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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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7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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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

徐清朗一向养尊处优,从小吃喝玩乐惯了,就连课业也是随便应付过去,靠着家里有一点钱才勉强混上私立高中;书都读不好了,怎还能叫他工作去?

唯一能够接下经济重担的人只有她,徐清晓。

问题是,凭她一个年方二十一,才准备升大四的中文系学生,有谁肯雇用她?她又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能支持一家三口的生活费、房租,以及弟弟的学费?

她真恨自己。为什么当时选系时不考虑将来的出路?明明分数可以上商学院的,偏偏选了个最无用的中文系就读!

其实就算她念的是商学院又怎样?以她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女孩子,哪家公司肯聘用她?还不如一个专科毕业,学到一技之长的学生呢。

她真的不明白,生活从前是可以那样轻松写意的,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成了可怕的重担?

为什么她必须在这样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仓仓皇皇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间推销着录音带,进人每一家店面,又被每一家老板以一记让人寒心的冷眼赶出来?

从前这样的晚上她可以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出去狂欢跳舞,或者接受某个男孩的邀约上餐厅享用美食,或什么也不做,优闲自在地躺在床上看小说、听音乐,过一个无所事事,却愉快轻松的夜晚。

为什么现在她却必须这样忍受他人的白眼,只为混一口饭吃呢?

在她刚刚出来的那间商家里,她甚至还巧遇曾经在大一时苦苦追求她的男孩。

那个男孩在看见一身湿淋淋、神色苍白难看的她时,那充满不敢置信,又隐隐带着怜悯的眼神几乎令她无地自容。

想当初,她还曾高傲地拒绝他,就连在校园里偶然碰见,都懒得费神和他打招呼。

现今,她这曾经高傲得意、意气风发的天鹅,却成了一只让人同情的丑小鸭。

她无法不觉得难堪,她可以忍受那个男孩因为她曾那样冷淡对待而嘲讽她,却万万不能忍受他有一丝丝同情她。

他为什么要那样看她呢?甚至还掏出皮夹,准备购买她推销的古典乐录音带。

她没有接受,抛下一句道歉的呢喃后便匆匆转身跑出那家商店。

她怎能接受?就算明知他或许是今晚唯一的客人,她也不能接受他的同情!她不能接受一个曾经将她捧得老高,视她为梦中情人的男孩的同情,那会令她更觉得自己境遇悲惨!

但。。。。。。徐清晓,你本来就境遇悲惨啊,逞什么强呢?

〃就是你吗?〃一个腔调平板,仿佛泛着淡淡嘲弄之意的男声自她头顶上传来。

徐清晓一怔,感觉自己原本站在雨幕下的身躯似乎被一把大伞笼罩,她扬起眼帘,望入一张英俊非凡却线条冷硬的脸孔,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个男人,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唇边抿着冷笑,一双锐利鹰眸冷冽扫过她全身,仿佛在审视货品股凌厉挑剔。

〃什么。。。。。。〃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什么意思?〃

〃你就是小邓所说的年轻貌美,保证纯洁无瑕的新鲜货色?〃他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

货色?

徐清绕拧眉,这男人将她当成什么了?妓女?

〃你误会了,我不。。。。。。〃。

〃他叫你在这里等我?〃

这里?徐清晓再度一愣,撇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建筑物,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高耸人云的商业大楼前。

〃先生,我〃

〃过来。〃男人二话不说,拉她进了办公大楼中庭。夜晚时分,大楼内除了管理员,一个人影也没有。

男人继续强拉她进电梯。

徐清晓跌跌撞撞,差点站不稳身子,在看清四周状况后,忽然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这男人该不会真将她当成应召女郎了吧?

〃喂!你。。。。。。〃

她忽地住口,不知所措地望着男人忽然显得更加阴沉冷灰的眼神;他瞪看她,眸中带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情感。

可是。。。。。。她根本不认识他啊,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她心跳更加剧烈,再度开口意欲抗议,微启的唇瓣却猛然被堵住;她愣了两秒,终于明白自己正被一个陌生男子强吻。

她开始挣扎起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她费力地转着头躲避他的唇,一面气喘吁吁地试图解释。

男人却仿佛丝毫不觉她的抗议,高大的身躯将她紧紧定在电梯内墙,一只手探人她湿透的衣衫,毫不温柔地揉捏着她莹润的胸部,另一只手则紧掐着她浑圆的臀部。

徐清晓心慌意乱,一面使劲挣扎,眼角渗出泪来。

〃放。。。。。。开我。。。。。。〃她不知所措,终于用力咬住男人的唇,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

男人猛地推开她。

身体一得到自由,徐清晓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抬起一张清丽容颜望向男人。

〃对不起,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她忽地住口,心惊胆跳地望着男人凌厉冷冽的眼神。

