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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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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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说话,朕不喜拘礼。”齐皇摇头笑笑,“你莫像尚旻一般处处怕朕,老朽如此,有甚么可怕。”昀凰展颐而笑,妙目流波地望了他,“臣媳曾听闻北地有奇姜,百岁不朽、老而弥辣。”齐皇诧异道,“有这等奇物?朕到未曾听说。”昀凰浅笑,“或是杜撰之物,未必真有,但这般人物今日已得见了。”
  齐皇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哈哈大笑,“朕就知道你们南人心思最是曲巧,不似北人鲁直,日后朕的皇孙必各有所得,融南北之长!”他笑得爽朗,见年轻的皇太子妃含羞低眸,越发心中快慰,“朕有生之年,惟愿南北永休干戈,互通所有,各取所长,过一世安平祥和。”昀凰笑容稍敛,从容迎上齐皇目光,“父皇仁厚为怀,皇兄所思亦是如此。”
  “可惜朕已老了,这太平盛世的冀愿只落在尚旻头上。”齐皇深深看她,慨叹道,“尚旻宅心仁厚,只是他久病初愈,性情多有孤僻,只怕要令你多受委屈了。”
  昀凰垂眸而笑,正欲开口却听殿外通禀,太子殿下回宫了。
  那颀长身影翩然而至,行走间广袖飘举,衣带生风。
  齐皇见了太子,面色微微沉下,“这是去了哪里?”
  太子端端垂首,神色异常恭谨,“禀父皇,儿臣探望皇叔归来。”
  齐皇目光变了变,终是缓和下来,“你皇叔可好?”
  “皇叔身子安好,只是不惯长居京中,打算明日便上表请辞,动身回封邑去。”太子语声轻缓,听在昀凰耳中却是莫名诡异,只觉他与初见时判若两人,非但看不出半分痴颠,更显出谦谦君子风度,竟让她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而这一对父子,看似父严子孝,却也透着别样的疏离。
  听得太子说诚王要离去,齐皇默然半晌,似有意分辩着什么,“他这又是何必,朕还想着过两日召他入宫好好叙上一叙……”太子并不答话,齐皇见此也转过话头,温言嘱咐昀凰好好休养,斥太子不可怠慢了她。
  仿佛要让齐皇看出这新婚燕尔的情浓,太子转头望了昀凰,眼似春水流波,隐隐含情。
  太子与太子妃跪送齐皇起驾离开东宫。
  该来的时刻总是要来,处处是大红喜色的东宫内殿,只剩新婚的太子妃与太子二人相对。他缓步来到她面前,衣摆的绛紫龙纹映入眼底,昀凰垂了眼,避无可避。
  一只冰凉的手将她下巴抬起,淡淡语声和着他的气息拂向耳鬓,“看来父皇很喜欢你。”这奇异笑意比他诡谲目光更加令人不适,昀凰转头避开他的手,勉强一笑,“妾身惶恐。”
  他的手又贴上她脸颊,凉凉的滑下颈项,“惶恐什么,是怕我么?”
  昀凰退开一步,“殿下,妾身有些乏了,请容妾身告退。”
  不待转身,他便迫近过来,吃吃笑着,“果真怕了我?”
  他越是意态亲近,越令她周身不适,仿佛从前看西域进献的女奴舞蛇——艳丽的毒蛇吐着红信,在女奴赤裸上身爬行,极尽盘曲缠绵,却也森然到极致。
  “殿下多虑了。”昀凰索性抬眸迎视,“妾身只是有恙未愈,不便侍候殿下……”他蓦然欺近,几乎贴上她身子,“我若定要你侍候呢?”昀凰僵了一僵,心中似被扎进一根刺,手足也渐渐发凉。他的身子已紧紧贴了上来,将她迫至身后屏风,无处可退,“你知道终日装痴做傻,任人耻笑,三年不近女色是什么滋味?”
