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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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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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语。
  左右虽都是心腹之人,也难保没有万一,此等机密大事又怎能在人前议论。骆后冷冷瞥了瑞王,心中只恼这孩子年过弱冠还不醒事。同为皇子,那贱婢所生的孩子偏能七窍玲珑,若不是打小养在身边,还真不能留他到如今。
  “禀皇后,晋王殿下到。”内侍尖细语声悠悠传了进来。
  骆后一笑,“正想着他呢,来得倒巧。”
  瑞王扶了她手臂,徐徐穿过雕梁砌玉的暖阁,两侧悬满各式精巧雀笼,鸟鸣不绝于耳,层层叠叠的花瓯里,锦簇繁花开得姹紫嫣红。重帘隔开了外间三九寒气,夹壁中设有炭格,将整座暖阁烘得温暖如春。透过窗棂所嵌的琉璃格,隐约可见鹅毛大雪,正纷纷扬扬。
  左右宫人正侍侯着刚进来的晋王褪下玄狐裘风氅,一名绿衣宫娥踮起足尖,想替他掸去鬓旁洒上的雪粒子。晋王含笑俯身,乌黑鬓发上一点雪花飘落,融在宫娥掌心,蓦的令那美貌宫娥羞红了脸。骆后远远觑得这幕,不由嗤一声轻笑。
  晋王回转身来,褪下玄色狐裘,大雪天里一袭素白锦衣,轻袍缓带,清贵器宇更兼旷达不羁。绿衣宫娥是骆后跟前得宠的人儿,见她到来也不惶恐,低头捧了玄狐裘,半嗔半羞地退下。晋王广袖一拂,将藏在狐裘下的一件小小物什托在掌心。
  骆后定睛看去,不由又惊又喜,“这是什么鸟儿?”
  只见他修长手掌中端端托着个朱漆描金鸟笼,竹丝织成,只比蝈蝈笼略大。里头一双鸟儿只有寸许大小,羽毛明艳异常,乍看竟以为是蝴蝶。骆后最是痴爱花鸟,一时间爱不释手。瑞王也看得啧啧称奇,转而对晋王笑嚷,“这般稀罕玩物,也只有你能寻到,难怪母后最是偏心,方才还说挂念着你。”
  晋王笑而不语,看他倜傥谦谦,又这般孝顺体贴,骆后满意地叹一口气,嘴上却轻轻数落,“你那玲珑心思尽花在这些地方,被人知道,又该说你玩物丧志了。”晋王一面笑,一面搀扶骆后落座,“母后高兴,便是儿臣的福分。”瑞王嘻嘻笑道,“我看五哥的心思才不在花儿鸟儿,只怕对付府中姬妾还忙不过来。”
  绿衣宫娥奉了茶上来,听得瑞王这话,不免斜了眼风偷觑晋王。见他端起瓷盏,唇角带笑,眼光却淡淡垂下,尾指微微朝她一拂。这女子久在骆后跟前服侍,心思最是伶俐,见此情状顿时敛了眉目,悄无声息退下。左右诸人也在转瞬间退了出去,重帘轻轻落下。
  骆后仍是不动声色饮茶,瑞王略一诧异,猛省得他来意,“南秦有消息了?”
  “今早八百里加急传了信来。”晋王信手搁了茶盏,扬眉朝骆后一笑,“南秦大喜,何皇后已诞下公主,次日凌晨,裴贤妃诞下皇长子。”
  瑞王长吁一口气,立时喜形于色,“好极了,总算落下这块大石头!”骆后这才将第一口香茶徐徐咽下,满意地点了头,“香气清远,这茶不错,回头捎些给晋王妃尝尝。”晋王欠身谢了恩,又听她叹道,“此时听来容易,只怕是费了不少工夫罢。”瑞王起身踱了两步,难掩快意,“总之诸事顺遂,万事具备,下来便要真刀真枪拼一场了!”
