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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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3期-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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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你请我吃饭,不要你心疼我,我只要你别来找我。”楚老师依然很平静。 
  “我咋不能来找你呢?你是我娶来的媳妇,我不来找你,难道还要让别的野男人找你?你咋内外不分,家野不辨呢?咋越活越不懂事了呢?真是的。”林磊点上烟,笑起来很坏。 
  “你找我没有意义,我已经有男人了。这话我上次也同你说过。你也是快四十的男人了,别在我这里做无用功。好不好?我跟你说吧,有这时间,说不定都能找着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女人了。”楚老师像招待客人一样,主动替林磊续上水。 
  林磊狠嘬一口烟,收起笑脸,大声地:“楚翘,你咋这样说话呢?我找你,那是因为爱情!你当我找不着女人。我告诉你,别逼我乱搞,别让我犯错误,这一阵子我还真饿得心慌,满世界找荤食呢。” 
  她笑了,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地笑了。她的笑是由衷的,她为他已经陷入她的圈套而得意。可以说从他第一次露面起,她就在想如何激发他做男人的尊严,要让他觉得,他来找她让她看不起,是没本事,找不到女人,才来死缠她。他决不会承认自己没有本事,他一定要证明他的本事,只要他愿意去证明,她的“婚介”就可以全方位为他提供服务。她可以免费——就是收费他也给得起——给他介绍年轻漂亮的未婚女人,等他喜新厌旧了,她也就解脱了。这叫什么?移花接木。她有的是花,只怕他接不到。 
  于是,她笑得更由衷了,仿佛与他又成了夫妻。她站起来走近他,压低嗓音,就像妻子对丈夫说私房话:“这才像男人!” 
  说着,她从桌子上搬过厚厚一摞文件夹,堆在他面前,以前所未有的推心置腹的口气道:“这是我一年多来的积累,不瞒你说,如果不把你看做还是我丈夫,我还不会把这些材料全部向你开放。跟你说,这些女人,我都见过,对她们都有了解,哪一个都不比我差,你能把她们搞上,就是本事。” 
  林磊斜眼瞟着文件夹:“你当我搞不上?” 
  楚老师头也不抬地:“那可说不好。你有本事做生意,并不等于你有本事搞女人。” 
  林磊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轻蔑地拿起一本翻着:“扯蛋,我倒想试试。” 
  楚老师把自己手里的那几本搁到林磊面前,把他手里的那一本抽走:“你这本是三十至四十年龄段的,太老了,看这些,是二十至三十的,现在的女人都爱找年龄大的,当然,前提是要有钱。” 
  林磊好奇地翻了起来,楚老师坐在他旁边跟他讲,某某实际长相要比照片上好,某某脾气好,某某皮肤好,某某家庭条件好,某某刚刚被大款甩掉正需要男人安慰,某某性感魔鬼身材,某某……林磊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已坠入花丛,心旌摇曳。 
  就在林磊阅尽人间春色的时候,楚老师已刷刷抄下了十来个女人的拷机号、手机号,并在边上注明了她们的年龄、职业、身高等等。她把那张纸递给他:“过几天可以跟她们联系,希望你能成功。” 
  “咋要过几天?我现在打电话不行吗?”林磊显然耐不住性子了。 
  “我得先要跟她们打招呼,有我的推荐,成功率更高。跟你说,这要是换作别人,我可是要收费的。”楚老师把文件夹收起来,公事公办地说。 
  林磊话都不说,脖子一梗,马上从兜里摸出三百块钱,往桌上一拍。 
  “多了,我这里只收一百五。”楚老师拿起两张两百的,掏钱包要找钱。 
  “别找了,只要你给我服务好就是了。”他把“服务”两个字咬得很重。 
  楚老师很干脆地收了钱:“那我算你是贵宾会员,享受优先面见新会员的权利,还有,在联谊会上,我还会把你向大家重点推荐……” 
