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留给自己,把身体弄坏了。”茱敏梗着声音说道。
是呀!这个宝贝女儿自小就懂事,让她操心的机会的确不多,柳母很清楚,茱敏一向自律,也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如今这唯一的女儿就要离开家乡,北上求学,担心她一人在外受罪吃苦,整颗心都揪紧了。
“别管我了,顾妳自己就好。”柳母抹去眼角的泪水后才轻轻把女儿推开。“好了!火车快进站了,进去吧!”
“嗯!”
依依不舍的与母亲告别,才通过剪票口,回眸一望,母亲的身影竟变得有些朦胧。
神经!一向理智的她,不习惯这样的感觉,暗骂了自己一声,用力眨去眼中的水雾,冲回剪票口,站上栏杆。“妈!两个礼拜后的星期六,我会回家啦!还有每天我都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柳母闻言立刻摇头。“不要每天打电话,长途很贵!等妳到学校,安顿好一切以后,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就好!”
“好!我不每天打电话,我写信给您!”她和母亲高分贝的对话引来众人的注目,可她不在意,直见到母亲脸上无奈又好笑的神情,才安下心来,挥挥手,提起行囊搭上通往另一段人生之旅的火车。
一九九二年纽西兰 他如苍鹰般立在高耸之巅上,傲然环视四方,远方覆着皑皑白雪的群山,映衬着如洗的蓝空,那景致有说不出的壮丽美感。
而在他底下……
云丞风猛地仰起头望向天空,他如鹰般的尊贵,理应看向远方而非下方,冷风刺刮着他的脸庞,此刻他应该如他的名一般,乘风而上,翱翔天际……
“ATeyouready?”身后的男子问道。
他已经杵在这够久了,久到让所有人不耐烦,他看向身后,后面还有十几名的“人客”正等着站上他此刻的位置。
深吸一口气,对着工作人员说道:“Yes!”
重新转过身,面对远方,无视脚下的空虚,以及那如镜般的绿潭.他张开双臂,如鹰般展开巨翅,张口大喊。“我欲乘风归去”随着去字一出,他轻轻地向前一跃,有片刻,摆脱了地心引力的纠缠,可终究抵抗不了,不到一秒,便直直往下急速掉落。
前几秒,他脑袋一片空白,惊叫声从他喉头爆开,冷风直灌进他口中,喉头瞬间发干,在到达最低点,他以为将掉入水中时,又来个拉扯,令他的发丝只堪轻轻滑过水面……
晃呀晃的,觉得全身骨头好象都要被摇散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倒立的世界,恍然间,有种重回人世之感!
工作人员拉起他,并解下身上的束缚时,他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他终于尝到飞起来的感觉,自由、阳光、无拘无束如同他的名,也是他未来四年大学生活的写照。
为了补偿十二载的寒窗苦读,以及与十万名考生竞争挤进大学的辛苦,接下来的四年,他要好好的吃、喝、玩、乐。
当然!他绝对要追上最美丽的女孩做女朋友,谈上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待心跳稍稍平缓,他举步朝高台走去,打算再一次品味这份无与伦比的刺激和自由。
因为他立誓做不受任何拘束、自由翱翔的风!
一九九二年台北 “月华,快下来!妳朋友‘们’都来了!”
“喔!”她漫不经心地应着,将绑起的马尾再梳个几回,直到泛出柔润的光泽,这才满意地放下梳子,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俏美的笑颜。
拉开门,旋身往楼梯奔去,轻柔布料做成的洋装,漂亮地扬起如荷叶边般美丽的裙波。
站在楼梯口,俯身望着朋友“们”,三个清一色都是男的,而且个个样貌都不差,各有所长,譬如A男擅作画、B男会弹吉他、C男有个好头脑……三人皆是众女子爱慕的对象,无论她与谁在一起,都会是很出色的一对。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爱慕她!
露出甜美的微笑,满意地看到他们脸上的仰慕和痴迷。优雅地走下楼去,柔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A男连忙说:“不会!不会!小意思。”
“就是呀!能帮妳的忙是我的荣幸。”B男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C男说:“对我,妳还需要客气什么?”
她嫣然一笑。“那就麻烦你们了。”纤手一指。“行李都在门边。”
顿时三个男孩争先恐后地冲过去,看谁拿到最多的行李。
她父亲丁敬亨走过来。“女儿呀!真的不让我送妳去学校宿舍?”
