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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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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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公在东屋听得真切,暗想:“本部不白私访挨淋。”心中暗喜,忽闻彪子大嚷说:“不好了!东屋有了火了!”忙跑到东屋,见一老道烤衣,不由得大怒说:“好一牛鼻子老道,竟敢来在我家撒野。”走近前揪住脖领,举起拳头就要打。老妈妈赶近前忙忙拦阻,喝道:“好一小冤家,还不松手,为娘今年六十三岁了,道爷也有五六十岁,皆因道爷被雨淋湿了道袍,求为娘一把干柴烘衣,你来到家胡言乱语,你若嫌为娘累赘你,不如我一死。”言罢望墙上撞去,彪子说:“不好!”赶近前将母亲抱住,说:“母亲,莫要生气,是儿的错,误会了。你老不知儿的脾气么?又彪、又愣、又卤莽,是儿无礼,恕了儿罢,儿好去给老道爷赔情去。”老妈妈闻言,消了气,彪子转身眼望刘公作揖,陪着笑脸说:“道爷,休要见怪,我刘清谁不知,是个半彪子,作事莽撞,不问青红皂白,就行无理,恕过我罢,请道爷上北楼喝几盅,算我赔情。”刘公说:“我不会吃酒。”
  彪子把眼一瞪说:“我请你吃酒,你就得扰我,你不扰我,那可不行。”一手抓住刘公就往北楼上拉,老妈妈一使眼色,口尊:“道爷,我儿请你吃酒是一番好意,你若不领,难讨公道。”
  刘公暗想:“不如趁此机会,问明蒲贤这事为要。”遂说道:“素不相识,怎肯搅扰。”彪子说:“那都是闲话。”遂一同上了北楼,彪子把酒壶抄在手中,说:“道爷,你且候一候,这三里堡无有好酒,我进城沽酒去。”言罢,下楼而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得真情诓刘入公馆 张武举探黄露真情 
  暮云散尽夜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话说刘公见那半彪子楞头青提壶往城内沽酒去了。自己坐在北楼上四下观瞧,见着楼上迎门的金丝楠木条案前有一张花栗木八仙桌,有三四张少腿的椅子,杌凳皆不鲜明,亦无有摆设。心中暗想:“当初必然是财主,今时衰落。”正然观看自思,忽闻楼梯一响,只见彪子上了楼,左手托着肉,右手提着酒壶,口呼:“母亲,快把酒烫热来。”自己用刀将一块熟肉切碎,盛在碟内,放在八仙桌上。还有两块豆腐片,几棵大葱亦放在桌上。老妈妈将酒烫热,彪子让刘公上坐,二人对饮,彪子刘清说:“道爷,我生性太愣,一时粗鲁,道爷莫要嗔怪,今时备酒赔情。请问道爷贵性尊名?家乡哪里?因何出家当老道呢?”
