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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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葵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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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鱼说:“一只公鸭!”
  青铜的妈妈说:“你们家鸭丢了,碍我们家什么事?”
  嘎鱼的爸爸说:“这话可说得好!没有你们家什么事,我们会来你们家吗?!”
  青铜的爸爸,一把揪住了嘎鱼爸爸的衣领:“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他用手指点着嘎鱼爸爸的鼻子。
  嘎鱼一见,立即跑到路上:“打架啦!打架啦!”
  那时,村巷里正走着不少人,闻声,都跑了过来。
  嘎鱼的爸爸见来了那么多人,一边挣扎着,一边对众人说:“我们家一只公鸭丢了!”
  青铜的爸爸力气比嘎鱼的爸爸力气要大得多。他揪住嘎鱼的爸爸的衣领,将他往外拖:“你家鸭丢了,就找去!”
  嘎鱼的爸爸赖着屁股不走,大声叫着:“是你们家人偷了!吃啦!”
  青铜的爸爸对嘎鱼的爸爸说:“你再说一遍!”
  嘎鱼的爸爸仗着有这么多人在场,谅青铜爸爸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说:“有人都看见了,是你们家青铜用网子网的!”
  青铜的妈妈急了,对众人说:“我们可没有偷他们家鸭!我们可没有偷他们家鸭!”她将青铜一把拉过来,问:“你偷他们家鸭了吗?”
  青铜摇了摇头。
  跟在青铜身后的葵花也摇了摇头。
  青铜的妈妈说:“我们家青铜没有偷他们家鸭!”
  嘎鱼突然钻了出来,将他从草垛底下搜来的那个荷叶包往地上一扔,荷叶张开了,露出一团鸭毛来。
  在场人,一时鸦雀无声。
  嘎鱼的爸爸叫着:“你们大伙瞧瞧,这是什么?他们家养鸭了吗?养鸭了吗?”
  众人都不说话。
  吹来一阵风,一些茸茸的鸭毛飞了起来,飞上了天空。
  青铜的奶奶,将青铜领到众人面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告诉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青铜一头大汗,焦急地用手比划着。
  众人没有一个能明白他的意思。
  奶奶说:“他说,这是一只野鸭!”
  青铜继续用手比划着。
  奶奶说:“他说,他是在芦苇荡里捉到的。”她看着孙子的手势,“是网子网到的……他在芦苇荡里守了大半天,才网到的……”
  青铜钻出人群,将他网野鸭的那张网拿过来,捧在手中,送到人们的面前,让他们一个一个地看着。
  人群里有个人说:“野鸭还是家鸭,那毛是分得出来的。”
  于是,就有人蹲下来辨析地上的鸭毛。
  众人就都不说话,等那几个辨析鸭毛的人下一个结论。
  但那几个人对到底是野鸭毛还是家鸭毛,并不能区别清楚,只是说:“这是一只公鸭的鸭毛。”
  嘎鱼叫道:“我们家丢的就是一只公鸭!”
  嘎鱼的爸爸说:“有人看见青铜网里的鸭,就是一只公鸭!”
  有人在人群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网住一只野鸭,可不那么容易!”
  嘎鱼的爸爸听见了这句话,跟着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网到了一只野鸭?再网一只我看看!”他竭力想从青铜的爸爸手里挣出,“你们家人嘴馋了,就说一声。我可以送你们一只鸭,但不能……”
  青铜的奶奶是一个和善的老人,一辈子很少与乡亲们红过脸。听了嘎鱼爸爸的话,她一手拉着青铜,一手拉着葵花,走到嘎鱼爸爸面前:“你怎么说话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说这样的话,害臊不害臊?”
  嘎鱼的爸爸细脖子一梗,薄薄的胸脯一挺:“我害臊什么?我又没有偷人家的鸭!”
  嘎鱼的爸爸的话还没有说完,青铜的爸爸一拳就打在了嘎鱼的爸爸的脸上,随即,青铜的爸爸手一松,嘎鱼的爸爸便向后倒去,最后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被青铜的爸爸一拳打得晕头晕脑的嘎鱼的爸爸,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往空中一跳,大声吼道:“偷人家鸭吃,还偷出理来了!”说着,就要往青铜的爸爸身上扑。
  青铜的爸爸正要继续揍嘎鱼的爸爸呢,便迎着嘎鱼的爸爸冲了过去。众人一见,赶紧将他们隔开了:“别打架!别打架!”
  一时间,青铜家门前一片闹哄哄的。
  青铜的妈妈在青铜的后脑勺上打了一下:“就你嘴馋!”又拉了葵花一把,“都死到屋里去!”
