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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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京-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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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在酒桌上反思呢。周坚的身边换了个姑娘,好象姓黄,因为两人老是起腻,我没仔细端详,总之感觉不如被人撬走的刘婷婷。大家在检讨了自己脚法很臭的同时,追忆了马拉多纳在86年的神奇表演,同时肯定了鲁学子领衔的拉拉队的投入精神。能和偶像一块被提及,鲁波很兴奋,酒下的有些偏快,把大家的速度都给带动了起来。话题很快转到了毕业去向的问题上。周坚的家人给他联系了他们市出版社下属的一家报纸,基本已经落听,丫现在就属于混吃等死的阶段。鲁波则在努力准备1 月底的考研,属于雄心勃勃的阶段。而我们大部分则属于听天由命的阶段,因为留京指标很少,首先是关系,其次是成绩。我的成绩属于徘徊在及格边缘的系列,明显没戏,至于关系,我还真不记得我们家在北京有什么牛的亲戚,所以留京的机会接近于零。回原籍找份工作倒不是很难,可小雪怎么办?现在正和同学在操场上练元旦晚会舞蹈节目的她,肯定是希望留在北京的。我能说服她跟我回去么?想到这个,我的脑袋就有些大,只好努力对付面前的二锅头。当然,正如老骆说的,小雪还有一年才毕业,一年的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

  没有雪覆盖的冬天显得荒凉,饭馆门口的小路在灯光的照射下露出它班驳坎坷的真面目,一如我们第一次面对自己选择人生机会时的心情,兴奋而又迷惘。喝到快9 点的时候,小雪汗津津地走了进来。看着我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神,她摇了摇头“骆石平同学,不把我们家高阳培养成酒鬼,你是绝不肯罢休了?”对这种蛮不讲理,颠倒黑白(事实是,我和周坚开发了老骆对酒精的战斗力)的指责,老骆早已习以为常,只淡淡一笑,给小雪倒了杯可乐。我则拿起纸巾,心疼地给她擦去耳后的汗水。“一个破节目,犯得上那么卖力么,跳好了也没钱。”虽然我的手有些笨拙,但嘴还是很溜的。平常到这个场景出现的时候,意味着酒局就该散了。可今天大伙却都没有动的意思,就算我高阳重色轻友的名声在外,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我把小雪拽到门口,向她解释大伙正在讨论毕业去向的严肃问题,还需要一些时间,让她先回宿舍休息。被我偷着亲了口之后,小雪叮嘱我少喝点,然后离去。回到酒桌,我把老骆倒给小雪的可乐一饮而尽,不屑地看了周坚一眼。这厮放在黄姓姑娘腰间的手条件反射似地抽了回来。剩下的话题主要就是我和老骆的乡村纪行,以及对社会丑恶现象的声讨。尤其是结合到我们的毕业分配和留京指标的问题上,大伙立场空前一致,对自己和民族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患,哥几个全成了五四时代那种心忧天下的有为青年了。

  宿舍快熄灯的时候,桌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老骆和鲁波结伴去看通宵录象,只有周坚,我和另外两个文学青年在饭馆老板痛苦眼光的注视下讨论如何让我们的诗行远播的伟大理想。我们宿舍一位同学的到来解救了老板。原来周坚某个老乡的北京舍友丢了部单放机,那孙子认定是家境不太宽裕的老乡所为。纠集了几个北京孩子对该老乡进行了盘问,估计除了语言上的侮辱还夹杂了身体上的攻击。受了委屈的老乡于是到我们宿舍找他们的精神领袖周诗人哭诉。最为巧合的是,丢单放的,正好是刘婷婷的新任男友!新仇旧恨,是可忍孰不可忍?呼老骆回来有点小题大做,我和周坚把饭桌上的人,连同他的新任女友打发走,然后回宿舍翻出在新疆村买的刀子,在老乡悲愤步履地带领下,来到了他们的宿舍。当时刚熄灯,宿舍里五六个北京孩子还没有散去,正点着蜡烛,攥着啤酒瓶子欢庆呢。进屋之后,我很礼貌地打听哪位是失主,说我们知道他单放的下落,请他到外面来谈谈。虽然被我和周坚沉静的气势震了一下,可在宿舍好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家伙已经无法退缩,带着他的兄弟们出来了。周坚言简意赅,“哥们,你凭什么说我老乡偷了你的单放?你要是拿不出证据的话,我要求你回宿舍鞠躬道歉。”那主竟然和周诗人玩起了子非鱼的游戏“你凭什么说不是他偷的?”酒精早把我烧的浑身难受,乡下的见闻,工作的烦恼这会都凝聚到对丫的愤恨上了。“我操你妈!”我冲过去给了丫一脆的,丫立时楞那了。过了有几秒钟,我正乐呢,鼻子突然一紧,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原来丫醒过神来给了我面门一拳。我还没伸手摸刀,丫已经一声惨叫躺倒在地。周坚气定神闲地站在我旁边,血滚落到他的刀尖上,象晶莹的露珠。那孩子身后的几个家伙明显蒙了,看着丫在地上嚎叫,竟然不知所措。“还不赶快送他去校医院,你们还是不是他哥们?”周坚冷冷地说。那拨孙子如蒙大赦,抬着那家伙飞奔而去。

