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缘+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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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缘+旧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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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沦落风尘,只怕永世没有翻身的机会。

对英少,她还敢有多少奢望?,只是,明珠哪怕只是一房暗妾,哪怕只是向先生众多情妇之中的一个,她毕竟也做了他的女人。她是爱着向先生吧?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明珠一样红起来,英少对她会不会有兴趣?

「小姐,赏脸跳个舞!」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凑到锦绣面前,那混浊色迷迷的眼光,吓了锦绣一跳。「哦!好。」锦绣慌忙地扯出笑容,终于有客人找上她了。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悲是喜。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回头了,荣锦绣。

***************

「看不出这丫头居然做得有模有样。」向英东远远看着锦绣和客人周旋应酬,觉得讶异,从上个礼拜开始,她就换了个人似的。只是太生涩了。左震就在他身边,刚从楼上下来。

「你不觉得,她和明珠有点像。」左震不着痕迹地试探。难道锦绣一门心思地讨好英东,他一点都看不出来向英东不经心地道:「大概吧,到底是姐妹。不过眉眼三分像有什么用?明珠那种味道,就好比是酒,而且是百年难遇的窖藏珍品。锦绣这小妮子简直像清水,现在已经好多了,也充其量是杯葡萄汁。」

左震微微一笑。「当年明珠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吧?」

向英东一口否认:「那时候明珠可是大富豪的红牌,为了把她挖到这边来,我不知费了多大劲,花了多少钱。最后可倒好,被大哥勾勾手指头就带走了,女人哪。」

左震打断他的抱怨,「你没跟她提锦绣的事?」

向英东叹了一口气,「上次刚提起锦绣,她就翻了脸。震哥,以后这种事,还请你自己去说。不要动不动就支使我,我才懒得插手。」

「是吗?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天天往明珠那边跑。」左震调侃他,眼睛却远远看着锦绣。她在笑,拚命掩饰着羞怯和不安。化过妆的脸,再加上这种僵硬的笑容,简直像戴了个假面具。但纵然如此,她的笑仍旧是那么的美。

如果说锦绣身上真的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那就是她的笑。温柔,纯净,充满了信任,像个孩子似的没有心机,却令春风也为之沉醉。左震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会笑得那么打动人心。难道她不懂,摆在她面前那条路,有多么的骯脏和黑暗?

对面男人的一只肥手,在锦绣有腰背之间游移,锦绣的笑简直颤抖了起来。

左震不禁皱了皱眉。「英东,不是说要和邢老板谈那块跑马场地皮的事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他突然之间,有点心烦意乱,不愿意再置身于这间华美而奢靡的大厅里,呼吸那种酒精和脂粉香混杂的空气。

「喂,急什么?」向英东追上去,「说走就走!」

其实和向英东一起去见邢老板,并不是左震的原意。这阵子以来,向英东一直在积极筹建跑马场,他和英租界领事汤玛士很熟悉,取得经营权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关于地皮的事情还没有敲定。眼下看好的那块地皮,牵涉到广东烟草商邢老板的部分产业。为了交涉这个问题,颇费了几分周折,邢老板不太愿意出让的原因,除了他嘴上说的私人理由之外,恐怕与沈金荣的私下较劲脱不了关系。

沈金荣在上海是赫赫有名的地产商,尤其近几年,风生水起一路暴发,势力已经开始坐大,不容小觑。

而且根据青帮的眼线,左震已经察觉到沉系势力与浦东那边的黑道关系有所挂钩。多年前黑帮火并混战的时候,青帮跟那边几个帮派曾有过几次交锋,不过都已经镇压下去了,当时青帮主事的还是左震的师父何从九。这些年来,还没人敢擅越青帮的地界一步。只是上海的局面日益混乱诡谲,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地里左震已经可以隐隐嗅到暗流危险的气息。

单纯只是英东生意上的事,左震绝不会插一脚。生意场上的你来我往、明枪暗箭,英东足可应付,除非他开口,左震犯不上跟着螳浑水。怕的只是,台面上的较量,暗中还牵扯上背后江湖势力的倾轧。

在上海滩闯天下这么多年,步步为营是左震以鲜血换来的经验。越危险、越镇静,这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

见面的地方就在狮子林。其实之所以约在晚上,又在酒店,就不意味着正式的谈判,只是互相多点接触,多点沟通,以便掌握更好的契机,也可趁机试试邢老板与沈金荣关系的深浅。好在,邢老板虽说是广东过来的一条过江龙,也深知这边的情势和规矩,对于向英东的招待可以算给足了面子。