电梯门适于此时打开,她咽了咽口水,试图越过男人逃出电梯。

然而他却不容她离开,猿臂横伸挡住她的去路,另一只手则探人西装内袋取出一叠支票。

〃叫什么名字?〃他冷冷一句。

〃什么?〃她一愣。

〃你的名字!〃他很不耐烦,〃你不是要我开支票给你吗?〃

〃开支票?〃

〃五万块够吧?〃

〃五万?〃她倒抽一口气。

〃不够吗?〃他撇撇嘴,冷冷横她一眼,〃别把你的身价抬得太高了。〃

她怒上心头,〃我不是妓女!〃

他却仿佛没听见,只是淡淡拉拉嘴角,〃我只问你一句,要或不要?五万块买你一晚。〃

徐清晓一阵恼怒,尖锐的拒绝就要冲口而出,然而当她看到那张在她眼前晃荡的空白支票时,内心却忍不住动摇。

只要一个晚上只要她与这个男人共度今晚,立刻就有五万元的进帐,吃紧的生活也能稍稍缓一些。

只要一个晚上世上还有比这更好赚的钱吗?

〃怎么样?要或不要?〃男人再问一次,似乎看出了她一瞬间的犹豫,语气更加不屑与冷酷了。

她无法回应,固然无法点头同意,却也无法轻易拒绝。

她犹豫着,心内天人交战。自尊不允许她如此作践自己,但生活的重担压在肩上,她

〃你真的愿意。。。。。。用五万块买我一个晚上?〃她低低问着,语声模糊。

蓦地,男人笑了起来,笑声既高亢又嘲讽,像把利刃划着她的心。

她立刻就后悔了,她明白他讥讽的笑声意味着什么,她也憎恨自己竟然在那一刹那间有意以区区五万元咄卖自己的肉体一她究竟是怎么了?

〃你。。。。。。笑什么?〃她语音颤抖,恨他,更恨自己。

男人歪斜着嘴角,右手轻抚她优美的下颚线条,逸出口的言‘毫无表情,〃外头一大堆女人等着爬上我的床,还轮不到你这种一点气质也没有,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学生。。。。。。滚!〃

〃什么?〃徐清晓震惊莫名,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两个字。

〃我叫你滚。〃他冷酷地重复,将支票甩向她面颊,〃当我赏你的!〃接着。他便大踏步转身离去,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她怔怔地、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一直到电梯门重新合上,她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好一会儿,她颤抖着手指,拾起那张只有印款的空白支票。

泪水,不争气地进落。

夜晚的台北,星光一向非常黯淡。

因为五彩缤纺的霓红总夺了高挂沉灰夜空中星子的灿烂,让人即使努力挑高视线,却怎样也望不见自然星辰之美,进入视界的,永远是太过强烈的五光十色的霓虹。

尤其在这里,在每个周末夜晚。号称台北最亮的地方鹏飞楼。

站在这里,黎之鹤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

这栋位于山顶的豪华休闲别墅,主人是目前商界最受瞩目的年轻新贵,是众家小报追逐的对象,更是许多淑媛千金爱慕倾仰的大众情人黎之鹏。

同时,也是他黎之鹤的弟弟。

但每当他应邀来到鹏飞楼,总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的感觉,觉得一身中规中矩深色西装的他在周遭这群争奇斗艳的年轻世家子女间,像是食古不化的老学究。

但他的确是个老学究,黎之鹤自嘲地勾勾嘴角。

虽然跟之鹏只差了一岁,但准备进入大学任教的他和目前身为家族企业副总裁的弟弟站在一块儿,总有一个是天、一个是地的不协调感。

〃不喜欢这个宴会吗?之鹤。〃

黎之鹤侧过身子,望入弟弟若有所思的深邃眼眸,他的眸光自黎之鹏微微上扬、带着冷冷讽意的眼角扫落,到他紧紧抿着、线条冷硬的嘴唇这是一张五官与他极为相似的端正脸孑L,十分相似,却又有太多不似。

从前他看着他,看见的是从小便极端依恋崇拜他、相亲相爱的弟弟,不知从何时开始,之鹏不再对他真心微笑,成了半个陌生人。

是他与早儿结婚后吗?或者是在他违抗父命退出家族企业,让之鹏接下事业重担那时候?

总之,这几年来他们两兄弟渐行渐远,不再像从前一般熟稔相亲了。

〃最近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黎之鹏一面问着,一面掏出烟盒取了一根烟点燃。

黎之鹤静静的看着他吞云吐雾,〃没什么特别的,就像平常一样。〃

〃我想也是。〃他冷硬的唇在朦胧烟雾中泛起淡淡的、几乎称不上是笑意的淡淡波纹,〃在学校那种沉闷的环境,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闷死就算不错了。〃

〃也还好吧!学校生活虽然平淡,也有它的乐趣。〃

黎之鹏冷哼一声,似乎无法同意。他向经过身边的侍者拿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一杯递给黎之鹤,〃来一杯?〃

