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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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河-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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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更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有与妈妈联系过。他还特意关照小枝,如果妈妈再打电话过来,就说不知道自己的下落。欧阳小枝没有做过妈妈,但能理解陈香甜的心情。不过,她还是答应了这孩子的请求,她担心欺骗他的话,就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此前一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

“继宗,我问你个问题哦。”小枝思前想后之间,已吃完云吞,看着少年额头上的青斑,“最近,周围有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人?”

“没有啊。”

他皱起眉头想了想,茫然摇头。

“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或者遇到特别的事情,请一定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我记得。”

忽然,路继宗显得有魅力多了,明天隔壁拉面店的女孩就会找他玩。

这少年,不过是她的诱饵。

第十三章

2014年6月6日。

十九年前这天的清晨,柳曼被发现死在南明高中图书馆的屋顶上。

周五晚上,不到九点,街头分外凉爽,叶萧穿着一身利落的便装,独自坐在街边的大排档,吃着炒米粉与海带子。

远远看到司望在过马路,这个少年的身胚越发雄壮,相比第一次见到时的瘦弱男孩,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那小子离开了贫民窟,却依旧经常跟人打架,在南明中学自然无敌手,而新家的街坊邻居们,看到他也会退避三舍。也只有他敢半夜在外闲逛,用买雪糕的价钱买切糕。凡遇到小流氓欺负人,或公交车上的扒手行窃,司望就会上去暴打一顿。可他无论怎么英勇无畏,都不能成为英雄好汉,却被当作不良少年。何清影整天长吁短叹,也只有她敢扇司望的耳光。

他没听说过“周处除三害”吗?

若非叶萧几度出面,这孩子早被抓进派出所,通知学校开除了吧。叶萧每次都严厉地警告他,甚至脱下衣服单挑一番,结果是,司望被打倒在地,或成为人体沙袋,偶尔警官也会挂彩。

司望向老板娘要了串牛板筋,坐在叶萧面前说:“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你妈妈要是知道的话,他会打断你的腿!”

明天是高考第一天,所有考生都关在家里复习,只有司望打电话约叶萧出来吃大排档。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倒害怕将来三天控制不住,一不留神考个全市文科状元啥的。”

“祝你高考成功!”

“我不是跟你来聊这些的!”司望打断了他的祝福,目光阴沉下来,“这几天,好像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

“谁?”

叶萧习惯性地扫视四周,黑夜里的大排档,挤满了下夜班的人们,以及附近夜总会的小姐。

“不知道,我有一种感觉——他是路中岳。”

听到这个名字,叶萧的眉毛往上扬了扬,毕竟曾有位资深警官为了抓捕他而牺牲:“他有这个胆量吗?”

“我想,最希望他出现的人就是你吧。”

“话倒是没错!”三十多岁的警官,捏碎了手中的一次性杯子,“我没有记错的话,再过十三天,就是申明的十九周年忌日。”

“1995年6月19日,晚上十点,魔女区。”

“路中岳是我遇到过的最狡猾也最走运的通缉犯,他不会蠢到选择这一天来自投罗网的。”

“但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看着少年凶狠的目光,叶萧抓住他的胳膊:“小子!你要听我的话!等到6月19日,你哪里都不要去,就乖乖守在家里,保护好你的妈妈。”

“你呢?”

“虽然,明知道那家伙不会出现,但我仍然会去南明高中,去废弃工厂的魔女区。”

“别说这个了,问你另一件事:马力判下来了吗?”

“今天上午,市中级人民法院刚作一审判决。”

叶萧一大早就去法庭旁听了,本案的侦查是他全程负责。今天他看到了柳曼的父亲,老头子在旁听席上异常激动,恰逢她女儿被杀整整十九年,要求立即执行死刑。

大约半年前,全市特级教师——张鸣松老师在家中遇害,杀人犯是他曾经的学生,也是被他送入清华的高才生,1995年毕业的马力。

案发当日凌晨,马力拨打110自首。他向警方交代了杀人动机,是张鸣松在1994年到1995年间,以补课的名义对其进行猥亵。同学柳曼发现了这个秘密,马力就在学校图书馆的小阁楼里,用夹竹桃的毒液杀死了她,第二天又将罪证嫁祸给申明老师。由于涉及1995年南明路的两桩凶案,叶萧警官迅速介入调查,在看守所彻夜审讯了杀人嫌疑犯。

马力异常冷静地说,他对于当年申明老师的死极其内疚,这辈子都在深深地悔恨。他早已对张鸣松恨之入骨,在深夜闯入他家,先是将其脱光衣服捆绑,最终用厨房里的尖刀割断咽喉。为何现场被翻得如此之乱?是要找到当年被张鸣松拍摄的照片,最后张鸣松说那些照片早就被他扔了,也可能已在外面传播,从而促使马力杀他复仇。