这一场酒宴,宾主尽欢,气氛热络。

只是对于实质性的问题,邢老板再三回避,向英东是点到为止,而左震则冷眼旁观。看上去场面不知多么热闹气派,好象是多年老友,实则却各站一边,心思各异。

******************

宴终人散,已经是深夜时分。

左震从酒店出来,唐海早吩咐司机开了车过来等在大门口。给他披上外套,唐海有点担心地问:「二爷喝多了酒?」

左震摇摇头,其实今天晚上他喝得不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心里有点堵,酒意竟有点上涌。

「我自己走一走,你们不用跟着。」左震吸了一口夜里沁凉的空气,把翻涌的酒意压了下去。他是真的想在夜晚的寒冷里一个人静一静,这几天一直忙个不停,晚晚应酬,歌舞嘈吵,灯红酒绿,他实在已经觉得腻了。

唐海愕然又有点为难地站在原地,想跟上去又不敢。都三更半夜了,二爷自个儿在外头闲晃什么啊?

一丝隐约的乐声在清冷的风里飘过来。

左震站住脚,有点意外地侧耳倾听,是某种笛子或箫奏出来的,十分婉转低回。这里正离狮子林后园不远,他不知怎么竟走到这边来了。但据他所知,这园子里也没人住,怎么会有这样的乐声呢?

寻声慢慢走过去,左震在狮子林后园的铁门前停住脚步。那铁门掩映在一大丛盛开的丁香花丛中,是锁着的,周围很暗,融在夜色里,只有淡淡的花香氤氲着。到了此处,已经听得很清楚,是一支不知名的曲子,正从这园子里传出来。是箫声。

透过花木扶疏的间隙,可以看见,吹箫的人就在园子南边的小亭子里,从铁门这个角度望过去,也看得不是很真切。好在今晚月色明亮,左震认得吹箫人那一对乌黑垂在胸前的长辫子,不是锦绣还有谁?

她并不是完全对着铁门这边,有点侧过身子,倚在栏杆上,衣服是白色的,不知是丝还是缎,轻飘飘的那么单保吹的是一管紫竹长箫,箫管斜斜地垂下,她的头也轻轻垂着。

明月下面,她整个人似乎都被夜色里淡淡的轻烟笼罩着,每一处轮廓都美得有点虚幻,扶箫的手雪白如玉,像是焕发着晶莹的微光。

箫声低而徘徊,千折百转,在夜风里缭绕不去。她是有心事的,左震完全不懂音乐,可是,但凡有耳朵的人,都会被这箫声里的缱绻惆怅之意打动。

左震在黑暗里呆住了。

荣锦绣居然还吹得这样一手好箫?他记得那回在狮子林酒店那个房间里见到她的时候,她好象的确是提过会吹箫的事,但没有人放在心上,这又不能当饭吃。言犹在耳,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左震一手撑着铁门,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是讽刺,他和英东居然曾经嘲笑锦绣不会弹钢琴。以前她在家乡的时候,也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闺秀吧,现在却在这乱世中沦落风尘。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们,甚至包括向英东在内,喜欢的都是华丽高贵的钢琴;而锦绣的箫,就和她的一片心意一样,只怕很难如愿得到英东的赏识。

左震的心,温柔地牵动。

这些年来,血雨腥风里闯荡,在繁华与落魄的起落之间,早已忘记厂心动的滋味。他是孤儿,从小被父母拋弃,睡过桥洞,当过乞儿和小偷,六岁时被师父何从九收养,成了青帮一名小帮徒。如今的地位和金钱,是他流血流汗打拼回来的;看上去他身边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其实他明白那不过是繁荣的点缀。

为了迎合上流社会的虚伪,他必须小心隐藏自己的真实;为了逃避黑夜里的死寂,他拿钱买笑夜夜笙歌,一直到自己觉得疲累。

而就在此时,此刻,此地,他忽然觉得宁静。

暗夜里,箫声如酒人如玉,竟有说不出的宁静安详。月色缭绕,箫声也缭绕,在淡淡弥漫的花香里,一转一折都动人心弦。不知名的温柔气息,在四周轻轻浮动。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街上拣来的姑娘而已。尤其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那个「别人」又不偏不倚正是他的兄弟。左震不禁苦笑,他犯了什么邪?只是个小丫头罢了,就像英东说的,「充其量是杯葡萄汁」,怎么能轻易触动他的心思?这么多年来风月场里打滚,各色美女眼前过,如今要什么样的女人会到不了手,还需要对荣锦绣这样一个小丫头动脑筋?