  刘公见问,随口答言说:“我姓卯名金刀,祖居山东青州府,诸城县北门外二十五里庞家孤庄,自幼父母下世,又无家业,少吃无穿,只得奔到北京,也无生路,万般无奈,在米市胡同白云庵拜师出家。今是奉师命出京化缘,偶来在景州。闻听人言,吏部尚书刘墉奉旨钦差下山东,我二人一来是乡亲,二来自幼朝北磕头的弟兄,欲到他公馆化他个布施。耳闻他路过景州,偏偏遇见旋风鸣冤,又有穿白少妇上坟,内套红衣,开棺验尸又无伤痕,心中必然烦闷,我又不肯去向他化缘了。
  是我时运低,只得在这各乡庄化缘,来在贵宝村,又遇下雨,浑身淋湿。多蒙山主行方便,令我烘烤我的道袍。施主回家对你母所言黄爱玉之事,你心中到有不平之气,贫道我心中纳闷,施主你细细地从头至尾道节道节我听听,以破我心中之闷。”
  彪子刘清见问,遂洋洋得意地又喝了几盅酒,说:“要问这件事,我实对道爷说罢,这黄大姐在我这对门住时,常站在大门之外向我勾搭,我在他身上花费银钱不记其数,我连赌将家产花败。这黄大姐又被蒲家湾蒲贤娶了去咧,从此两不来往。
  后来我从蒲家湾经过,见黄大姐在门前站立,我近前问:‘你见了我不言不语,你竟装不认识我?’他一翻脸骂了我一场,我有心打他一顿,又恐旁人说我无理,只得忍气吞声,专候他住娘家,我再出这一口气。我一直来至州城,在西关遇见我那二盟兄,拉我去喝酒,就问我:‘你为何面带怒容?与何人致气?’我将与黄大姐致气说了一遍。我那二盟兄说:‘你不知道黄大姐又相与这西关的武举张英,这张武举又有银钱势力,为何不与你反目?’我心中暗想:‘怪不得黄大姐骂我,是弃旧迎新了。’我同二盟兄将酒喝足,别了我二盟兄,一直到了蒲家湾。天有定更,鸦雀无声之时,我到他家推了推大门,大门紧闭。我越墙而过,站在院中,见屋内点着灯,有人说话。
  我舐破窗纸一看,原是黄大姐陪着张武举吃酒。我刚要往屋内闯,又听黄大姐向张武举说话,我复又停步细听。黄大姐说:‘咱二人用了此法,害了丑鬼蒲贤,一来去了我眼中钉、肉中刺;二来咱二人作了长久的夫妻了!你那个东西寻了来未有?’张武举说:‘寻了来了,现在竹筒内。’我在窗棂外听着,不知竹筒内是何物?忽闻外面拍大门之声,知是蒲贤回家,张武举钻在桌底藏躲,我躲在柴禾棚内,黄大姐开放街门,见蒲贤喝了个酩酊大醉,从外晃里晃荡进了屋,见桌上有酒有菜,不问是哪的,又将酒喝了个干,躺在炕上就睡着了,亚赛泥坯。黄大姐低声唤张武举,我也溜在窗棂外偷看。见张武举、黄大姐二人用绳把蒲贤三道腰捆了个紧,将棉花套塞进蒲贤的嘴,将裤给他扒下,拿出竹筒有尺半长,感情竹筒内是一条长虫,把竹筒对准蒲贤的肛门,扣上这一头,用烧热火柱烫那长虫尾,长虫疼痛就往肛门内钻。”
  刚说道这,老妈妈一步走进,拦阻说:“小畜生这事就是你知道,常言道:‘各扫自己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你陪着道爷喝酒罢,哪里来的这些酒话。”彪子刘清说:“别拦我,恼一恼,我替蒲贤去喊冤。”刘公说:“施主,你若肯替蒲贤鸣冤,方称得起好汉子,刘吏部必然管教你从此不受贫穷,你若愿意去告状,贫道我陪你去。”彪子刘清说:“我愿去告状。”
  刘公说:“趁着天尚早,咱二人一同就去。”刘清说:“使得。”
