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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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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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以她超人一等的泳技,小小的东京湾奈何不了她。一念及此,他心脏忽然一阵收缩。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地想结束她的生命?

  「你可以坐上去吗?」他不动声色地问她,若她真曾经历过如此遭遇,潜意识很可能不愿再次搭上游艇。

  「为什么不行?」她不明白他的顾虑,略微奇怪地瞥他一眼,以笔直登艇的动作回应他的疑问。

  「是我多虑了吗?」他不禁莞尔,随着她背影上了船。

  游艇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的必要设备都全了。舱房、餐厅、厨房、娱乐室、轮机室,甲板上甚至钉上一张餐桌及四张座椅,晚餐也准备齐了。

  水晶研究着餐点,「咦?有香槟?」她举起至于冰桶里的香槟细细打量,「不行啦,这个酒厂出品的香槟品质很差的。怎么选的?任大哥,我还以为你会更有品味一点呢。」

  任翔挑挑眉,「不好意思啊,公主殿下,在下拙劣的品味让你失望了。」

  「我看顶好啊,」海豚闲闲一句,「这家酒厂在法国香槟区也算得上是一流了。」

  「还差得远呢。」水晶瞪他一眼,继续批评,「还有,有了香槟怎能没有鱼子酱呢?不是黑海产的也无所谓,有就好了。」

  「拜托,小姐,你还真以为这是为你特别安排的国宴啊,」任翔无奈地,「香槟和鱼子酱!告诉你,逃难中有的吃就偷笑了。」

  「那可不行!要嘛就吃最好的,不然干脆不吃。我可不愿意降低饮食品味,伤了从小精心培养的味蕾。」水晶嘴一撅,眉一扬,十足刁蛮公主的架势。

  「你说真的还假的?真的宁可不吃?」

  「就不吃。」

  「我不信。你不是说CIA的人用核子潜艇送你出英国的吗?难道他们还在潜艇上特地为你安排一位一流大厨不成?」

  「信不信由你。」她调皮地大扮鬼脸,「不但是大厨,还是丽晶派来的呢。」

  「我倒不晓得洛杉矶级潜舰还配备一流饭店厨师。」

  任翔轻描淡写地说来,海豚却忍不住一惊,「你怎么知道是洛杉矶级?」

  任翔瞥他一眼,深幽难测的眼眸迅速掠过一丝光影,接着,他悠悠闲闲牵起嘴角,「我猜的。原来真的是?」

  海豚一窒,有种感觉自己似乎中了某种言语圈套,他微微一笑,「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你说呢?」任翔只是挑眉。猜测护送水晶的潜艇属于洛杉矶级完全是基于机率,因为当今美国现役核子潜舰数量最多的,就是号称最高航速可以达到三十五节以上、潜深至少九百五十呎的洛杉矶级。「芝加哥还是达拉斯?」配备四具二十一吋鱼雷发射管的洛杉矶级潜艇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都以美国城市来命名。

  「都不是。」少年总算完全确定自己上当了,无奈摇头,与男人迅速互换一个眼神,交流着只有两人才懂的讯息。

  晓兰轻蹙柳眉,静静望着这一幕。这里在进行着某件她无法了解的事,到底这名自称海豚的神秘少年真实身分为何?那个口中念念有词,抱怨着餐饮不如人意的少女又是否真是从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有种预感任翔已猜到一切──至少也掌握了部分真相,他们都互相猜到彼此的来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她──被这个小团体排除了?

  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攫住她,整个用餐期间她几乎一直保持沈默,脑海里只不停盘旋一个疑问:他们三个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的呢?而她又为什么要坚持跟着任翔?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那个男人,一点也弄不清那个男人心中的思绪。

  但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认识的人!她遗忘了所有属于她的一切,她的身分,她的回忆,她周遭的亲朋好友。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能选择紧紧跟随他,只能这样做而已。他想必很厌烦吧?