  青铜不肯进屋。
  青铜的妈妈硬将他推进了屋,然后将门关上了。
  人群分开成两拨,分别劝说两家人。
  有人搀扶着颤抖着的青铜的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可别上火!你们一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大麦地没有一个人心里不清楚。嘎鱼他老子,是什么德性,我们也都知道,别与他一般计较。”
  有人在劝青铜的妈妈:“算了算了。”
  青铜的妈妈撩起衣角擦着眼泪:“不作兴这样糟踏人。我们是穷,可我们不会去偷鸡摸狗的……”
  几个妇女对青铜的妈妈说:“都知道,都知道。”
  有人在劝青铜的爸爸:“别生气,别生气。”
  嘎鱼父子俩也被人拉走了。他们在劝说着嘎鱼的爸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别太计较了。再说了,你家有那么一大群鸭,也不在乎一只鸭。”
  嘎鱼的爸爸说:“我可以送他们一只鸭、十只鸭,但不能偷!”
  “可别再说偷了。你看见啦?你有证据吗?”
  嘎鱼的爸爸说:“你们也不是没有看见那一堆鸭毛!你们说,像不像是一只公鸭的毛?”
  有人见过嘎鱼家的那只公鸭,心里说:“还真有点儿像。”但没有说出口。
  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将青铜家门前的那堆鸭毛全都吹到了空中。那羽毛很轻,被一股气流托着,飘得高高的,到处飞扬着。
  嘎鱼的爸爸看见这满天空飘着的羽毛,跺着脚,朝青铜家方向吼叫着:“就是我们家那只公鸭身上的毛!”
  人群散去之后,青铜一家人,谁也不说话。
  爸爸不时将眼珠转到眼角上,恶狠狠地瞪青铜一眼。
  青铜没有丝毫的过错,可在爸爸的这种目光之下,却觉得自己好像真做错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爸爸。葵花也不敢看爸爸的脸色,青铜走到哪儿,她跟着走到哪儿。有时,她偷偷地看一眼爸爸,而当爸爸也看她时,她会顿时一阵哆嗦,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或是赶紧藏到奶奶或妈妈的背后。
  爸爸的脸,像阴沉沉的天。这天,现在没有任何响动,但却分明在憋着一场狂风暴雨。此时的安静,使青铜有点儿不知所措了。他像一只闻到风雨气息的鸟,茫然地寻觅着一棵可以躲避的大树。也许,这大树就是奶奶和妈妈。然而,那狂风暴雨要是真的来了,这大树也未必能护得住他。
  葵花比青铜还要紧张。如果说哥哥有什么过错的话,一切也都是因为她。她想对青铜说:“哥,你走吧,去外面躲起来吧!”
  青铜呆呆的。
  爸爸的眼前,总是大麦地人半信半疑的目光。这个家,无论是谁,从没偷摸过人家的东西,哪怕是顺手摘过人家一根黄瓜。在大麦地,没有哪一家再比他家那样在乎名声了。爸爸从人家的柿子树下走过,正巧有一个柿子掉下来,他低头将它捡到手中,然后将它放到这棵柿子树主人家的院墙的墙头,朝院子里喊道:“你家柿子树上,有一个柿子落下来了,我给你们放在了院墙的墙头上了。”屋里有人说:“哎,你就捡了去吃吧!”爸爸笑笑说:“不了,改天到你们家再吃,多吃几个。”
  这一切,是奶奶教给爸爸的。
  而现在,嘎鱼家竟一口咬定他们家偷了他家一只鸭!还招来全村人围观,事情弄得不明不白的。
  他必须要搞清楚:这只鸭到底是野鸭还是家鸭。
  天将晚时,青铜走出了家门。他是发现奶奶、妈妈和葵花不在家时,才走出家门的。他以为她们在门前的菜园里收菜,而其实她们在屋后收拾一堆柴火。
  爸爸不声不响地跟了出去,见地上有根棍子,顺手操起,然后将它放到身后。
  青铜似乎感觉到了爸爸跟在他身后。他不知道是停下,还是快点儿往前跑。他后悔自己从家里走出来了。
  爸爸抓着棍子,明显地加快了步伐。
  青铜想拼命奔跑,但他却放弃了。他没有力气奔跑,也不想奔跑,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气急败坏的爸爸。
  爸爸走近,挥起一根棍子,青铜扑通就被打跪在了地上。
  “说,这只鸭到底是野鸭,还是嘎鱼家的家鸭!”爸爸用棍子敲打着地面,溅起一蓬蓬灰尘。
  青铜没有回答父亲,不一会儿,瘦巴巴的脸上,滚下两行泪珠。
  “说!是野鸭还是家鸭!”爸爸在青铜的屁股上,又给了一棍子。
  青铜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
  帮着干活的葵花,心里不放心哥哥,就跑了回来。见爸爸和哥哥都不在家中,慌忙跑出家门,并大声叫着:“哥哥!哥哥!”
  奶奶和妈妈闻声,全都跑了回来。
  葵花看到了爸爸和趴在地上的哥哥,拼命跑了过来。她抱着哥哥的脑袋,用力将他扶起,眼泪汪汪地望着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说:“你一边去!再不,连你一起打!”
  葵花却紧紧地搂着哥哥。
  奶奶和妈妈赶到了。
  奶奶颤颤抖抖地冲着爸爸:“来!往我身上打!往我身上打!你打呀!你怎么不打呀?!你打死我吧!我老了,我早活腻了!”
