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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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3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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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说:“不会吧,她肯定到楼下酒吧玩去了。” 
  此时,我正坐在楼下酒吧里,远远看见一个戴墨镜的女子急匆匆地奔向电梯。 
  五分钟之后,有人告诉我,那人就是女明星夏雨薇。 
  我在看一个爱情片,美国电影。 
  通常在午夜能看到合胃口的影片,可惜没有看到开头,不知道片名和演员。我看到他们的时候,男人和女人正在吵架,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女人行走的速度很快,她拐弯,她上楼梯,她拿出钥匙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可是,走进那个房间,她的脸变成了巫美丽的脸。 
  巫美丽正站在一排具有中式风格的木柜前脱她的衣服,丝绸浴袍像水一样堆在她脚前。她把她的脚拔出来。他们做爱的时候,镜头拍到了他们的脚,很美的一组镜头,把男人女人缠绕在一起的腿拍得美仑美奂。镜头再移回来的时候,巫美丽的脸变成了女主角的脸,那是一个大嘴的美国女人,我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 
  我越来越觉得巫美丽这个女人很可疑,她是安栋的朋友,到旅馆偷拍录像带的事,很可能跟她有关。说不定,巫美丽就是主谋和行动者。 
  7 
   
  在一个刮风的晚上,石松突然回来了。 
  晚饭后,我一直呆在书房里写东西,编辑向我约了篇写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对中国女作家影响的文章,我一边喝着茶一边翻资料。近来状态不太好,“桃色新闻”搅乱了我的生活,时常神情恍惚,陷入臆想的境地不能自已。 
  文章周末必须交稿,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容易在书桌旁静下心来,那边门铃倒又响起来。 
  开门。 
  门口无人。 
  楼道里黑洞洞的,风灌了进来,吹得我挂在门口的黑风衣晃动不止,就像一个巨大阴影,很快就要将我罩住,从头到脚。 
  我忽然想起可能是《咖啡时间》的记者史海全,自从那天他搅了我和红棉中午的饭局,此人就在我眼前不断出现,有时我下楼去买一听可乐,看见他站在街口跟我打招呼。过不了多一会儿,又出现在我家阳台底下,晃来晃去令人生厌。 
  一只黑皮箱孤零零站在门口。 
  我认出那是石松的密码箱。 
  “你又忘记取奶了吧?” 
  石松手里拎着一袋鲜奶,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他还是老习惯,回来先去看牛奶箱,因为我总是不记得取奶,有时隔夜才发现,奶已经坏了。 
  他进门,连门都来不及关好,把袋奶随手放在餐桌上,用手搂住我,从来没有这么紧过(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虽然石松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中间隔着什么。风把门“砰”地一声吹开了,冷风在我们中间浩浩荡荡地通过,像在提醒我,我和石松之间已隔着一道无形的银河。 
  “工作怎么样?” 
  “好。” 
  “那项秘密任务完成了?” 
  “是。” 
  “可以休息一段?” 
  “是。” 
  “那,你先洗澡?” 
  “好。” 
  石松就是这样,说话像发电报。风从我们中间经过,我关好了门,并且牢牢地上了锁。想找个合适的时间跟他聊聊那桩“桃色新闻”,怎么说呢,不管他听说了什么,我想我还是认真跟他谈谈为好。 
  石松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我膝盖上放着一本杜拉斯,眼睛却盯着横在房间中央的那只密码箱。 
  他在浴室开着热水龙头,那种“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真实存在。一个人生活惯了,不习惯再有别的什么声音,有一次,浴室的水龙头没关好,我在书房写东西,竖起耳朵来听了好久,疑心房间里有人,打电话给红棉,说了一通自己吓唬自己的话。十五分钟之后,红棉带着她的男朋友风风火火赶到,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三个人又到外面吃夜宵,搞到好晚才回家。 
  一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和石松这种动荡的生活。既然他一开始就说他有很重要的秘密工作要做,我就不想多问他什么了。有一种人,把工作看得高于一切,别的都无所谓,怎么着都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甚至,连生命死去都无所谓。 
  石松就是这类人,他们被一般人称作“工作狂”。 
   
