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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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生猛-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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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插手,你要搞什么主意,也就是自讨麻烦。吴茂盛我带走,你别担心,事情解决了,
他还会回来的。
    吴茂盛临走时眼巴巴地看着我,看我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你爹。
    从这件事开始,吴茂盛就认定我是个不称职的朋友,根本就不是朋友,是个人渣。他被吴小帅带走后,我无动于衷,
没有报案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一点他耿耿于怀。我一直提醒他,如果我报案,就可能他就没命了。他不相信,不认
为自己有生命危险。他一直跟吴小帅讨价还价,在腰部挨了两拳的代价下,终于以8000块钱了事。这一点我挺佩服的,
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
    吴月梅在卖毛片的日子里产生了思乡情绪。卖毛片终归不是正事,跟警察捉迷藏,干一两天还有点意思,干久了难
免心生恐惧、烦躁,她开始考虑是不是继续呆在北京还是该回家。思乡病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以前在家里处过一个男青
年,吴月梅对他印象不错,后来只是自己想出来混才跟他断了,现在处境不好,内心里不免死灰复燃。女人享受男人的
爱就跟喝水一样,平日里不觉得珍贵,快死在沙漠里,才知道一头扎在水里是多么幸福。吴月梅是在北京找不到水呀。
    我们屋前有一道水泥槽,洗脸、刷牙和洗衣服用。但吴月梅在水泥槽前弯着腰,干呕,不认真看好象跟水泥槽在说
话。我过去拍拍她的背,希望她呕吐得更痛快些。但吴月梅没有理会我,继续干嚎几声之后用纸巾掩着嘴巴,用手指着
腹部道,是你搞的!
    我对男女之事极为熟稔,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就明白吴月梅指的意思。我反驳道,操,你怎么咬定是我呀,你又不是
只跟我一个人。吴月梅缓了口气,说,当然就你一个了,你以为我那么随便呀!我说,说不定是那个强奸犯呢!最后那
四个字一出口,我已经意识到不对,无奈声波的速度太快了,它迫不及待地敲响吴月梅的耳膜,吴月梅就这样悲愤地哭
出声,幷一头钻进屋里。
    把女人搞哭后,第一件事不是让她不哭,而是让她继续哭,把液体都排出来,这是我的经验。如果你不信,就举个
例子,捅了马蜂窝后,你不是跟马蜂去战斗,也不是跑,而是你得赶紧找东西蒙住身子,以求自保。我唯一担心的是吴
月梅会关在屋子里寻短见,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不是不可能的。很多次,跟我聊天的时候,她眼里透出虚无和绝望,我
相信这个绝望可以把一个女人置于死地。在我漫长而短暂的经历中,我见过几个寻短见的女人,对她们而言,死比活要
容易得多,一根绳子、一把小刀,一小块玻璃,一瓶小药片,甚至什么都不用,只要一扇比较居高临下的窗户。就在你
忽略的一刹那,她们就死了,无声无息。就我的感觉来说,女人在死这个问题上比男人要有天分,男人的死很拙笨,比
如古代那个项羽,自杀也要搞得轰轰烈烈,搞得历史学家和文人墨客都不得安宁。
    我和吴月梅那次搞关系,搞完后吴月梅半开玩笑地说,我嫁给你吧。我也半玩笑但心里有那么一点意思地回答,不
敢不敢,自己都养不活哪敢再养女人呀。虽然是开玩笑,还是看见吴月梅眼里闪过暗淡的光,有的女人像猫一样敏感。
这些敏感的积怨一天天堆积起来,一不小心就成为轻生的念头。
    有了这个警惕性,所以我在吴月梅哭声渐小乃至消失之后就敲她房门,她听出是我的声音,没有开门。而我敲门越
大,里边就越安静。于是我像电视上所有公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嫖客一样,用膀子一撞,门就开了。不是我力气大,
主要是老太太比较小气,里面没有装防盗锁,只有一个插销,有一只小猪的力气就可以撞开了。吴月梅惊叫一声从床上
弹起来,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也许她只是躺在被窝里哭,也许已经睡着了。
    我很严肃地说,你不能这样,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上医院,我可以陪你上医院。但吴月梅斜了我一眼,坚决
地说,不,我不上,我要生下来!我心里咯噔一声,握住她的手说,不行,你不要生气,听我说,我跟你做的时候你自
