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旅》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生活之旅- 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都好听,是不是?”
  “来了!”
  王沛中一个箭步上前。
  两对父母几乎肩并肩一起出来。
  倒底有一定年纪,有点倦态。
  振星内疚,他们为她,自零岁直烦到今年二十一岁,这笔儿女债也真够瞧的。
  说不出话,只得紧紧握手。
  他们一致同意“有话慢慢说,先回酒店休息”,不比年轻人,上飞机前一小时还在
  办公室,下了飞机叫部计程车又直赴分公司。
  纪月琼心细,问道:“这是谁家的司机与车子?”
  “朋友。”朋友是邓维楠。
  周舜昆则问:“婵新呢?”
  振星答:“她很好,我同她天天见面。”
  这时,王沛中的母亲讲了两句福建话。
  振星马上看一看王沛中。
  沛中说:“讲你比照片更漂亮。”
  振星忙用国语答:“伯母才美呢,皮肤比我们都好。”
  伯母笑了。
  振星说的是实话,上一代妇女诚然驻颜有术,照说王沛中是幼子,王伯母说少已接
  近六十,不知怎地,看上去犹似中年人。
  据说那是因为她们不夸张,没有大动作,少说话,不乱笑,饮食又有节制,又无夜
  生活之故。
  什么都是要讲牺牲的吧。
  照这种情形看来,周振星到了三十岁,已经可能比母亲及伯母老相。
  到了酒店,两对父母分批回房休息。
  纪月琼一把拉住女儿。
  “葫芦里买什么药?”
  振星拍手笑,“妈妈说话真有趣,都有典故吧,想古时华人的药一定装在古怪的容
  器里,让病人模不着头脑。”
  “少扯淡,从实招来。”
  振星泄了气,老老实实对父母说:“我的计划有改变。”
  纪月琼恼曰:“你有什么计划?不过去到哪里是哪里。”
  周舜昆在旁劝道:“其实做人不外如此,俗云人第不如天算。”
  振星忙上前陪笑脸,“妈妈一生英明神武,巾帼不让须眉,没想麦虎母犬女,真是
  丢尽了脸,什么地方都不用去。”
  纪月琼瞪女儿一眼,“你倒是道尽了我的心声。”
  “妈妈,知母莫若女嘛。”
  周舜昆咳嗽一声,“为何忽然改变主意?”
  振星收敛了嘻皮笑脸,摊摊手,“生活中原来还有许多其它有意义的事有待实践。”
  纪月琼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三年大学已经启发了你。”
  周舜昆劝道:“你别老讥讽地,她会反感。”
  纪月琼看着丈夫,“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怕我不高兴。”
  “唉,你我是这个家庭的奴隶,有何作为。”
  噫,父母开始唱双簧矣,事态略见严重。
  “妈,取消婚约又不是离婚。”
  “错,离婚是无可奈何,取消婚约乃出尔反尔,儿戏之至。”
  振星悻悻然,“见仁见智耳。”
  周舜昆摆摆手,“我站在女儿这一边,无论怎样,我支持振星。”
  振星鼻子一酸,低下头来。
  纪月琼咦一声,“奇怪,我有说过要逼女儿出嫁吗,留她在身边有什么不好?”
  振星完全放下心来。
  周舜昆又惋惜道:“不过也许将来就碰不到比王沛中更好的人了。”
  “沛中的确不错,不过那一等级的人才还是很多的,即使终身不嫁,一个人也有一
  个人的好处。”
  周振星只觉自己幸运,她朝父母拱手鞠躬,“谢谢支持,谢谢各位。”
  婚礼就这样非正式无限期押后。
  周氏伉俪陪着王氏贤夫妇倒处吃同逛,分手之际依依不舍。
  王太大当面称赞纪月琼:“这么时髦的一个人,对我们这些阿巴桑毫无架子,真正
  难得。”
  这时纪月琼亦觉得亲家是豪爽磊落的生意人,怪不得发了大财,深觉婚事不成是宗
  憾事。
  无奈她不得不尊重女儿的意愿。
  纪月琼想起多年多年前的事来,一日上午,她正淋浴,忽然发觉有人偷窥,呵原来
  是两岁多一点的振星,正笑咪咪在浴帘外张望,接着取过搁在一旁的浴巾,双手捧着递
  给妈妈呢。
  当时纪月琼的眼泪就飞涌而出。
  当然她要支持振星,她们是母女。
  不要说是这种小事,再大的事故,责备管责备,支持还是支持。
  振星也没闷着,她悄悄接姐姐出院,急急安排父亲同她见面,这边又要应付王家三
  口,还得随时要听邓维楠的消息。
