《旃罗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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旃罗含-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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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金站在网吧门口打了个电话,问Mark人在什么地方。Mark说在医院看一个朋友。金金“哦”了一声,思索了片刻,便说:“什么朋友?得了什么病?我也来陪你看看吧。”
    Mark电话里忙说:“没什么要紧的,我已经出来了,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这天晚上,Mark和金金一起吃了一顿饭。在一家专做泰国料理的热闹小店里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菜上桌的时候,金金和Mark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咖喱的浓香。晚餐结束Mark买了单。走出小饭馆两人并肩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想到要跟对方开口说些什么。静静地把许多熟悉的马路逛了一遍。然后他们又一起去游戏机厅玩格斗,接着再到弹子房打桌球。打完桌球之后去唱通宵场卡拉OK。
    一直玩到声竭力尽,双双软倒在路边打烊的店铺门口。
    金金用舌尖舔了舔上排两颗虎牙,忽然说话:“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Mark算了一算,回答道:“一年多了。”
    金金一笑:“该玩的都玩过了。你是不是觉得也挺腻的?”
    Mark觉得金金语气不像平常,便说:“怎么了,不都挺好的嘛,说这个干吗?”
    金金叹了一口,说道:“我也不晓得怎么了,就觉得挺没劲的。”
    Mark不知怎么接他这话,便不开口
    金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微微摇晃着脖子说:“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摊开了讲明白大家都痛快。他们当初个个都劝我,让我不要跟你这样的人走得太近。我这人你是最清楚的,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是我喜欢的,凭你是谁来劝也拦不住。实话不怕对你讲,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想跟你玩玩而已。漂亮的男孩子见得多了。圈子里都知道我是个出了名的419大王,玩玩丢丢那也是常有的事。人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可我就偏不信,像我这么个玩惯了的人,怎么会轻易入了别人的道,叫人随随便便就把我给降伏了。哪晓得没天理的偏偏让我碰上了你,真是应了人家说的‘一物降一物’,任你再怎么霸王一样的人,自然有更厉害的能克得住你。到如今我还没搞明白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居然三弄两弄就叫我上了你的瘾。起初我也担心你是个心里头不安分的,所以不敢对你好过了头,后来冷眼看了你一段时间之后发觉你是真把心思全用在我身上。我也就塌实了。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看我是从来不问你的。好也罢,歹也罢,只要你真心待我,也不求什么。谁想到狐狸尾巴搁不住三天。我只当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就收心了,跟从前的事情一刀两断,一心一意只和我一个人好。没想到你背着我暗地里还和他们往来,这段时间居然还越走越勤快了。你在我面前也不用瞒神弄鬼,也不想想这个圈子里哪有躲得过我金金的事情。什么大阿贵小阿福,你倒忙得像是个真的了。我倒来问问你,到底谁是你男朋友?在你眼睛里,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Mark听了他一席长龙大脉的对白,脸上忽喜忽怒,又恶又屈,等他说完,便道:“我和你的事情用不着牵扯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人。一码归一码,我分得清。对谁好对谁不好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些酸不啦叽的东西我也不会。好坏你自己心里明白。今天玩得开心我就不跟你斗嘴了,时候不早,你该回学校就回学校,该回家就回家,早点睡吧。”
    金金从不见Mark还过他的嘴,这一通话倒把他给讲得愣住了,眨了眨眼,说道:“什么跟什么我就要心里明白?我不明白。哪里来的死不绝的兔崽子,混出那些不干不净的毛病,你倒是会在他身上用心。哪里还有我的位置?我就由你去,爱和谁过和谁过。你也别再念到我了。反正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压根就是你歇歇脚喘喘气的凉亭,在我身上消磨够了你也好出发去找下一个了。”
    Mark听不下去,本来也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急噪起来,便说道:“你既然什么事情都知道,他是个快要死了的人,你还吃他的醋?我和他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如今是见一面少一面了,还不许我尽点心么?”
    金金反诘道:“见谁不是见一面少一面?你和我还见一面少一面呢。你去看他两回三回,那是朋友的情面,你见我说过什么没有?可是再怎么要好的朋友哪有像你这样隔一天去见一趟的?我这个正经的男朋友倒排到后头去了。”
    Mark便说:“事有轻重缓急。”
    金金鼻子里吹气道:“照你那意思,我就是轻,他就是重,我就是缓,他就是急了?”
