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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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男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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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仔细端详那个柯忺宁,目光肆无忌惮,简直直勾勾盯着他看。
  这个男人,模样与柯忺宁简直一模一样,但皮肤黑一点,气质截然相反。
  柯忺宇是温文儒雅的,他却是阳光开朗的,十分有朝气,身形更匀称结实,看得出是户外工作者。
  他爽朗地给我们打招呼,然后进厨房洗手。
  我和忻怡还没有从这个震惊中恢复过来。
  吃饭的时候,丁莉莉一直不停说话,聒噪得要死。
  偏偏柯忺宇还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幸亏柯忺宁说的话题还比较有趣。
  他详细向我们描述金沙遗址的发现和挖掘工作。
  他语言能力极强,描述得绘声绘色。
  我发现,他的眼睛不时盯着忻怡看,带着探究和好奇。
  可是,尽管他长着与柯忺宇一摸一样的面孔,可是忻怡的眼睛里始终没有他,目光一直黏在柯忺宇身上。
  终于,柯忺宇咳嗽了一下说:“我和莉莉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丁莉莉竟在饭桌上撒娇扭着身子说:“老公,说好保密的!”
  那表情,那声音,那动作肉麻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柯氏兄弟却还稳坐泰山,丝毫不以为怪,可见都已经习惯。
  而忻怡,终于低下头,目光更加暗淡,脸色也更加苍白难看。
  我看见她手握成拳,分明用力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偏生,丁莉莉还不识趣。
  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完全不知情。
  她居然扯着嗓子说:“忻怡,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整个晚上也不说话。”
  忻怡只得维持涵养:“没不舒服。”
  “你怎么吃那么少?一碗饭只吃了两口,是不是菜不合胃口?”丁莉莉夸张地叫。
  “不,菜很好吃!你手艺不错!”忻怡居然还可以对答如流,没有气得七窍生烟。
  我暗地捏了把汗。
  可丁莉莉还继续发挥她的热心肠:“你不会是学人减肥吧?你都瘦成那样了,脸还没我巴掌大。”
  不等忻怡开口,我就打断丁莉莉,向她讨教一道菜的做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看见柯忺宇明显松了口气,回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吃过饭,我赶紧拖着忻怡离开柯家。
  一出门,我看见忻怡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整个背都佝偻了。
  “这下死心了?”我看着她,“他要结婚了!”
  忻怡点点头:“是,死心了!我不该来出这个丑!”
  我叹口气,突然想到柯忺宁,眼睛一亮:“他居然有个双胞胎弟弟,你不如试试和他弟弟交往一下?”
  忻怡无精打采地看我一眼,然后坚定地说:“不可能!虽然他和柯忺宇长着一样的面孔,但我对他丝毫没感觉。我爱的是他哥哥,我是真的爱他,不是为着一张脸!别把我想得那么浮浅。我爱他,不是爱一个表面的、肤浅的皮相。”
  我还不死心:“其实弟弟另有一种气质,更好。他是从事考古工作的,一定欣赏你的古典气质和你的古筝!”
  “锦诗,别胡闹了!不可能!我只爱柯忺宇!我只为他心动!我不会为了一张面孔相同,就去爱另一个人!”忻怡鄙视我的想法。
  我只得悻悻作罢。
  隔两日,我突然接到柯忺宇电话,约我和忻怡吃饭。
  “怎么,回心转意?觉得忻怡好?”我试探着问。
  柯忺宇不说话,只轻轻笑。
  “昨天不是还和丁莉莉弄情蜜意?今天又想吊着我们忻怡的胃口?”我有点生气。
  “见了面再说好吗?”柯忺宇支支吾吾。
  想到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我便打电话给忻怡。
  没想到忻怡恁地没骨气,昨天才说要彻底死心,今天柯忺宇一召唤,立即把昨日誓言忘到九霄云外。
  居然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唉……


我们呆若木鸡(3)