己亲口告诉我,是安全期。所以很有可能是那个强……强的,生出来就是杂种。吴月梅冷笑道,哼,跟别人剩就是杂种,
跟你生就不是杂种了吗?你就是彻底的杂种,我就要生出个杂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歇斯底里了。我不敢说
什么了,只是把一只从她床底飞出的很瘦的蚊子拍死在双掌之中。
    两天后我终于带着吴月梅上一个社区医院。对我来说,这是一次不平凡的经历,带着一个不是女朋友也不是情人的
女人去打胎,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骑着一匹野马去云游天下。而且,都不知道她肚子里那块肉是我的还是强奸犯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别人强奸留下的祸害由我收拾,太他妈像学雷锋了。而且根据可能性来说,极有可能是后者。我像雷
锋一样毕恭毕敬地吴月梅进医疗室,但很快被一个年届四十面容枯槁看上去已经闭经的女医生赶出来,在走廊的木条长
椅上等,跟好几个打炮打出后遗症的男人一块儿等。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凑近我跟我聊避孕知识,他说他以前用安全套,
后来主要是她老婆尝过几次不用套子,就嫌安全套太贵,又不舒服,不让他用,所以他们就选安全期做。可是安全期根
本不安全,这不,毛病就出来了。堕一次胎要花200 多块钱,最便宜的安全套可以买200 多个,所以买套子绝对是磨刀
不误砍柴工呀。尖嘴猴腮感叹完毕,便问我通常用什么办法。我好久没过性生活了,对这个话题颇为陌生,懒得谈。可
恶的是,他竟然是一个不耻下问的人,非得搞清楚我是怎么让吴月梅怀孕的。我真的不愿意谈这个事,所以上了一趟厕
所。出来后看见吴月梅正在找我。我问,搞完了?吴月梅鄙夷地看着我说,又不是大便,哪有这么快,一点文化也没有。
医生给她开了打胎药,如果打不出来,就刮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流产,不,第一次全程陪女人流产。这个过程烦躁不安,构成了一次重要的人生经验。我不知道为什
么要储蓄人生经验,这很像一个傻逼在做的事情,也许是这样,当你有钱的时候就储蓄钱,当你有女人的时候就储蓄女
人,有一套房子就包一个二奶,有两套房子就包两个二奶,有N 套房子就包N 个奶。问题是,当钱和女人都没有,你就
可以储蓄人生经验了,这是你最后一笔财富,你还可以付诸文字,传给后人,幷装作对金钱和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姿
态,被后人称赞和传诵。这是历史上很多穷人的哲学。
    吃过打胎药三天之后,我带着吴月梅上医院来,随身带着一个塑料盆。整个上午吴月梅就往塑料盆里拉血块。医生
说,要是能拉出一个鱼囊一样的小白泡,问题就解决了。我死命从那些血块里扒拉,像淘金者一样怀着期待的心情。遗
憾的是小白泡一直没有出现,它一定是以顽强的毅力扒在吴月梅的子宫里不肯出来。三个小时后,吴月梅拉得筋疲力尽
脸色苍白,医生宣布到手术室外边等。在等待过程中,我们听见里边一个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她的老公,一个瘦民工,
带着女儿在外边诚惶诚恐地等待。每一个人都被流产折磨着,诞生一个生命不容易,消灭一个生命也不容易。
    吴月梅被她的嚎叫搞得十分惊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此刻我也觉得,男人鶏吧惹下的祸让女人去承受,还真是不
太公平。而此刻,我能做的,也就是鼓起她的勇气,我说,没那么恐怖,真的,只要把小东西掏出来就得了。吴月梅没
有怔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下辈子不做女人了!是呀,我也听好多男人说,下辈子不做男人了。两句话总结起来,就是
说,下辈子还是别做人。
    一个小时后,我们从医院里出来,吴月梅的胯下有点疼,走起来不太利索。除此之外,我们相当轻松,肚子也相当
饿。我在一家四川小吃里要了碗肉丝炒面,吴月梅要了肉丝炒饭,我们吃得非常投入,非常迫不及待,肉丝在嘴里发出
渍渍的声音。由于吃得太凶了,嘴巴一直没空说话,直到我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气嗝,吴月梅才说道,我一定要回老家。
我说,为什么?吴月梅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结婚,生孩子,做个象样的女人。我点头附和道,你的想法很对,我也要
离开吴茂盛,去干自己的事了!于是我们像战友一样交换一下眼神,然后碗里剩下的残渣彻底消灭。
    无聊的时候,不妨让我总结一下北京的生活。据不完全统计,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和我交往过的人有503 个,这个
数据是从名片和通讯簿上得来的。如果包括那些没有名片也不留通讯的人,这个资料可能要增加一倍。503 个人里,媒