    Mark道:“他是个可怜的人,现在连亲生爸妈都嫌弃他,要水没水,叫茶没茶,一个人在医院里边被人家隔离看护住,天天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医生护士来来往往闲言碎语又一刻不停,要再没个说话的人宽慰他,那不用等到病发,他自己就已经过不下去了。我和他到底也是朋友一场,多看几次那是良心道义,作Gay的谁没个靠着别人帮忙的时候,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
    金金听Mark说他不讲理,又说出这么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故原委来,心里也有点过不去,却又撑着脸面,便只好搜寻其他的缘由,不能白发了一通脾气,于是把脖子一拧,说道:“谁不讲理?索性今天大家摊开了讲讲明白。这一年多下来,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那些手表打火机手机香水,哪一样不是我自己都舍不得买,省下来讨好你的?我拿你当活祖宗一样供着,你倒说说看,你对我又是怎么样?我只不过是心里憋不住发了两句牢骚,你就跟我五斤夯六斤的,什么意思嘛?你要看他你天天看去好了,你和他死一块儿我也不管。”
    Mark越听越气,先时倒只有三分火,如今十分的气一起上来,脸也青了,眼也红了,说道:“有事没事的又拉上那些话干什么?你送我的东西大不了都还你,三天两头挂在嘴上,倒像是我欠你几千几万似的。家里有钱你就是个少爷了?当初我在外头风光的时候比你更会送更会买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实话跟你说,你这点东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当一回事呢。我有没有对你好以后你自己慢慢想去。”
    金金急得没话讲,又被他戳了几句硬话,心里窝塞难受,便也要找两句横话撑出来,于是也没分清话的轻重就说道:“我那点东西你当然不稀罕了。够什么用的?还不及你前面后面卖一个晚上赚得多呢。”
    Mark顿时噎住,脸上青筋叠起,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指歪在半空指点着,嘴上的口型像是说:“好,你够狠!”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金金也有些自危。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金金看Mark声色俱厉,像是一口气咽下去就要冲过来打人似的,心里暗怕,可是仍然强撑着脸,作出“你想怎样”的表情。
    哪想到Mark手指头点了两下,竟不说话,鼻子里重重地叹了一声,转过身居然走了。
    金金也自悔失了言,却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反应,便忙对着他的背影喊:“有本事走了就别再来找我。”讲出口的是句狠话,可语气语调却全是和解挽留的味道。
    Mark走出两步,定住,回转身。金金这才稍宽了心。
    只见Mark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说道:“这是你送我的手机,还给你。”
    “啪”地往地上用力一砸,像是开了杀戒,碎得四分五裂。
    金金怔住,既不挪步也不张口,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天空中繁星点点,蓝宇澄明。夜路七颠八倒,昏黄的街灯冷漠地旁观着眼皮底下的争吵。
    金金回到家越想越难受,便给翡翠拨了一通电话。
    深更半夜。翡翠接起听筒。金金在电话那头一行说一行哭。翡翠睡里梦里被他搅得昏了头,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来看看你?”
    金金没回应,仍在哭。哭声不知持续了多久,随后挂上电话。
    翡翠醒过神来洗了一把脸,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决定出门去找金金,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
    一阵折腾弄醒了老孙,翡翠把事情跟老孙说了个大概。老孙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的事情少插手,管好你自己。”
    翡翠不理会,拿起电话拨打金金的手机,可是怎么打也没有人再来接听了,不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翡翠也无能为力,放下话筒,出了一会神,翻身继续睡觉。
    两三个月来翡翠的确是一门心思都放在打理自己的事情上,很少有空去过问别人的家长里短,甚至有时连老孙的起居她也疏忽照顾了。
    年初的时候,她和香港一家著名的外科整形医院取得联系,在电话里达成了初步的手术委托意向。
    翡翠汇了一笔定金到香港,然后那家医院就定期通过特殊途径送来一些口服药品让翡翠服用。
    在等候手术档期安排的几个月时间里,先期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翡翠心里暗揣着喜悦,时不时地对着镜子一个人笑出声来。老孙看见翡翠出入起坐的时候,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挂着微笑,好像一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她不仅自己没事偷着乐,而且还强拉着别人一起来分享她的喜事。逢人便要宣扬一番,欢天喜地告诉相识或不太相熟的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真真正正的女人了。”
    一来二去圈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不晓得她要去香港动刀子的事情。
    也有为她高兴的,也有看不顺眼的,更多的只是当做笑话一样听过算数。
    宋晓君听见翡翠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唠叨的时候却是打心眼里为她开心。他笑着对翡翠说:“瞧你那高兴的样子,可别得意忘了形。‘变身’以后还要记着常回圈子里来看看我们呵。”
    在宋晓君所有的这些朋友当中,白门最熟悉的就是翡翠。
    因此宋晓君同白门闲聊的时候,也会经常提起她。
    宋晓君最近说到翡翠的时候,话题老也跑不开她要去动手术的事情。
    两个人聊着聊着,从翡翠说到了圈子,圈子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不知怎么的,交谈的气氛就开始感伤起来。
    然后白门忽然低头不语。
    宋晓君问:“怎么了?想到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了?”
