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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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君-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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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属一般经营手法。”
  “说得对。”
  诸辰问:“你有没有怀疑?”
  同事莫名其妙;“有何可疑?”
  诸辰不再出声。
  周末;她与甲君乙君聚会。
  她列出可疑之处;“最奇怪之处;是竟然无人觉得奇怪。”
  任意问:“听说你弄来一箱冰酒?”
  “正是;加拿大最新特产;香甜无比;一喝上瘾。”
  诸辰并无嗜好;衣食住行都能将就;但是她爱喝葡萄酒;这是一笔开销。
  “零下八度半夜三时采摘葡萄;你听过没有?又必须维持低温;故立即在户外用机器榨汁;这些葡萄已结冰成为小小冰珠;每颗只榨出一滴汁液。”
  周专却在细读诸辰列出的线索表格。
  诸辰斟出酒来。
  任意嚷:“哗好香水果味。”
  周专呷一口;“太甜了。”
  诸辰说:“我本来不喜甜酒;却喜欢这个。”
  “女孩多数嗜甜;你们是日本人口中的甘党。”
  周专放下酒杯。
  诸辰问:“你可会建议请上级调查子洋集团?”
  周专摇头;“那不是我工作范围。”
  诸辰生气;“一个孩子将要溺毙;叫擅泳的你跃下池中救命;可算你工作范围?”
  “子洋集团不是幼儿。”
  “哼。”
  任意前来调解:“水门事件得以揭露;谁的功劳至大?”他顾左右言他。
  诸辰答:“倒不止那两名小记者。”
  任意笑;“是那个叫深喉的告密人。”
  “谁看过那套叫《深喉》的三级片?”
  任意摇头;“我从来不看那种电影;砖头相信更加不会;猪;只有你才有兴趣。”
  诸辰笑;“我也失之交臂。”
  “我去弄来大家看看。”
  是一个噩梦
  这时周专忽然说:“案件得以揭露;是因为当年记者获得《华盛顿邮报》执行编辑布赖利的支持。”
  诸辰接下去:“布赖利不过是编辑;最终决策握在督印人手中。”
  三人都是新闻系学生;这件事他们滚瓜烂熟。
  任意接上去:“督印人是格兰姆夫人。”
  “正是;当晚;格太太在家中宴客;祝酒的时候;执行编辑打电话给她:‘这一分钟就要决定;去不去马;该稿刊出;要不作罢’;格太太答:‘去’;一个总统就此下台。”

  “真不容看轻女生。”
  任意说:“女人真奇怪;好的非常好;坏的极之坏。”
  诸辰瞪他一眼;“这是你经验之谈?”
  周专帮老友解围;“他不过是道听途说。”
  诸辰追问:“我是好女还是坏女?”
  任意笑答:“有大学文凭及公寓作嫁妆;当然是好女;所以说;一切有产业继承的女子均是美女;不信;你读读贵报的社交版。”
  周专说:“到今日;我还是佩服格太太的胆识。”
  “格太太年前去世;所有报章均提及此事;致以最高敬意。”
  诸辰把话题兜回来:“你可会建议上级调查?”
  轮到任意帮周专解围:“即使子洋集团已经在他们档案上;他也不能告诉你。”
  这是真的。
  周专轻轻说:“做好你的妇女版。”
  “我的妇女版一百分;谢谢你。”
  他们两人告辞。
  诸辰闷闷不乐。
  她打了一个中觉;红日炎炎;悠悠入梦。
  真是一个噩梦;梦中的她已经老大;腰粗肚凸;家境普通;已生下一子一女;一屋塑胶玩具与噪音;忽而丈夫下班回来;原来是周专。
  他一脸倦容;放下有限家用;要茶水要拖鞋;喝令孩子们静下来。
  看到这种情形;诸辰吓出一身冷汗;不不;不可以这样;周专统共变了;从前年轻有为;殷实可靠的他忽然因循颓丧。
  噩梦继续下去:她又来到另外一个地方。
  门一打开;丈夫换了人;这次是任意。
  他身上有水果味香水;由此可知;他与年轻女子鬼混;诸辰怒气冲冲跑进寝室;一个艳女若无其事地走出来;诸辰伸出要打;被她拦住。
  “喂;怪你丈夫;别赖闲人。”
  诸辰气炸了肺;但任意笑嘻嘻地说:“你一向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诸辰发呆;这时;梦醒了。
  她出一身冷汗;赶紧淋浴;站在莲蓬头下发呆;梦境写实;无论嫁给甲君抑或乙君;过了十年八年;受生活折磨;婚姻迟早变质。
  她叹口气;裹上浴巾;坐在床沿发呆。
  太悲观了;对两位男生也不公平。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记得我吗;我是穗华表行王逸来。”
  “又有什么消息?”
  “难道不能喝杯茶吗?”
  “我工作很忙;不同一般文员。”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
  诸辰笑;“你那么富生活情调;又长袖善舞;不愁没有女伴。”
  “一到暑假;热闹非凡;留学生全部自欧美回返雍岛;不是留意工作;就是物色伴侣。”
  “你还不从中挑一个。”
  小王说:“没有一个像你这般聪明。”
  诸辰哈哈大笑。
  “说到消息:子洋集团有职员被警方逮捕。”
  诸辰凝神;“什么人?”
