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夏夜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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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夏夜鬼故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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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大哥的脸抽蓄了一下,说:“不打脸不揭短不掀底牌,这是你刚才说的,怎么一转眼就来戳我的痛处了?” 
   
  我轻轻拍一下我的嘴,“那我也说对不起。不过我是好意帮你提个头,好让你想起你的怎么死的,你知道了答案,就可以走了,不用开这个见鬼的公司。”说出“见鬼的公司”这个词,倒叫我忍不住好笑了。 
   
  哪知他说:“要走一起走,我做大哥的,不能把小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打算去找答案了,我猜答案一定好不了,知道了也不过让自己难过,没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你是谁,又不是什么名人,可以让后来的人来告诉你。那我们还是联手一起干比较好,干成了,两个一起走,我也算尽到了做大哥的责任。” 
   
  我先是感动了一把,差点要问他借那块白手帕来哭一场,却忽然又想明白了,说:“你是想搭顺风车吧?你自己点化不了冤魂,又没别的法子走得脱,就死活要和我捆在一起,我成了,你也成了。搞不成,大不了大家都呆在这里,万一成了,就……嘿嘿,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啊。”
   
  罗大哥白我一眼,“以小人之心……”
   
  “度小人之腹。”我赶紧接上,省得他自夸自赞自己是个君子。啊呸,我从没听人说过他是个君子。 
   
  他哈哈大笑,忽然说:“小妹,我猜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了。”
   
  我一惊,看着他,盼他说出点好话来。
   
  罗大哥说:“你一定是舍不得你的父母,”我切一声,心想这有啥新鲜的,他又接着说:“还有你的男朋友。” 
   
  “罗大哥……”我的眼睛又红了,快成小白兔了,“你认为我有小男朋友?”我有吗?我有过吗?啊我看了那么多的爱情文艺片,想被人爱都想疯了,可谁会爱我?我扁脸平胸半颗心,成天要死不活的,连累了父母不够,还想连累别人?谁是傻子,会来喜欢一个活了今天没明天的人?
   
  大哥拍拍我手,说:“一定有。你这么可爱,说话又风趣,谈吐又幽默,见闻又广博,不介意自嘲又会打趣别人,长得又……清纯。”他想了一下,才找到了这么一个词。
   
  我自“愁肠百结”中笑出来,“大哥,你真会安慰人。不愧是个大明星,说得我都要相信了。清纯,哈,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那是,我这么年轻,又是个病秧子,不清纯才怪。你圈子里的女明星个个风情万种,少见我这样的清水白菜。不过,就算是一颗白菜,物以稀为贵,鲁迅先生就说过,胶东的大白菜要用红丝线绑起来的。”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么有趣的话也就你才说得出来。怎么,还不相信你清纯可爱,会有男朋友非常爱你?”有大哥就是好,做大哥的就是有派头,根本不介意小妹妹的胡说八道,还一定要树立我的自信心。 
   
  扎了红头绳的大白菜说:“我信。罗意是什么人?走遍三山五岳,看过万紫千红,他说我可爱,我就是可爱。他说我有男朋友,我就一定有男朋友。大哥,你说我死了,他会不会很难过?他会为我守节多久?我一定是舍不得他们,才留流浪到这里来的吧?”大白菜不是空心菜,大白菜的心挺实。
   
  大白菜她哥说:“他会和你父母一样的难过,他会一直到死都记得你,就算他将来结了婚,也会记住你的模样,和你平时跟他说的笑话。”
   
  在这样的花言巧语糖衣炮弹袭击下,一颗清水白菜已经成了一碗开水白菜,柔软地泡在高汤里。高汤的一半是罗天王的口水,高汤的一半是大白菜的泪水。白菜红眼汪汪地说:“大哥你真好,那我死了也不算冤。他们惦记着我,我也舍不得他们。”说得像真的一样,骗死人不偿命。罗天王不愧是天王,演起戏来倾倒万千影迷,一颗白菜眨眼间成了粉丝。
   
  罗天王说:“他们要是知道你会在这里流浪下去,一定十分难过,为了大家都好,你也应该舍下他们,找些有益的事来做,赶快离开才是正路。”
   
  我的白菜心软烂成了上海食堂的名菜——黄芽菜烂糊肉丝,我说:“那我们开工吧,你去抓那些倒霉鬼,我来下手。来一个消灭一个,来两个打发一双。我们早点完成份额,就可以早点离开,等转了世,我们还做兄妹。”
   
  罗天王体贴地说:“好,我们还做兄妹。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这里没有大红丝绒贵妃沙发榻,但是有黑色阿玛尼靠背椅,你将就靠靠?”
   