  8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行动证明他喜欢我。 
  他穿着竖条条的睡衣,很淡的条纹,底色是浅灰的,里面有很红很细的一个条纹夹在条纹里。这套睡衣是我亲手到商店里为他挑选的,当时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我会跟这个男人好多久,他没把握,我也没有把握。 
  石松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就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变了。音响里出来的声音,是一个舒缓抒情的男声,他就像石松看不见的另一条影子,充斥着这个家。温暖的热风空调,直到他回来才想起来打开,在此之前,书房很冷,却一直想不起空调的热风档那档子事来。那篇关于杜拉斯的文章,在寒冷中写了两个晚上,整个人都快冷僵了。谁也没想到十月底天会变得这么冷,窗外的树叶并没有掉,什么都还没有改变,只有温度忽然间变了脸。 
  气候越来越不正常了,从暴热到暴冷,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男人回来了,一切都变得温暖而模糊起来,音乐和空气是暖色调的,他的手是暖色调的,他的脸坚毅而又温暖,可以想象在危险而又神秘的丛林中穿梭之后,他平静下来,躺到了这里,就在我身边,我舒服的大床上。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桃色新闻”的事说出来。 
  他就在我身边,穿着宽松的睡衣,靠在床上看报纸。其实,这是一个机会,我应该及时把我和羊岩之间的事告诉石松,因为外面已传得沸沸扬扬,石松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因为这桩“桃色新闻”,安栋做的书《柔河》的销售量,已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我已经拿到两笔很大的稿费。事情的结果非常怪诞,就好像我跟安栋是同谋似的。 
  “你快去洗,我等着你。” 
  石松的脸仍埋在报纸里,他说。 
   
   
  《俱乐部》 
   鼠人与水晶球 
   
  1 
   
  石松和我从来没有一起看过戏,在惟一一次看戏的过程中,我和他走散了,这也许是命中注定,他就像一缕水蒸气那样,从人艺小剧场的座位上无缘无故地蒸发了。 
  《足球俱乐部》是一出澳大利亚名剧,我虽然并不喜欢足球,但我喜欢这部戏。 
  导演任鸣在这部戏里表现了他的才华,在黑色宣传手册上印着一段“导演的话”:“很久以来就想排一部这样的戏,舞台上只有人物、语言,没有多余的东西。戏干净、朴实,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和观念,观众可以静静地看,全神去欣赏演员的表演。这是一部很见演员表演功力的戏,我喜欢这样的戏。” 
  下午,正听莫文蔚的歌的时候,接到导演打来的电话,他说要请我看戏,我问他两个人可不可以,导演说当然可以。石松就从莫文蔚懒洋洋的声音里探出头来,他问: 
  “玫瑰,什么两个人可不可以?” 
  “看戏呀,晚上去看戏。小剧场。” 
  “什么叫小剧场?” 
  “话剧。” 
  “我知道是话剧。什么是小剧场。” 
  莫文蔚的声音没了,现在空气中的声音属于周杰伦,很好听的旋律。石松问我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去,他说他宁可在家呆着。 
  如果我知道我们注定将在剧场走散,我可能就会让他在家呆着,那样也许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他的“任务”可能会转移到别人身上,而他的假期可以继续延长,那么,后面的灾祸就有可能一一躲过。 
  但我们却走在另外一条路上,对晚上即将发生的事完全没有预感。 
  导演站在门口,他身材高大,在过道狭长的人艺小剧场门口,他逆光而立,身影修长。寒暄过后,我们进入剧场,石松一直跟在我身后,他的影子夹杂在众多深灰色的影子当中,变幻不定。 
  “要关掉手机?”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弄到震动档好了。” 
  这是我听到的石松的最后一句话。流动的灰色影子逐渐填满了座位,许多人都从包里拿出手机,确认是否已关机。在剧场里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把它关掉是最安全的。 
  石松并没有关机,他的手机始终处于等待状态,他好像知道有什么事马上就要发生了,确切地说,“任务”就要来了。 
  我喜欢小剧场话剧那种气氛。 
  铅灰色的气氛。 
  观众坐在一层层高起来的铁木结构的座椅上,演员在中间凹进去的那片空地上演出,高处的观众可以看得见演员的头顶,低处的观众可以闻得见香烟的香气。 
  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 
  演员徐昂扮演的著名球星杰夫,在下半场有一段吸大麻的戏(当然是由香烟代替),我坐在第二排就能闻得到飘过来的香烟的气味。不知他吸的是什么烟,气味中夹杂着一缕甜香。这个穿着一身白的球星,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从玻璃里走出的人物,身形俊秀飘逸,双耳被灯光照得异常透明。 
  他坐在椅子上,姿态迷醉地吸着一支烟。在烟雾的升腾中,感觉到身边的座位好像空了—— 
  我猛地扭过脸,发现石松真的不见了。 
  石松的“任务”总是说来就来。这次秘密任务他可能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即使在外面看戏,他也还是要随时随地带着行动电话,并保持随时等待状态,我以为,他对这次行动是早就心里有数的。 
   
