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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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永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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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黛丝特停住脚步。
  “你难道不对我怀恨在心?”
  “不,我不恨你。仇恨囚禁的只有自己,宽恕才让彼此解脱。何况上苍自会因果循环,我看不出有产生情绪的任何必要。”
  “说得好冠冕,好堂皇!”宾希嘲讽地鼓掌,“你想我感激你,领你的情?”她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做梦!”二字就在舌尖,呼之欲出。
  黛丝特平静地说,“我从没有想过是在施恩于你,又怎么谈得上感不感激。你犯了错,必当接受惩罚。但身为人,似乎都应该得到最后的体面。我只希望能够保全你最后的尊严,在我看来,这和过错没有关系,和我们个人的恩怨就更没有关系了。”
  当宾希每天被处以拖刑后,终于能有衣服暂时遮挡身体。想起从前对黛丝特的怀恨怨愤,惹出了这么些是非,如今还走上了不归路,到头来却还要受她的恩泽,宾希真是感慨万千。无论如何,宾希的最后几日,终于从沸腾的仇恨中解脱出来了,获得了一点儿平静。
  第七日,宾希终于被送往通天塔,那是一根长长的空心石井,当太阳射入这根狭长的管道,便会夺走吸血鬼的生命。几乎所有的死刑都是在通天塔里执行的。
  当晚西司廷举行了盛大的庆祝舞会。他们摆上了最贵重的瓷器、金盘、烛台、水晶杯盏、刺绣桌布,把城堡点染得一片盛大气象。
  黛丝特甫一出场便赢得了众人齐声喝彩。她穿了一条精工刺绣的鱼尾丝绸礼服,华美的刺绣点缀在腰际、袖口。紧身的白色抹胸外罩了齐腰的玫瑰紫小衫,越发显得纤腰楚楚。后摆曳地极长,每一步踏出都漾出波浪般的裙花来。人人抢着和她共舞一曲。
  众人都衣冠楚楚,衣袂飘香,黄金或钻石的面具在他们白皙的脸上闪闪发光。他们充满了青春活力,快捷潇洒地随处来去,轻盈得足不沾地,犹如踩着冰刀在冰面上飞快地一滑而过。进退、旋转……舞步飞旋的转侧间,礼服、裙裾如同花朵盛放。
  肢体活力是他们力量最直观的展示了——这些魔力无穷的吸血鬼,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带着欢悦的表情酣歌热舞,尽情享受着从死神那里偷窃来的青春、活力和热情,有谁相信他们也会在一瞬间化为一堆枯骨?黛丝特却明白,极致的强大和脆弱其实就处于同一个身躯。一种复杂的感慨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整场舞会中,莫奈德的眼光始终若即若离地跟随着黛丝特。莫奈德从小个性柔弱,他喜欢过的女人有着不同的肤色、年龄,然而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坚强。也许连莫奈德自己都不知道他潜意识里受到这个特质的强烈吸引。
  黛丝特在这场劫难中表现出来的勇敢、镇定,大大赢得了他的心。使他感到今晚她优雅非凡的一举一动分外动人。
  黛丝特不停地跳着舞,长裙一直飞舞成一个圆,几乎每个人都轮着邀请她,而塔文森又紧紧地抓住任何空当。只有莫奈德不曾走上前去。他尤其受不了她和塔文森共舞,而且觉得她的脸仿佛是情意绵绵的。
  “咦,你为什么怒气冲冲的?想不想也来跳一支?”黛丝特偶尔经过,看了他一眼,问道。
  莫奈德充耳不闻地坐着。黛丝特又被塔文森拽回了舞池中央。
  “你走开吧,红颜祸水。你是一股不安分的力量,你是造成混乱的根源。”
  对着她的背影,莫奈德吃惊地听到自己的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虽然夹在喧闹的乐声中,他的小声议论没一个人听见,他还是感到又羞又愧。这样的表现和陷入嫉妒的普通男人有任何分别吗?
  黛丝特生平不惯过分热闹的场面,舞会过半,她便偷偷地溜了出来。又来到森林中的那口水井边。
  “喔,我们的女英雄来了!”史达瑞仿佛等在井边一样,一见到黛丝特就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
  “你打趣我啊?”黛丝特莞尔一笑,“偏巧我还没有变成吸血鬼啊!义不容辞。”
  “我是个糟老头子,所以没去参加舞会。你这么个美人儿,竟然也早早退场,大家岂不是都要扫兴了?我想少了你现在舞会简直是味同嚼蜡了……”
  “我想来见见法老嘛。” 黛丝特倒是干脆地说。
  “法老对我说过,你为大家办成了这件事,他愿意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回去想想清楚再告诉我好了。”
  “我已经想好啦,我想要的,就是见一见法老。”黛丝特说,“不是一秒钟哦,是……真实的出现。”两度见了面,却没有看个真切,黛丝特一直觉得非常懊丧。法老眼中的光芒强烈地吸引着她。
  “你想清楚了,这次机会有多么难得。我们的法老几乎无所不能,你可以让他为你实现任何心愿的。我简直设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加幸运。我若是你,一定想个三天三夜再来。” 史达瑞里嗦地唠叨着,“想想看,任何心愿!”