体的人占了大多数,比如记者,像漂浮在北京的浮游生物。其次是文化搛客,包括各种文化公司、出版公司的投机分子。
剩下的就杂了,五花八门的老总和民工,真真假假,在舞台上晃过去,忘了。如果说这503 个都是我的朋友,我就太亵
渎朋友这个名词了。不用说,绝对大多人已经都记不清什么样儿了,怎么能说是朋友呢。更何况还有少部分频繁交往的,
现在已经反目成仇,互相指责为傻逼了,怎么能说是朋友呢。
    说到朋友,我的心中还是会荡起一丝温情的涟漪,虽然我是多么恶心“感动”这一词。在感动已经成为最煽情最虚
伪的表情之后,感动也成为一个人意志品质的死穴。评论家说,好作品能够让人感动。作家接受了这一理论,把作品搞
成麻醉剂,甚至催泪弹,泪水涟涟,好感动呀,也好傻逼呀。我是多么害怕看到有感动的镜头呀。好了,微微感动之后,
让我们说说朋友这个词吧。归纳一下,我现在有11个朋友,算得上朋友的朋友。我不知道各位对朋友的标准是什么,也
许是患难与共,也许是有共同的理想和志向,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许是生意上的搭档,也许是欢场中的同僚,不管
你们是什么,我现在所认为的朋友是,在艺术品质上有共通的人,也可以说,在生活价值上有共通的人。这么说也许有
点严肃,我总是不喜欢别人把一件事升华的理论上,现在我自己倒来了。那么简单的说吧,我的朋友是臭气相投的朋友。
    现在我寄居的一位朋友,就是属于这11个人里的一个,他叫王杰。十来年了,我们遭遇几次分分合合。我们在初中
认识的,那时候我读初二,他读初三,都是寄宿生,住隔壁宿舍。大家都面熟,但没什么交往。中学时我是个书呆子,
考试老喜欢考一百分,喜欢把各门功课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养成了一个习惯,宿舍熄灯后喜欢去厕所背政治,《社会主
义发展简史》以及语文课本的许多名篇被我烂熟于胸,而且书上还弥漫一种厕所里特有的潮湿的气息。多年之后,我上
比较脏的公厕,经常想起被我翻烂的政治和语文课本,想起这段刻苦攻读没有爱情只有手淫的青春岁月。王杰没有我那
么刻苦,他跟我在厕所里相遇是因为拉肚子。在学生食堂里吃饭,每个把月总是要拉一两次肚子的,所以拼的就是谁的
肠胃好,还有谁的运气好,能躲过那一道已经发霉的菜。王杰可能吃得多了,刚回宿舍又得来,来来回回挺麻烦的,索
性就蹲公厕里跟我聊天。本来我在厕所的时间很紧张,不会浪费在聊天上,忘了那一天王杰跟我聊什么,聊着聊着我们
就成了朋友。王杰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在厕所里交上的朋友。
    王杰的父母离婚了,可能是那种法律上还没有离但实质上各走各的那种。王杰没有跟父亲,也没有跟母亲,主要是
跟哥哥。他有一个哥哥,在农村中学当老师,有时候他会给王杰生活费。她还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在城里,王杰有
时候也从她那儿拿钱。我每个星期的生活费是固定的,10块钱,10斤粮票,那是90年代初吧,粮票用了两年后来就没怎
么用了,我的生活费加到每周15块。王杰的生活费不固定,有时候拿得比较顺利有时候不顺利,经常蹭饭吃。我和王杰
成为朋友后,每周的前三天一般都是吃我的,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节约时间我经常叫王杰一个人去排队打饭菜,这样我
就可以节约时间把课本背得再烂一点。吃完前三天,就一起去他姐姐那边要钱,顺便带上一大桶我们的衣服去洗,有洗
衣机洗。他姐夫一看我们来了挺不高兴的,但没有发作,我有点发窘,王杰大大咧咧地说,别理他,他是个小气鬼,我
姐姐那么漂亮嫁给他,他还舍不得给我几个钱,他敢对我不好,我叫我姐跟他离婚。当然他姐拿钱也不那么爽快,有时
候有有时候没有,叫他去他哥那边拿。洗衣机在洗衣服的时候,王杰就四处搜索,看到值得拿的东西就搁兜里,其中有
香烟、打火机、硬币、水果等等,有一次是他外甥玩的电动玩具,后来卖给学校老师的儿子了。还有一次他特意偷了一
件他姐夫的衬衫给我,太长了点,他教我扎在裤腰里穿,不显长,那是我中学时期穿过最有型的衣裳。
    总之我跟王杰交上朋友以后,每周后三天的生活就没有保障了(星期天我可以回家去)。后来我也懒得跟他去他姐
姐家了,让他一个人去死乞白赖。王杰还有一个绝招是很轻易能从食堂里偷到刚出笼的馒头,有几次虽然被馒头师傅发
现了,但没什么问题,他跟馒头师傅是老乡,用老乡话说说就没事了,这是王杰的特长之一。不管怎么样,王杰总会想
办法让我填饱肚子。在王杰之前,我没有真正的男朋友和女朋友,王杰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
    天冷的时候,我就搬过去和王杰一起睡。王杰的被子在暑假期间就被小偷偷了,现在只能跟我一起睡。在和王杰睡
之前,我没有和女孩子睡过,所以觉得跟男孩子睡感觉不错。但在跟王杰睡之前,我跟另外一个男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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