  一定是!她无奈地朝自己扯开唇角,他早不只上百次声明认为她是个难缠的累赘了。

  「妳今晚吃得不多;莫非你也像水晶一样嫌我船上的东西难吃?」

  晓兰回眸,望入一双宛若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静悄悄的不见一丝波动。是任翔。不知何时,他离了餐桌,走向艇尾靠着栏杆凝望海面的她,手中还端着两只修长的酒杯,盛着冒着气泡的香槟。她重新将眸光调回原处,凝睇着泛着柔柔月光的爱琴海。

  「我吃不下。」

  「有心事?」

  她不说话。

  「这样呆呆地瞪着海,莫非你也像那些浪漫的希腊人一般,期待得见海之女妖的真面目?」

  她仍然不语。

  「怎么?你竟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从前不都拚命在我耳边唠叨些有的没的。」

  她终于开口,「我什么时候唠叨了?」

  「不承认?小姐,」他半嘲谑地,「自从你莫名其妙住到我家来,我安静的人生就被破坏殆尽了,就连和女人亲热一下也得看你脸色。」

  她双眉一紧,偏转眸光瞪向他,「我哪敢打扰你任大先生与美女亲热啊,哪一次不悄悄躲到一边去?」

  「是吗?」他笑得促狭,「真要躲到一边去,干嘛还借故送咖啡来客厅?」

  她心一跳。他知道自己是故意送咖啡打断他好事?她并非有意,只是一念及他就那样大大方方与女人在客厅卿卿我我,她就忍不住有气。她好歹也是个女人吧?他竟可以这样无视她存在!

  「我是好心,总不好意思怠慢客人吧?」她辩解着,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借口稍嫌薄弱,一张俏脸不自觉染得嫣红,「我是个管家,总得尽到管家的责任。」

  他微微一笑,一双充满兴味的眼眸凝定她。

  她呼吸一紧,躲开他奇异的眼神,「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没那样说啊。」他耸耸肩,将其中一只酒杯递给她,「喝一点。」

  她接过,狠狠啜饮一大口,「你就是那个意思!你嘲弄我,从一开始就是。你从来不曾认真对我说过什么,一出口就是嘲讽。」

  「看来你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怨言颇多。」

  「我哪敢有什么怨言?」她再度举杯,一仰首,玻璃杯内的液体立即消失,「我明白自己寄人篱下,只是个累赘,我若是个超级美女,尚有机会令你体贴以对,偏偏──」她蓦地咬住唇,没再继续。

  「这就是你今晚心情欠佳的原因?因为你发现自己不是个绝世美人,无法赢得我欢心?」他紧盯着她,语气半认真半嘲弄。

  「不是这个意思!」她挫折地喊道,「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非陷入你魅力之网不可吗?」

  「咦?不是吗?」任翔像有些吃惊,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双臂闲闲地挂在上头,仰起俊俏脸庞望向明月,「知不知道你方才那句话对我可是一大打击呢。从我懂事开始,身边所有女人不论老少美丑都拚命对我献殷勤。说实话,我确实很难相信有任何女人会不买我的帐──真的很难相信。」他摇摇头,又强调了一次。「──你确定不是故意那样说来气我的吗?」

  她目瞪口呆地凝望着他,真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自恋的男子!他自恋的程度绝对可媲美纳西瑟斯!她原以为他那段话是开玩笑,但他脸上的神情却认真异常,两道俊俏的眉紧紧地蹙着,黑眸恍若陷入深思静静凝视着天上的半月。

  但那泠泠月光蒙上他脸时形成的阴影,竟奇特地烘托出让人想一窥究竟的神秘,月影在他五官分明的脸庞上荡漾着,竟让她的心湖也莫名随之荡漾起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忽尔喃喃。

  「什么?」

  「我原以为你以曹植洛神赋为游艇命名是为了歌咏某个女人,现在才发现你很可能认为洛神赋是在演绎你自己。」她微微摇首,菱形的嘴角勾起深深的微笑,星眸亦璀璨亮丽,「是这样没错吧?任翔,你是否根本认为自己的容姿美仪足可比拟洛神?」

  任翔蓦地偏过头,视线一落,正对她笑意盎然的眼眸。他凝视她许久,然后像被烫了一下别过头,「真是奇怪。」他喃喃地,恍若大惑不解,「我带上这艘游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竟只有你猜出船名的由来,你竟然能猜透我心思。」

  「那是因为不会有人相信竟然有男人会自比洛神。」她嘲弄他,一面又忍不住噗哧一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光是想象任翔一个大男人在水面上翩然旋舞的模样就够让人好笑了。

  「你真令我大吃一惊,晓兰,」他再望向她,眸光深思,「你懂得洛神赋。这表示你对中国文化不是只有粗浅的认知而已。你会不会真是个中国人?」

  晓兰一怔,「我不知道。」

  「你究竟是不是在台湾长大的?如果是,为什么会跑到日本去?又为什么会落水?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

  「为什么?晓兰,你在逃避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晓兰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扯住任翔衣袖,「能不能不要调查我的过去?我不想知道。我觉得,我害怕──」她停顿数秒,望向他的黑眸像透过他穿越至另一个时空,「我很可能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任翔,你不认为吗?」

