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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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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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和穷人住在一起,施舍起来更方便嘛。难道面包可以从隐士的窗口乱扔吗?”对于那些继续坚持的人,他便说,“一边靠慈善过活,一边又假装慷慨,那叫慷他人之慨。把别人的东西送给穷人,就等于骗取他们的感谢,而欺负了你们这真正的施主。窃贼就是这么干的。他们大言不惭地说他们窃取富人的钱财,是为了使它落到穷人手中。Occasio avaritiae nomen paupe…rum。”

  当别的话都不能说服这些好心人时,这句拉丁语总能对他们发挥些作用。要不,念一行维吉尔的《伊尼德》也能起些作用。

  这种圣洁的名声只是表面上的。在洞里住着的这个人实际上把他这个高达隐士看得分文不值。

  “唉!”他说道,“我总不能欺骗自己。我不能欺骗上帝的动物。瞧那些小鸟,它们多害羞。我一再喂它们,渴望得到它们的友谊,但它们从不飞进来,也从不落在我手上表示和我握手。为什么呢?因为住在这洞里的不是保罗,不是本尼迪克特,不是林肯·休,不是歌伦巴,也不是古特拉克。被追逐的麋鹿不会到这儿来,因为我不是弗拉克图阿苏斯,不是阿凡汀,也不是苏阿比亚的阿伯特。就连一只美丽的松鼠也不会从近旁的森林跑来吃我积攒的椽子,因为这儿住着的不是哥伦班。甚至,原来住在这儿的猫头鹰也飞走了。它们是骗不了的。我曾听教皇讲过这个话,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获得安宁。”

  克莱门特对于他决心从心里一笔勾销的玛格丽特说来,具有一个她所没有的优越之处。

  他受过罪,尝到过丧失亲人的痛苦而活了下来,心灵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痛楚。因此,他已经习惯于把她看成不在人世了。但在圣劳伦斯教堂和教堂公墓那一次奇特的邂逅之后,这习惯已很像一个遭到雷击而毁坏的建筑物。建筑物虽已毁坏,但还留下足够的石块可用来作基础重建一个类似的习惯,那就是把她看做一个对他杰勒德自己来说已经不再存在的人。

  由于他把时间和思考进行严格的规划,同时又不断进行祷告和体力劳动,终于在三个来月的时间内使他心灵的世俗部分变得麻木起来。

  真不幸得很!他那缓慢恢复过来的内心平静的最初迹象刚出现一两天,一种可怕的沮丧情绪就又侵袭着他的心灵。

  这种情绪,言语是无法形容的,因为言语还从来没有描绘过类似的绝望。他耳朵里似乎听到一阵阵耳语声:“自杀得了!自杀得了!自杀得了!”

  他渴望听到这些耳语声,因为活着已经难以忍受。他通过祈祷和眼泪来和魔鬼搏斗。他祷告上帝,但愿他能更改一下对他的诱惑的考验。“哪怕让我的仇敌用赤热的铁鞭抽打我,拉着我的头发拖我走遍许多英里的崎岖山路我也心甘情愿,因为,尽管魔鬼曾经这样对待过许多圣洁的隐士,最后它们还是没有得逞。让魔鬼像狂怒的狮子向我扑过来吧!用蛇蝎般的毒牙咬我吧!什么痛苦,什么恐惧都行,只要不是这样一种可怕的灵魂的阴暗,使我看不见上帝和圣徒的光明。”

  这时,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思想问过他的心头。要是魔鬼的势力在荒野之地战胜基督徒心灵的事例被人封锁,而人们只把魔鬼失败的事例记录下来,或至少是详细地记录下来,那该怎么办呢?有关古代隐士的一些不祥的暧昧说法,具有某种可怕的含义。他感到这些说法已开始对他发出狞笑。

  “他们在荒野中徘徊,直至被毒蛇咬死,”一位古代的神父谈到与世隔绝的隐士的时候也曾说道,“直至无影无踪。”另一位更近代的神父则写道:“Vertuntur ad melancholiam。”(即“他们变成了忧郁的狂人”。)这两种说法难道不是一回事吗?这两位古代的神父并没有惋惜地谈到他们肉体的死亡。要知道,这些沦落的隐士都死于灵魂的毁灭,而这里的所谓毒蛇,则指的是作为孤独的天然产物的、恶魔般的思想和情感。

  圣杰罗姆偕同三个同伴进入荒野。其中一个第一年就跑掉。另外两个相继死亡。这是什么道理呢?道理很简单。原来,那惟一能经受住这种可怕的考验而活下来的人,具有伟大的灵魂和铁一般的身体。

  叙述这事的同时代人未加评论,也未表示惊奇。要是人们能窥见每个时代都存在着的一个准确的比例数,即每有一个具有伟大心灵和结实身体的人,能经受住这种可怕的考验而活了下来,便有许许多多的人死于孤独和寂寞,那怎么得了呢?