  骆后也不睬他,只对晋王摇头叹道,“也难为那少年皇帝,你且将所知始末说来听听。”
  “是。”晋王恭然应了,择要将此事娓娓道来——
  何皇后临盆是在初九日未时,午后宫门便禁了出入,只限御医入内。岂料戌时刚过,天色黑尽,宫中一座废殿突然起火,火势来得蹊跷猛烈,浓烟腾腾将皇后所在的中宫也笼罩。
  宫中一时大乱,羽林骑封锁四下,奔走救火,却发现水龙车的铰链均被拆卸下来,要逐架重新分装,绝非一时半会能办到。宫中越发乱作一锅粥,禁中侍卫纷纷忙于救火,却不料一队羽林骑突破宫禁,直奔中宫而去,声称保护皇后,将宫室团团围了。
  瑞王哎的一声,“围魏救赵!不对,这该叫调虎离山,必是何家故意纵火,想要趁乱将皇后带走。”晋王颔首一笑,“可惜扑了空,皇后早已不在中宫。”
  瑞王大奇,“怎么说?”
  “何皇后已被暗地移至栖梧宫。”晋王顿了一顿,语声平缓,“即是宁国长公主的居处。”
  饶是着意放缓语声,骆后也听出他话音中隐约钦赏之意。
  “这长公主倒是个厉害人物。”瑞王苦笑,“待她嫁过来,怕是有得消受了。”这话说得孟浪,晋王刚啜了一口茶,险些喷在地下。骆后蹙眉斥道,“满口浑话!”瑞王一愣,不觉面红过耳,“我说消受,不是那个……那个,意思!”不解释倒好,一解释越发令骆后气结,晋王再也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瑞王无地自容,抓了耳根嚷道,“五哥,你还笑!”
  两位亲王似小孩子般相互笑谑,骆后也忍俊不禁,摇头笑看这兄弟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年岁只差几年,性情却是迥异,一个英华内蕴,一个飞扬跳脱,看来倒是手足情深。骆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来回,终是落在晋王身上。
  “既已万事具备,更加不可疏忽。迎亲之日怕是千头万绪,大小事都要设想周全,稍有闪失便是满盘皆输。”骆后淡淡开口,令两人神色一肃,齐声称是。她虽用“迎亲”二字轻描淡写带过,一句千头万绪却隐伏了缜密算计、无边肃杀。晋王沉了神色,眼底锋锐夺人,“母后教训得是,眼下内外部署妥当,儿臣明日将往南辕大营巡视粮饷,武威将军随行,此番当再做检视,待到最后时刻定下人选,以免走漏消息。”骆后缓缓点头,“宫中有我,诸事太平,只是武威将军那里,倒不能全然放心,还需有个人从旁盯住才好。”
  她一双流波深眸牢牢定在晋王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神色。他剑眉入鬓,眼尾略挑,生就俊雅无畴容貌,此刻静静抬目,深褐色瞳仁里映出她身影,澄净如天湖之水,不见杂质。
  “既然母后忧心,不如由儿臣亲往督察,从旁制掣。”晋王平静开口,神色如常,“迎亲之日,便由尚钧替我陪同太子,往凤鸣行宫迎接公主,主持一应事宜。”未待骆后开口,瑞王已愕然道,“我去主持大局?”晋王笑看他,“如何?”瑞王怔怔看一眼骆后,为难道,“向来是皇兄主持大计,母后定夺决策,此番如此要紧,倒叫我来拿捏,这……这怎么使得?”
