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收回手，缓缓站起身向门前走去。
“可是浅浅……”尹泽却又叫住她，带着微微地颤抖，又有淡淡的企盼：“如果我什么也不要，可不可以再待在你的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浅浅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脏狠狠地抽痛，握住门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哽咽：“我们做朋友！”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尹泽微微转过头去，浓重好看眉皱起，再也没有说话。
浅浅打开门走出来，她看到林璇站起身看着自己，可是她没有理会，快步走下楼梯，她只想逃离这里。在公寓楼梯间的角落里，浅浅终于扶住栏杆放声痛哭。
手机铃声响起，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关博然的名字跳跃着，浅浅拿起手机轻轻捧在胸口，她的一切在这里，全部都在这里，再也分不出半点给别人，再也不会了……
东南的办公室里，关博然缓缓合上手机，夜色已经降临，站在高处可以看到满城的灯火和远处海上灯塔闪烁的光芒。
这是东南权力的制高点，他的手中掌握着整个集团的财富。欲望、理想、野心，一切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可现在的他却已经对这些失去了兴趣。
曾经他也有过相同的经历，翻云覆雨，意气风发，可是，那种感觉尝试了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
按下手中的打火机，热烈的火焰跳出来，曾经这是与他形影不离的伙伴，而如今它却只能躺在他抽屉的角落里。那个在灯火霓虹中用金钱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像这火焰一样，闪耀一瞬便熄灭。
来东南之时，戴东南曾经反复问他原因，对于他来说自己的经历过于传奇，也过于耀眼，可是在这背后却是一颗渴望安静回归自然的心。
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是浅浅的短信：“没有买到礼物，要回家了，早点休息。”
按了返回键，手机的桌面是浅浅微笑的照片，大雪中他叫她的名字，她回眸一笑，是他心中永远的定格。
能在东南遇到浅浅是意外的惊喜，他不相信爱情，也没有爱过，雅楠是他感情的牺牲品。可是在浅浅相处的日子他却无法坚定以前的信念。浅浅，这个如秋水般明澈的女孩子让他的心第一次体会到了爱，体会到了害怕，体会到了彻骨的心痛。
他看着她，每一刻都在准备为她的喜怒哀乐而付出所有。
于是他想，他是真的爱了，要将她捂在心底的最深处，直到永远……
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关博然放下手机，看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戴东南走了进来，行色匆匆，表情严肃。
“我打电话艾琳接的，说你还没走，所以上来看看。”他说，摘下帽子和围巾。
艾琳沏了热茶送进来，又恭敬地退出去，在这里，戴东南永远是集团真正意义上的老大。
关博然在戴东南对面坐下，茶是他喜欢的绿茶，只是不合戴东南的胃口，他喜欢浓厚的红茶。
“广城岛的项目怎么样了？”戴东南不满茶叶的味道，没有动。
“一切正常，明年春天开工。”关博然简短地说：“财务部的预算加上贷款金额恰好，可是我们需要更多的资金。”
戴东南皱了皱眉：“为什么？还要多少？”
关博然黑色的眼眸看了看戴东南：“如果林副总将分公司的利润上交，就应该没问题了。你知道，我们手中还有其它项目，不可能将资金全部投在这里。”
戴东南点了点头不语，林达明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让他遍体不安，可是这根刺扎的太深，以至于拔出来还要白白流掉很多血。
“还有其它办法没有？”他看着关博然：“别告诉我你没有备用方案。”
关博然的眸子深邃起来：“当然有，只是需要董事长的帮助。”
林达明虽然狡猾，可是他这些年都在与戴东南共事，两个人最了解不过，他能抓住东南的把柄将让戴东南受审，自然也会有把柄抓在戴东南手中，只是这一步，还是要他们两个当事人来走。
戴东南听了关博然的话微微一皱眉，将手中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口，掐灭在烟灰缸里：“我知道了。”说完，便站起了身。
关博然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幽深的眸子看着他：“董事长是在念旧吗？据我所知林副总已经有所动作，他和徐慧走的很近，这个女人前些天来集团闹过，比起林达明，女人更容易失去理智……”
“你这是以警告我吗？”戴东南猛地回头看着他：“我会处理的，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这不是我的意思，”关博然伸手按住他准备打开的门，目光清晰地看过来：“是浅浅要我转告你，无论如何作为女儿她爱您，在关心您。”
戴东南的动作一滞，怒气顿时减掉一半：“这话是她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今天。”关博然回答。