  “可我就想见他一见。”黛丝特固执地说。
  “姑娘!你对美有没有抵抗力?怕你要害相思病。” 史达瑞咧嘴笑着调侃。
  磨了半天,老头儿童心一起,就答应带她去。“但你为什么不要我通报他呢?还要悄悄地去,这可不行啊。”老头儿尽管拒绝,口气却是松动的。
  “这……我好几次都没有看清楚他,都是因为他的眼睛……看得我心慌意乱的;我想趁他不留意,才好观察他啊。”
  “你还真是得陇望蜀,呵呵。不过嘛,反正他答应满足你一个愿望,我带你去也不为过。”
  “我们都要下水吗?里面湿淋淋的,为什么法老喜欢住在井里?”
  “他可是血族的法老库伊·迦叶啊!水已经奈何不了他了,好像我们在空气中一样自如。就算入水,他周身都不会浸润到,连头发、衣服都不湿的。”
  库伊·迦叶……黛丝特觉得这个名字像音乐一样动听,又带着无上的魔力,她的嘴唇几番做了念出的唇形,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走近这口古井,探头一看,潭水幽幽,深不见底,一轮硕大的圆月蓝莹莹的飘在水中颤抖,说不出的怪异而美丽。
  史达瑞从口袋里拿出一团石子状的东西,轻轻掰下一小块,投入水井,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缕清甜的花香,片刻间一团湿润的雾气慢慢升腾起来,像几缕青烟从井底袅袅而起。
  “这是法老送给我的一种香料,现在他就快要出来了。” 史达瑞低声说。
  “你肯定他不会知道我在附近?”黛丝特远远地躲在一棵凤凰树背后,声音微颤。
  “我平时有事就是这样通知法老的。你可以躲在一边看着。幸运的话,如果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和他的聊天上,没留心环境,你就不会被发现。”
  一个朦胧的人形出现了。他通身笼罩着一层光环,闪烁流离,运转不息。黛丝特的心忽然变得虔诚、安宁,她根本忘记了他也是一个吸血鬼,只觉得她正看着神。
  五官虽然看不真切,无疑是个绝顶风采的美男子。但他这样高高在上,这样高贵脱俗,在黛丝特心里唤起的并不是爱慕,而是一种自惭形秽。她想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生出强烈的自卑感,他仿佛是一团澄澈的水晶,同时又有魔力把你也看个透彻分明,可黛丝特觉得自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不是水晶做的,经不起彻底推敲,不禁生出了强烈的怯意。
  黛丝特又默默地把莫奈德、塔文森和他作了一个比较,结果觉得根本不能比。他们吸血鬼天生就俊美,莫奈德尤其优美,可法老,有的是完美。优美或许是可亲近的、吸引人的,而极度的完美显然带有凛然、拒绝的意味,黛丝特几乎有点后悔来看他,敬畏得不敢开口,甚至不敢挪动半寸。
  史达瑞把她送走时倒是如释重负,心想,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她没有爱上法老。可同时他又有点杞人忧天地想,也许这不过是因为此刻她是以一个人的眼睛来看他,而不是吸血鬼的。


  第十三章 情迷

  是夜三更,黛丝特正在灯下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吸血鬼的传奇。作者颇有想象力,通篇都很离奇……如今她就生活在吸血鬼堆里,知道真相,令她读来只想捧腹大笑。

  突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她的肩头,而她毫无察觉有人在她房里。慌乱地回头,见是莫奈德。
  莫奈德的脸上没有他一贯的冷漠面具,他仿佛有点儿恍惚,把黛丝特的身子扳过来,就这样一臂之隔,怔怔地、定定地看着她。黛丝特要挣脱他放在她肩头的手臂,但他固执地不松手。
  “你怎么了,莫奈德?”
  今夜他的晚餐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刚从酒吧喝了酒出来。小伙子的酒量十分了得,这些龙舌兰没有令他的脚步不稳,随着血液进入了莫奈德却使他有些迷醉。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就迈入了黛丝特的房里。
  捧起黛丝特的脸看着,突然间莫奈德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无法抗拒对特蕾莎的刻骨思念。几百年来的几万次,在心头百转千回。她的笑脸、她的声音、她的神情、她的冷漠、她的宁静、她的柔情……总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如果她的名字是一颗沙砾,千百次饱蘸他心头之血的铭心牵念,也会将它磨成一颗晶莹的珍珠了吧?