黎之鹤接过,饮了一口。〃我看我也该走了。〃

〃怎么,嫌无聊?〃黎之鹏挑挑眉,〃要不要替你介绍几个美女玩玩?〃

黎之鹤皱眉,〃不了。〃

〃这么急着回家?难不成你以为早儿会在家里炖好汤等你?〃

〃之鹏〃。

〃醒醒吧,我亲爱的好哥哥,你那个美丽的老婆已经不在了。

〃之鹏〃,〃齐早儿已经死了!〃。

〃住口!〃黎之鹤厉喝一声,阻止黎之鹏继续说;他紧紧握住水晶酒杯,用力到五指关节泛白,〃别再说了。〃

黎之鹏住口,抿紧了唇。

黎之鹤深吸一口气,〃我先走了。〃

〃要不要让司机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开车来的。〃黎之鹤摇摇头,在视线接触到弟弟因为生活忙碌已淡淡刻上纹路的眼角时,心脏忽地一紧。〃你也早点儿休息,别这样通宵达旦的狂欢,对身体不好。〃

有半秒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在之鹏眼中看到一抹曾经熟悉的温暖光影,但当他凝神细看时,那双黑眸中只有一贯的冷酷嘲讽。

他眨眨眼,看着一只纤纤玉臂搭上之鹏的肩,一只绽着璀璨银光的钻石耳环悠然晃荡着。

是之鹏的新女伴吧!黎之鹤迅速扫过忽然插入两人之间的女人,又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记得上个月陪同之鹏回家用晚餐的还是另一个女人,这么快又

他摇摇头,看着浓妆艳抹的女人挑逗地在之鹏耳际印下一吻。他这个弟弟究竟还要游戏人间多久呢?如此快速地更换身边的女伴,他大概不曾真正爱过什么人吧!或者,他真正的爱早已给了某个人,以至于现在以这种浪荡的方式麻痹自己。。。。。。

黎之鹤蓦地凝神,阻止自己再深入想下去事实上他也无法再想下去,之鹏一双锐利的黑眸正挑战似地盯着他。

〃我走了。〃他选择不回应挑战,只淡淡颔首。

每当之鹏露出那种眼神逼向他时,他选择的永远只有逃避。

他不该置喙的。。。。。。对唯一的弟弟选择的生活方式,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选择在一旁默默无语,却说不出任何责备质问的话语。

因为他明白,今天之鹏之所以会成为对感情冰冷淡漠,换女人像换西装一样频繁迅速的浪荡子弟,绝大部分是因为他。

因为他,之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唇边总挂着阳光般微笑的阳光男孩;因为他,他才变得如此阴郁冷酷。

怎样才能改善他与之鹏之间降到冰点的关系?怎样他才能寻回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的黎之鹏?

黎之鹤沉思着,直到一个纤细修长的女人身影攫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徐清晓选择躲在一角观察整个宴会的进行。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她扬起眼帘,不怀一丝情感的眼神自精雕细琢的大厅天花板开始扫落,到衣香鬓影的世家男女,以及打着黑色领结,端看水晶酒杯到处分送饮料的侍者。

这就是上流社会。

徐清晓打开笔记本,迅速在空白的首页记下令晚见到的一切,这一切奢华糜烂是她从未想像过的,即使是在家里的经济状况最好的时候,她也从不曾了解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生活。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碾玉为盆、饰金为盘,毫不在意地砸下许多白花花的钞票,只为一场无所事事的晚宴,

她可以想见,当这篇来访报导登出来时,这本妇女杂志的读者们会有多兴奋、多羡慕。

因为她们和她一样,都只能躲在一角旁观一切,即使在最狂野的梦里,恐怕也想像不到这些。

她们都只是平凡人而已,平凡得每个月要是没有固定的薪水入帐,就不知下一顿饭着落何处。

〃小姐,需要服务吗?〃

徐清晓蓦地身体一僵,呼吸跟着一窒。

〃来点香槟?〃

她一放松,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旋过身,一面在脸上挂起一抹灿烂的微笑。〃谢谢你。〃她自侍者盘中取了一杯香槟。

他似乎好奇地瞥了她一眼,却只留下一个礼貌的微笑,便轻悄悄地离去。‘

徐清晓猜疑着他的心思,他看得出她其实并不是这场晚宴的贵宾,而是用某种卑鄙的方式才得以混进来的吗?

她猛然饮了一大口香槟,让酒精镇定自己紊乱的心跳。

她并不后悔。虽然她的确是在一次来访中窃取了属于她探访对象的邀请卡才有办法混进这里,但只要能让她取得独家报导,怎样卑鄙的手段她都不介意。

她需要在工作上力求表现,才能从工读生升为正式员工,她需要一份稳定的薪水。

为了活下去,这小小的盗窃行为算得了什么?

〃对不起,小姐,能让我看一下你的邀请卡吗?〃

一个低沉而公式化的嗓音直冲她面前,她眨眨眼,看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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