  其实,那一刀只不过扎到了他的大腿,冬天穿的多,连逢都没缝。这主如今据说在搞摇滚,不过就冲那怂样,估计摇滚也摇不到哪去。可这浅浅的一刀,却让我和周坚吃足了苦头,尤其是元凶周坚。

  成年以后,我最不能忍受的人格缺陷就是自以为是,尤以打着道德或责任幌子的为甚。这些家伙总是自诩正义使者,高尚地伤害别人。悲哀的是,现实生活里这种人太多了。我们的校医唐老太太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给老乡出了气,我和周坚想弄瓶酒庆贺一下。无奈所有的宿舍楼都已熄灯,校内的小卖部也都关门大吉,看来只好去把看通宵的哥俩拽出来,在外边找一地谈谈刀法问题了。结果,四个人在录象厅边上一24小时营业的泡馍馆里砍到天亮,当然是用嘴而不是用刀。几瓶二锅头大多被周坚和鲁波消灭了,我和老骆则更专注于消灭泡馍。我估计我潜意识里是想补回挨那拳损失的能量。具体吃了多少馍我不太清楚,反正此后几天,一到吃饭的时候,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做掰馍状。天蒙蒙亮的时候,老骆已经开始用鼻子拉大提琴,周坚和鲁波为了究竟是他的刀还是莎朗。斯通的冰锥更厉害争得不可开交,我则盯着面前已经凉透的半碗泡馍呆呆出神。饭馆的大多伙计都睡觉去了,只留了一个小伙子等着收我们的钱。估计他也近水楼台看了边上放的《本能》,听了冰锥两个字,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出蓝光,很是恐怖。由此我总结出,刀和冰锥都不厉害,缺乏睡眠而且充满色欲的眼光最有威慑力。

  回到宿舍后才知道温暖的被窝是冬日的天堂。可惜,我在天堂呆的时间太短。班主任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惋惜“你们真厉害,快毕业竟然打架打到别的系了,还用凶器!把人扎了你们倒是送医院呐,自己在外边解决好了,干吗非弄老神经那去!”我和周坚相对凄然一笑,完了,昨晚校医院值夜班的是唐老太太!这个理论上应该过了更年期的老太太决不会放过任何表现正义的机会。在做完包扎,打完破伤风之后,她一定能从几个吓破了胆的北京孩子口中问出事情经过。然后的程序就是三更半夜敲保卫处的门,要求严惩凶手,莅日到院办感叹学校对学生德育的不够重视。我猜院办领导一定很委屈,心里恨死我们这些在节日里给他添堵的小王八蛋们。据说原来的处分是开除学籍,卷包回家。后来经过班主任和李方老师的努力斡旋,改成给了我一个大过,周坚留校查看,他的班长当然是没了。一直到毕业,处分才给取消,怕让家里知道,周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谨言慎行,搞得如同取保候审。这对于性情张扬的他,不可谓不痛苦。我们毕业后,唐老太太家邻街一面的玻璃被全部打破,但周坚至今还对我们的指控矢口否认。

  挨刀那孙子也没得什么好,给了个和我一样的大过。但在脸面上他可比我们差远了去了。在低年级同学的眼里,我们是伸张正义的英雄,他却是揭发告密的小人。所以丫一定对唐校医怀恨在心。如果周坚的否认属实的话,唐家的玻璃案一定和丫有关。

  对我们的处分是元旦以后才公布的。出于感激,我和周坚请李方和班主任吃饭,但班主任心情不好没有参加。须知,周坚是他最喜爱的学生之一,可竟在即将毕业的时候给他惹了这么大的祸,令他和院团委书记的职务擦肩而过,他能不郁闷么?席间我诚恳地向李方老师致谢并表达了对班主任的歉意。李方沉吟半晌,淡然一笑“这件事情你们处理的没有大错,我在你们这个年龄也会这么做。你们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负责任的唐老师。”看着我们的一脸茫然,李方加了一句“在规则和制度不是很完善的社会里,好勇斗狠会给个人带来很多好处,而且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毕业后多年的生活经历验证了他的话,相对弱势的群体一旦不管不顾,形势马上就会变得有利,而且得到的几乎都是实惠,没有什么惩罚。我不得不叹息我们当年的运气的确较差。

