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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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之旅-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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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星看到邓某正笑着俯视她。
  振星忽尔涨红了脸,定定神,“你怎么来了?”
  “告一日假,来看看你,同时向你报告,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清水浦孤儿院。”
  他取出一迭照片。
  振星接过一看,欢喜得自床上跳起来,举起双手大呼哈利路亚,满室跳跃,“姐,你看,黄稀玉小朋友终于长出手臂来了。”
  婵新比振星镇静,但也忍不住微笑。
  振星放下照片,想起来,“婵新,医生怎么说?”
  “胃溃疡而已,切除部分即可复元。”
  “可是这样短时期做两次手术。”
  “也无可奈何了,小事耳,别老提着,邓先生会以为我们特别婆妈。”
  小邓只是笑,明亮双目款款情深。
  振星已分不清哪个是梦,哪里才是真实世界。
  他说:“修女,我同周振星出去走走。”
  婵新笑答:“请便。”
  振星问:“马利修女容易相处吗?”
  “同你打过交道,其它人等容易商量。”
  “咄!”
  “上车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振星的心一动,她跟他上了一部小小敞篷跑车。
  “我在香港,置了一个小小的家。”
  振星在心中嚷:我去过,我去过,我在梦中去过。
  她的额角冒出细细汗珠,握着拳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那么真实的梦。
  布子驶往郊外,开进一条私家路。只见一排小洋房,同振星梦中所见一样一样。
  版星张大嘴合不拢来,仪态尽失。
  只听得邓维楠说:“我自小是个实事求事的人,一向希望成家立室,思想也老派,觉得妻室需要供奉,我很想结婚。”
  振星颔首,“很多人以为洋派作风即对男女关系随便,这是误解。”
  小邓笑答:“中外都有不负责的人。”
  “像我,婚后大概还是需要父母照顾。”
  “这我不反对。”话出了口,邓维楠突觉汗颜,知道是造次了。
  周振星要嫁的人并不是他。
  振星指着一间房间,“这是书房吗?”
  “欢迎参观。”
  门一推开,振星便发觉明亮简洁的布置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她害怕了,握着双手,额角冒出汗来,不发一言。
  书架子上果然放着一具金色色士风。
  周振星呆呆的看着邓维楠取下它。
  “你打算吹奏什么歌曲?”
  邓维楠笑说:“色士风只适合在夏天晚上吹奏,小提琴倒是可以在这样早春寒冷的下午在淡淡阳光下演奏。”
  “那么,秋天又怎么呢?”
  “这就是我要学二胡的原因了。”小邓微笑。
  “那么,春季又如何?”
  邓维楠哈哈大笑,“买几只奏华尔滋的音乐盒子,齐齐开动,叮叮咚咚,伴陪我们睡懒觉。”
  振星拍起手来。
  但是…小邓黯然低头,“这些年来,你是我唯一知音。”
  振星清清喉咙,“我没有什么好……”
  邓维楠拾起头来,微笑说:“可是我并不是要在你身上寻找优点,我是真的喜欢你。”
  振星悻悻说:“谢谢你。”
  邓维楠握住振星的手,“我在这里等你,无论几时,你知会我一声,我即出现。”
  振星撇撇嘴,“有一个男全也这样对我女同学示爱,六个月后,她去找他,他已经结了婚,太太且怀了双胞胎。”
  小邓笑,“我不是那样的人。”
  “总有个时限吧,像罐头食物上盖的时限印章:过期不合食用。”
  “我不是罐头汤。”
  “没有时限?”
  “我不知道,或是明天你便投向我怀抱,或者不,那就算十年吧。”
  “十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王阳与黄稀玉都已成长变为少女。
  “不,”邓维楠说:“十年很快过去,比你想象快得多,转瞬即过,振星,届时,你一定成熟了,说话必然更有趣,鬼主意更多。”
  “我已经老了。”
  “何必担心呢,我比你更老。”
  这个时候,振星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忽然响起来。
  呵婵新有事,她立刻去听。
  果然是婵新,声音极度困惑,“振星,王沛中此刻在我身边,你能不能即时回到酒店?”
  “王沛中昨晚在温哥华才与我通过电话。”
  那头传来小王的声音,兴奋之极,“振星,我故意说有公事,挂了电话立即上路,好给你意外惊喜,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与你会合。”
  周振星看着邓维楠,大眼睛里全是歉意内疚。
  邓维楠摊摊手,“可是要回去了?”
  “你会了解吗?”
  绝知邓维楠微微笑,“不,我一点都不了解,可是有什么分别呢,你势必要赶回去见未婚夫。”
  振星沉默。
  过一刻她问:“你愿意与我一起吃饭吗?”