  “也难怪一个记者会对子洋集团产生疑窦;这间公司的确疑点重重;他名下一名律师被控挪用客户款项。”
  “那人叫什么名字?”
  “律师张汉碧。”
  诸辰懒洋洋的精神一下子提起来。
  “小王;我改天才与你喝茶;报馆有事;我必须赶回。”
  她丢下电话;飞快更衣;奔回报馆。
  只见港闻版及财经版同事正在争做新闻。
  诸辰抢阅他们的报道。
  “子洋集团旗下资深律师张汉碧被控十二项偷窃罪;昨在区院承认侵吞伟能国际有限公司购入石柱村道三百万印费……”
  诸辰抬起头来。
  五
  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能干的年轻律师竟一夜间成为阶下囚。
  吞并客户的厘印费;这会是他?
  假如诸辰没有看错人的话;张汉碧才不会做这种小眉小眼的事。
  她对经济版同事说:“有没有办法见一见张汉碧?”
  “有什么必要?此案经已了结;本月二十三日判刑。”
  诸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做了一番调查工作。找到唐天颢律师的地址。
  诸辰立刻驾车到她家去。
  唐律师住在山顶一层小洋房;排场与收入完全不成比例。
  诸辰按铃;女佣来应门;她拒绝开门;“唐小姐不见客。”
  “我是她朋友;我叫诸辰。”
  背后传出主人家声音:“请诸小姐进来。”
  果然是唐天颢;只见她双目通红。
  诸辰开门见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律师饮泣;“他叫我立刻嫁人;切莫以他为念;他将入狱。”
  “他是侵占客人三百万厘印费的人吗?”
  “不。”
  “唐律师;你一定有端倪。”
  唐天颢用手掩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叮嘱我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任何话。”
  “我想见一见张汉碧;请你替我传话。”
  “他不想见人。”
  “请代我传话。”
  “诸小姐;你只是一个妇女版编辑记者。”
  诸辰瞪她一眼;“最看轻妇女的也是妇女。”
  “我为什么与你说话?我根本不应见你。”
  诸辰说:“因为你心中有冤情。”
  唐天颢忽然静下来;半晌她说:“你等一等。”
  她进书房去打电话。
  诸辰打量她与张汉碧同居的住宅;的确装修得美伦美奂;家具陈设名贵但低调;品味十足;子洋集团怎样厚待职员;可见一斑。
  诸辰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唐天颢出来;平静地说:“明早六时正在我家集合。”
  诸辰站起来;“明早见。”
  天气真的热了。
  太阳位置已挪到北回归红上。
  诸辰打扮一贯朴素;白衬衫卡其裤;准六时在唐宅门外按铃。
  女佣启门;请客人到客厅等一等。
  诸辰看到小洋房附设的腰子形泳池。
  这等生活享受;羡煞旁人;不过;是需要付出昂贵代价的吧。
  不一会唐天颢出现;她朝诸辰点点头。
  诸辰跟着她走;她们踏上一辆黑色房车;司机向郊外驶去。
  诸辰知道此行是往拘留所;唐律师说得对;她只是一个妇女版编辑;她很少接触社会阴暗面;最可怕一次访问是少女失恋自杀不遂。
  清晨;阳光普照;可是公路却越走越阴森;一路上无人说话。
  终于;车子在一座深灰色厚重的水门汀大厦前停下来;诸辰强自镇定。
  她们下车;向一扇狭窄小门走去;与监守人员说了几句话;她与诸辰出示证件;经过核对;两人进了窄门。
  咚一声门在身后关拢;诸辰双腿发软。
  室内没有阳光;制服人员领她们进走廊;经过金属探测器及搜身;又再走向另一通道。
  诸辰在心中对自已说;当是飞机场禁区好了。
  终于最后一扇门打开;她们看到一张大桌子;有人穿着灰色囚衣坐在椅子上等。
  诸辰一时没把他认出来。
  他抬起头;“诸小姐;你好。”
  呵是他;是张汉碧;原先风度翩翩;穿意大利名贵西装的他今日憔悴干瘦;像是换了一个人。
  诸辰吃惊;她双手微微颤抖;她按捺自已;朝他点点头。
  “诸小姐;天颢说你想见我。”
  诸辰点点头。
  “你代我劝天颢死心;是我自愿走上这条路;与人无尤。”
  唐天颢饮泣。
  张汉碧凝视女友;“三年后出来;我又是一条好汉;我不打算再见你。”
  他转过头来;“诸小姐;你可是想打听什么?”
  诸辰知道她需把握时机;此刻一定要话说清楚;她深深吸一口气;“张先生;你替什么人顶罪;你所犯何事?”