戴东南怔了怔，转身去拉门，可是脚步却有些踉跄，他的浅浅，他的女儿，就在她指责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后，却仍在关心着他，这个认知让戴东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是她让你告诉我的？”他问。
“不是。”关博然微微转过头，“她只是让我提醒您注意，并不想让您知道。”
戴东南点了点头，动作却有些沉重。
半晌他似乎直起了身，缓缓转头看向关博然：“浅浅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她。”
关博然沉默地看着戴东南，这个曾经拼命反对浅浅和自己在一起的父亲终于妥协了？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给不了她温暖的家，希望你能满足她。”戴东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女儿的将来不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
“我会的。”关博然英俊的面容被灯光照出坚定的轮廓，坚定地回答。
戴东南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的淡黄色的灯光照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居然有些苍老。
关博然的手机再次响起来，是浅浅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温软柔弱。
站在窗前扶着巨大的玻璃窗，夜色与天空是他身后美丽的背景，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柔软。
“浅浅，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对着灯海他的声音从容而快乐，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能让他深刻地感受到幸福。
缪塞：“我爱着，什么也不说；我爱着，只我心理知觉；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但并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第 37 章
幸福来临的太快往往会伴随着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像浅浅听到关博然的求婚时，心里仍感觉这似乎只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直到戴东南亲口向她提起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幸福终于近在眼前了。鲜花、戒指，还有众人的祝福，这些听起来就像一副美好的画卷，却将在自己的面前渐渐展开。
“浅浅嫁人后就要搬出去了……”陈阿姨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感慨：“我也该回老家去喽。”
“怎么会？”浅浅将手中新买的百合放下：“外公以前说过要给你买房子，前面不远处新开发的小区里我已经给你办了手续。”说着，她从钱包里翻出了钥匙递过去。
“这怎么行。”陈阿姨不肯接。
浅浅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进去，“这是外公送你的。”
一句话让陈阿姨沉默了，她不再说话，转身去了厨房，可是却浅浅看到她转身时在偷偷拭泪。
看了看这幢房子，浅浅在内心微微感慨，这么多年的记忆都留在了这个空间里，虽然悲伤大于喜悦，可每一件东西都是生活的痕迹，一下子就这样放弃了心里总是有着淡淡的惆怅。
整理东西的时候，陈阿姨翻出了阁楼里的旧物，有浅浅小时候穿的花裙子，也有外公喜欢读的书，还有妈妈以前的照片……
这就是物是人非吧，浅浅想。如果不是有这些照片，她几乎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生命，曾经爱过，生活过，可最终却只留下了照片。
在母亲的遗物中还偶尔夹着自己的几张照片，从满月到三四岁不等，被抱在妈妈怀里，小小的嘴抿着，笑的开心。
这些看了让人心酸，于是浅浅放下，可却发现就在影集旁边静静躺着一个玫瑰色绸缎包封的本子。因为年代久远，绸缎的颜色已经渐渐褪了，上面的烫金字却依然清晰，写着：日记。
浅浅的手指一顿，感觉心底深处被什么重重地敲击着，让她几乎失去了拿起它来的勇气。
真的是爸爸杀了妈妈，还是徐慧在说谎？只要翻开这本日记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可是浅浅却没有勇气去打开它。
犹豫了良久，她终于伸手拿了起来，认真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用一个文件袋将它了进去，放在了那一堆影集里。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时光无法倒流，每个人都给活着的人一个幸福的机会，她也一样。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时接到了艾琳的电话，东南集团一年一度的年会将会在这个月末在海滨假日酒店召开，界时与东南有过业务往来的公司以及各地办事处的经理们都会回来参加，算是东南一年一度的大聚会。