他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要拿英东的女人来开胃吧。 

「二爷,英少派人来说,今天晚上钱署长、冯老板他们都去百乐门打牌,喝酒,请您也过去。」唐海对埋在账本里的左震报告。

「我没空。」左震不耐烦地抬头,「码头的乱事一大堆,浦江船厂的账又收得不清不楚,哪有闲心侍候他们?」他啪的一声把手边一本账本甩在桌上,「养了群废物,连个账都收不好,居然还摆到我前面来。」

旁边的坚叔扶了扶老花眼镜,心惊胆战地对唐海摇了摇头。这两天二爷心情不好,明显地心浮气躁,他本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在被触怒的时候,他往往笑得更温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二爷如此的心神不定,连他们这些手下都看得出他的不愉快。

「唐海,备车!」左震也觉察自己的浮躁,心里又是暗暗一恼,这几天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觉得到处不对劲,看什么都不大顺眼。「我要去浦江船厂走一趟。叫石浩和邵晖也来。」

「是!」唐海弯腰响亮地答应着,又小心地加了一句:「二爷,晖哥去接船了,您看……」

左震一怔,不错,替大哥向寒川走私的一批钢材今天晚上到码头,他已经派了手下第一干将邵晖亲自去办这件事,现在只怕船还没到吧。他怎么连这都忘了。

是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扰乱他?

*****************

百乐门夜总会。

晚上十点多,正是客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该结束的酒席也差不多结束了,酒酣耳热之余,赌场舞厅都人满为患。锦绣正被一个秃头凸腹的男人拥在怀里,与其说是跳舞,倒不如说是在揩油水。

糟的是,她今天正好穿了件枣红的丝绒对襟长衫,下摆松松的,那客人的手竟然掀起她的衣服直接把手伸了进去。「唔,又滑又嫩……」他闭上眼一副陶醉状,「真是少见的一身好皮肤。」

锦绣慌了,笑容顿失。左震曾说过,当客人动手动脚时绝对不能反抗,否则就砸了自己的饭碗,百乐门的脸也让她丢光了。但她已经忍不住要吐出来了!那只汗津津粘腻的脏手,像蛇一样在她身体上爬移,甚至蠢蠢欲动地要钻人她的裙子里面「张先生!」锦绣霍然把他推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请你尊重点。」

张先生愕然瞪着她:「你说什么,尊重点?我尊重你吗?」

锦绣咬着牙不做声,呼吸急促。

「这可是个大笑话,我花钱,你陪客,应该你尊重我不是吗?老子还从来没听说过,上舞厅找乐子还得尊重舞女的I」

「我是陪你跳舞,不是在这儿卖身,你凭什么这样?」锦绣激动地反驳,「这里是舞厅,又不是妓院!」她愤怒之余,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和客人吵架,是注定占不至便宜的。百乐门的规矩,她统统已经拋在脑后,周围的人已经纷纷向这边注视了。

「瞧见没有,这可是新鲜事儿!」张先生指着锦绣的鼻子骂,「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装什么清高?百乐门到底是舞厅,还是个烈女堂啊?」

领班已经听见嘈吵,赶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一迭声地赔礼,「喝杯酒消消气,她是新来的,不懂事。锦绣,还不赶紧道歉!」

锦绣见事情已经闹成这样,纵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得忍下去。旁边已经有侍者端过酒来,她亲手倒了一杯擎给张先生:「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没事了?老子天天在外边走动,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让个婊子给修理了,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锦绣咬紧了牙,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强忍着不肯掉出来。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被辱骂,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遭。

「现在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要么就把这一整瓶酒喝了,就当是跟我赔礼;要么当着大伙儿的面,跪下来给我把鞋子舔干净。否则我今天就得收拾收拾你!」

锦绣气得簌簌发抖,杯子一搁,掉头就走。这人是条疯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还想跑?」张先生一把拽住锦绣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这个张字怎么写!」

「啪」的一声,锦绣脸上已经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还没等她清醒过来,一瓶酒已经咕咚咕咚对着她的喉咙直灌下去。锦绣的头发被他拽着,双手乱抓,被酒呛得拚命咳嗽,喷得一头一脸满身的酒。

「放手!」清冷的声音响起,一片嘈杂剎那之间寂静下来。张先生怔住,抬起头,看见一张英挺俊秀的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冷的笑。这不是这是他?!

「她不会喝酒,一定要喝的话,我来好了。」左震温文淡定地笑了,「可以吗?」

旁边的石浩和唐海担心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跟二爷多年,深知他的脾气,他现在这种平静客气的微笑下面,是不见血不收手的震怒。只是,为了不相干的一点小事,值得二爷动这么大的脾气吗?一个舞女被欺负了,如此而已,百乐门的舞女哪个没被客人欺负过,外面更是司空见惯的。

「左……左二爷?」张先生震惊得结舌。他教训一个舞女而已,怎么居然惊动了这个煞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关于左震,他虽然没打过交道,但青帮和左震的传闻他总听过不少。这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

他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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