  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
  当然,在感情面前,我也是弱者!
  晚上,我们到科华北路的“蜀江春”吃饭。
  这里是自贡的盐帮菜,非常辣,但十分爽口。
  这次柯忺宇倒是很会挑地方,就算相对无言,也还可以埋头苦吃,饱餐一顿。
  我到的时候,忻怡也才下车,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她穿深浅不同的驼色衣服,别有一种自然含蓄的韵味,把她的古典娴静气质,烘托得恰到好处。
  知道搭配衣服了,看来,已经在恢复中,前段时间,整个人不修边幅,吓坏旁人。
  可是,这样打扮,足见还不死心。
  因着柯忺宇主动约她,她唇边还挂着一个隐隐的浅笑。
  进到餐厅,一眼望去,咦?两个柯忺宇!
  那柯忺宁也来了!
  他穿薄的开司米毛衣,结实身材隐隐透出来,非常健康诱人。
  穿厚重外套的柯忺宁可没这样好的身体。
  这个柯忺宁衣着随意,可是却看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可见也是极有品位的人。
  白的柯忺宇,黑的柯忺宁,肤色是两人最好的区别方法。
  一见柯忺宁,我和柯忺宇脸上那个表情,我便知道柯忺宇的用意。
  哥哥不能要,交给弟弟,肥水倒不肯流进外人田!
  我讪笑,居然思想如此龌龊。
  而忻怡显然也想到了,表情顿时一沉,看向柯忺宇的眼睛里全是遮掩不住的嗔怪。
  忻怡更加沉默,坐下来不肯说话,只是不住偷偷望向柯忺宇。
  弄得柯忺宇倒有几分尴尬。
  好个柯忺宁,完全视若无睹,气度更胜一筹,反倒由他落落大方地招呼我们吃饭。
  热情地介绍各种菜式,经他一推荐,我顿时食指大动,饥肠辘辘,胃口大开。
  很快菜上来,一大桌子,香气扑鼻。
  忻怡和柯忺宇全都沉默不言语,致力食物。
  苦了我和柯忺宁,为了打破僵局,只得各自施展看家本领一路说话。
  其实,柯忺宁不算擅长言谈之人,但是他所从事的工作,却为他的叙述平添不少魅力与趣志。
  从营盘山遗址到三星堆的挖掘工作。
  从小小金色面具到斑斓玉器、神秘木棺,一一讲述开来,竟越来越吸引人。
  连最最沉默的忻怡,也提出问题。
  “考古工作是否枯燥?”忻怡忍不住问。
  “是,有时候极之枯燥,但把一个陶罐碎片从土中取出,清扫干净,拼凑起来,也要数天,没有耐心,万万完不成。”
  “那么可有趣味?”我也提问。
  “当然有,我们永远在探索未知的历史。”柯忺宁这样答。
  “最难忘经历是什么?”
  “难忘的太多,全都历历在目。每开一次棺,都让人思绪万千。”柯忺宁双目含蓄平和,一如学者。
  “最使我震撼的是,一次挖掘一汉朝夫妻合葬墓,一开棺,馆中两具枯骨已经腐化,但是却紧紧抱在一起,骨骼交错在一起,我们怎么努力都不能把他们分开,只得逐件骨骼一一拣出。分明是其中一方先死,另一方抱着殉葬的决心,抱牢对方,一同下葬。生前意志多么坚定,抱得那样牢固,连死了化成枯骨,我们也不能分开。后来,我们发现那墓志铭上刻着‘不能同生,但能同穴’。我们全都欷殻Р灰眩凑嬗邪檎饣厥隆V唤倘松老嘈恚褂闪礁鏊廊デ甑墓湃死聪蛭颐茄菀铩!笨聫铈告杆咚担骄灿锏鳎慈萌颂梅滞獾雌爻Α
  我看见忻怡眼底的震撼。
  “考古工作是否需要体力?”我指着柯忺宁古铜色皮肤问。
  “当然,日晒雨淋是家常便饭。发觉营盘山遗址时,那个夏日,每日在太阳下暴晒足8个小时,皮肤像蚕一样褪了一层又一层。”柯忺宁露着白色牙齿笑,笑容明朗,有儒雅柯忺宇不能比拟的活力。
  整个晚上,我们都围绕柯忺宁的工作展开话题,我们提问,他回答。
  席间气氛居然十分融洽,而且热烈。
  连忻怡一直颦着的眉都展开了。
  临别时,大家居然有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可口的食物、有趣的话题居然让这顿饭十分愉快。
  吃晚完饭,柯忺宇说他没开车,于是我们都坐了柯忺宁的车。
  柯忺宁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看外观简直破烂陈旧。
  可是居然有很好的音箱,放的居然是忻怡喜欢的“平沙落雁”和“梧叶舞秋风”。
  我简直差点晕倒。
  吉普车上听古筝曲?
  柯忺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我们常常在野外工作,山泉相伴,听古筝是绝妙的匹配。不过城市喧嚣,不适合听这么雅静的音乐。”
  接着柯忺宁把音乐关掉。
  可是这倒引起了忻怡的兴趣:“你居然听古筝?现在很少年轻人喜欢听这个了!”
  柯忺宁笑笑,很随意地说:“我们的工作是考古,一切古旧的东西都能引起我的兴趣。”
  “喜欢哪种古筝曲?我喜欢《长门怨》。”忻怡沉吟片刻问。
  柯忺宁豪气地说:“那太哀怨缠绵,我不喜欢。《阳春》、《白雪》我也不喜欢,太风雅。我喜欢《高山流水》、《秦王破阵子》、《平沙落雁》、《沧海龙吟》、《列子御风》这一类的,古筝也可以豪气悲壮、铿锵有力!”
  忻怡低下头浅浅笑。