  任翔默然无语,静静地看着她。他不晓得她过去是不是个可怕的女人,但肯定不寻常,普通女人不会有她那种超人一等的枪法。他想起方才海豚将他拉到一旁──

  「任翔,有关那个女人──兰姊,你知道她多少?」

  他因海豚神秘兮兮的语气皱眉,「你又知道她多少?」

  「我仿佛见过她。」

  「你见过?」他心一跳,「在哪儿?」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在日本──。她那么美,就算是惊鸿一瞥我也会有印象的。」

  海豚在日本见过她,他相信,因为他正是在日本救回她的。他也明白为什么少年会特地拉他到一旁对他说这件事,因为他怀疑她的身分。以他们现在这种微妙的状况,确实应该处处小心,因为这次接下的任务如果失败了,后果他可担不起。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危险,他也绝不能冒。

  「任翔、任翔,你不会介意吧?」她满含焦急的细声呼唤拉回他心神,「即便不清楚我身分来历,你还是会让我待在你身边,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让我跟在你身边。对不对?」

  他不改神色,「妳很介意?」

  「不要丢下我。」她低伏羽状的眼帘,「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可笑,我也不希望自己是那样软弱的一个女人。可是任翔,我没有过去了,虽然这个过去是我主动不愿找回的,但那一定表示我不喜欢我的过去!」她忽然扬起眼帘,「让我待在你身边,我可以当你助手,我知道我可以帮上忙的。」

  「我告诉过你,我过的可不是平常人的生活。」

  「我知道。」

  「我也不需要一个女人当我助手。」

  她大大的眼眸开始凝聚泪水。

  「而且就算你失去记忆,也不一定非要待在我身边不可。」

  「我知道,对你而言,我是个麻烦。我只是──」她深吸一口气,语声细微,「需要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而我不晓得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

  他心一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震动了他,一只手无法克制地抚上她脸颊,温柔地替她拭去湿润的泪痕,「兰,别哭,你不适合。」

  他这样唤她的方式让她全身像通过一阵电流,她喜欢他单单唤她一个字,他难得这样温地柔唤她。她勉力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本来就是个爱哭的女人。」

  爱哭的女人不会练就出如此精湛的枪法。一个那样的枪手必被训练得冷静无情,否则无法成事。但他没有说出内心想法,只默默盯着她,那眼神,竟微微漾着怜惜与不忍。

  她全身一颤,「你──会答应吧?让我待在你身边?」

  如果聪明的话,他应该趁势拒绝。这趟敏感的任务不适合带个身分不明的人跟着,他也不需要助手。他曾经立过誓的,绝不让任何女人担任他的搭档。

  他要拒绝她!但她莹润细致的容颜在月光的烘托下竟如此清丽,盈满企求的眼眸映着千言万语,字字动人,微微发颤的唇瓣像一朵在风中清颤的小花。她太美了,而他一向无法拒绝美人。

  他眉头一紧。怎么会这样的?他记得不久前她还丑得很,为何伤痕一褪,竟摇身一变成了倾国佳人?冷静点,任翔,她绝不是你见过女人中最美的,较她美艳照人的比比皆是。但晓兰却挑起了他的欲望。他悚然一惊,蓦然回神时,发现双手不知何时已扣上她腰,让她优雅的背部曲线贴近自己的胸膛。

  不会吧?他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一向很懂得什么时候不该让欲望主宰理智,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可是她的腰如此纤美,贴向他的窈窕曲线如此合适。这种感觉──他忽地一凛,投向她的眼神霎时谜样起来。

  ☆ ☆ ☆

  「我说他们两位,到底要这样含情脉脉对望到什么时候?」水晶清脆的声音响起。

  「怎么?妳嫉妒?」

  「看他们这副样子,真觉得我一心讨好任翔,试图吸引他的行为像个白痴!」她自嘲地。

  「你可以停止那样做。」海豚微笑。

  她瞪他,「一开始不是你们要我想办法接近他的?」

  「你自己不也挺开心?还说任翔原本就是你心中白马王子。」

  「他的确是啊。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捷足先登了。」她耸耸肩,一双妙目再度凝在船尾两人身上,不知何时,那一对已热烈拥吻起来,旁若无人。

  「你指兰姊?」

  她回转眸光,莫名一阵不舒服,「兰姊兰姊,叫得多么亲热啊,该不会连你也迷上她了吧?」

  「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是啦是啦,她是绝世美人,我只是个黄毛丫头。」

  「堂堂公主对自己如此没自信?」

  「你曾经当我是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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