  “不,我今晚的飞机回去,”他一口拒绝,“况且,他是我世上最后想见的人。”
  振星不语。
  “对不起我并非一个大方的人。”
  振星轻轻说:“信不信由你,我倒是了解的。”
  邓维楠掏出一条门匙,“欢迎你们来住。”
  振星说:“这……”
  “修女也许想找个比较清静地方修养,这里反正是空着。”
  振星一愕,噫,邓维楠真周倒,婵新总不能一直住酒店里,母亲见到帐单会逐周振星出家门。
  “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邓维楠搔搔头皮,“我本来好好在纽约工作,忽然一日心血来潮,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自动请缨,跑到上海来主持分公司,今日想来,才知道此行根本是为着认识你。”
  振星不作声。
  他开车送她回酒店。
  两人在楼下话别,她像是去了很久,华灯已上,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又响起来。
  振星十分愁苦,她不愿他走,她不舍得,可是像他那样性格的男子,决不会与她拖泥带水,她必定要有所表示,作出抉择。
  振星终于下了车,关上车门,回到酒店。
  婵新来开门,见到是她,松口气。
  王沛中活泼热情心焦的声音叫出来:“振星你终于回来了,你倒底去了什么地文?”
  他冲出来。
  振星呆呆地看着他,王沛中见到她也愕住。
  半晌,两人都没有行动,僵在那里。
  婵新不得不咳嗽一声。
  玉沛中这才吃惊地说:“振星,这是你吗?半月不见,你怎么搞成这样?看上去你似个不修边幅的阿姆。”
  振星一听,跌坐在沙发里,仰起头,哈哈大笑。
  原来玉沛中嫌周振星丑。
  他没见过她真正蓬头垢脸,满身泥浆的时候。
  玉沛中连忙问:“振星,你吃了苦吗?你无恙吧。”
  连婵新都没好气,“你同我放心,她没事。”
  振星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是,我疏忽了打扮,看上去老了十年。”
  “振星,”王沛中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振星挥挥手,“皮肤头发都可以保养,何必孜孜计较皮相打扮,世上还有许多重要事情待办。”
  “振星,你的手上有抓破伤痕。”
  振星不耐烦了,“手不过是一双工具,小伤口会自动愈合,沛中,不必噜苏,还有,你来干什么?”
  王沛中退后一步,“我来给你一个意外惊喜。”
  “什么惊喜?”振星瞪着他。
  王沛中十分震惊。
  这是周振星吗?不不不,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周振星,如果真是振星,她应当似只快乐小鸟似扑出来,叽叽呱呱与他叙旧,可是此刻振星怒目相视,把他当小学生似教训。
  婵新又咳嗽一声,“沛中,你且回房去,我有话同振星说。”
  王沛中出房时喃喃道:“我好象不该来似的。”
  婵新关上门,“不要待沛中太苛。”
  “他真笨。”振星抱怨。
  婵新看妹妹一眼,“如果他是笨人,也不是自今天起才开始笨。”
  振星沉默。
  “有什么话,越快说明越好,以免误己误人。”
  “我想你是对的。”她低下头。
  振星拿起电话,与王沛中约好稍后一起吃晚饭。
  “明天我们会搬到一个朋友家去小住。”
  “我也正在想,这酒店实在太贵了。”
  “婵新,手术后我想你回到温埠,与我们一起生活。”
  婵新微笑,“我是教会的人,自然要回到教会去。”
  “你打算终身这样自一个地方教会流浪到另一个地方教会?”
  “这是我与上帝的盟约。”
  “你的工作十分有趣,更有意义,可是需索无穷精力时间,不适合你健康状况。”
  “圣经上说,日子如何,力气也如何。”
  振星叹口气。
  “振星,你看,一站一站,一处一处,上帝都为我准备,我所需要,一件不缺。”
  “你打算到何处去?”
  “也许去非洲肯雅。”
  “老天!”
  “那边也有需要帮忙的孩子。”
  “可是非洲!”
  婵新笑问:“有分别吗?”