  心情阴郁的隐士带着绝望的眼神回忆起古代的历史,看基督的武库中有哪些武器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最伟大的武器还是祷告。然而真可惜!他的毛病之一就是无法带着真正的热诚祷告。几个月来他按规定严格进行的一种机械性的祈祷,与其说有助于他培养真诚祷告的能力,倒不如说对此反而起了妨碍的作用。

  他祷告时声音比以前更响,但寒冷而阴暗的心灵却畏缩不前,只有空空的言词孤零零地去见上帝。

  “可怜的不长翅膀的祷告,”他叫道,“保管你上天走不到一半路就会坠落下来。”

  过去索尔王曾用音乐驱走这类货色的魔鬼。

  克莱门特拿起那隐士用的索特里琴,费了好大的劲把琴弦修好,调好音。

  他没法弹琴。他的心灵已不能和音乐合拍。乐声使他的心灵感到刺耳般难受,使他几乎发狂。

  “唉,我这倒霉鬼呀!”他叫道,“索尔王还有位圣徒可以弹给他听。他并不是和黑暗的精灵独自一个人打交道。而我却没有以色列动人的歌手弹给我听。我孤单单一个人,心灵破碎,上面巍峨地坐着黑暗的魔鬼。竟然妄想让音乐将我的心灵送上天堂!这真是白日做梦哟。”说罢他伏倒在地上,一边扯着头发,一边哭泣。

  他变成了一个忧郁的狂人。

  
  









第九十三章

  一天,他既未祷告,也未弹琴,失望地躺在那儿叹息呻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也为自己做做他为穷人和旅人干过的好事。他想让这绝望的渊薮到处都写上上帝的英名、《圣经》神奇的语句治《春秋》,述《春秋公羊传》。西汉时,其玄孙公羊寿等将,以及教会的虔诚和祝愿的安慰话。

  然后,他就像阿波利翁脚下的基督徒那样忽然伸出手来,但抓住的不是刀,因为他没有刀,而是从事和平劳动的更卑微的武器——凿子。他拿起凿子使劲地干了起来哲学的贫困全名《哲学的贫困(答蒲鲁东先生的〈贫困,仿佛他的灵魂要依靠他的双臂获得解放。

  人们说,比他晚一代的米开朗基罗雕刻人像,不是像胆小的雕塑家那样先用粘土造出模子,然后叫工匠用凿子凿出人像,而是先抓住一大块岩石职于德国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而得名。1930年,霍克海默就,构思出形象,马上用锤子和钢刀拚命干起来。大理石的碎片在他周围乱飞,大石头也就豁然成形。克莱门特也采用这种方式,甚至都没有画线条来指引他的手书写。他从记忆中搜寻出美好的词句,然后半工作半战斗似的扑向他的活计,如饥似渴地把这些语句铭刻在石头上。

  他向拜访他的人索取蜡烛头和变了质的油。

  “只要能点燃用来照明,”他说道,“对我说来就什么都行。”通过窗口和粗糙的石门裂开的缝隙,他住的岩洞晚上远远看去就像铁匠坊一样明亮。村民们看到这个景象都画着十字,怀疑洞里闹鬼。而在洞里,人们可以看到神赐般的护符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洞壁上。火花和小石片日夜不停地飞溅,孤独的战士正在半工作半战斗、边叹息边呻吟地挥舞着他那不流血的武器与魔鬼奋战。

  上帝开恩,宽恕我们;基督开恩,宽恕我们。

  打倒魔鬼,把它踩在我们脚下。

  鼓起你的勇气吧!

  上帝啊,你是我们的保护者,你是我们的力量。

  上帝的羔羊耶稣啊,你承当了人世的罪责,求你开恩宽恕我!

  神圣的三位一体,惟一的上帝啊,求你开恩宽恕我们!

  主啊!拯救我们,使我们免遭魔鬼的侵袭——免遭你未来的愤怒的惩

  罚——免遭万劫不复的命运。

  神奇的指挥着天使们的上帝啊……(该段全部祷文)

  主啊,为我们的罪恶理所当然地感到不快的主啊,除开你以外,我们

  还能向谁请求救助呢?

  神圣的上帝啊,神圣、伟大而慈悲的救世主啊,虽让我们遭受痛苦的

  死亡。

  在墙上钉着的大十字架下,他刻上了奥古斯汀的这段话:

  Oamima Christiana。ReSpice vulnera patientis,san…gui…nem

  morientis,pretium redemptionis。-Haec quanta sint cogitate,

  et in statera mentis vestrae appendite,ut totus vobis figatur

  in corde,qui pro vobis totus fixus est in cruce。Nam si passio

  Christi ad memoriam revo—cetur,nibil est tam durum quod non

  aeuo animo tole—retur.