  二人走出大门外,离了三里堡,不多时进了景州南关,拐弯抹角来至公馆门首。刘清抬头一看,门檐挂着四个宫灯,五色彩绸,迎门影壁画着“指日高升”,影壁下安放九尊桶子炮,许多公差头戴红缨官帽,来来往往。彪子刘清停步不走。刘公往里便行,刘清叫道:“道爷,你往哪里走?告状在外边,若向里闯可就闯出祸来了。”刘公说:“无妨碍,刘墉与我是乡亲,告状咱上里边去告,没有祸害。”彪子刘清闻言,无奈随在后边,往里而行,众公差一见围上前来。刘吏部一摆手,众公差退了后,垂手而立。刘公走进上房,彪子刘清跟进上房一看并无大人,只见有二位戴红缨官帽的人扶侍道爷换了衣冠。刘清一怔,心中害怕,暗说:“不好,原来是大人出去私访,我可在家内得罪过他,今日这个乱子我惹的不轻。”心中一馁就跪在地上了。
  刘公含笑说:“刘清不要跪着,你且站起来。”遂命人看酒。
  张成、刘安不敢怠慢,吹口气之力摆了一桌酒席。刘公说:“刘清你且落坐,本部堂再陪你几盅,你的脾气我亦知道,还是你喝那连三盅才是,你不用拘束,放心大胆尽着量的饮罢,明日好在尸场去验伤,从今你母子不受贫寒。”刘清口尊:“大人万安,明日尸场验尸,若验不出伤痕,小人领罪。”大人闻言点了点头,且不言公馆之事。
  再说武举张培元离了尸场,回到家中,坐卧不安,心中思想适才之事,若不花这百十两银子,仵作验出伤来,就大大的不便了。”家人送进灯,张武举用完了饭,一心想着去探一探黄爱玉。遂出了家宅,不多时来至公馆门首,向里面含笑说:“哪一位在此。”张成问:“有何事?”张武举说:“我前来探望表妹黄爱玉,求众位爷们方便方便罢。”
  张成问:“你姓什名谁?”张英说:“我姓张名培元。”张成说:“我不敢作主,我去回禀一声去,你且候一候。”遂转身走进上房,将张武举来探黄大姐之事禀明。刘公说:“既是武举来探蒲黄氏,令他去探,你们退出,在窗外窃听他二人说些什么话,若有露言,把张武举扣住莫放。”张成答应,来在公馆门外说:“随我去见你表妹去。”张武举闻言,随着张成往里走,转弯抹角来在一间房外,张成说:“蒲黄氏就在此屋内,你进去罢,我不能相陪,我还得听差去。”言罢徉徜而去。
  张武举推门而入,只见黄爱玉在屋内闷坐,一见张武举,不由得含嗔带怒骂道:“好一个丧良心的张英,你见死不救,素日你说能走门子窗户,奴遭这个事,你也不上尸场探探头,竟装聋卖哑,犹如乌龟,一缩头就不管了。你会雨后送伞,背后作揖,想不到奸夫不如本夫疼爱我,事到今日,我好悔也!”不由得落下泪来,张培元闻言不悦,说:“你不知情,见面迎头就连骂带数落我。我一知信,就找仵作去,在他手里花了一个大元宝,所以未验出伤来。我特意来望看你,你道骂我无情无义。你这孩子,想一想起先你相与地方瞎潘三,你因他穷,你又相与彪子刘清,刘清落泊了,十天半月不见面,你吃穿不丰富了,你托地方潘三向我借钱八十吊,后来本利未清。我找上你的门要钱,你把我拉进你屋,咱二人才套上,拉拢交情,八十吊本利我从此不要哩!我年供柴、月供米,又给你制备单夹皮棉、绫罗绸缎、衣服并簪环首饰,我花费的银钱无其数。
  你终朝每日嫌你那丑汉子如眼中钉、肉中刺,谋害你丈夫是你情心愿意,你反怨起我来了!”只问得爱玉闭口无言。
  刘吏部在窗外听了个真切,吩咐:“众听差人役即速锁拿张武举,莫要他走脱。”言罢,回上房去了。
  众差役闯进屋内,把武举锁了。张培元说:“为何锁我?”