  振星想一想,“我猜不。”
  “你终于明白了。”
  振星摇摇头,“不,其实我并不明白,但我想你已听到呼召,家人不明白也得尊重你的意愿。”
  婵新又微笑说:“或许去柬浦寨。”
  “真要命,父亲不知要多么担心。”
  “会习惯的,孝道固然重要,但是子女也不能寸步不离。”
  振星自嘲:“你看我没有能力,离都离不了。”
  婵新握住妹妹的手,“你只是爱他们。”
  “是,我爱爸妈,巴不得即时飞回去与他们见面。”
  稍后振星更了衣化过妆才去与王沛中见面,在烛光下喝着克鲁格香槟。她异常沉默。
  怎么开口呢。
  她不知道王沛中亦感到同样困难。
  终于他同自己说:王沛中,这是你的未婚妻,有什么话,清心直说好了,他开口:“这两个礼拜使你改变了很多,看得出你是受了震荡。”
  “是。”振星简单的答。
  两人又恢复沉默。
  过一会儿王沛中说:“其实我是来接你回去。”
  但是振星却答非所问:“沛中,作为中国人,你说应不应该——”
  王沛中生气了,冷冷打断振星,“这个问题,在高中与大学期间我已与师长及同学讨论过千万次,我不想再与未婚妻谈论它。”
  振星辩道:“你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吗?一人做一点,集腋成裘。”
  王沛中板着脸,“人各有志,我并不打算加入一窝蜂爱国热潮,我只要打理好自己,不叫华人丢脸;已是一项成绩,这叫先修身。”
  振星不语,一直喝闷酒。
  “我知道有些景象使你感动,修女给我看过那些孩子的照片,忽然之间你觉得自己拥有太多,以致内疚,故急急想分出幸福给他们: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没人会怪你。”
  振星微笑,王沛中并不笨,说他笨的才最笨。
  “这种热度会过。”
  “沛中,”振星忽然说:“我想把婚期押后。”
  “什么?”他放下酒杯。
  振星转动那只订婚指环,“我还没准备好,我需要多些时间,现在离五月只得两三个月了。”
  王沛中凝视她,知道在这个关头他需要维持镇定。
  他先要把事情弄清楚。
  到了结婚前夕临阵退缩的人,无论男女,实在不少,这种心理故障是可以克服的。
  王沛中一早知道周振星是感性动物,倒并不太过意外,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需要更多时间,可是这样?”背脊已经爬满冷汗。
  周振星原以为王沛中会大发雷霆,大兴问罪之师,当晚就叫她下不了台,正在害怕,谁知王沛中不但没有发作,还像十分了解似的。
  她如皇恩大赦般说:“正是正是,我需要多点时间。”
  王沛中接着问:“那些时间拿来何用?”
  振星吞一口涎泊,“用来看清楚我自己,用来做一份工作,用来试练一下我倒底擅长做什么……”因为的全是真话,语气逼切。
  王沛中自然听得出来。
  他微微松口气,还好,看情形并没有第三者。
  他有点为难,“我同你在五月的婚事,亲友都知道了,怎么押后?延期多久?”
  振星抬起头,她并不想敷衍王沛中,“起码一年。”
  “哗,一年!”
  “沛中,请你包涵。”
  “帖子都几乎发出去了,喜筵也订下,就差一袭婚纱没选好而已,振星,你知道婚后我会给你最大自由,大可同独身一样生活。”
  振星恳切地说:“沛中,一年,多一年陪父母,多一年陪姐姐。”
  “我从没听过更坏的借口,你又不是要嫁到西伯利亚去,这里边一定有别的原因。”
  菜肴端上来了,两人哪里吃得下,任由它们堆在面前。
  振星拿起香槟瓶子,自斟自钦、侍应生抢着过来服侍,她扬手叫他们走开。
  “振星,你整个人变了。”
  “是的,在过去两个星期内,我的视野广阔千倍,我有机会亲身体验到从前只在新闻中看到的人与事,沛中,原来世界真的那么大,层面那么复杂,而我,我是那么幼稚。”
  “振星,相信我,你没有什么不好。”
  振星越说越坦白,“我已不甘心在一袭婚纱中钻进钻出。”
  王沛中叹口气,隔很久才问:“你肯定不是因为第三者?”
  周振星扪心自问:说,说呀,可是因为邓维楠?有什么话不妨清心直说,一了百了。
  不,她很清楚,不是因为邓维楠,邓维楠那自由宽大的世界也许,但不是邓维楠本人。
  周振星心平气和道:“不是第三者。”
  王沛中说:“对不起,我猜你也不是那么轻佻的人。”
  “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你了。”
  “呵,那是何时何地?”
  气氛略为缓和,可是两人仍然全无胃口。
  菜白搁着,凉了,由侍者收去。
  振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原来,出过力是那么愉快,帮了人:心里有那么大的满足。”
  王沛中苦笑。
  “怪不得婵新不愿停下来,她似一只玉瓶,她的爱心点亮了她,她美得使人眩目。”
  “你不是想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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