“爹地,不用啦!有他们帮我就够了。”月华四处望了一下。“妈咪呢?不来送我?”
“妳妈咪还在气妳跑去住学校宿舍而不住家里。”了父叹道。
她亲热地揽住父亲的脖子。“别这样嘛!我都长这么大了,该出去磨练一下,老是在家里让你们宠,这怎么行?反正我一放假就会回来陪您跟妈咪。”
丁父摇摇头,说:“妳会有时间回来吗?”下巴朝那群男孩指了指。“摆得平吗?”
“放心啦!他们算什么?您跟妈咪比他们还重要,我一定会常回来!”她在父亲的脸颊上亲了一记。“帮我安慰妈咪喔!”
他就是拿这个会甜言蜜语哄他们的女儿没辙。“好啦!快去啦!早点安顿好,再回家吃晚饭。”
“是!爹地!”她俏皮的向父亲行个举手礼。
二00一年 云丞风将车子驶进车库,匆匆熄了火后便拔起钥匙走进屋子。
静
没人在吗?他两步并作一步跑上楼,来到她的卧室门前,欲打开门时,手却停在门把,没有立刻转开。
“她”有没有打电话来家里?茱敏会不会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他松开门把,瞪着摊开的手掌,掌心已一片湿汗……
接到那通扰得几乎让他天地翻覆过来的电话后,他便无心办公,在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之前,人已在回家的路上了。他需要找人商量,而除了茱敏以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和他商量,毕竟她也是当事人!
轻敲几声,无人响应,深吸口气推开门,房内窗帘紧闭,一室昏暗,午后的阳光只透进少许,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野姜花香,靠窗的小桌上插了一小束的野姜花,那是他昨晚回家时带回给她的,本来全都含苞待放,经过了一夜,有三分之二部绽出优雅、白色的花朵让人欣赏。
视线一转,看到床上隆起的暗影,原本悬着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蹲下,人睡得正熟,仔细端详她的睡脸,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其实今天并不冷,可她却整个人缩在被中,瞧,额上都闷出汗了……
抽起床边的毛巾,轻柔地为她擦汗,并将被子拉下一点,通风一下,免得她继续问着。许是睡沉了,一向敏锐的她并未被吵醒,凝目望着她,紧绷的情绪也慢慢松懈下来。
熟睡的她,没有任何防备,没有竖起任何的墙,也没亮出任何锐利的刺……
一个念头闪进脑袋,他心跳不禁加快。
他知道不该造次,但他忍不住。
起身,脱下外套、领带,爬上床和衣躺在她身边。
闭上眼,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细细品味她偎在身旁的感觉,很陌生,但可不可以变熟悉呢?
他睁开眼,瞪着天花板发呆良久,这时身旁的人动了动,翻过身子,手正巧搁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加速,有片刻,他不由得想自己的心跳会不会将她唤醒?
如果她醒了,发现他躺在她的身边,会不会一脚将他踢下床呢?
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见她依旧沉睡着,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思绪纷乱地转着,如果她知道“她”回来了,她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吗?他不由得露出苦笑,抬起手覆住她的,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可以不知道,说不定事情就能更简单地解决。
只是,从开始就置身在风暴中心点的人,可以轻易地脱身吗?
答案一时无解。
冬日的午后,有着宜人的温度,是小眠的好时机。
困倦亦在此时席卷了他,轻轻叹息,再度闭上眼!决定不再想,此时此刻只想放纵自己,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与他的妻子共枕,一起有个小小的午憩。
门铃响了又响,像永无止息一般,总算把正在午睡的女主人从床上唤起。
张净文吃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挺着大肚子蹒跚地走去开门。
去他的胎教!被吵醒的她可是一肚子火气,不管来者是谁,她非把对方骂个臭头不可!那人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午睡时间吗?而且午睡对一个孕妇而言,是很重要的!
“来了!来了!别再按了!叫魂吗?”她大声响应着.之后门铃总算不再催魂响。
门一开,正欲破口大骂,却在看到门前那窈窕的身影时,愕然住了口,她抚着胸口,惊诧地打量对方,那女子背对她,穿著一袭亮黄色、剪裁合身的套装,浑身散发一股优雅迷人的气质。
“妳是……?”她犹疑地开口。
女子转过身,将脸上那副黑色太阳眼镜往发上一推,露出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庞,冲着她直笑,净文掩住嘴,然后顾不了大肚子,跑过去抱住她,欢欣地喊道:“月华!”