几天后,特级教师张鸣松的丑闻,飞速在南明高中及整个教育圈传开。不久,就有多位他带过的毕业生,年龄从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主动站出来揭开真相,承认被张鸣松猥亵过的男生共有五人,或许有更多的人将永远隐藏这个秘密。

然而,此案最关键的证据——张鸣松拍摄的那些不雅照片,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叶萧与同事们反复勘察了现场,确认马力的供述基本属实,杀人凶器与被害人咽喉的伤口吻合,刀上沾满马力的指纹,他的满身血迹也属于死者,经鉴定无任何疑问,就是在杀人时溅到身上的。

不过,叶萧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认为房门的痕迹存在疑点,似乎有人故意给马力留了门?虽然,马力一口咬定,凶案是自己一个人干的,却说不清捆人的尼龙绳从哪来的?开始说在网上买的,后来改口说从路边捡来的。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叶萧把以上疑问说了一遍,反正案子都已宣判了。

“是有些怪啊。”

司望十九岁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成熟与冷静。

其实,叶萧是在故意试探他,却无法拿出证据。何况在案发现场,并未发现第三个人的指纹或毛发。张鸣松家门口的楼道,没有安装过摄像头,保安也只对马力留有印象,其他人故意避开了摄像头,通过车库与楼梯来到现场。

“我查过马力手机的通话记录——最后一次接到电话,是在杀人前一个小时,来电号码是案发地附近的公用电话。马力解释说这通电话是有人打错了,我调查了道路监控录像,很遗憾这个电话亭是个死角,没能看到打电话的人。”

叶萧说这段话时,司望却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听着——马力这几年的通话记录都调出来了,其中就有你的号码,大约在两年前。”

“我是住在谷家时认识他的。”

“不错,马力曾经在尔雅教育集团任职,在谷家破产前夕,担任过谷秋莎的总经理助理。我专门询问过他,但他说当时你还是个小学生,不可能与你有私下来往。”叶萧停顿了一下,特意观察司望的表情,“我想向你证实一下,他是否说谎了?”

“我想先知道一点——今天法院的判决结果?”

“死刑。”

作为一个抓获过无数杀人犯的警官,叶萧郑重地吐出这两个字。

“马力一审上诉了吗?”

“他完全认罪,没有上诉,希望尽快执行死刑。市中院会在三日内报请市高院复核,最后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司望的嘴唇有些发紫,背过身去咳嗽几下,皱着眉头:“这个板筋的辣放太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是这个结果,我还有必要说吗?马力什么时候上路?”

“接到最高人民法院执行死刑的命令后,将在七日内行刑。”

“枪毙?”

少年狠狠咬下一口牛板筋。

“不,现在是用注射的方法。”

叶萧的这句话,让司望一不留神咬破了舌头,痛苦地捂着嘴巴:“悲惨世界!”

“什么?”

“凡是看过这本书的人,都会遭遇厄运,不是死于刀子,就是死于针管!”

第十四章

2014年6月19日。

清晨,天还蒙蒙亮,司望悄然起身洗漱,镜子里是张十九岁的脸,已有几分成年人的样子,尤其这双黑洞洞的眼睛。

十天前,司望刚完成高考,几乎每门考试都是第一个交卷,在老师与学生们的瞩目中,面无表情地走出考场。

高考后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关在家里上网,看各种各样的恐怖片。何清影虽然有些担心,但总比他出去闯祸强,何况叶萧警官上门告诫过她,6月19日这天不准司望出门,无论他去哪里都要打电话通知警方。

昨晚,何清影坐在电视机前熬了一整夜,凌晨四点才撑不住睡着了。此刻,她在沙发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如果再晚几分钟,天放亮些等她醒来,司望就没有出门的机会了。

他无声无息地走下楼,骑上自行车蹬出小区。梅雨季节的空气异常潮湿,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许多地面还积着水,不晓得何时会再下雨。

司望买了两份蛋饼充饥,茫然看着街头早起上班的人们,自行车龙头犹豫几下,却转向了安息路的方向。

十分钟后,自行车飞驰到这条安静的小路,他用单脚点地眺望四周,路边的银杏越发茂盛,树丛掩盖着几座小洋楼的窗户,偶尔响起清脆的鸟鸣。

看着那栋沿街的老房子,窗里传出居民刷牙洗脸的声响。紧挨地面的半扇窗户,蒙着厚厚灰尘——他想起了尹玉,还有上辈子的老头。

忽然,司望转身看向街对面,那栋空关了三十年的凶宅。

安息路19号。

跨过狭窄的马路,生锈的门牌快要掉了,门前挂着铁链与大锁。四周没有半个行人,他翻过低矮的围墙,锻炼两年多的身手,翻墙什么的真是弱爆了。踩着凶宅的院子,司望心底泛起一股恶心感,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楼上。他从一个破碎的窗口爬进去,晨曦照进昏暗客厅,地上积满灰尘,相比上次来访没什么变化。