  张汉碧一怔;他笑了。
  这时;制服人员吆喝;时间到了。语气声调;同三百年前水浒传里形容的公差一模一样。
  这时张汉碧忽然在他女友耳畔说了一句话。
  唐天颢一呆。
  讲完了他站起来;“保重。”
  他再也不看女朋友一眼;抬起头;走出去。
  诸辰再次看到阳光的时候;因紧张胃部抽搐;几乎呕吐;呵回到阳间来了。
  她们坐原车出市区。
  打开车门下车之际;唐天颢忽然说:“今晚午夜十二时;天后地下铁路站;你一个人。”
  诸辰抬起头;“什么?”
  车门已经关上;车子绝尘而去。
  这时忽然有人拍她肩膀;“你回来了。”
  诸辰再也忍不住;整个人跳起来;疯狂尖叫了一分钟。
  周专紧紧箍住她;“怎么了;怎么了。”
  她把他拉回家;关上门;一五一十把经历告诉周专。
  周专不出声;他斟出浓茶给诸辰。
  半晌他说:“妇女版有许多新闻可做;乳癌有一只新药叫…”
  诸辰斥责:“你就会说这么多。”
  “警方整组商业罪案人员正在调查子洋集团;毋须你插手。”
  “呵;终于说出真话。”
  “是;我署也已着手与警方联合行动。”
  “到底是什么事?”
  周专微笑;“商业罪案。”
  “说了等于没说。”
  “你胆大心细;做记者是好人才;但是这件事;牵涉甚广;你回头是岸。”
  诸辰静了片刻;轻轻说;“回到岸上;照顾孩子丈夫;闲时间做义工;培养阅读兴趣;学画画;可是这样?”
  “你愿意吗?”
  “性情不近;来世诸辰也不会那样做。”
  周专却不生气;他握着诸辰的手;微微笑;“幼时你妈喂多了奶;你脑子吃出毛病来。”
  “是;有志气的女子全是疯子。”
  “诸辰;不要再追究子洋集团的事。”
  “我并无线索。”
  这时;任意来了;他放下早餐;“市集新鲜出炉烧饼油条;”放下又冲下楼。
  停车场有一辆红色开篷小跑车在等他。
  诸辰对自已说:看;再迟疑;甲君与乙君都会在她跟前消失。
  司机女郎长发披肩;在风中飞舞;煞是好看。
  诸辰轻轻说:“周末座谈会看样子就要结束了。”
  周专却对好友有信心;“不会;他去去就回。”
  诸辰双手抱住膝盖;“你们的伴侣;将来一定痛恨我。”
  “你把别人看得太小器。”
  “那么;是我痛恨她们。”
  这时;周专身边的手提电话响起来;他一听;声音马上降低;“是;我马上来。”
  诸辰似笑非笑看着他;“是你妈妈找你?”
  连周专都调皮起来;“你说得对。”
  他也走了。
  诸辰连忙进浴室沐浴;上衣已经被汗湿透;几乎要剥下来;她闭上双目浸在浴缸里良久;松驰神经;不住把神秘约会在脑中打转:一个人、午夜、天后、地下铁路站。
  诸辰一向开小房车;这天后站在什么地方;还得找一找。
  真惭愧;还自称记者;平日却只接触社会某一层面。
  她自浴缸起来;抹干身子更衣;坐在书房里看地图。
  无论怎样;她都要赴这个神秘约会。
  她决定在出门之前;在周专家电话录音留言;以防万一。
  下午;她接了几个电话。
  “诸小姐;最新狄奥秋装到了;发布会在周三十二号下午三时举行;请帖已发往报馆;不过再特地通知诸小姐一声。”
  “我是妈妈;好几天没看见你;有空回家吃饭。”
  “诸辰;报馆找你;速交稿。”
  诸辰连忙赶回报馆。
  这时;她上月预约的名歌星带着助手与秘书婀娜地上来找她;同事们愉快地走近要求合照。
  妇女版;多姿采。
  这是她的口号。
  歌星走了;诸辰不得不静心写她的专访。
  龙精虎猛的她;才写了两千字就已经疲累;人脑只占人的体重百分之二;可是却耗用全身百分之二十体能;写稿的确是吃力的一件事。
  而且;绞完脑汁;那日只有半死不活分儿;什么也提不起劲;一个同事说得好;“连接吻拥抱都没有兴趣。”
  编辑读了诸辰文字;这样说:“你的优点是观察入微发掘新意;这种写滥了的歌星访问由你做来仍有可阅性。”
  诸辰说:“谢谢你。”
  “你形容歌星身上穿的环孔;共十二个;还有看不到的部位;叫我读了骇笑。”
  “两只耳朵共六个洞;左鼻侧下颌舌头各一个;肚脐一枚;乳环两枚;心理学上说;这是继纹身之后另一种自残自恋的极端做法。”
  “观点奇特。”
  “还有照片配合;至于她的歌艺如何;已不重要。”
  诸辰看时间;正是晚饭时分;她跟同事去小馆子吃海鲜;活生生鱼虾蟹;上桌时都还会跳动;近日海水污染;吃这些也冒险;可是同事们欢呼:吃死算了。

  诸辰胃口欠佳;有人问:“闷闷不乐;可是不能决定甲君还是乙君?”
  “我的版面上从来没提过这两个人。”
  “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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