“净文!”月华热情回抱,看到老友的喜悦,令她眼眶发热。
“妳怎么跑回来了?”
“我不是已经告诉妳说我要回来?”月华进屋后,细细打量着客厅,有许多拼布作品,把整个屋子布置得非常温馨、可人,就像女主人的个性一般。
“可是我前天才收到Mail呀!”浮文从厨房端出热腾腾的花茶。
“那是我离开屋子前发给妳的……妳别忙了,看妳挺个大肚子走来走去,好碍眼呀!”月华忙拉住她坐下来,不让她张罗了,怕动到胎气。
“几个月了?”
“再三个月就可以生了!”净文拍拍肚子,那豪爽的语气令月华失笑。
“瞧妳说的,好象妳怀的不是孩子而是水果……”
“是很像呀!”净文定定凝视她,然后叹一口气。“为什么妳还是可以这么美丽?很多人去了美国都会发福,怎么妳都没有?”
月华轻勾脸颊旁的发丝,嫣然一笑,举手投足净是风情,令净文自叹弗如。“成天忙着念书,哪有时间养胖?整个人反而瘦了一大圈,哪像妳在学长的呵护下!看起来就是一个幸福甜美的小女人。”视线落在那隆起的肚皮,愉悦的表情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净文和曾经担任学生会主席的学长长跑恋爱多年,在一年前结婚了,是对人人称羡的佳偶。
净文扮个鬼脸。“少来!妳干脆直接送我‘黄脸婆’三字匾额。”一谈起自己的婚姻,即使才一年,已累积不少埋怨,老公的粗枝大叶常让她吃足苦头,因此逮着机会就开始诉苦,月华带笑耐着性子倾听。
两人东拉西扯,一壶花茶很快便见底,净文起身至厨房重新泡一壶,月华则翻看净文摆在客厅茶几下的结婚宴客照片,净文一年前结婚时,正值她在赶论文,所以没回国参加,当然,即使没那个论文,她也不会回来,毕竟,她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翻过数页后,毫无预期的,她全身一僵,瞪着那张令她当场头重脚轻的照片,她迅速别开眼,深深吸了口气后才又移回视线,照片上的人都是她所熟识的,全是她的大学同学,包括了曾是她最好的挚友,以及此生最爱的男人…!
望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即使五年未见,即使这是一年前的照片,但没变,一样会带给她心痛,尤其看到他们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
背叛者!
“月华……”
净文看见了她所注目之处,脸色不禁发白,原先轻松愉快的气氛不复存在。
“……他们两人看起来不错!笑得很开心呀!”月华冷笑道。
净文轻轻放下茶盘。“在我的喜宴上总不能板着脸,那多不给我面子呀!”她打哈哈,试图让气氛再度变得和缓。
月华继续翻看下面的照片。
“他和她现在如何了?”
净文迟疑着,该如何说起?话没说好的话,可是会影响到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包括了崇祺的命运。
“嗯……茱敏一向不太爱说她跟丞风的事。”她边倒着茶边说。
“为什么?”
投来的视线带着尖锐探询,令她差点招架不住,险些把茶溢倒出来。
“呃……妳也知道……茱敏的个性……她一向不爱谈感情的事……”净文干笑地说道。
但月华没有响应她,只是冷冷睇着她,令她笑容渐失。
净文叹口气,开始述说她所知道的。“他们结婚后,两人关系不是很好,谁也不理谁”用“水火不容”四个字会是很贴切的形容.幸好云丞风毕业后没多久便去当兵,给了两人足够的冷静期,不然依当时的态势,那两个人大概会
“为什么不好?”月华不放松地追问道。
“唉!因为那婚姻并不是茱敏想要的,即使那是妳成全的”她回想当时的情况,话不知不觉就出口了。
孰料这话引发了月华强烈的反应!“不想‘要’?!她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这么我行我素?什么叫‘我成全’?搞清楚!是他们逼得我不得不成全!当时在她‘要’的情况下,我有其它的选择吗?我可以说‘我也要’吗?”
“月华……”惨了!她不该这么说的,应该说那婚姻其实都不是两人所想要的,毕竟那只是意外,擦枪走火导致的!
许是察觉到自已太激动了,月华连连深吸口气,让自已镇静下来。都过了五年,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
时钟滴答滴答响着,一室静谧。
当她再度开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