1983年,秋天的雨夜,他的妈妈何清影,在这里杀死了自己的养父。

墙上的符号与线条依然醒目,只是陈年血迹早已褪色。

他蒙着鼻子走上楼梯,发觉二楼窗户已被打开,凉爽的穿堂风呼啸而过,似乎扫去了不少尘埃与蛛网。

第一扇门还是肮脏的卫生间,第二个房间里有着尸体般的大床,直到最后一扇门——何清影童年时的闺房。

小心翼翼推开这扇门,心头跳起某种熟悉的感觉,就像1995年6月19日深夜。

二楼的魔女区?

转身要逃跑的同时,身后吹来一阵阴冷的风,某个人影已投射到对面墙上。

司望无处可逃,正要弯腰转身送出一记勾拳,铁棍已重重地砸到头顶。

似有某种金属在身体里。

天旋地转,他倒在肮脏的走廊上,鲜血汩汩地从额头涌出,直到流满自己嘴巴。

咸咸的,涩涩的,死亡的味道。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在地板上震动着耳膜,努力要把眼睛睁大,却被血水模糊成一团红色,只见倾斜而浑浊的世界。

有人抓住司望的脚踝,将他拖进小房间,胸口与脸颊与地板摩擦,疼得像火烧起来。

眼前有个破烂的木柜,摆着几个赤裸的木头娃娃,那是妈妈小时候的玩具,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他——是娃娃把自己打晕的吗?

柜子旁边是小木床,铺着一张薄薄的竹席,还有枕头与毛毯。墙边扔着个行李箱,一大堆吃剩下来的方便面盒子、烧油的旅行炉和大桶的饮用水。

他用尽全力挪着脖子,再把眼球移动到极限,才看到墙边那面镜子,椭圆形的木头黑框,竟然已被人擦亮了。

终于,镜中照出一个人影。

二楼昏暗的房间,锈迹斑斑的镜面颇为模糊,当那人靠近镜子,依稀照出一张男人的脸。

“路中岳?”

牙齿之间微微颤抖,有些怀疑和不确定,又因嘴里含有大块血水,听起来含糊不清。

那个男人从镜子前转身,拉开厚厚的窗帘,探头往外面看了看。他从司望口袋里掏走手机,下楼去检查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回到二楼的房间。

司望的体魄超出常人,额头的鲜血已自动止住,只是脑袋昏昏沉沉,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对方把他固定在一把椅子上,又找出一根结实的绳子,将他从头到脚捆绑起来。

终于,中年男人额头上的青色胎记,清晰地暴露在司望眼前。

他喘着粗气半蹲下来,凝神皱起眉头,目光里有些惋惜:“终于又见面了。”

“你……你……果然还活着……”

司望说出每个字,脑袋都会剧烈疼痛,几乎就要爆炸。

“没想到,你竟会主动找上门来,要不是我做通缉犯的八年来,每一夜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耳朵就像兔子般灵敏——或许被绑在这里流血的人就是我了。”

“你……在这里……等我吗?”

他托着司望的下巴回答:“我可没那么大胆量!想起四年前的秋天,你带着那个警察来找我,真把我吓出了半条命。”

“为了黄海。”

司望闭上眼睛,自言自语。

“两个月前,我刚从南方回来。作为被全国通缉的老逃犯,我有三张不同的身份证,却还是不敢住旅馆。这栋小楼是我叔叔的家,差不多三十年前,他被人杀死在楼下的客厅,从此成了凶宅,再没人敢踏进一步——我想你或者警察,都不会想到这个地方的!所以,我感到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6月19日,你不会忘了这个日期吧?”

终于,司望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申明?亲爱的望儿,至少在那大半年里,我还是你的养父呢!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妄想狂,永远在撒谎的小孩子,被你身边的阴谋家控制着,比如你的妈妈何清影,比如那个叫马力的混蛋,为了夺取谷家的财产,同时也把我彻底地毁了。”

“路中岳,你应该感激我才对——是我发现了你被谷秋莎药物阉割的秘密。”

果然触到了痛处,他凶狠地扇了司望一记耳光,又揉着少年的脸颊说:“对不起,你都长到那么大了,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吧?”

“真的,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上午,我先来安息路,对面有申明住过的地下室。而这栋沉睡的凶宅,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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