  晋王温言笑道,“这也不难,诸事都已就位,你只需依计号令,余下事自有旁人去做。”瑞王迟疑还欲反驳,骆后已淡淡开口,“你皇兄言之有理,总要让你历练历练,此番有他护着,你便放胆去做,谅你这点能耐也捅不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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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一去不堪梦
更新时间2008…6…5 23:56:39  字数:0

 初生的婴儿,肌肤皱而发红,稀疏眉毛,微阖眼睛,裹在黄绫襁褓,啼哭一声接一声。这便是少桓的儿子,这细弱身躯里已流淌着和他同样的血。昀凰伸手想要接过那小小襁褓,双手却无法自抑的颤抖。抱出婴儿的宫女只顾欢喜,将襁褓轻轻送入她环抱。
  触手温软,厚厚锦缎将小人儿包裹得安稳。昀凰怔怔捧着襁褓,良久不能动,连喘息也不能。婴儿却奇迹般停止了啼哭,睁眼望住她,乌溜溜眼珠,纯澈得触目惊心。昀凰猝然侧过脸,不敢再看这孩子的双眼,只恐在其中见到何皇后的影子。
  “长公主……”宫女在旁低声提醒,昀凰蓦的回过神来,似被尖针戳了一记,冷冷将襁褓送到她怀中,拂袖道,“抱走。”宫女抱了小皇子默然退出,悄无声往隐入夜色。
  宫中规矩,孩子生下即交由乳母照料,三日后方可抱回生母身边,以避产妇不洁之讳。
  内殿灯火摇曳,依然可听见医女奔走忙碌的声音,间或有女子微弱的哀唤。一名汗湿鬓发的宫女步出内殿,低声禀报说皇后想看看孩子。昀凰广袖垂地,冷冷立在琉璃宫灯之下,仿佛没听见宫女的话。
  柔和光晕透过凤绕牡丹屏风,医女捧了汤药器皿匆匆进出,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屏风上晃动。昀凰微眯了眼,望着那屏风后的人影,漠然一字字道,“恭喜皇后诞下小公主,瑞泽万民,普天同乐。”
  好一个普天同乐!
  昀凰微笑,渐渐笑出声来,每一声笑都发自肺腑,心腔里似有什么急欲呛出来。
  “……殿下!长公主殿下!”惊惶的声音遥遥传来,忽而近在咫尺,直入耳中。昀凰猛然一颤,自睡梦里惊醒过来,却被光亮晃得挣不开眼。良久才瞧见随嫁女官商妤一手掀帷,一手秉烛,正惶急地望住自己。昀凰恍惚撑起身子,“何事?”
  商妤忧切道,“您方才睡梦中突然发笑……”
  原来又是梦,不知是几番梦回,总萦绕不去。
  昀凰抚了额头,只觉神识昏沉,头疼欲裂,“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倒是这不早不晚的时候。昀凰拥衾而起,环视周遭帷幔枕衾、雕窗锦帘,只觉炭火烘得一室又燥又闷。一时睡意全无,便披衣起身,拂帘而出,想要推开紧闭的长窗透透气。商妤忙叫道,“公主,外边下着大雪,当心着凉!”
  昀凰缩回了手,怔忡低头,想起身在行驿,此地已是天寒地冻的北境,不比得往日宫中。商妤见她低头立在窗下,半晌不语不动,忙将白裘披风兜在她肩上,“公主快歇下吧,时辰还早。”昀凰看一眼铜漏,喃喃道,“也不早了,寅时一过便得梳妆更衣。”商妤忙陪笑道,“是,明日是公主大喜,诸般礼数繁冗,愈是养足精神才好对付。”
  昀凰侧眸看她,微微一笑,“是啊,明日大喜。”商妤见她这一笑,只觉心底酸楚,不由黯然。昀凰却径自转身入内,白裘绛缎披风拖曳身后,如一道长长的影子。
  公主随嫁女官都选自王公亲贵之家,也是绮颜玉貌的待嫁女儿,算是媵妾之身。此番共有三名女子随嫁北齐,都是长公主亲自挑中的人。其中商妤身份最低,仅是侍郎之女,却最得长公主看重。只因她是沈觉表妹。
  见长公主重又睡下,床帷后悄无声息,商妤也默默退出帘外,只留一盏烛台在内间。这行驿的烛油不比得宫中,总有股淡淡味道。但长公主总要夜里留一点光,不喜一片漆黑。
  饶是如此,也总在夜里见她辗转反侧,时常自梦里惊醒过来。尤其今夜,半宿不曾安宁过。商妤无声叹了口气,想起明日就要越过凤鸣界,踏入北齐境内,从此便阔别故土了。一时间心生凄凉,无边萧索。长公主尚且有人可以牵念,自己却连牵念谁都不知道。