  不是不累的。
  如有选择,周振星情愿做三十日苦工,打扫洗熨煮,蓬头垢面,在所不计。
  她真捏着一把汗,悄悄同婵新说:“幸亏你没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怎
  么同父亲交待,所以我同你都得好好活着,千万不能死,死了没交待。”
  婵新一想,却是事实,内心不禁恻然,说到孝道,振星这家伙比她明白得多。
  周舜昆问女儿:“你这样四海为家,要到几时呢?”
  婵新笑笑答:“教会即为我的归宿,我没有流浪的感觉。”
  周舜昆说:“说你同妹妹不像呢,才不是,两个人回答起父母的问题来,均滑不留
  手,避重就轻,讲了等于没讲。”
  这时振星忽然谦虚起来,“呵姐姐胜我多多。”
  周舜昆瞪她一眼,“你俩旗鼓相当,不相伯仲。”
  振星只得噤声。
  周舜昆吁出一口气,“若要好,老做小,我只得尊重你的选择,恭敬不如从命。”
  纪月琼劝道:“这话说得赌气了。”
  婵新只是陪笑。
  幸亏不久都走了。
  壬沛中陪地老爸老妈回台北,周舜见陪妻子到新加坡探亲,只剩她们两姐妹留在香港。
  振星搔搔头,“曲终人教,怪寂寞的。”
  蝉新却问:“有什么办法不叫父母失望?”
  “有,立刻找两头好人家,我同你即时嫁过去,各人生一对孪生儿,一半过继给周
  家,哈哈哈哈哈,以后一辈子快快乐乐,富富泰泰的过,没病没痛,没有烦恼……”
  婵新嗒然,“世上没有这种人吧。”
  “有些父母是不知道的。”
  “我们的父亲呢?”
  “大抵也不知道,可幸他愿意包涵我们。”
  “我们真幸运。”
  振星抗议:“那是我的口头禅。”
  婵新看着振星,“你不打算回去了吧。”
  半晌振星才说:“听说香港找工作容易。”
  “难怪天天在那里翻开南华早报。”
  振星已用红笔圈出数十份聘请广告打算行动。
  她说:“我想陪着你。”
  “振星,我不怀疑你的诚意,可是我劝你莫以我为重,下一站我可能会调到南美洲去。”
  “那么,或许我想在邓维楠身边。”
  婵新领首笑,“倒底还想近着熟人,不敢全盘独立。”
  “听王沛中说,反正婚期取消,他爸妈要把他拘回台北去帮家里大量设计改建旧屋。”
  “听,你可能永久失去他。”
  “我知道,失去他是十分可惜的一件事。”
  “怎么,又后悔啦。”
  “可是,我并不真想得到他。”
  婵新看着妹妹那患得思失的样子,不禁庆幸自己毋需选择。
  所有选择到头来一定都是错的,因为当时间过去,失去的全会变成最好的。
  当下婵新说:“你不同,你有福气,你永远会碰到更好的。”
  “那更令我心惊胆战,受宠若惊。”
  邓维楠再见到周振星的时候,发觉她已经改变了。
  振星刚见完工,一身打扮无懈可击,化妆明艳,举止文雅,换句话说,此刻的周振星同银行区一般行政人员无甚分别。
  在杜邦分公司就起码有百多名。
  邓维楠有点失望,他怀念那个毛燥豪迈穿着脏靴子的周振星。
  振星自他眼神中看出他的意愿,不禁轻轻道:“人是要适应环境的。”
  “你何必呢,我们要为生活,不得不作出迁就,你,你大可做回你自己。”
  振星大为讶异,“我,我总得长大呀。”
  邓维楠摇头,“太多少年老成,周振星不必成为一份子。”
  “多自私。”
  邓维楠笑了。
  “说说你找工作过程。”
  “机会是很多,可是新人的薪酬并不如传说中好,工作性质也很拉杂,生活程度非
  常之高,做它十年未必有节蓄,还有,交通挤,上班十分不便,相当吃苦。”
  “意见中肯。”
  振星自嘲,“早知如此,不如结婚。”
  这一句话提醒了小邓,他发觉振星手上那枚大钻戒已经收起来。
  “怕老板觉得你太阔气?”
  振星不知怎么说才好,先咳嗽一声,“我们协议押后婚期。”
  小邓一怔,不动声色,“延至六七月?”
  振星抬起头,很怅惘地说:“不,也许永远结不成了。”
  “你感觉好似很复杂。”
  “我不舍得。”
  “为何改期?”
  振星摇头,“真的,不是时候”
  振星很坦白地倾诉:“小邓,此刻人人都觉得年轻的周振星可爱,鲁莽都值得原谅,可是过了二十五岁,这可爱将会用磬,届时怎么办,我总得充实自己,不趁现在趁几时?我不愿一生做个草包。”
  “可爱的草包。”
  “小邓,谢谢你。”
  邓维楠看着地,渐渐她会学得精刮、世故、圆滑、把利害放第一位,名利放第二位,不消三五载,就迷失自己,像所有人一样,营营役役,为很小的事失意,又为更小的事得意。
