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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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自漫漫景自端-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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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端听了,就知道怕不是“请示”,是有什么“安排”。
    果然,她坐在那里听陈北一开口,眉头便一皱,说:“我要坐火车过去。”
    陈北一愣。
    佟先生可不是这么吩咐的。
    这一向佟先生交代了什么事,佟太几乎完全照办,像这样提异议,他还没遇到过。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话就被截断了,没法往下说。看来他准备好的计划要一分为二的执行。这倒不难。难的是等下佟先生一定又要骂他笨……
    自端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等下我来跟他说。”
    “什么事?”佟铁河进来,一边扣着西装钮子,一边问。他看一眼自端。比起前两天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有点儿咳嗽。
    “我想坐火车去上海。”
    佟铁河看陈北。
    陈北忙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两点起飞。”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走。”自端笑笑。
    佟铁河将大衣穿上,“陈北。”
    “是。”
    “给太太买最早的火车票。软包单间。”
    “是。那……”
    “照飞。难道那些东西走公航不要钱的?”佟铁河抖了抖肩膀,看着自端,说:“你不飞可以,给爸的年礼可不能不飞。”
    “嗯?”
    “在台北得了张黄花梨的大画桌。”
    “爸才不稀罕那玩意儿呢。”自端这才明白合着明儿那飞机不是自个儿的“专机”呀。
    佟铁河瞪她,“他不稀罕,有稀罕的呀。”
    “……”
    见她没话了,他拿起上衣来穿上,一边就往外走。
    “不吃早点?”自端问。
    “约了人谈事情。”他略皱了皱眉。
    自端知道他喜欢清清静静的吃顿精细的早饭,会翻翻报纸,理理心绪。能让他改变这个习惯的人,想必是很重要。
    她于是也不啰嗦。
    “火车还坐不坐?”他人已经走到门厅换鞋,抬起头来对送他出来的自端问道。
    “……”
    “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甭替我省钱。”
    自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佟铁河现在眼睛里全是笑。
    “话说回来,春运呐,铁路运力这么紧张,你好意思占用有限的铁路资源?”他一本正经的,身后的陈北已经开始微笑。
    “再啰嗦要迟到了。”自端咬牙切齿的说。
    铁河看了看表,这才出门上车。
    车门一关,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坐在前排的陈北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板,平日里方正威严的脸部线条,少见的柔和。
    司机老周把隔板升上去,悄悄的对着陈北问了句:“老板今儿为嘛心情这么好?”他浓重的天津口音,挑/逗的陈北心里那根弦儿一颤一颤的,于是也很开心的笑了。老周见他傻笑,轻轻的嘟哝:“……吃蜜蜂屎啦?”
    “啊?”陈北没听清,歪着头问。
    老周笑眯眯的摆摆手。
    难得这美好的一天,从老板的笑容开始。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
    
     class=‘B22D3B10D7’span class=‘B22D3B10D7B22D3B10D7’自端到底还是决定跟着佟铁河的“年礼专机”走。
    自打佟铁河两年前买了这架飞机,这她还是第一次用。佟胜利当初听说儿子买飞机的事情,很不以为然。那阵子几乎是见一次面,训斥一回。害的家里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劳什子。佟铁河不避讳,她还是得照顾老爷子的情绪。佟铁河说老爷子没那么多闲心思管这些,况且这几天正忙着开经济工作会议,更没空理这些闲事。好吧,他总是有理。
    自端打点好要带的东西,又特地回柳荫街。走之前少不得要跟爷爷奶奶黏糊一下。
    巧的是自飒也在家。姐妹俩凑在一起,在大炕上叽叽呱呱的说话,看的景老太太舒心极了。
    自飒知道她打“飞的”走的前因后果,饱饱的笑了她一顿。
    “好歹空中交通不堵塞不是?”
    自端无奈,“因为这东西,生出多少事来。”
    “这要说也是,佟铁河一不偷二不抢,不就买个这,他爸生那么大气干嘛?老子要官声,儿子有钱都不能花?这是什么道理。”
    “你说的和佟铁说的一模一样。”
    自飒笑着,“难道你不这么想?”
    “话虽如此……”
    还是太招摇了。
    依着她的想法,任何时候,都是轻车简从最好。
    快乐总是从最简单上来。不信佟铁河不懂这个道理。
    当然他也有他的道理。
    有私人飞机,有些事情做起来更方便。
    况且有时也不单是为了他自己。
    这些她是能理解的。
    自飒见她语塞,笑道:“你是在意他用这个去私会情人?”