  昀凰脸色倏然变了,来不及挣脱,只觉男子身躯的灼热已透衣而来,手腕蓦然被他拽住,强行探向他身子……“放手!”昀凰惊怒,手上如被炭火烫到,猛然间涌起浓烈嫌憎,想也不想便是狠命一掌掴了上去。
  他竟不避,脸颊脆生生挨了这一掌,白皙如玉的肌肤红印立透,唇角也渗出一丝鲜血。昀凰用力太过,手腕也震得一阵剧痛,却见他低低笑出声来,舌尖将唇上鲜血舔去,仿佛舔舐着甘美之极的味道。昀凰看得胸口一阵翻涌欲呕,这比女子更冶丽的容貌看在眼里,竟是如此诡谲怕人。
  “嫌弃是么?”他犹带血迹的薄唇弯成妖冶一笑,“为何要嫁与我这般废物呢,岂不知你的夫婿是个痴颠之人,比不得晋王风流瑞王英武……如此佳人,甘受委屈,究竟是皇后的位置太诱人,还是你在南秦已无处可去?”
  一字字都是寒冰侵人,昀凰怒极反笑,嘴唇颤颤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冰凉手指滑下她腰间,将衣带重重一扯,玉扣断开,腰间环佩散落一地,明珠四下滚落。昀凰抬手欲掩住衣襟,却被他狠狠钳住手腕,衣带随之捆绕上来。
  “住手!”昀凰挣扎怒道,“殿下是堂堂储君,妾身亦是一国公主,殿下就不顾及两国体面么!”太子停下手,冷冷笑了,“你在南秦艳名远播,彼时秽乱宫闱肆无忌惮,今日嫁了人,倒想起还有体面一说?”
  昀凰脸上血色在霎时间褪尽。
  他看着她惨无人色的面容,越发笑得舒畅,狠一发力将她双手用衣带紧缚,带子深勒入肉。这次她不再挣扎,木然任凭摆布,好似手上觉察不出痛楚。他一手滑入她衣内,俯身在她耳边曼声低语,“春宵苦短,不知太子妃是怎生尤物,何以让你皇兄神魂颠倒……”
  她缓缓抬头,眼中戾色大盛,猝然张口朝他颈项咬去。
  太子骇然惊退,颈上热辣辣已被她贝齿碰到,再慢得半步只怕要血溅三尺。昀凰双手被缚,一时立足不稳,倚着屏风跌倒在地。
  “贱人!”太子抬脚踢了上去,一手将她拽起,重重抛在床上。
  锦帛裂,鸾烛灭。
  玉勾零落,烟罗狼藉。
  黑暗里迷乱喘息声声起伏,男子的呻吟妖娆蚀骨,除此再也无声无息,仿佛只是一人的癫狂。甜靡气息里,隐隐有一丝血腥泅散……孽欲里起伏,摧折中颤栗,湮没在无底黑暗中的女子胴体,惨白如陵寝里开出的花,分明是活色生香,却比死更僵冷。

萧韶九成待来仪
更新时间2008…6…16 13:14:56  字数:0

 天色泛灰,寒夜将尽,东宫寝殿已是灯火通明。典仪、典衣、彤书等女官率宫人趋行入内,在垂帘之外列跪两行。内侍已侍候皇太子更衣起身,立地铜镜前的太子回转身来,花烛喜色犹存眼底,穿戴赤珠九旒,朱衣玄裳,仪容丰雅绝尘。
  众人跪拜道贺,齐颂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
  太子含笑回身望向芙蓉喜金帐内,里头影影绰绰只映出个曼妙而卧的身影。东宫近侍女官抬头欲向太子妃道贺,却见太子将袖袍一摆,示意她噤声。女官会意,料想年少夫妻情浓,太子是不愿扰醒佳人春睡。时辰将近,今儿是太子大婚之后首日临朝,将与皇上同辇上殿,最是隆重不过。太子再一次对镜整冠,临行倾身至榻前,对太子妃温柔耳语……跪候在侧的宫人都还未经人事,见了这闺中缱绻之情,个个含羞低头,又是局促又是艳羡。
  那深垂的帐后却没有声响,太子妃仿佛静静沉睡,直待太子起驾离去,良久才传出低弱语声。女官却未听清,那语声太过微弱,仿佛只说了两个字。
  “商妤……”太子妃又叹了一声。
  这次听得清楚,近侍女官一僵,垂首应道,“启禀太子妃,昨日皇后召见商妤,至今未返。”帐后静了片刻,绫罗悉簌,太子妃微微撑起身子,“出了何事?”女官略微迟疑,见也隐瞒不得,便从实道,“不知商妤因何触怒皇后,被罚跪在来仪殿上,跪到辰时才可起来。眼下已是卯时过半……”床帷掀起,显出太子妃修削苍白的手和雪砌似的脸庞。长发缭乱散在枕上,乌沉沉似一幅墨缎,衬得她连气息仿佛也是凉的。
  太子妃缓缓开口,“你是说,商妤在殿上跪了整夜?”
