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东南的执行总裁，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这所大学的研究生导师。这是浅浅所没有想到的。
他带的学生不多，只有三两个，与浅浅年纪相仿。因为一直没有踏入社会，所以有着学生特有的干净与单纯。
“老师的女朋友？”年轻的男生见到浅浅时笑着问。
关博然笑着拍拍他：“有时间吗？叫几个人，我们去打球。”
学生的时间总是多的用不完，没多久就来了八九个人，恰好组成两队。
关博然带浅浅来到看台正中坐下，双手却扶在她身体的两侧，微笑地看着她：“做我的观众，嗯？”
体育馆的上空撒下明亮的灯光，他深邃的双眸深深地看过来，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始终无法拒绝。
运动带来的快乐是可以传染的，看着场地上活跃的身影，浅浅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样久违的校园的清新让人不由自主地向往，曾经年少的青涩年华，以及相似的场景，还有关博然自信而从容的微笑都让人温柔又熟悉。
他的球打的很好，漂亮的转身与投篮后，他在场中向她挥手，目光相接时浅浅却感觉到他与以往的不同。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浅浅想，那个在写字楼里的他不过是人生的一个侧面而已，工作中他要面对众多资历与权势超过自己的对手，他需要在他们之中得到利益。而这里，他才是完全的自己。
所以，才要带她来这里？浅浅的目光追随着他，胸口有淡淡的温暖。
比赛很快结束，关博然所在的队获胜，队员们击掌相庆，青春和汗水交相辉映，让人看的目眩。
因为赛前约定了胜出的队请吃晚餐，所以洗过澡后，一行人便往校外走去。
关博然的车子停在体育馆外，众人走出来的时候，他十分自然地拉起浅浅的手向车子走去。因为洗澡的关系，他额前的发有些湿，这让他看起来更年轻，转头看向她时的笑容也更加温暖亲切。
有学生在后面轻轻吹了声口哨，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笑。关博然打开车门送浅浅上车，手臂却在拉开车门的一刻停顿了一下，浅浅回头时恰对上他看着她的目光，比秋夜的星空更深静深邃眼眸深处映着她的影子，清晰而纯粹。
坐在车子上，浅浅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有些东西在消失，而有些东西却在缓缓建立。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心情都很愉快，关博然喝了许多酒，可是脸色却不变，甚至更苍白一些。
互相告别后夜已经深了，关博然将外套披在浅浅身上，拉着她的手绕过学校门前的花坛向路边走去。
月亮很圆，皎洁的光撒在尚未凋谢的树丛中，月季的芬芳间或飘来，偶尔有虫鸣声传来。
“记得上学时，每次从自习教室出来都会来这里走走，似乎一天的疲劳都消失了，重生了一样。”关博然笑着说，声音悦耳而平静。
这样的风景的确让人难舍，可是身边的人却更加难以拒绝。
车子停在花丛旁，旁边有矮矮的灌木。
关博然没有打开车门，而是拉着浅浅靠在车前。
“其实现在我也经常会来这里，每当思路需要整理的时候，或者出现困扰的时候……”他看着她：“因为总感觉这里才是属于我，适合我的地方。”
浅浅抬头，却迎上他深深的目光，他的手温暖有力，在微寒的秋夜里包容着她，他的外套上有清新如阳光般的味道，早已慢慢融进她的心里。
“浅浅……”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想让你看到真实的我，一个生活中的人，没有光环，也没有权力，只是一个会为女孩子动心的男人。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风吹起树叶沙沙地响，扰乱一池秋水，他在问她什么？是她能不能接受她吗？
浅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冷静的几乎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男人，这个天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的手温暖依旧，而他却在问她是否接受自己……
浅浅不敢开口，只怕一说什么这个梦境便会碎了，这样的珍惜是二十几年生命中从未经历过的，无论是在家人还是朋友面前，她都无声的仿佛马上就会消失，没有人重视她的感受，没有人照顾她的想法，可是关博然却将她的手温暖地捧在掌心，第一次询问她的意愿。
她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握住她的手却更加用力。
“不说话我会当作你同意了，”他笑，温暖的感觉透过手指传进了她的心里：“我是认真的，所以你也不能再反悔……知道吗？”
浅浅被他的笑容感染，想送给他同样的笑容。可是不知为什么，泪水却慢慢滑下来，她轻轻地点头，却微微侧过身去，不愿让他看到。
“浅浅……”关博然叹息着将她慢慢拉进怀里：“每次你这样都让我很难过，你在我面前流泪，而我却无能为力。”