    自端瞪她一眼。
    景老太太也忍不住皱眉头,“说话也没个忌讳。”
    自飒吐了吐舌尖,呵呵的笑着,凑近了看自端,“我说中了吧?”
    自端没好气的伸手把她的腮帮子推开,“什么呀!”
    自飒哈哈大笑,伸手戳了自端胳肢窝一下,自端怕痒,自飒笑道:“我说着玩儿呢……我看,这回多半是他不放心你。”
    不放心嘛?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自己也说,那些东西,走公航花费更大。
    “你这不是病秧子一个嘛。这会子还不表现表现?不然回头我们不怪他没照顾好你,佟伯母也饶不了他。”自飒笑嘻嘻的。自端那边的状况,她自然是清楚的。
    自端想想,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景老太太伸手抚着自端的颈子,微笑道:“你婆婆是个妥当人,早点儿过去也好。”
    被奶奶微凉的手触着,自端觉得自己像一只舒服的偎在主人怀里的波斯猫。有点儿太舒服了,所以显得格外慵懒。
    景老太太说:“走之前是不是得去看看铁河爷爷?”
    自端点点头,“打算明儿一早去,接着就去机场。去了也不定见得着见不着。我这感冒没好利索,大约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佟铁河的祖父佟子坚一入冬就入院了。身体状况还好,但是得小心护理。平时老爷子贪静,不准儿孙们多去探望。脾气又不好,也就是铁河去了,能博老人家个笑脸相对。所以铁河有空就去看望祖父的。瞧他平时一副煞星样子,在祖父面前,口甜舌滑,很有点儿斑衣戏彩的意思——自端每每见了,心里总有点儿感慨。
    可自端还是有点儿打怵。
    “怎么?”景老太太笑着问,“老佟头难为你?告诉奶奶,奶奶替你修理他。”
    “不会啦。”自端笑着。当初她没有嫁进佟家的时候,佟爷爷还是很喜欢她的。那也只是当初。
    景老太太了然,只是没有露出来,笑着说:“老佟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恶劣,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怪癖,做小辈的,多忍让。”
    “是。”
    “奶奶呢,有心留你在身边过年,可你到底是人家的媳妇。”
    “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老公和婆家就比娘家重要了。”自飒补上一句。
    自端笑着过来揪她的头发。姐妹俩在奶奶的大炕上扭做一团,笑做一处。
    好像还是很多很多年前,那对娇嫩的小姐妹花。
    景老太太将象牙烟嘴握在手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淡蓝的烟雾从她满是皱纹的嘴巴里逸出来,在阳光下,和温暖的气体混在一处,慢慢的消散开来。
    读。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一)
    
     class=‘l8339’span class=‘l8339l8339’从奶奶的房里出来,自端推着自飒在廊上快快的走着,转了个弯,进了后院,一直到自飒的房间,她才松开手,随手关上门。
    “你干嘛?”自飒一边问,一边往里间走。她这就准备要出门了。
    自端嘟着嘴,“想跟你聊会儿天儿,不行啊?”
    “聊天?鬼鬼祟祟的……刚在奶奶那儿还没聊够?”自飒推了一下把手,折叠式的橱门“哗啦啦”往旁边移动,闪出了整面墙的衣柜。她抬手抚着下巴颏儿,眼神儿溜过来溜过去,琢磨着外出的衣服。
    自端跟进来,看着自飒塞的满满当当的柜子,衣服们几乎要“溢出来”似的。自飒是潮人、购物狂,这还只是她置办的一小部分。狡兔三窟,窟窟都有超豪华阵容的衣柜。
    自端对这些没啥兴趣,但是对自飒装备自己的过程有兴趣。
    自飒选了几件出来,挂在橱门上,自端看看,都是Bling…bling风格的。
    自飒从穿衣镜里看着搭配效果,顺口问道:“怎样?”
    自端站到她身侧,看着镜子里的自飒,欲言又止。
    自飒斜她一眼,“一般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看看你的脸。”
    自飒停下手上的动作,往镜子里瞧去。
    最近的确是瘦了很多,本来是瓜子脸,现在下巴都成钉子了。她扶着自己的下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削骨。”她把手上的这几件通通塞回去,又扒拉了一会儿,抽了一条裙子出来。
    “嗯,”自端看着这条小黑裙,极简单的款式,可是很好看。她想象着自飒穿在身上的样子,那是难得一见的斯文漂亮吧,随即皱眉,“你就不能好好儿休息一下?没听说美丽的女人是睡出来的?”