  2 
   
  戏散了。 
  小剧场里的人都走空了,我还是没看见石松回来。从小剧场门前狭长的通道往外走,暗灰色人影一个紧挨一个,有几个背影都很像石松,但追上去一看,根本不是。 
  我在剧场门口打了辆车回家,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有我一个了,心仿佛被人掏空了一块,空空落落,车窗外是美丽奇异的夜的景色,这是我的城市,又像是遥远的另外一个城市,是石松去的那个城市,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展开工作,他不能与任何人联络,直到任务完成后返回。 
  我想他是把手机调到“震动”,当他感到震动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离开座位了。那时我正出神地看戏,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去。 
  我注意到演员冯远征的表演,电视上正在热播他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这个电视剧是他和梅婷主演的,冯远征在戏里扮演一名性格癖的医生,经常暴打妻子,妻子梅婷在戏里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在《足球俱乐部》里,冯远征是第一个出场的人物。 
  他从台的右侧走出来,不像在演戏,而像在做戏前的准备活动。他手里捏着几张纸,还有一杯无色透明的清水。纸在灯光下显得很白,他在桌边坐下,写着什么。 
  他的表演令人折服。 
  人艺演员的表演令人折服。 
  我在回去的出租车上,仔细阅读了《足球俱乐部》的演员表: 
  格里(俱乐部总经理)冯远征 
  特德(俱乐部主席)于 震 
  劳利(现任主教练)张志忠 
  丹尼(主力球员)邓 超 
  乔克(现任俱乐部副主席、前任主教练)顾 威 
  杰夫(著名球星)徐 昂 
  他们都是些非常优秀的演员。全场没有一个女人,这是一部男人的戏。 
   
  3 
   
  “那件事是羊岩干的。”我一下出租车,就听到黑暗中飞出这句话来,“是羊岩干的。”那人又重复一次,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咖啡时间》的记者史海全长着一张鼠脸,一看见他,我就想起在瞬间凝定成人的老鼠。他站在树阴下,等车过来的时候“刷”地一下闪出来。他急急忙忙地追在我后头,他是个腿短的男人,跟在女人身后不得不一溜小跑,他的小眼睛在发青的路灯下高速眨动着,他说:“你听到了没有,那是羊岩干的。” 
  我侧过脸来问:“是羊岩干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的小眼睛眨动的频率越发快起来。 
  “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咦——” 
  他突然像真正的鼠那样尖叫起来。 
  这时候,我看见一群野老鼠如一道黑色闪电,横穿过路面。我吓坏了,在城市里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老鼠,回头一看那个鼠人已在五米开外了。 
  看见老鼠搬家,我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灾祸,也许灾祸已经发生了,那就是今天晚上,石松没有跟我回家,他接到一个手机电话,就再也没回到剧场的座位上来,我一直沉浸在戏的氛围里,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 
  史海全一定要跟我上来坐坐,他说他可以帮我分析分析录像带的事。“反正你男朋友又不在家,我上你那儿坐坐又怎么啦?”他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他又不在家。”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任何话都反复说上两遍,是特别强调加强语气还是他真有什么病,不知道,想起来都头疼。好容易才把他劝走。上楼梯的时候,总觉得不放心,频频回头往后看,看有没有人跟着,确认没有才敢拿钥匙开门。 
  进门。 
  把门关好。上锁。 
  门廊的灯幽幽地照着我,我看着我自己,发现耳朵正在辨认楼道里的脚步声——耳朵里仿佛有根无形的天线似的,能伸到无限远的地方。 
  正在换衣服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我惊得跳起来。 
  我正准备脱掉筒裙和厚长筒袜,换上那条宽松的韩国泡泡裤。说是韩国的倒也未必真是韩国贷,也就那么一说。不过,那倒真是条好裤子,手感摸起来像皮肤一样好,图案也漂亮,是褐色和黑色组合起来的玫瑰。把玫瑰那样密集地印在一条裤子上,我还是头一回见。 
  “玫瑰,这条裤子非你莫属。” 
  那是一家高级时装店,石松看也不看价签就让小姐把这条裤子包起来,我说:“哎,我还没试呢。”“试什么试?” 
  我俩对看一眼,小姐极其甜蜜地看着我俩。 
  我刚把筒裙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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