  他望着黛丝特令人神魂颠倒的点漆双眸,好像秋水中浸泡的两颗黑色水银,那样清澈、透亮。他的眼前又一次幻化出他初见她时的模样,伤重的六岁女童,那样稚弱无依。现在她长成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了,就好像特蕾莎借着她重生了一般。他不由兴奋得浑身颤抖了。
  “你还记得吗?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悬崖之下,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我们也是这样贴近的。”莫奈德耳语道。
  他伸出手来,缓缓搂紧了她,在她耳畔轻道,“我把你抱起来,抱得很紧很紧,就好像……现在这样。”他的语声渐渐轻不可闻,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黛丝特遥远的记忆早已不复清晰,但被莫奈德一说,催眠时的一幕幕又展开了——悬崖,荒草堆,风声猎猎,伤痛,孤单,无依无靠,深重的恐惧……黛丝特一下子软化了下来,当日的莫奈德,像一朵云一样承托了她,不但救了她的性命,还紧紧抱她在怀,缓解了一个孩子入骨的深切恐惧。
  莫奈德感到他手掌下的娇弱身体不再僵硬,柔软了下来。
  黛丝特是人间罕见的美女,她浑身上下,无处不美。鲜艳的红唇娇嫩欲滴,柔滑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处子那坚挺的胸膛,随着她的呼吸上下均匀地起伏着……莫奈德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中放出灼热的光,他想要她太久了。
  莫奈德的双手开始游移,他吸引过无数少女的鲜红双唇饱满地鼓了出来,像是要寻找柔软的香唇可以吮吸。他眼中现出越来越多的意乱情迷,开始难以自持,黛丝特感到腰间越收越紧,整个人已经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了。
  莫奈德的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呼唤黛丝特。忽然他听到一个童稚的清脆嗓音:“告诉我,做爱是什么感觉?”他应该怎样告诉一个六岁的女童?他还记得当时他木讷地说:“也就是一种快感——短暂的快感。”可她不放过他:“和吸血、和杀人一样的快感吗?”他默然。“你为什么不敢说?”她的声音尖利起来,他知道她就要发作。她从来就不肯放过他的。终于他黯然说:“是的,差不多。”……可如今她人呢?那个小小的人儿呢?那金色的头发、那胖胖的小手、那鲜嫩的小脸呢?莫奈德大梦初醒一般松开了黛丝特,跌坐一边。眼里是一片深重的暮色。
  是的,那个小小人儿,好似他心房里的拇指姑娘,柔弱的薄翅不堪风寒花露重,那样稚弱无依的,来到他的心田,成为他永远的甜蜜负担。后来那个小人儿不见了,化为一滴眼泪,悬在他的心房,永远不曾干,形成了一片永恒的真空。
  他可以忘记那个翅膀单薄的小仙子,那个任性自主的小精灵吗?她曾经这样轻盈的栖息在他心里,在那里生存,在那里玩耍。他们相拥而眠,她的手臂温柔地环绕在他的脖颈上。在这个世上,只有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同样对她而言,一个他也就是她的全部天地了。
  你叫他怎么遗忘,连她的粗暴都是柔情的。是的,这个小人儿并不是温柔的天使,她是他们种群中的一员,而且精力格外旺盛。常常受了一阵歇斯底里的莫名情绪的驱使就有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发作。她曾经用妇人的眼光绝望地看他,曾经踢打他、折磨他。
  然而他日思夜想的,就是再次见到她。也有几回仿佛在某处听见了她轻快急促的脚步声,但细听转瞬无踪。也许她不原谅他吧,连梦中也只给一个幽怨沉默的背影,没有和他真切相对过。于是他绝望地知道,那滴眼泪会永远颤颤巍巍地悬在他心口之上,成为他永不弥合的伤口……
  莫奈德以手掩面,跌跌撞撞地狂奔了出去。
  黛丝特慢慢爬起身来,梦游一般茫然地走着。“这个人是没有心的空心人——若有心也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她忽然想起塔文森的话。
  塔文森对她的种种好处忽然浮上了心头,他总是兴致勃勃、殷勤有礼的样子,她忽然非常渴望他懒洋洋的一个微笑,仿佛世上一切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她不由自主就往塔文森的房间走去。
  塔文森在弹钢琴,听见黛丝特叩门,立刻惊喜地打开门。他一躬身,手臂打开,殷勤地把她迎进了屋。他对她灿烂地笑着,兴致很好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他亲切的笑容让她心里一阵感动。她坐下,对他几分凄楚地一笑,好像委屈的孩子终于松弛了下来。
  塔文森呆立在那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黛丝特身穿睡袍,以往他常在门外候她起身,但她未梳洗停当从来不肯开门。眼下黛丝特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衣,身材若隐若现,甚至还有几分衣衫不整。若说世间有一样东西比此刻月光下的黛丝特更美,他是决不会相信的。他被深深震撼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不是等了很久了吗?我又不是莫奈德,有种种顾虑的。我是从来不背十字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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