    自飒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你不如直说年岁不饶人。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赶作业忙考试,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有,在图书馆熬通宵也有,转个身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踩着高跟鞋去跳舞?如今呢,你看我这黑眼圈。”自飒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自己的脸,抬手按着眉尾眼角,“你说我去消眼袋如何?顶受不了我们团那些人——总监,昨晚又没睡好啊?谁搁得住成日家这样子关心。”
    自飒学着那扭捏矫情的语气,惟妙惟肖。
    自端听了,忍俊不禁,道:“你都会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
    “算啦不管了。”自飒胡乱的摆着手,“只顾跟你这儿唠叨,我都要晚啦……”
    “邓力昭的伤口发炎了。”
    自飒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背过身去,很利落的脱着衣服。
    自端坐下来,她觉得身上没力气。也许是站久了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提到了邓力昭——她都觉得辛苦,自飒会怎样?
    是佟铁河告诉她的。前天晚上,他洗完澡出来,躺下的时候,她还没睡着。感冒药带来的嗜睡似乎消退了,她脑子里一派清明。他出差刚回来,又照顾生病的她,应该是蛮累的,可他也睡不着。也忘了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从士林夜市的鱼丸,到台北故宫珍藏,圆山饭店的装潢虽然旧了,但是感觉还真有那个老旧的气派……也有些小事,都是一两句点到为止。自端就觉得好笑——那么并躺着唠嗑儿,竟像是已经十岁的老夫妻似的。于他们俩,真是难得又难得的平和和宁谧。
    后来说到春节假期,在上海家里怎么过年。去年他急着去欧洲出差,还被父亲教训:全世界都懂得祝贺中国年,偏你事儿多,过年还要出差,钻钱眼子里了。佟铁河就说今年要紧在家多住几天。后来有半晌,他们都没话了。自端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忽然又说:力昭进医院了。她一惊。他接着说,是被飒飒咬的……她张口结舌。而后,听他细道原委,才知究竟。骇异之余,不得不承认,这事儿真的只有飒飒能做出来。她和他竟同时笑出来。暗沉沉的夜里,就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两个人就那么笑着,还越来越大声,真有些诡异。笑着笑着,她又难过起来,她说:她得有多恨,才想咬下他的肉来?他却说:她得有多爱他,才想要一辈子占据着他……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二)
    
     class=‘l3BF0930’span class=‘l3BF0930l3BF0930’自端捏了捏眉心。她出神的工夫,自飒已经换好了衣裙。
    自飒素来穿衣风格属豪放派,今天的打扮显然算保守。赫本式小礼服,既没露肩,亦未露脐。全身上下严丝合缝,连丝袜都是不透肉的。
    自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到底有多痛,大概只有飒飒自己知道。
    只不过她宁可看到自飒歇斯底里、呼天抢地的痛哭一场,也不愿意看到她借着夜夜笙歌来麻醉自己。
    因为到头来,该有的痛,不会少一分。
    她看着飒飒对着镜子化着精细的妆。
    有谁说过,化妆是女人的战袍?
    因为化了妆之后就不能哭,一哭就会很难看。
    所以必须拼命的忍住,忍住不哭……
    化完了妆的飒飒,扫去了一脸的暗沉。
    就那么让自端眼前亮了起来。
    “去哪儿?我送你吧。”自端最终还是选择纵容她。
    夜夜笙歌,总强过郁郁寡欢。
    谁都替不了她生活。
    自飒往手袋里放打火机和烟,听到自端说,笑道:“喂,你在开玩笑是不是?”她眨着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呃?”
    “景家大小姐重返ball场,正是天大的利好,大把的人排队等着接送呢——啥时候都要劳动你做司机,就相当于股指跌回十年前,景自飒的金字招牌真的该摘下了。”她笑着,硕大的金耳环随着她笑的节奏一晃一晃的,光彩照人。
    自端抱着手臂,欣赏着自飒婀娜的身姿,一时没有接话。她耳边仿佛听到一阵欢声笑语……阿端阿端,我受邀参加克立翁名媛舞会呢,要去定制礼服……你说我穿什么颜色好?粉色?不好不好,已经听说好几位要穿粉色呢……黑色?会不会太普通?灰色!太老气了啦!你说紫色好不好……我不要红的,大家都猜我会穿红的,偏不要……唉,问你也是白问,你都看不到我的样子,我还是去问湘湘好了……真是,你也研究一下这些好不好,我问铁河都比问你强……力昭?呸,他不是没兴趣去,克立翁名媛舞会呢,美人如云,他就算是要咽气了也得跟黑白无常求着宽限一刻钟去大饱眼福……老天有眼,上周去滑雪撞断了肋骨……唉,我看我还是不去舞会了,留下来陪他吧……
    这是谁?用这么欢快的一簇声音在说?
    自端不由得嘴角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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