    白门摇头。许多事情了犹未了,不如不了了之。
    二零零三年的情人节是在雨中度过的。白门在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大餐等着宋晓君。
    这一餐美味费了白门不少心思。宋晓君吃在嘴里也是别样的滋味。饭桌上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笑,一边讲着无边无际的情话。时间过得飞快。吃完饭的时候,桌子椅子地板上一片混乱不堪。宋晓君一看手表已经不早了,站起身告别离开。
    等回到家里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宋婷婷坐在床头手捧着一本李碧华的小说,头也不抬地问:“和同学出去吃一顿晚饭要这么长时间吗?”
    宋晓君说:“吃完以后又跟他们一起打了一会儿牌,所以回来晚了。”
    宋婷婷的眼睛始终没从书本上移开,嘴里慢慢悠悠地说道:“和哪几个同学?你和他们关系真是要好,老是一起出去吃饭。每回出门也没见到你身上带着钱,难道都是他们请你吃的吗?”
    宋晓君说:“大家客气互相请来请去都有的。我以前请的时候你没注意罢了。”
    过了一会儿,宋晓君洗梳整理完毕准备上床睡觉。这时宋婷婷合上书本,冷不防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情人节吧?外面吃的东西一定很贵的。你那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宋晓君不假思索地回答:“男的。”接着忙改口:“女的。”话一出口发觉似乎这个回答也不怎么妥当,说话的时候口气明显短了半截。
    宋婷婷装做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宋晓君在姐姐面前不惯撒谎,一讲谎话脸就红,他说道:“我的意思是,好几个同学一起玩,男的女的都有。”
    “睡吧。折腾到这么晚,害我开着灯守了你半天也不能睡觉。”
    宋婷婷把书本压在枕头底下,是一本《霸王别姬》。书的封面正中程蝶衣的脸上画了浓烈的油彩,满目凄清地露出半个侧面,一片愁云惨淡之间辨认不出张国荣的表情是喜是忧。
    宋晓君这一夜无梦。
    寒假结束刚开学的时候,宋晓君得了一场重感冒。宋婷婷去学校帮他请了几天假,让他在家里养病。宋晓君病得七荤八素哪儿也去不了,每天只能靠手机短信和白门联系。
    金金以同学的身份上门来探望了他两回,又向他抱怨了许多事情。宋婷婷留心观察金金的举止总感到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因此常常话里话外跟金金套一些口风。金金一开始并没察觉,后来听着听着感觉到有些别扭,于是趁宋婷婷不在的时候便拉着宋晓君问:“你在你姐姐跟前‘出柜’了吗?”
    宋晓君摇头说:“没有啊。她不知道我的事情。”
    “那怎么会?”金金疑惑不解,“我觉得你姐姐有问题。她一定是已经知道你的什么事情了。不然我怎么总觉得她像是在盘问我似的。”
    宋晓君笑道:“你多心了。我姐姐说话就是那口气。你别认真理她就是了。”
    病了一个星期之后宋晓君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一天姐姐不在家,她以前的一个同学来访。宋晓君正躺在床上睡午觉,听到敲门声便去开门,一看这男的他并不认识,于是问道:“你找谁?”
    “你是宋婷婷的弟弟吧?”那男的满脸堆笑对着宋晓君说。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你姐姐的高中同学。怎么?你姐姐今天不在家吗?”
    “不巧前脚刚出门,但是一会儿就能回来。”
    “那我进来坐着等她回来吧。方便吗?”
    “你请进。”
    坐下之后宋晓君帮他沏了一杯茶。这男的十分健谈,茶未升烟他就已经开始对着宋晓君开天辟地地谈讲了起来。
    宋晓君听着听着就大约摸清了这人的来头。
    原来他是姐姐高中时的男朋友,名字叫谭建刚。现在在一所市级医院里当心理科室大夫。
    去年姐姐跟他两个人因为偶然机会见了一次面,后来姐姐去找了他几回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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