我们呆若木鸡(4)


  “怎么,你也喜欢古筝?”柯忺宁有点诧异。
  我忍不住说:“忻怡从小就玩古筝,现在是音乐学院教古筝的老师!”
  柯忺宁立即扬声道:“我可是在鲁班门前弄斧了?”
  “呵呵,不过是工作而已,算不得数!”忻怡一贯谦虚。
  “改天有空,一定听你亲手弹一曲,我一定在沐浴焚香后才登门!”柯忺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好,很少有人愿意听我弹琴呢,锦诗她们一贯说我附庸风雅,制造噪音!”忻怡也笑了。
  “对对对,我们都是焚琴煮鹤的俗人!”我笑着捶她。
  “呵呵,忻怡那你就不要对牛弹琴了,你要找知音啊!”柯忺宇插嘴说。
  呵呵,一语双关。
  忻怡立即颦起了眉头,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下车时,忻怡连头都没回。
  我倒看见柯忺宁目送她的背影。
  回家,我打电话给忻怡。
  “怎么样?心情突然坏了?”我问她。
  “是!他居然想把我推给他弟弟!”忻怡满腔怨气。
  “可是,弟弟明显比哥哥还技高一筹,虽然模样一样,但品位、质素、气度都胜出许多。他更男人!”我细数弟弟的好处给忻怡听,希望她不要食古不化,错失良缘。
  “不,他不是那个让我心动的人!条件好的男人很多,可是让我心动的只有这一个!锦诗,我并不以貌取人!”忻怡倔强的说。
  “可是弟弟与你更投契!”我继续游说。
  “是,我承认,可以与他做朋友,但是爱,只能给哥哥!”忻怡悠悠说:“自我上中学起,那个晨曦中的操场边,我便付出我的感情,不能再收回交给其他人了!”
  我暗自叹口气,这傻丫头,还真执著。
  晚上,我兴致勃勃地把柯忺宁的事情讲给志谦听。
  他又皱起眉头:“锦诗,什么时候你才能管得住自己不管闲事?”
  我嘟嘟嘴,没说话。
  “锦诗,一个人的感情,由她自己做主,旁人最好做观棋不语的君子,别用自己的好恶去影响别人。”志谦又开始叨念我。
  我赶紧走开。
  可是志谦忘了,旁观者清这个道理。
  也许,生活就像一部洗衣机,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被绞成一团,纠缠不清,旁观者、当局者,统统都稀里糊涂。
  翌日上班,刚到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值夜班的王医生异常疲惫,眼睛里全是血丝。但他仍然口气平淡地与我做正常交接,无非是又多了两床病人。
  最后,他突然叮嘱:“三十二床,昨晚心力衰竭,抢救了一整夜无效,可能过不了今天,是大限了。”
  我心里要顿一下,才能反应过来,三十二床是张静初。
  突然悲从中来。
  是,我应该像王医生一般淡定从容,这么些年,住进来,再也走不出去的病人也见多了,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但是这一次,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
  我麻木地按例巡房。
  最后,才到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门,我竟不敢走进去。
  张静初散乱的黑发衬得雪白枕头上的面孔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整张脸都显出淡青紫色。
  她已必须靠呼吸机维持最后的生机。
  可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双眼澄明。
  我想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同样一片澄明吧?
  骆子俊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色胡渣,他紧紧握住张静初的手,反复在她耳边低语。
  她已无力说话,但仍然用眼神回复他的低语。
  “梁医生,怎么不进去?”小张催我。
  我不得不推门进去。
  看见我,骆子俊哑着声音说:“梁医生,救救她!”
  我没说话,与张静初对视一眼。
  她的眼睛明朗而坦然,我知道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走了。
  我只得例行公事,为她简单检查了身体。
  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何况我这个资质平庸的小医生?
  我无奈地对骆子俊摇摇头,轻轻说:“多陪陪她。”
  然后转身对小张说:“通知她父母来。”
  骆子俊要愣一愣才能反应过来,随即眼泪涌出。
  我突然发现,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原来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羞愧。
  骆子俊扑过去,再次握住张静初的手,握得那样紧,两个人的指节都泛白了。
  唉,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经不住考验而已。
  我幽幽想,竟然不忍再看下去。
  自顾自推开监护室的门,疾步走出去。
  一个上午坐在办公室,居然魂不守舍。


我们呆若木鸡(5)


  快午饭时刻,小张、小林竟然齐齐奔进来:“梁医生,张静初不行了!”
  我霍一声站起来,飞速奔进监护室。
  张静初的父母倒比骆子俊显得镇定,也许他们从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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