“不是……对不起……”浅浅想说不是他的原因，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将她拥在胸口，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轻吻着她柔软的长发、额角、面颊，直到吻上她的唇……
泪水咸而苦涩，却被他一一吻去，唇齿间是淡淡的薄荷香气，还有一点点酒的味道。月夜下有人在迷醉，至死不愿醒来……
爱情，有着无可比拟的魔力，哪怕是再卑微的灵魂，也能在她的怀抱中得到救赎。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浅浅想。
她从来不相信缘份，就像她不相信父母的婚姻。可是当这一切降临的时候，却由不得她反抗。
在与关博然相遇前，她与他几乎都以为人生所需要的东西都摆在了面前，只需要努力而已。可是现在，他们却明白，有些事如果没有缘份，也许两个人永远也不会相遇。
浅浅居然感觉自己应该感谢吴建成那天在星巴克甩了自己，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遇到关博然，也不会在他进入东南之前就进驻了她的心里。
对幸福的期待太久，而幸福却意料之外地来的很快。而两个内心都期待幸福的人在一起时，甜蜜的感受就会有双倍的回报。因为它原本就十分简单，只要珍惜，就会得到。
“浅浅，”在公司走廊里遇到罗盛兰的时候她打招呼：“最近忙什么，好久没看到你了。”
“还是那些工作，”浅浅微笑地看着她，脸庞有淡而可爱的粉红。
“唔……”罗盛兰微微打量她两眼，然后笑：“小姑娘，恋爱了？”
有这么明显？浅浅略有些惊讶，可依旧微笑。
“这种事早晚藏不住。”罗盛兰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支香烟，袅袅的烟雾在她面前升起：“可是，你打算拿另一个怎么办？”
浅浅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不要奇怪，那天在林董家的酒会上我看到了，他吻了你……”罗盛兰说。
原来如此，浅浅的心头微沉。本以为尹泽对自己的心思并无旁人知道晓，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有时间需要与他谈一次，该有一个决定了，浅浅想。
为了广城岛的项目，尹泽最近经常出差，自她生日以来，浅浅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他是在躲自己，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浅浅无奈，只得将手上的报告交给王茜茜，然后便又向关博然秘书的办公室走去。
门开着，艾琳不在，浅浅只得自己去交给关博然。
这些天，两个人虽然私下里走的很近，可是工作上却很少来往。他们都不是小孩子，爱情与事业自然会分的清清楚楚。
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前，迎面却走来了林殊。这样的见面并不让人愉快，浅浅想转身离开，却被她叫住。
“戴助理，我们谈谈吧。”林殊今天是黑色套装配条纹衬衫，冷漠的如同黑冰。
“在这里？”浅浅看看她：“或许我们换个地方？”
好吧，既然她不打算放过自己，浅浅也不愿再逃避，她们之间的事总要有一个了结。
“不，这里很好。”林殊唇边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只想确定一件事，你和关总是什么关系？”
无礼而直接，很像她的风格。
“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您没必要知道。”她的态度让人厌恶，浅浅转身准备离开。
“戴浅浅，”林殊的声音却冷漠地传来：“这么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浅浅停住脚步，却听见她的声音冷的像冰：“你会后悔的，小姑娘，有些东西你要不起。”
这世界还真是有趣，浅浅禁不住地想冷笑，转身看着林殊：“不错，我们在一起了。谢谢你的忠告，而且……我还有一句话告诉你。”
林殊没有想到一向柔弱的浅浅会反击，而且会如此坚决。
浅浅看着她，深褐色的眸子清澈明亮：“林殊，任何人都不可能生来就高人一等，我和关博然的关系不需要你来评判，至于要不要得起，”浅浅笑：“我爱他，他也是，这就够了。”
空气在瞬间寂静下来，浅浅几乎能听得见林殊沉重的呼吸，突然间，关博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午后的强光毫不留情地照过来。
浅浅与林殊惊讶地回头，却见尹泽修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前。
在他的身后，是关博然。
第二十五章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空气凝固，可下一刻浓重的压抑感便缓缓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尹泽来到两人面前，阳光勾勒出他俊美冰冷的侧影，他的目光掠过浅浅和林殊，漂亮的黑眸中有风暴在聚集，最终却看向林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助理，”他狭长明亮的黑眸看向她，懒洋洋的语气中暗含着危险：“这次的报告应该由你提交，作为林总的特别助理，我一直期待着你与众不同的表现。”
林殊显然对他目光中隐含的凌厉有所不适，怔了怔，才说：“对不起尹总，我忘记了。但是……”