  那样的目光,令见惯炎凉的宫廷女官惶惶垂下了头,“是。”
  她垂着眼,不敢看太子妃的脸色,只瞧见她垂在榻边的手蓦地扣紧。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令她险些惊呼出声——太子妃的手极美,腕上却有两道深紫色的淤痕,仿佛勒缚所致。
  “既然商妤触怒母后,为何无人禀告于我?”太子妃语声很轻,很慢。
  听她声气孱弱,女官愈壮了三分胆气,“太子妃恕罪,奴婢以为大婚之夜不宜为小事惊扰,罚跪本也是小惩……”
  太子妃一声低笑打断她话语,“小惩,很好。”
  女官还欲辩解,却见帷幔掀动,太子妃罗袖扬起,将一方血色浸染的白锦抛在榻前。
  “拿去。”太子妃漠然倚在枕上,“预备兰汤,我要沐浴。”
  守宫锦就这么掷在地上,处子落红,溅染了白浊痕迹,入目靡色狼藉。
  女官们惊窘不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僵了半晌,彤书女官只得示意宫人将白锦拾起,捧于合欢金盘,率众叩首,“贺太子妃大喜——”
  喜金帐后,昀凰神色空寂,在一片贺喜声中阖目冷笑。
  屏风密致陈列,兰汤馥郁,室内水雾氤氲。
  隔着若隐若现的床帷,太子妃的声音疲惫淡漠,“你们都出去。”
  宫人们面面相觑,近侍女官再迟疑得片刻,只听罗帐后一声厉斥,“退下!”
  众人惊惧,不待女官领头,已仓皇叩首退出。
  内殿无人,床帷终于掀开。昀凰长发散覆,白色单衣凌乱,扶了床柱缓缓起身。撕裂的痛楚自身子深处传来,每一步都似有尖刀埋在体内,令她脸色煞白。
  浸入热水里,冰凉的肌肤为之一暖,痛楚稍缓。昀凰仰面喘息,任自己缓慢沉入水下,黑发在水中袅袅浮起,和着水面飘浮的花瓣,迷乱了眼前……周遭宁静无声,就这样闭目沉沦也好,温暖如在母亲怀中。
  母亲,木槿花下翩然起舞的母亲。
  水波荡开,昀凰骤然浮出,急剧喘息,黑发湿漉漉披散双肩,水流顺着她眉目滚落。低头掩面,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从她发间指缝渗出,压抑到极处已不似人声,仿如濒死小兽的悲鸣。
  水里泅散开丝丝淡红,带着甜腥气息。
  昀凰低头看见自己周身的淤紫,血痕遍布于苍白肌肤,腿间猩红蜿蜒。
  血色映入眼中,随氤氲水气变幻,仿佛是怎么也捉不住的飘摇思绪。昀凰拿起丝帕浸入温水中,一下下擦拭自己身子,擦过淤紫血痕也毫不手软,似要将皮肉擦落一层才肯甘休。
  雪白丝帕被染上血色,昀凰痴痴望了那泅散的红,目光越过无边深红,望向更远的虚空。似又见到玉砖被血浸染的花纹,见到母妃裸身横卧,淤痕狼藉遍布……那是母妃一生最耻辱的模样,所幸母妃看不到此时此刻的她。
  昀凰牵动唇角,眼前却又恍惚,谁的容颜被血色月光照亮——
  那一夜,月缺疏桐,人约三更。
  废殿密室不敢燃灯,清冷月光从窗口斜斜洒入,却照上血色暗红。
  她亲手为他重伤初愈的伤口拆下裹布,一层层布条解开,男子赤裸的胸膛和狰狞伤痕一同显露。血色已干涸,只留白绫上暗红斑驳,仿佛将月光也染红。她颤栗指尖抚上那道伤痕,却被他握入掌心。他的手很凉,唇却炽热。