  “你还真跟我做生意?”林磊轻蔑地撇了一下嘴。 
  “人生就是生意。好,我们的生意暂告一段落,我有事要出去,不陪你了。”说着,她起身背包。 
  林磊跟着也站了起来。他把那张纸叠好放进了西服口袋,像揣进一百元钱。 
  “祝你好运!”楚老师主动把手伸向了她的准前夫。 
  从来没有过的,一贯霸道、蛮横,喜欢向老婆施虐的林磊,只轻轻抓了一下她的手,就马上松开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屋子,一左一右走向不同的地方。 
   
  从来不喜欢也不会收拾房子的王成,那天深夜回来,一进家门,就惊呆了。他的家好像被魔法师施了魔法,焕然一新。他马上明白这一切与钥匙有关,她为他的信任作出了回报。他感动了。他打开卧室的房门,对照里外的差别,心想要有这样一个女人为伴,自己能省多少事。南方女人能干,会过日子,这是有口皆碑的,既如此,他为什么不接受她呢?是怕她没有户口,生活不稳定?还是因为对她不了解,怕她骗他的钱财?其实都不是。王成担心的是自己不能从肉体和精神上完全接受她。他曾经有过太特殊的过去,他还不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他已经很想尝试新生活了。 
  他给楚老师打电话,除了表达谢意,还直接了当地要她过来住。人近中年的男女,甭管离婚还是丧偶,如果愿意成家,他们的恋爱方式差不多就是同居试婚。对于他们来说,恋爱就是生活,生活就是现实,没有比现实的磨合更重要的了。楚老师和王成就是这样的人。王成的邀请,正中楚老师下怀,她早已不相信山盟海誓,她需要的是一个专一的男人,让她依靠,至于结不结婚,那并不重要。 
  楚老师惦记着去王成家,那天赶走林磊,她就想去。在胡同口,她用公用电话给王成打手机。王成在天津办事,说当天回不来了。她很失落。 
  “我可以去你那儿吗?”楚老师稀溜着鼻子,伤感地问。 
  “废话!我给你钥匙做什么?你不去,我收回了?”王成又大嗓门了。 
  “瞧你,急成这样,我去还不成吗?只是,你不在,我好怕。”本能地,楚老师显出了南方小女人的嗲劲,这是只有在对男人产生依赖和眷恋时才有的腔调。 
  “你可以再替我收拾屋子,我要你收拾一辈子屋子。”王成是个不会客气的人。 
  “哦,敢情你给我钥匙,就是让我当佣人呀?那我也太没有地位了。”楚老师觉得委屈了。 
  “什么佣人?我要你当我的老婆!”王成斩钉截铁地说。 
  “哦,你要我当,我就当呀,那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呢。”楚老师的嗲劲又上来了。 
  “愿意不愿意你都得当!”王成像将军一样下命令。 
  这一下,楚老师不出声了。甭管王成说的话有多少水分,他敢说出来,已属不易。金以云跟她情义绵绵,从不说要她当老婆,薛教授就更别提了。王成说得毫不犹豫,甚至听来有些轻率,但却已很打动她了。来京这些年,她在感情上像个乞丐,只要是个男人,给她点关爱,她都像受了施舍感激涕零。王成这一回不是施舍,而是追求。一个得了施舍都心存感激的人,这一回成了被追求的对象,可想而知,她会是怎样受宠若惊。若不是女人本能的扭捏拿糖,她恨不得早早投怀送抱,成为追求者的占有品。 
  那天晚上,楚老师还是去了王成家。这一次,她把王成所有的脏衣服都用洗衣机洗干净晾好,还在洗手间挂上了自己的毛巾,在屋里放了一双绣花拖鞋。 
  以后的几天,由于要帮林磊介绍女朋友,她不得不利用晚上小丫子不在的时候打电话,王成那里也就没有去。等到林磊有了约会,王成也做成了生意,回家休息了,楚老师就到美发店认认真真做了头发,换上两件好看的衣裳,往耳垂和脖颈处洒点林磊两年前送给她而她一直舍不得用的CD香水,约略抹点口红,就袅袅婷婷地去找王成了。 
  赚了钱的王成请楚老师吃双盛园海鲜,一贯贪怀的他又喝高了。好在有楚老师侍候,他回到家像孩子一样被脱掉外衣外裤,鼾声如雷地倒头睡下了。过去林磊也打呼噜,一开始楚老师不习惯,后来久而久之,听不到呼噜声,她竟反而睡不着觉了。现在,卧榻之侧又响起了酣畅的鼾声,她仿佛又回到过去的岁月。当然,男人的鼾声是不同的,王成的鼾声抑扬顿挫,高潮叠起,一段鼾声终了,还伴随着类似哄小孩撒尿的口哨声。而林磊的鼾声则节奏单调乏味,绝对是楚老师的催眠曲。从两个男人的鼾声,楚老师不由得想起他们的差异,不想还好,一想竟大吃一惊,怎么这两个人这么像? 