由于今年是戴东南退居幕后，关博然接管集团的第一年，再加上广城岛的项目正式启动，所以这次年会显得尤为重要。而林达明与戴东南的争斗也日渐紧张，被连续吃掉了好几家分公司，作为集团董事长，戴心南的心情可想而知。而林达明既然下定决心一博，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
实力相当的双方进行角逐的结局大家都猜得到，可是谁也无法停止。
年会上，戴东南依旧享受着集团最大股东的待遇，而林达明屈居次席。正式会议以酒会的形式进行，优雅的音乐与杯斛交错，这简直就是一个优雅绝美的杀戮场，穿行其间的人们明显感到了对立双方肃杀的敌意，却谈笑依旧。
关博然作为执行总裁自然无法脱身，于是浅浅便静静站在角落里听朋友聊天。远远地，她看到林殊身着银灰色礼服的影子靠向关博然低声在说什么，林殊依旧咄咄逼人，而关博然却也仍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这就叫孽缘吧，浅浅想，越是无法得到的就越不能放手，渐渐地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执念，将人的心灵也一并扭曲了。
尹泽到的有些晚，依旧是一身黑衣，脸色略些苍白，眉头微蹙，略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和几个业内的长辈聊天。偶尔与浅浅对视时，他的眼眸微黯，却告别了众人走了过来。
“我派去调查的人说林达明最近会有所动作。”他好看的眉头微蹙：“只是还不清楚他要怎么动手，听说徐慧最近和他走的很近，会有什么意图？”
自从林达明插手广城岛开发案开始，他一直进行着调查，时断时续地得知了很多消息，包括上次的商业贿赂案，只是却仍猜不透他的意图。
浅浅感觉自己身上有莫名的寒意掠过，水晶杯中红色的液体在流转，像血液一般使人眩晕。
“尹泽……”她抬头看着他，“爸爸不会是杀人犯对吗？妈妈是发生意外才坠楼的是不是？”
尹泽似乎吸了口冷气，深深地看着浅浅：“不要相信徐慧的话，她的目的就是要离间你们父女，冷静下，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你爸爸杀害了她，林达明也没有。”
“可是，徐慧呢？”浅浅的目光怔怔地在大厅内掠过，停留在林达明的身上：“她陪了爸爸十几年，她会知道一切，她也最有机会陷害他！”
这些天，她无法控制地回忆起很多事，小时候与母亲有关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大脑中展现，回忆的越深，就会越想逃避，那个隐约的真相似乎已经快显现了，只是她不愿面对而已。
“浅浅你太累了。”尹泽扶着她，她冰冷的手指仿佛压在他的心上，将刚刚止血的伤口又撕裂开，隐藏的痛楚在渐渐发作：“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不要再去想了。”
大厅里的音乐换了一首，是久违的《Auld laung song》。
当尹泽与浅浅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当他们的家庭还没有遇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时，那些日子是幸福而甜蜜的。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偶尔也会放上一曲《Auld laung song》。
这样的音乐让他们想起童年的时光，两小无猜的天真快乐。
“浅浅，”尹泽伸出手，巨大的水晶灯下他黑色的眸子如宝石般闪亮，又带着淡淡的绝望，“陪我跳支舞好吗？”
华美的灯光闪烁，浅浅被他拥着走下舞池，音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仿佛融入了血肉，时光无限地倒流，两个人沉默地相拥而舞，柔情、伤痛、爱情……以及相伴长大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
他是她憎恨的魔王，而她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公主。
尹泽轻笑，却掩不住悲凉与嘲讽，能这样与她相处总好过老死不相往来吧，可以天天见到她，保护她，陪在她身边，也许这就够了……
音乐太让人伤感，尹泽的手带着灼热的温度，可是表情却是淡淡的冷漠，这样的隐忍让浅浅的心莫名绞痛起来。
“对不起……”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转身匆匆离开了舞池，再继续下去，她几乎忍不住泪水。
尹泽，你这个傻瓜……
浅浅伏在阔大的阳台上，压抑着自己的心痛，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甚至忘了冬天的寒冷。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浅浅回头看去，关博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将她轻轻环抱在胸前，轻吻她的鬓发。
他是了解自己的，浅浅想。与关博然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仿佛他们生来就应该在一起。
“在害怕吗？”他看着她。
浅浅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是的，她在害怕，害怕伤害尹泽，害怕承担父亲是杀人犯的真相，更害怕再次失去亲人需要忍受的痛苦。所以她时刻都在担心，希望这一切都是谎言，她的生活永远不会被颠覆。
“不要怕。”他拥着她的双臂收紧，坚实有力的感觉仿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