  焚身不悔之灼,永堕沉落之痛——月光在那个夜晚也变得炙人,那是永生永世也难忘记的夜晚。梅花凋落残雪,她的落红染上他肌肤,他的双唇也在她身子烙下印痕……却是那样好,连痛楚也甘之如饴。
  可笑贴身锦囊里还藏着红腊密丸,离宫之前由王隗亲自呈来,腊丸里封存着真正的处子之血,他嘱她大婚之夜置于玄圃,落红足以乱真。
  诸事周全,万无一失,却原来有人比她想得更为周全。
  用不着腊丸,她新婚的良人,已用他的方式令她流血——癫狂暗夜,他狠狠进出她的身体,撕去她最后的尊严,一次次冲撞、刺透、宣泄,直至她妖娆身躯里流出温暖干净的血,涤尽他的愤恨、卑怯和怨毒。
  临去之前,他不忘倾身在耳畔提醒她,“别忘了你的守宫锦。”
  身下撕裂的痛楚阵阵袭来,昀凰猝然睁开眼,狠狠绞紧了手中丝帕,一下下擦去腿间血痕。腕上紫红淤伤陷入皮肉,是周身唯一可被人窥见的伤,别处都隐匿在华服美饰之下,无人可以窥破南秦长公主的屈辱。
  憎恨令人遗忘疼痛,一切伤痕都不足道。
  内殿水气已散开,兰杜幽香仍在。侍从女官应命入内,见太子妃已穿上素锦中衣端坐镜前,自己拿一条软巾擦拭着袅袅披散的湿发。女官忙上前,命左右宫人侍候太子妃穿上翟衣青裳,梳起嵯峨宫髻。
  浴后的太子妃肤色回复了些嫣然,不似方才苍白,容颜确是世间罕有的绝艳。女官一面亲手为她梳妆,一面从镜中暗窥她神情。这远嫁而来的太子妃在宫中无依无靠,大殿之上当众晕倒,南人到底不中用,看也似个软弱的主,却不料言止如此特异,越是叫人难以琢磨。昨日皇后责罚那无辜侍嫁,着意给她个下马威,好叫她明白六宫之中谁掌生杀。
  思及此,女官小心藏起唇角笑意,暗待好戏。
  少顷妆成,太子妃着冠服,依礼于大婚次日觐见皇后。
  碧罗朱裹,纹章在衣,铺翠滴粉镂金珍珠五凤冠,素青单纱罩深青罗翟、捻金织云大绶、玉带真珠穿缀……碧色是她素来不喜的,穿在身上仿佛也带了入骨的凉。昀凰看着镜中一袭青色翟衣的身影,恍惚想起辛夷宫外的修竹,想起那个修竹似的人,总是在她面前谦卑低头。指尖抚过深青宫锦,触手微凉,心底却回上几许暖意。再看这一身郁郁的青碧,仿佛不若从前可厌。
  太子妃乘辇起驾,近侍女官跟随在辇侧,却见太子妃抬手轻掠鬓发,那斜簪的如意七宝钿不知怎么就掉落在地,摔作两截。女官一惊,只听太子妃问道,“方才是你梳妆?”
  “奴婢该死!是奴婢的疏忽!”女官惶恐跪地,不住叩首。
  “如意跌碎,是为凶。”太子妃垂眸,似笑还嗔,彷佛自言自语,“不知该由何人应兆。”
  来仪殿,取有凤来仪之意,《尚书》曰“箫韶九成,凤皇来仪”。
  昀凰下辇,驻足在前殿,目光停驻在来仪二字。
  直入中宫正殿,远远就瞧见商妤,孤伶伶一个跪在外殿廊下。
  辰时已过,并未让她起来,好似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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