  葵花哇哇地哭着。
  奶奶蹲下来,不住地用她那双干枯僵硬的手,擦着青铜脸上的泪水、浮灰与草屑:“奶奶知道,这是只野鸭!”她望着爸爸,“这孩子长这么大,就没有撒过一次谎!你打他,你还打他……”
  青铜在奶奶的怀里不住地哆嗦着……
  第二天一早,青铜就坐到了大河边上。
  一醒来,他就想朝大河边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大河边跑,但心里就是想去大河边。心里想着,双腿就不由自主地朝大河边走去。
  夏天的太阳,将硫磺一般的光芒,照在大河上。
  大河两岸的庄稼还在成长、成熟,但也在煎熬着人们:它们何时才能成为饥饿的人们的粮食?
  青铜似乎已经习惯饥饿了。他坐在河边上,随手掐几根嫩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草是苦涩的,却又有点儿甘甜。
  几只花喜鹊,从河的这边飞向河的那边,又从河的那边飞向河的这边,最后飞到河那边的干校去了。
  青铜看到了干校的红瓦屋顶。那些房子,快要被疯狂生长着的芦苇淹没了。
  河边的芦苇叶上,有一只纺纱娘在颤翅鸣叫。它的叫声显得孤独而单纯,使喧闹的夏季变得有点儿清静。
  青铜就那样盘腿坐着,两眼望着河面,好像在等待什么从水面上出现一般。
  有人看到了他,看两眼也就走了。大麦地人始终也不能搞清楚,这个叫青铜的哑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他与大麦地其他的孩子相比,总有点儿不一样。可他们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儿不一样。
  大麦地人总会不时地停住看着他,但也不久看——看一阵也就走开了。走开后,心里还会想着他,但也就是想一会儿,没走几步,就将他忘了。
  青铜一直坐到中午。葵花喊他回去,他也不回去。葵花只好回家报告大人。妈妈就将两个黑乎乎的菜团子放在碗里,让葵花给他端去。他吃完菜团子,转身走向芦苇丛,哗哗撒了一泡尿,又回到原来坐的地方。
  葵花要上学,她不能陪着青铜。
  当大麦地还在昏昏沉沉地午睡时,大河的东头,好像游来了一只鸭子。
  青铜早就看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他坐在这里这么久,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个黑点似的。他没有一点儿激动,甚至没有一点儿好奇。
  确实是一只鸭子。
  这只鸭子一直向大麦地方向游来。一路上,它偶尔会停下来,在水中寻觅一点食物。但心里在惦记着赶路,吃几口,就又赶紧游动。
  游近了。一只公鸭,一只漂亮的公鸭。
  青铜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它。
  它似乎看到了青铜的目光,游动变得有点儿犹疑。
  青铜已经认出了,它就是嘎鱼家丢失的那只公鸭。但他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去了哪儿,怎么独自一个游在河上。
  这是一只不要脸的公鸭。
  那天傍晚,嘎鱼赶着他家的鸭群回来时,遭遇到另一支鸭群。嘎鱼没有在意,因为,即使两支鸭群混游在一起,过不一会儿,也一定会是各归各的队伍的,根本用不着担心这支鸭群中的鸭被那一支鸭群挟裹走几只,或是那一支鸭群的鸭被这支鸭群挟裹走几只。
  两支鸭群朝着不同的方向,不一会儿就混为一片,只见一些脑袋朝东,一些脑袋朝西,但不一会儿,又慢慢地合成了两支队伍。那些鸭,有一种相遇同类的兴奋,游归自己的队伍之后很长一阵时间,还处在兴奋之中。
  当时天色晦暗,嘎鱼没有发现他家的那只公鸭已不在他家的鸭群里。
  这只公鸭,看上了人家鸭群里的一只母鸭,随了人家那支鸭群走了。那支鸭群的主人也没有发现这只公鸭。
  嘎鱼家的公鸭混在人家的鸭群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又在人家的鸭群里逍遥了一个白天,并且又在人家的鸭栏里住了一个夜晚。那鸭群大,主人还是没有发现。但鸭群中另外几只公鸭早就发现了。它们在多次警告嘎鱼家的公鸭立即走开,而见它依然厚皮赖脸地纠缠着它们的母鸭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围上来,用它们的扁嘴将它撵出了鸭群。
  昏了头的嘎鱼家的公鸭,这才想起自己的鸭群,朝大麦地游来。
  公鸭已经越来越近了。青铜站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这只公鸭身上的羽毛颜色,太像那只野公鸭身上的羽毛了。
  公鸭在游过青铜所在的位置时,速度很快。
  青铜在岸上跟着它。
  当公鸭快游到大麦地村前时,青铜扑通跳进河里。
  公鸭扑着翅膀向前逃窜,嘎嘎叫着。
  青铜没有立即露出水面,而是扎了一个猛子。他露出水面时,离公鸭只有一丈远。他向公鸭直游过去,公鸭就扑着翅膀逃跑。这样的追逐,在河面上进行了很长时间。青铜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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