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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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华衣-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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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又瞥了楚风一眼,我轻轻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华丽的大床上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合着眼睛睡得正酣。
  我将孩子抱了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描摹,一直描到她细弱的脖子上,半透明的娇嫩肌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我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凭什么活得好好。
  我忽然很想试试,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个婴孩就会失去呼吸,回归尘土。
  不能不说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只是小小一个动作,就可以了结一桩心愿——为我的孩子报仇。只要这个孩子死了,我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愧疚了。身为母亲,竟然让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和这个世界告别了,不能不说是失职透顶。
  既然我不能复活你,我的孩子,那就让另一个孩子下去陪你吧。
  这样想着,我的手伸向她的颈项。
  “华衣!!!”一声凄厉的好象不是人发出来的尖叫只透我的耳膜。
  我转过身,只见雪衣如同见了鬼一样盯着我和我抱着的婴孩,面色苍白的好象水墨画画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彩色。
  他只是直愣愣的死死盯着我,紧张害怕的双手微微发抖,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力不从心,一样,半晌才道;“放过她,求求你,放过她,求求你……”见我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雪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睛却还死死是盯着我怀中婴孩,“放过她,求求你,求求你……”
  我直直的盯着雪衣跪着的膝盖,没人比我更懂这一跪的意义。我忽然又觉得自己十分可憎、又有些可笑,可悲——讨厌别人迁怒,自己却想要杀仇人的孩子泄愤,到头来,原来我竟然是要靠做自己讨厌的事情才能报复的了我想要报复的人。如此,我曾经那么多坚持,又是为什么?
  雪衣大约见到我表情柔和了一点,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说;“这孩子长的很像阿九,是不是?”
  虽然明知道雪衣是想利用我对阿九的感情挽救这个孩子,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女婴的眉毛与额头轮廓竟与阿九真有几分相似,素来外甥像舅,倒也不奇怪。
  发现这个,我的杀心减了几分。那女婴似乎被雪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见到我这张陌生的脸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一对大大的黑呦呦的亮眼眸对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对着我笑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抓了一会,竟然抓住我的一缕白发,拉着不放。
  我微微一愣,想把头发从她手中拿走,她却不肯放手。
  雪衣见状忙上前抓起一只铃铛,在女婴面前摇晃,趁女婴转移注意力去扑铃铛的时候,趁机将她从我怀中抱走。
  我默默站在一边看雪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五味翻杂。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飞出宫外。
  身后的忽然传来女婴大哭的声音,如同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回到素园,我走进阿九的灵堂。
  望着灵柩中的阿九,我让雍和叫人取了一套他平常最喜欢的红色衣衫来,亲手替他换上。白色不适合阿九,他也不会喜欢的。
  另将一枚刻着素怀灵三个字的玉佩放入那只小灵柩中——对不起,娘始终还是狠不下心去杀一个婴孩为你报仇,也没有为你准备其他的礼物,只有这个名字,是唯一能代表娘对你的思念。
  
  阿九和怀灵下葬三天后,我将写好的信将人送去素衣山。
  信中我辞去了素衣门掌门一位,令大师姐暂代掌门职责,他日另选出适合的人选再接替掌门一职。
  素衣门历史上没有辞职的掌门。不过我既然成了第一位下山的掌门人,又何妨再破例一次。
  
  从此,再无束缚。
  

第四卷:天下篇(终篇)