  我扑嗤一笑,说:“好的,那就靠靠。”有大哥真好。
   
  我们背靠背坐下,互相支撑着。鬼域那么冷,温情最可贵。自从来了这里,我都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的,真是累了。这一靠,疲倦排山倒海般地向我涌来,我闭上眼睛想睡觉。
   
  梦里我像是看到了一副字,用草书写的,写在雪白的宣纸上,边上用蓝色的绫子装裱了,纸上墨黑如漆,游丝飞白,极是飘逸。那上头是八个字:一枕清风,听说有鬼。前一句甚雅,后一句又大俗,一雅一俗,相映成趣。我在梦里看了都笑出来,看见左下角有朱红的印章,便想凑近些,看写出这幅趣字的人是谁。哪知这一动,就从阿玛尼牌靠背椅上滑了下去,头重重垂下,差点把脖子坠断。
   
  我这一倒,罗意也醒了。我是睡眼朦胧,他是醒意惺松。我还在想着“一枕清风,听说有鬼”的趣文,估计大哥也沉浸在什么黄粱美梦黑甜白云温暖乡中,一时都满心的欢喜。才想回味一下刚才的梦境,再看看眼前这白茫茫无穷尽的雾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喝一声:“开工!”站起身来,摩拳擦掌,要大干一番。
   
  大哥说:“你等着,我去叫几个性急的鬼来。”我不想一个人呆着,便说:“我跟你一起去。”大哥说也好,我们两鬼并肩上路。
   
  飘了一阵,一个鬼都没遇到,我说:“大哥,看来是我玩过头了,刚才为朱买臣的老婆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们都给气跑了。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是霉星,谁沾上谁就倒霉。说不定朱买臣就是因为她才老是做不了官。你看她一离开,人家朱买臣就富贵了,做了会稽太守。我本来见一个点化一个,那些鬼差点把我当救世主,追着喊着的,阴魂不散跟了几条街。自从遇上她,我就运气不好了,快成妖孽了。这会儿都避着我,一个也不显形。”
   
  我还在唠唠叨叨,忽见大哥闪身出去,伸长手臂,从雾中抓出一个鬼来,笑眯眯地说:“你不想走吗?你有什么心愿告诉上仙,她一定会送你上路的。”我没想到罗天王身手这么了得,简直是在看武打片。嗯,他演过动作片吗?
   
  那个鬼是个现代中年女鬼,面有戾气,横眉竖眼,活像庙里的金刚怒目。她烫着短发,涂着玫瑰红的嘴唇,穿一件咖啡色的团花对襟盘扣上衣,就是人们俗称的唐装。这个名字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恶俗。什么叫唐装?去看看张萱之《捣练图》中的宫女装束,纱裙披帛,那才叫唐装。
   
  凶女鬼瞪着罗意那张著名的脸,我以为她要惊呼,然后拥抱强吻,像日本中年妇女见了韩国的裴勇俊哥哥那样。哪知她一把推开罗意罗天王的手,呸一声说:“小白脸,滚开。”转眼打量一下我,说:“小姑娘,离他远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何况他长了一对桃花眼,你又长得这么寒酸,你跟了他,早晚要被他玩弄。就像我,我那个死鬼男人,老不羞的,跟个二十来岁的小婊子搞在一起,没廉耻的货。我带了姐妹捉奸在床,拍了这一对狗男女的光屁股照片,发给所有的熟人看,丢光他们的脸。我又拿了照片去妇联,去人大,去狗男女的工作单位,这些狗屁地方一个也不管。我X他娘的,狗男女还报告了派出所,派出所倒把老娘抓了,说我侵犯公民隐私。我X他奶奶个熊,奸夫淫妇敢做,我就敢发,老娘不是好惹的。哎呀天啦,怎么就没有地方可以管一管这些的奸夫淫妇,天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我是受害人,怎么倒把我抓了?……”
   
  她还要抓住我往下说,我尖叫一声,拔腿就跑,罗意也跟着我跑开。雾在我们身后合拢,遮去她的身影,就听见那凶悍的咒骂声还在滔滔不绝地传来。
   
  雾里到底藏了多少鬼?为什么我听不见看不见觉察不到?但他们却是无处不在的,罗意在我身边飘着,神情警觉,不时窜出去抓一个鬼,有的“嗷”地叫一声就跑了,有的钻出来瞄我一眼,用狐疑的眼光看我一下,又嗖地钻回雾中不见了。他们不再当我是宝,我的三板斧耍完,就没了市场。
   
  我说:“大哥,这些鬼真小气,活该他们走不了。我不过是说话直了点,不中他们的意,他们就这样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真是一帮短视鬼。”
   