“林殊。”尹泽却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听解释，今天下班之前如果你还不能交上报告，就请马上从东南滚出去！”他微眯双目，不屑而轻蔑地看着她：“还有，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离浅浅远一点，不然我也保不准会做出些什么……”
“你……”林殊面色惨白地看着他。自从进入东南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话，就算是戴东南得知她一夜之间连升数级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地位，在众人面前也许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可是却没人敢对她无礼。
虽然痛恨，可是林殊却知道，这都是因为集团的几位高管都知道她是林达明的私生女的原因。林达明的夫人无法生育子女，于是才有了林殊，一个陪酒女的女儿。鉴于林达明的原因，知情人都默契地对她的身份绝口不提。
而林殊本人也在痛恨自己的身份，可是这却不妨碍她凭借这个身份得到相应的权利与财富。就像她追求关博然，就像她刁难戴浅浅，就像集团的高层都对她不得不忍让几分，这些都让她的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是，只有尹泽一直不屑于她的任何作为。也许少数知道她身份的高管还顾忌林达明的面子，可是尹泽也却完全不会理会这些。不同于关博然冷静疏远的拒绝，尹泽是彻底地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林殊感觉，如果不是今天她刁难戴浅浅，这个男人甚至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话。
这就是尹泽，高傲优雅的近乎冷酷，又凌厉的让人心寒，轻而易举地便将她尚未完满的自尊践踏的粉碎，而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浅浅看着林殊的脸色由愤怒转为苍白，紧接着是彻骨的怨恨，尹泽的话似乎毫不留情地踩到了她的痛处，让那一成不变的冷漠面具扭曲起来。她转身离去，身影僵硬而勉强，却又毫不甘心。
空气又寂静下来，尹泽转头看向浅浅，身后的阳光将她笼上一层柔和的浅粉，透过开着的窗户，微风拂起她的裙角，温柔安静。
“这是你的选择吗？”尹泽问，刚刚她对林殊的话尤在耳边，如利刃般刮过他心底最深处的期盼，她清晰而柔和的声音从没这样让他心痛，仿佛紧握在手中的细沙，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浅浅看着尹泽的眼睛，里面的伤痛与期盼灼伤了她的灵魂，这个高傲又冷漠的男人，这个曾经是她摆脱不掉的梦魇的男人，现在就如同孩子般期待地看着她，只是等着她的一个回答。
她不能欺骗自己。
浅浅紧紧握住双手，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无法摆脱童年时期的痛苦，而在那些如同恶梦般的日子里却处处都有着尹泽的影子。多少年来，她都无法忘记那种被抛弃的痛苦和无助。他曾经毁了她唯一的近乎于卑微的对幸福的向往。
她忘不了同学们一起指着她大喊“滚开，你妈妈是疯子！”时的情形，忘不了他被她关在小小的黑屋子里几乎冻死的记忆，忘不了他轻易将她少女情怀蹂躏的体无完肤的难堪……太多的伤害，让她的生活变的残破不堪。
而他现在却突然说爱自己……
浅浅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曾经是她二十几年人生痛苦的催化剂，而现在却要让她相信他是爱她的。
她做不到！
“对不起，”浅浅深深地呼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很感激你不再讨厌我，可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完全释怀，所以……对不起……”
“是吗……”尹泽低声说，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低哑。
浅浅抬头看他，却遇上他毫不掩饰看向自己的目光，绝望与痛楚揉和在一起的深邃让她的心狠狠地抽痛。
“浅浅……”尹泽温柔地看着她，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可是手指却在半空停住了。
她不要他，甚至一直在厌恶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如刀割，他的浅浅终于离开他了，而他不再有权利将她抢回来藏在身后，因为她爱上了别人……
多么可笑，他看着她，这个时候一般是不是要恭喜她？恭喜她获得了新生？
可是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越过浅浅，他转身离开，微风送来淡淡的馨香，是浅浅身上的味道。从小开始，她的身上便有着温软的清香，这么多年已经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可是从这一刻起，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