第 215 章

  “太傅,太傅。”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远而近。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我停下手,站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扑到我怀里。
  我摸摸楚臻的头发,又潮又粘,不由得轻斥道:“怎么又弄得满头是汗,万一病了可是要吃药的!”
  说着,向旁边的守心瞟了一眼,他会意的将一条手帕递给我。
  我将楚臻头上的汗和背上的汗水擦干净,这才放心下来,再抬头看着她身后紧紧跟着的两名宫侍、两名宫女,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薄怒:“今天你们看守四个太女殿下?你们中就没有一个上心点的,由她出汗出成这样?”
  四人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其中一个领班却是眼熟的,恭恭敬敬的回话;“回太傅大人,殿下今天一早上就说种的草莓熟了,要去采来给太傅大人一起品尝。小的们本想自己去就行了,可殿下坚持要自己去,回来后连回宫沐浴也不肯,就直接过来了。小的们实在是挪不过殿下,所以才弄得如此,请太傅大人恕罪!“
  楚臻见我板着脸责骂四人,知道自己闯祸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聪明得很,也不插嘴,等我本来也不是很强的怒火熄了,才笑咪咪的讨好道;“太傅,你就别骂她们了,她们也是陪我一起去的,没有偷懒呢。看在我起这么早给你采草莓,就原谅她们吧!“
  说着把一直抓在手里的一只小布包拿起来,放在我膝盖上,解开,一小堆又大又红的草莓散发着新鲜诱人的甜香。
  “很大很漂亮吧!”楚臻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表扬。
  我又好笑又好气,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还给别人求情,你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楚臻忙捂着鼻子,闷闷道;“我马上去沐浴!”
  我摇头道;“哪有现成的热水给你沐浴,先把草莓吃了吧,吃完水就热了。”
  楚臻见我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知道我没有真的恼她,方才放心的笑起来,小手在一堆草莓的翻出一个最大最红的往我嘴里塞。
  清晨沾露的草莓最是新鲜香甜,不过这个孩子的懂事和贴心也叫人喜欢。
  我瞧了瞧楚臻身后的四人,道;“她们也随你这个主子跑了一早上,不犒劳下她们吗?”
  楚臻见我如此说,也皱着眉头想到底犒劳写什么好,眼睛落到草莓上,便展了眉,抓了两把草莓在手上,以她的手大小也就能抓四五个:“你们早上随孤出宫也辛苦了,这个是赏你们的。”
  四人连忙跪下来道;“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殿下能惦记小的们真是小的们的服气,谢殿下赏赐。”说着小心的接过那几颗草莓,眼中感激的目光倒有几份真切。
  
  我瞧着楚臻虽然年纪小,甚至口齿还不是太伶俐,可说话的架势和气魄却已经小有皇家做派,到底是宫里的长大的孩子,还是比普通孩子早熟些。七柳六岁的时候,还是一副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楚臻虽然也不能在这个年纪理解什么个人威严,宫廷礼仪之类,但是耳濡目染,加上孩子越是小就越强的模仿的能力,让她潜意识向宫中其他人的行为靠近,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天分。只是这孩子似乎天生就懂得察言观色,活泼不怕生,颇是让人喜爱。而最让我赞叹的是她善学习,有主见,一点就透的好资质。刚刚我示意她给予四名宫人犒赏,若是普通孩子,多半会说赏金银或者是衣帛之类,又或者是不动脑子直接问我如何犒赏为好。楚臻却懂的拿人情换人心,金银实用但未免无情,用她自己辛苦采来的草莓做赏,方显真诚,更有分享之意,可谓是眼下最好的赏赐。
  当然只这样的赏赐少数时候为之,可以有奇效,而且作为一个孩童身上算是比较好的方法。但是若是日后长大对成年人,多用则显的主人的虚伪和小气——人情世故因时因人而变,只是这样的道理现在对楚臻还太过复杂,以后再讲不迟。今日只提点她需时时记得,对她好的人,应时时给予回应,作为未来君主,感情投资是很重要的。
  