  一样的大块头,一样的铁血生猛,一样的军人性格——独断、说一不二、大男子主义,对女人有强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欲,更相似的是他们的执着,怎么对女人都追得那样不依不饶?楚老师离开林磊,原以为他至多难过几天,就会另寻新欢。他那样做,她倒轻松了。没想到他会千里寻妻。对于林磊的执着,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感动,她还真不承认。她能被王成的死心眼打动,为什么不能被林磊的执着打动呢?可惜楚老师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感情被她割舍了,她就再也不想捡回来。什么叫覆水难收?林磊就是她倒掉的水,这水被泥土吸收了,被阳光蒸发了,对于她来讲,已不复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她为什么找了一圈,又找了一个雷同的男人?“婚介”那么多男人,她为什么独独对王成有兴趣?这就要问她自己了。看来,她还是不能摆脱军人情结,她还是以阳刚之气作为首要择偶条件,她还是选择了林磊式的男人。既如此,她又为什么要离开林磊?假如林磊不那样做男人,她该是找到了自己完美的另一半了…… 
  楚老师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狂奔的意识像立交桥上跑的车,来来往往,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索性不去分了,侧过脑袋望着身边这个可爱的大男人,想生活真有意思,原来做他的媒,怎么到头来把自己做上了。他是一个多么简单而对人不设防的男人!仅凭几次接触就把家门的钥匙交给了她;她呢,一拿到钥匙就进入了主妇的状态。这一场恋爱怎么简单快捷得像做梦一样。她翻转过身子,捏捏被子,摸摸枕头,拍拍席梦思床垫,而王成的口哨声又一次响起,她不觉笑了。人生如梦,真要是像梦里一样生活,倒也是一种幸福,只怕这梦终究要醒。这样想来,她就好像要把梦留住似的,紧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她睡着了。 
  半夜里,王成醒了,他把毛茸茸的腿伸进了楚老师包裹得像春卷一样的被筒。历来睡得很轻的她倏然惊醒了。她起初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蜷曲在那里一动不动。王成热乎乎的脚温柔地蹭着她的腿肚子,她觉得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麻酥又回来了。她用脚去迎合,他的大脚便把她的小脚压住了。她顽皮地逃脱,他的手又伸进来了。这一下,她的脚被他的大巴掌紧紧握住了。仿佛电击,她的四肢立时无力而绵软,身子鲶鱼般不由自主地就朝王成的怀里钻去…… 
  然而,他们没有成功。就在王成公牛般昂首挺进的时候,她发现他的眼睛突然一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就低下了头,很快,他整个地就萎了。 
  王成大厦一样轰然倒塌,她搂抱着他身体的手仿佛触摸着一堆废墟…… 
  一场大雪昭示着新年即将来临,楚老师也在忙活着今年最后一场联谊会。 
  还是老地方,但规模和气派远胜从前。楚老师专门请了一个主持人,负责调节联谊会的气氛,而前不久新招的两名工作人员,正好可以打杂。楚老师第一次像老板一样袖着手,不时在场子里来回走动,走累了,干脆坐到多功能厅的一角,以看客的眼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导演的这一幕。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许多人,差不多都是新面孔,这使楚老师感到欣慰。新人来了,旧人走了,说明她的工作有成效。铁打的“婚介”,流水的会员,这才正常。不过,都是生人,连个能说上话的都找不到,她又感到好生孤独。好不容易交到了一些朋友,他们找到了配偶,就抛下她走了。看来在这里,只有永远单身的人,才能成为她持久的朋友。有朝一日,她要是也嫁人了,恐怕这个“婚介”就散了。 
  她喝了一口可乐,脑子里闪现出林磊。要是今天他来就有意思了。她答应过给他特殊服务,要在联谊会上把他当众推出,可是,他毕竟与别的会员不同,他是已婚的男人,他是她还没有离婚的丈夫呀。她真的很憷这样做,要是有人知道底细了怎么办?就是现在这样暗地里把他推荐出去,她都越来越有负罪感。在这件事上,她是自私的。为了甩掉他,她竟出卖女同胞,她这是在干人贩子的勾当,是在犯罪。如果说,前一段时间她特别害怕林磊来找她,现在,她却日日盼着他来找她,她希望他们能在法律上彻底了结。这样,她不仅对得起介绍过去的女士,也对得起王成。她想好了,过了这个阳历年,她一定要约林磊好好谈一次。当然,如果林磊已经跟别的女人进入了状态,就更好谈了。 
  主持人拿起话筒开始演说了,场子里响起了鼓掌声。 
  ——还好,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王成,她是不敢告诉,她怕被他视为龌龊卑鄙的小人。其实,她这样做,多半也是为了王成,正是她已倾心于他,才义无反顾地把林磊赶走。假如没有王成,也许她还不会那么坚决。她为了摆脱林磊,为了能跟王成好,让不少清白的女子受委屈了。她只能在心里向她们说对不起了。她不是故意的,她完全出于无奈,她要生存,她要得到爱,只能这样了。但愿这一切很快结束…… 
  会员表演节目。一个女人唱道:我可以抱抱你吗?场子里热闹起来,一个男人吼道:“好,好哇……” 
  ——王成的影子又从楚老师心中的某个角落钻了出来,把林磊赶跑了。那天他萎了,后来怎么解释的?他说,他深爱他死去的妻子,直到现在,他妻子还在眼前,挥之不去。他为什么要死等程若芳,是因为她们的年龄、身高、体重都很接近…… 
  一个男人接着唱,唱的是老歌《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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