  小雪知道这个事情已经是元旦后很多日子了,她以不苟言笑和拒绝与我共餐表示抗议。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搞笑天赋(我并不擅长此道)才勉强得到宽恕,获准一起去参观圆明园新建的图腾馆。365 路公车很挤,但我们还是放弃了平时喜欢骑车的爱好。在拥挤晃动的人群中,我小心地攥住她的手,象攥住希望,没有挣扎,嘴角浅浅的笑意暴露了她内心的秘密。残破的圆明园并没有影响两颗刚经过小小波折而变得快乐的心。面对丑陋的图腾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人类崇拜的东西都这么恐怖,我将来一定要让高氏子孙供奉他们的祖奶奶你,而不是我这个寒碜的祖爷爷。”小雪给了我一拳“谁说要做你们高家的祖奶奶了?再说了,做也要做你高阳的。”说罢,抿嘴一笑。在那个无雪的冬日,在众多丑陋的图腾中间,我和我美丽的小雪紧紧相拥,和好如初。

  生命里有过多少这样的甜蜜?往事真的象躲藏在墙角的蛐蛐,小声固执地哼唱着逝去的歌谣,把远去的欢乐变成耳边的呜咽。在瞬间把我们击中,然后泪流满面。

  我坚信,很多对生活的体验跟自己的选择有关,而不仅仅在于生活本身。拿北京站甚至铁路来说,如果我们春节回家还是和往年一样,通过学校统一订票的话,就绝没有机会领略那些有趣的景致。

  放寒假后,我们的考察工作也告一段落,地方的乡镇领导们已经开始准备春节的各种活动,跑官的迫切无疑要大于招商的热情。老骆不甘寂寞,又从哪个缺德企业那揽了个上门送试用化妆品外带台历的活,我自然又成了帮凶。因为同学们回家心切,老骆把派送佣金涨了三回才好不容易找齐人,要不是小雪那远在杭州的父母一天一电话,我都有把小雪截留下来干活的念头。周坚背了处分以后,噤若寒蝉,放假头一天就回家给老头老太太请安去了。我和老骆每晚寂寞地在他们或是我们宿舍里消灭着二锅头,白天尾随着派送的女同学进行监工,很是无聊。

  等从化妆品公司拿到钱,离除夕只有三天了。我和老骆揣上学生证,直奔北京站。一到地我们就傻了,排着长队的人群象条挨了打的蛇,痛苦地扭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灼和疲惫。旁边站着很多拿小喇叭和橡皮棍的警察,他们倒是神态各异,有的紧锁眉头,大义凛然,有的面带微笑,幸灾乐祸。老骆不回去,我们俩各自找了个队伍排上,商量好谁先到窗口谁买。队伍艰难地往前蠕动,每挪一步都让我激动不已。每个人都被前后紧紧挤住,象密不透风的城砖。不断有人以咨询为名加塞到窗口买票,在后排轰鸣般的抗议声中,警察会提着警棍把他轰到后边,但还是有得逞的。这更大地刺激了不少人冒险的欲望,他们在铁栏杆前一挤,后头的队伍就有波动,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挤出排了半天的位置。最可气的是,售票员们还和平常一样休息!到了时间把小窗户一关,任凭这些心急如焚的家伙望窗兴叹,看来涨的票钱不包含加班费!

  老骆和我对望了一眼,无奈地苦笑。但我们的悲剧刚刚开始,售票窗口一开,老骆的队伍前方迅速插进两人,他已经到了栏杆边上的圆乎乎的身子登时给清除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有点急眼的老骆试图爬上栏杆,从上边挤进去。警察的小喇叭发出蜂鸣声,老骆在肩膀挨了一棍之后立马抱头委顿在地。我也顾不上近在咫尺的售票口了,慌忙跑了过去。“他是刚被挤出来的。”我冲着警察喊到。“甭废话,后头排队去,信不信我把你们当票贩子拷起来。”老骆迅速站起,拉着我就往外走,让我没有机会再行争论。“你也忒女人气了,把好不容易占的地给丢了。”老骆揉着肩膀,笑嘻嘻地说。我还沉浸在对警察蛮不讲理的义愤中,没理他的茬。“警察也怪不容易的,天天对着一大堆闹哄哄的人,让你呆一天估计你都受不了。”他还为给了他一棍的群体解释,我一时气结。

  哥俩都没有了回去重新排队的勇气。商量只好不买半价,从票贩子手里买比全价更高的票。可从售票厅刚出来,就见着一个刚被拿下的票贩子在警察脚下哀号。联想起大厅里警察的话,我们不寒而栗,同票贩子交易的打算顷刻间烟消云散。看我愁眉不展的样子,老骆提议要不试试飞机。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忍痛点了点头。

  更为痛苦的是,飞往我们那的飞机票也给卖没了。最后我们决定买站台票,混上车后再补。第二天我和老骆带着我的几个包,心情沉重地重回北京站。可有些事情就那么巧,刚买完站台票,老骆的呼机响了,原来是李方。他知道老骆春节不回家,想叫老骆去他办公室商量一个新项目,同时关心一下我的行程。其实买票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想到过李老师,不过人刚帮我和周坚把打架摆平,再麻烦就很难张口了。可我注定要欠李方的人情,听了我们的打算,他断然否决,并且让我们先别上车,在电话亭处等他。跟李老师一块来的还有个四十左右的瘦子,那家伙带着我大摇大摆地去了货运处,跟一个可能是头目的人嘀咕了几句。那个头目带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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