  更漏点点滴滴,夜色浓重,仿佛永远不会天明。商妤再也无眠,独自守着孤灯,捱着时辰……正自恍惚间,听见内间又有辗转之声,伴着微微呓语。想是公主又做了噩梦,商妤迟疑起身,不知要不要唤醒她。
  陡然,只听一声惊叫,长公主凄厉声音在床帷后响起,“少桓——”
  两个黄绫襁褓包裹的婴儿,乍看去一模一样,沉睡中的柔嫩脸庞泛出红润。
  她站在他面前,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中,静待他来辨认。他蹙眉看她,目光幽深,并无多少初为人父的喜悦,却透出几许负疚。她佯装没瞧见他神色,将唇角一扬,对两个婴儿轻声笑道,“看,父皇来了。”
  他只迟疑一瞬,毫不犹豫将左边婴儿抱起,不错,那正是他的儿子。
  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他蹙眉看着孩子,目光不知不觉温软下来,融融暖意往日只在看她的时候才有。这一次终究不同,他有了真正的亲人。这个孩子,可陪伴他到老,承袭他的姓氏,传沿这祖宗基业。
  怀中女婴小声啼哭,仿佛感应到自己不被祝福的命运,小小眼角闪动泪花。她低了头,想要给这孩子一个抚慰的笑容,泪水却不自觉溅落,滴在婴孩唇边——王隗挑了个极秀气的女婴,连啼声也细细弱弱,此刻竟咂动小嘴,将泪水舔食进去。
  她看得呆住。
  为何人会流泪,悲伤时流泪,欢喜时流泪,生也流泪,死也流泪?
  心中欣慰凄楚交织,再无法自抑,眼前一切俱都模糊。
  “昀凰!”他低低唤她,一手抱了婴儿,一手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间多了一双婴儿,隔开他与她的距离。这怪异之感令她悲酸更甚,猛地从他怀抱挣脱,转身便走。他将婴儿往榻上一放,从身后狠狠抱住她,突来的力量令她无法喘息。
  女婴受惊哭了起来,引得榻上的小皇子也嚎啕大哭。
  乳母被唤进来,要将两个婴儿抱走。她却紧紧抱住女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他硬夺了襁褓过去,交到乳母怀中。耳听着婴儿啼哭声远去,心中最薄弱的一处就此崩塌。她软倒在他臂弯,放任自己泣不成声,仿佛是她的孩子被人夺走……不仅仅是孩子,她所企盼的一切,都已被人夺走。
  他一言不发地抱紧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不让任何人将她夺去。
  “朕欠你的,必百倍偿还。”他张臂抱紧她,再说不出别的话语。
  “你不欠我。”她哑了嗓子,手抚上他胸前伤痕的位置,“原是我欠你!”
  苦苦隐忍的这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苦痛罪疚随之洞穿心扉,却无语可诉,无泪可流。唇上咬出血来,一口腥甜,也浑然不知痛楚。他慌忙钳住她下巴,迫她松开唇齿,那鲜血依然滴下,染红他指尖。
  他痛极气急,低头吮住她的唇,再也不肯放开。
  她的血她的泪,甘美生香。
  气息紊乱交错间,谁咽下谁的叹息,谁吮去谁的悲伤。
  鲜血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她霍然抬头,见他唇上一片血红,唇角慢慢淌下鲜血,眼中也流出血,将胸前染做猩红。一柄匕首赫然从他胸前透出,刀尖雪亮。
  她长大了口,突然间不能动弹,眼睁睁看他满身是血!周遭陷入浓黑,血红雾霭翻滚涌起,自黑暗最深处走出一个袅袅人影,素白孝衣的裴妃,浅浅笑着走到少桓身后,将他身上匕首猛力抽出,高举过顶,再一次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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