  罗意一贯好脾气地说:“你的见解太现代,他们当然理解不了。你也不要太灰心,过一阵他们好奇心又起来了,还是要来找你的。像你这样有法力的几十年上百年也不出一个,机会难得,他们不会想错过的。不过是目前心理接受方面有点困难。”
   
  我看看四周,总觉得雾里鬼影瞳瞳,他们一直尾随着我,就是不肯出来,却也不想放弃,跟着我,是想观察清楚我这个新鬼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吧。
   
  我想起刚才那个女鬼,心里难过,跟大哥说:“你看我遇上的这几个鬼,一个是远古神人,为了理想奔跑至死,他是大英雄大豪杰,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个,就不用去说他的。那张飞张翼德,也是真正的豪侠,死了也这般的豪气冲天,只问他的头来。那个大财主,虽然笨点,可百万两银子到底不是个小数目,他肯定比你有钱。”
   
  罗意点头,“那是肯定的,我怎么能和他们这些大财主比,光是他家的地产房产田产人口,就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对了,你想说什么?”
   
  我说:“男人关心的都是大事,天地宇宙,大好头颅,百万家产。可你看女人们呢?为来为去,只是为了自己的男人。为男人们的负心,为男人们的绝情。哪怕他已经不再爱她,视她如一碗泼出去的水,女人们还是为他们烦恼,自我折磨,死了都不放弃。从前是见识有限,不靠男人就没法生活,那指望着男人出息,多挣点钱,也不算什么错吧。到了如今,女人受过教育,有能力自己过,但她们还是把全副精神放在男人的身上。只要他们不爱她,就好像天塌了下来,婚姻失败,就是整个人生失败,连生命都是多余。真是可怜。”
   
  罗意听了不说话,那我就继续一个人说:“为来为去,就为了身边这个男人,有意思吗?可是你看她,像她这样的人,哪怕是佛祖上帝外加鬼门关,都不会点得醒她,她的心里,除了这一件事,再装不下其他的东西,连死了都要纠缠下去。女人是不是真的心眼太小,别的什么都不看不见?”
   
  我想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死?又为什么不去求生?不会也是为了一个男人吧?如果是这样,那我也太没出息了,还有什么资格点化冤魂,什么权利嘲笑罗意?
   
  罗意不愧是个演员,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他问:“你是不想起你自己了?怕你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 
   
  我嗯一声,情绪低落。
   
  罗意说:“不会的,你肯定另有原因。也不是所有的女人眼界都是那么狭窄,像刚才那个,是心理有缺陷,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偏执狂,偏执狂的男人也有很多,跟他们是说不清的。”
   
  “可男人偏执,不会只围着一个女人转,他们会去打天下,干坏事,杀人放火,发神经病。”我郁闷得很,觉得那个女人真是不给女同胞长脸。“你要是真恨,干脆一刀把那个男人杀了,但她又舍不得,还想要他回心转意。真是。”
   
  说得罗意失笑,哑然道:“拍照上访,确实比不上杀人放火光彩啊。你什么逻辑?”
   
  他居然跟我谈逻辑,我一高兴,就把那女人丢开了,我要是再纠缠在她的事情上,就跟她一样是个偏执狂了。我说:“大哥,我倒巴不得所有的人都像你,男友女友都多多的,才不会跟一个人死缠烂打,死了都跌份,死了都没面子。”
   
  罗意啊一声,转头看我,惊问:“什么男友女友都多多的?我除了女友多,难道……”
   
  我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我:“难道还有男友?”
   
  “没有啊,我没听说过,”我莫名其妙,“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罗意说:“你不是说男友女友都多多的。”
   
  我哈的一声笑出来,“是我节省主语,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男人女友多多的,女人也男友多多的。”我忽然一个激灵,“大哥,你死得莫名其妙,该不是和男人有关吧?”
   
  罗意的小白脸变得铁青,握起拳头想揍人,看看我的小样,又松开了。
   
  我嘻嘻一笑,说:“大哥,大哥,这年头这也不算什么了,你何必这么愤怒。好,算我说错了,我道歉。”看他脸色还是不好,又打岔说:“我觉得那个法医有问题,他肯定隐瞒了什么,不然不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罗意比我更郁闷,说:“别说我了,我最烦人家抓住我一点小事说个没完。”
   
  我看他一眼,他也看我一眼,我俩脑子同时转到了一处。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张口结舌,发出一个“我”字,就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个情形我知道,因为我也经历过。
   
  罗意这个天皇巨星的名头,还真不是来得无缘无故,转眼他就调整好了面部肌肉,故作淡淡地说:“要是可以,我还真想回去,查一下我是怎么死的。”
   
  我同意他的说法,不知道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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