  他知道,因为他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可是叫周振星不长大,又是何等残酷之事。
  邓维楠伸出手去,轻轻拨动振星额角的碎发。
  他温柔地问:“有没有人怀疑我是第三者?”
  振星哑然失笑,“你愿意扮演这种丑角吗?”
  “振星,为了你,任何事。”
  这种话,即使是假的,听了也舒服,何况邓维楠不是说假话的人。
  “维楠,有一间美资银行,在此训练伙计,预备稍后派驻温哥华,他们一看我的情况,就乐了,认为我非常适合,我得到那分工作的成数很高。”
  “以后你就得早睡早起。”
  谁说不是。
  自郊外的小别墅出来,起码要一小时才抵达银行区,中饭吃便当,六时下班,回到家天色已晚,要准备明日功课,最好早早上床。
  “你说我会习惯吗?”
  “当然你会,周振星,派你到戈壁或是火地岛你都会开花结果。”
  振星撇撇嘴,“我就是怕你会那样说。”
  终于讲到正经。
  婵新出来说:“邓先生,我们总得付房租给你。”
  邓维楠知道越推会越烦,于是爽快地答:“好呀,一季三千港元,我只是租两个房间给你们,其余地方,我自己也要用。”
  婵新知道他不在乎,笑道:“太便宜了,每月三千吧。”
  “这样吧,一口价,每季三千六,租不租拉倒。”
  振星抬起头,“妈妈说山海经里有个君子国,就是这样谈生意。”
  邓维楠说:“君子国好象是镜花缘里的传说。”
  振星问:“什么叫镜花缘?”
  “这是中国人的禅,”婵新解说:“镜中花,水中月,都不是真的,是虚无的幻觉。”
  振星骇然,“呵那多伤心。”
  “所以镜花缘其实即是无缘。”
  “唏,一本小说何必用到这样悲哀的名称。”
  婵新笑道:“悲剧容易动人嘛。”
  邓维楠连忙说:“租金就这样谈好了。”
  婵新说:“过几日我会到教会去听指示。”
  振星说:“她们修女也分等级,并非天下大同,侈女之上有高级修女,然后升为首席修女再有总级顶级修女,大抵也免不了有人装模作样,仗势凌人,只要是人,就有人的劣根性。”
  婵新瞪振星一眼。
  振星说下去:“婵新一样要小心侍候这些人。”
  邓维楠在振星耳边说:“明知何必故问。”
  通常他只能逗留半天时间,傍晚总得乘飞机回去,即使因公事留多一日,反而要住到酒店。
  周振星总是顺利地得到她要的一切,包括那份工作。
  一声想学好粤语,十个八个男同事扑上来表示一三五二四六下了班都有空,还有,星期日全天侍候。
  受训只需八个礼拜,但是每天时间相当长,有时忙至晚上八时,是她自己要跟着上司倒处跑。
  婵新问:“男同事喜欢你吧。”
  “喜——欢。”怪声怪气。
  “女同事呢。”
  “也喜欢。”
  婵新奇问:“何解?”
  振星笑嘻嘻,“她们觉得我笨,衣着头面又不如她们光鲜,况且,几个礼拜后就要走,没有威胁性。”
  婵新叹日:“有眼不识泰山。”
  第二天,振星驾车送婵新出市区到教会报到,然后上班,约好婵新中午在一间咖啡室等,以便接她回去。
  等等了大半小时,不见人影,振星急了,只后悔没把手提电话交给婵新。
  正在彷徨,婵新出现了。
  振星迎上去,谢天谢地,可是慢着,为什么她脸色如此难看,急问:“婵新,你没有事吧。”
  婵新坐下,喝一口咖啡,苦笑,“有,很大的事。”
   
 


  
 
 
  
 

(八) 
 
  振星一颗心沉下去,“又是哪一部份不妥?”
  “不不不,我身体茁壮无恙。”
  振星放下心来,“呵好极了,其余的事不要紧,你只要多多向天父祷告,必可解决。”
  婵新啼笑皆非,“你不懂,有人针对我,我自辩无效。”
  振星微笑,“我太知道了,你做事太过实览力,有人妒忌弹劾你。”
  婵新低头,“正是。”
  振星安慰她:“算了,东家不打打西家,还有,大不了自己做老板。”
  婵新气结,“你在说什么。”
  “通是几句老话,真正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何事别往心里去,尽了本分就算数,别动真气。”
  婵新听了低头不语,面色渐渐祥和。
  振星说:“好了,稍后你可以告诉我,他们挑剔你什么,现在我要回去上班,我替你叫辆车子回家。”
  婵新抬起头,“好。”
  虽作若无其事状,看得出是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