  众人役说:“这是大人吩咐的,我们不知,明晨见了大人你就知道了。”一夜晚景不提。
  次日清晨,州官至公馆伺候。刘吏部净面用点心已毕,吩咐外边调轿赴尸场重验尸身。执事差役仵作一概人等皆齐备门外,伺候刘公上了轿,蜂拥着出了景州北门。不多时来至尸场,大人落了轿,坐在行椅上,吩咐:“带过蒲黄氏、张培元问话。”
  男女二人近前跪倒。刘公问道:“你二人谋害蒲贤一死实实招来,免得本部堂费那开棺重验的事;速速供招,免得你二人皮肉受苦。”黄爱玉见问,把柳眉一竖,杏眼圆睁,用手指定刘吏部破口大骂:“刘罗锅子,好一糊涂虫,可惜这吏部尚书教你作,我丈夫是病死的,你硬说死的不明,连验二次,并无伤痕,今日我与你誓不两立。”
  张培元说:“我至公馆探望我表妹,你竟敢将我国家的举人上锁,无故受你之辱,咱二人非一同进京面圣不可,那时谁是谁非便见明白。”刘公微然哂笑:“好一硬嘴刁妇,给你二人一个证见,你们方可口服心服。”吩咐:“传刘清。”只见彪子刘清近前跪倒,口尊:“大人,小人刘清伺候。”刘公问:“他二人谋害蒲贤,你可知情吗?你可对证他二人。”刘清闻言,扭过头来,口叫:“黄大姐、张培元,你二人所作的事,不必嘴硬,大人皆都知道了,你二人若不招,恐其难讨公道。”黄爱玉、张培元见是半彪子刘清,心中纳闷,他从何处冒然而来,不知他二人回答何言?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验明尸铡奸夫淫妇 又一案蛤蟆路鸣冤 
  循环报应不非轻,劝君行善莫行凶。
  明公不信世上看,王法难已将人容。
  却说黄爱玉闻听半彪子刘清之言,来作证见,不由得将眼一翻说:“刘清你又犯了半彪子脾气来了,你作的什么证见喽。
  是了,你有一日在我娘家门首,挨过来欲调戏我,你被我骂了一场,你怀恨在心,你今日依官欲报私仇,你奶奶不怕你作证见,我心无亏。”
  刘清说:“黄大姐你别硬刚硬口了,你二人做的事我皆眼见。前几天我被你骂了一场,我怀恨在心,此话是实。我候至天有定更之时,就来至蒲家湾,见你家大门关闭得紧,我就越墙而过。只见你屋内灯光照着男女二人之影,低声所言之话,是商议要害蒲贤。我将窗纸用舌舐破,眇目一看,屋内之男子乃是张武举。你二人饮酒定计害你丈夫,正然商议,大门外蒲贤拍门。张培元藏在桌底,我藏在柴棚之内匿身,你去开放大门,蒲贤自外喝得酩酊大醉进屋。你又灌他一个大醉,身如泥坯,躺在炕上,人事不知。你同张培元二人用绳将他捆了个坚固,以棉花套子塞嘴,拿过一个竹筒对他肛门内一头,用烧红铁柱烫之。敢情竹筒内是一条长虫,那长虫疼痛难忍,就钻入肛门之内。那蒲贤焉有不死之理。我在窗外看了个真切,你还在此同大人撒泼放刁。我说的对不对?你二人若不口服心服,开棺给你一个证见。”黄爱玉、张培元二人一闻刘清之言,只吓的面如土色,哑口无言。
  忽听刘吏部吩咐:“刘清前去破尸肚验来。”刘清尊谕,手持一把尖刀,打开棺,在死尸肚腹上豁了一道口,将长虫掏出,走至大人面前,单腿打千,双手举着长虫说:“请大人验看。”
  刘公见此长虫,已在腹中憋死。不由得大怒,吩咐把黄氏、张培元带上来问道:“你二人还有何折辩,还不招供。”二人只得画了招供。刘公吩咐:“将二人绑讫入铡。”众刽子手不敢怠慢,遂把黄爱玉、张培元一同铡了。判断仵作图赃银一百两,蒙哄官府,充发黑龙江赎罪十年,地方潘三,知情不报,受赃八十吊,杖责四十,流放一千里,移交知州办理。饬知州将张培元家产分给刘清一半为业,不准徇私,知州称诺。刘清谢恩去领收家产。刘吏部饬差役把尸棺掩埋。
  众役遵命把棺材盖钉上,执锨挖坑内之土,见坑内之土很暄,不费气力便挖出了尺半深之土,不料却露出两个男女孩尸。
  差役不敢隐瞒,回禀大人:“坑内埋着男女二孩尸,请大人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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