  这段话可以译成如下一段文字:

  基督徒啊,看看受难的基督的创伤,看看临终的基督的鲜血,看看他

  为我们赎罪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吧!想想看,这些该是多么伟大,在你心灵

  的天平上衡量衡量它们吧,但愿为了你而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能牢牢地钉

  在你的心上。只要你一想起基督受难,世上就没有什么痛苦是你所不能泰

  然忍受的了。

  由于他周围到处写着这些亲切而虔敬的语句,使他受到小小的一点安慰;同时,也由于日夜地看这些警句,写这些警句,一天早上克莱门特竟困乏不堪地倒在地上,深沉地昏睡了许多个小时。

  他安详地醒来时,听到一个轻轻的卿卿声。他睁开眼睛一看。啊!原来是他脚旁一个小板凳上摆着的祈祷书上站着一只红胸知更鸟。它把羽毛时而蓬开,时而收拢,尖嘴巴这儿伸伸,那儿伸伸,一副自以为机灵的样子。

  克莱门特屏住呼吸。

  他半闭着眼睛,惟恐他的眼睛会把这幽灵般的客人吓跑。

  知更鸟却跳到了地上。

  它在地上又把那机灵的哑剧表演做了一遍。然后,砰砰砰直挺挺地跳了三下,跳到了那隐士赤着的脚上,看上去就像一个绒线球贴着直立的粗铁丝。在这个高度上,它的羽毛又一蓬一收,身子也一张一缩。但克莱门特并没有看见,因为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几乎屏住了呼吸,惟恐吓跑和失掉这位不速之客。他能感觉到鸟的小爪子在他脚上爬,已心满意足了。的确,他只是刚刚能感觉到,而且是借助于明明知道鸟已经停在他脚上这样一个意识。

  忽然,两个小翅膀轻轻扑打了一下,这身披羽毛的“闲不住”又跳到了祈祷书上。

  克莱门特决心试试能否不吓跑它而喂一喂这位闲不住的美丽的小客人。不过,做起来很困难。他近旁有块面包,伸手就够得着。但如何能拿到手呢?我想,他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慢慢把手移到面包跟前,但不得动弹一下他的胳膊。

  他悄悄把一块面包屑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像小孩弹弹子那样把它弹了下来,从而使他的手完全保持不动。

  知更鸟看到有块面包屑落到了它的近旁,但它却故作聪明,按兵不动。

  当它看到一块接一块的面包屑掉了下来,才突然把头一低,啄起一块。看来它不十分明白这是什么奥妙。为了安全起见,它衔着面包屑逃到一块高地上,也就是说,跳到那隐士的膝头上。

  这把戏一直玩了下去。最后,又有一块大得多的面包屑滚了下来。

  这可是个值得一争的玩意。知更鸟向它猛扑过去,衔着它高高飞起,迅急地逃往洞外的天地,使得岩洞也发出了一点空气扑打的回声。

  “祝福你呀,可爱的小鸟,”悲伤的隐士叹息道,“你的扑翅声像音乐一般优美,而你本身就像一道羽毛般的光线射进来,照亮了我阴暗的心灵。”

  他回过头去继续祷告,并重新鼓起一点勇气,再次拿起雕刻工具。下面的诗句就是他那天完成的工作:

  创造万物的神灵啊,

  求你降落在你臣民的心中,

  求你用天国的福泽,

  滋润我的心灵。

  求你点燃明亮的火光,

  降落到你臣民的心中,

  用永恒的美德鼓舞我们,

  使我们的肉体更为坚强。

  光阴荏苒。天气渐冷了,克莱门特的心却越发温暖起来。沮丧绝望的情绪在不断减退,以至不知不觉地完全消失。他总算活了过来。

  这一切就像一片乌云,来去无踪。

  很快一切都倒了过来。他的洞里似乎闪烁着欢乐。他的工作使他愉快。他的祷告充满了感情。他的赞美诗也充满了对上帝的歌颂。一群群小鸟跟随着它们深红色的带头鸟,从雪地里,从一个充满了该隐的教区飞了进来,一个个和亚伯交上了朋友,而且是亲密的朋友。一个严寒的夜晚,他和着那动听的索特里琴声歌唱上帝,从洞里传出的赞美诗和圣歌响彻夜空,洞穴本身也仿佛成了丢巴尔管的外壳或大卫的竖琴。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清晰而不难听的呜叫声。声音逐渐响亮起来,但没有先前合调。他透过那粗糙石门的孔隙窥望出去,只见一只红色的大野狼鼻子高高朝上地坐着,发出了悦耳的呻吟。

  克莱门特高兴极了。“我的罪孽快消除了,”他叫道,“上帝的生灵在一个接一个地认我。”在一股热情的驱使下,他大声地弹唱起来:

  “上帝的众生灵啊,都来赞美上帝吧!

  众生齐赞万能的主吧!”

  他歌唱着,那野狼不时发出阵阵嚎声。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似乎更加接近那使灵魂与天国直接相通的目标。这目标正是真正的隐士的幸福所在。他经常梦到圣徒和天使。他们是那样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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