  三年前楚臻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女。这在大楚又引起一股骚乱,先皇时代,有太女楚鸣的先例,不以问天为标准侧立皇储,都是徒费工夫,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事实证明是不可取的。
  然而楚风却说,朕只有一个皇夫,将来也不要其他孩子。楚臻作为唯一的皇女,举行不举行问天,都没有问题。
  此言一出,朝政哗然,萧家后宫专宠已经是奇闻,但毕竟是中宫皇夫,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即使只有一个皇夫,孩子也不一定只能要一个啊。楚风的回答是:怜惜皇夫孕育太女时太过辛苦,分娩时风险极大,所以不欲要其他子嗣。
  道理勉强说的通,不过时不时还是有人上折请皇帝多育子嗣,开枝散叶,以保大楚未来的社稷稳固。
  这种说法实际上一方面是因为现在大楚版图覆盖整个世界,若是皇家子嗣凋零,难免将来没有可以信任、身份又足够的人委派前去管理这么大面积的土地。
  另一个原因,我收到消息,雪衣曾以保护楚臻不被我所害为理由,迫楚风立楚臻为太女,并不得有其他子嗣,至少不可以有皇女出世。否则,按照他的原话说;“莫怪我让这些刚出生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萧家的男子自古掌管大楚后宫,这点手段却不是没有。
  我想楚风或者会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不过也并不是她不能接受。她也按照雪衣的话,给我一个太女太傅的一个无实权的虚衔。这样一来,也算给了我下了个套子,有了师徒的名分和感情,看我还下不下的了心去害她的女儿?
  算的真精明。颇有当年她娘的风采了。
  可惜,她没有弄清楚,我的目标始终如一,只有她楚风一个人。至于她把楚臻送到我面前,怎么调教便是我的事情,希望最后的结果,她可不要后悔才好。
  
  楚臻去沐浴的时候,园中有人来报:“户部侍郎殷非离来访。”
  我一听这名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刚刚因为楚臻的到来而停下来的琴,此刻显然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境让我享受一下了。守心对我的一举一动早已经了若指掌,见我起身,便利落的叫人把琴收好。
  走进前院的时候,远远的就见一青衣女子,站在院中望着已经是满是葡萄叶的棚子出神。
  我笑道:“殷侍郎此翻前来有何指教?”
  殷非离微微作揖:“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越北赈灾的事情。”
  
  今年的气候不是很太好,北方大旱,南方大涝,受灾民众数十万人,收成没找落不说,由旱灾而来的蝗灾,涝灾之后的疫病也都有冒头的迹象。朝廷虽然国库还算充盈,却也也经不起乱花。赈灾是肯定的,怎么赈,是派钱还是派粮,派给那块地,派多少,谁来主持都是十分紧要又头大的事情。
  这方面掌管国库钥匙的户部就成了朝廷里最关注的地方。
  眼前的殷非离是两年前秋闱的榜眼,她殿试里那一场卷子里洋洋洒洒,把个国家经济、宏观运转、税务、商贸、田地写个了通透,见解独特而有条理,一看便知道是做内务的好苗子。因此后来也没有外放,先留在京城做几年小官,再观察,后来一面也算她运气好,一面也是她自己经营的结果,现在已经混到一个颇有前途的职位,令人赞叹。
  她将自己的赈灾计划书送到我手中。
  实际上这份计划书我早就看过了,即使是皇宫大内在百花楼的情报网面前也不见得有多神秘,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户部。
  
  我装模做样的翻了一下,道:“北方的钱粮似乎要比南方多些?”这样是会被人掐的,当然无论她写的偏向哪一边也一样会被另外一边掐。
  殷非离不卑不亢,向我解释道:“北方现在大旱加蝗灾,颗粒无收,而且还不知道蝗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而南方过了八月,洪涝一定就会过去,而且如果去的早,还可以再种一季水稻,比起北方来说要好一些些。秋收过后就是冬天,越北温度比南方要低很多,如果没有钱储存过冬的粮食和冬衣,到时候一定会死很多人。而南方至少温度适宜,不至于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听他振振有辞的说了一大堆,忽然觉得忍不住想笑:“你的说法真的是很有道理。但是你要知道一点,越北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而不是以种植为主的定居区,他们的主要食物就是羊牛肉,供养羊牛的草却是大大耐旱的植物,虽然说是干旱,但不至于干到整片草原上大面积连草都没有。虽然牛羊减产是必然,但是若说过难关,却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说——偏袒也不要太明显了,云泽。”
  殷非离,或者应该叫云泽,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忽然把手一摊,无奈道:“我就知道骗不过你去,真是丢人!”
  

第 216 章

  三年前北越灭国的时候,我说服了云泽改名换姓定居大楚,然后以百花楼的易容药方为她改变容貌。容貌的改变实际上并不大,但在某些细微的地方稍微做些修改,加上一些惯常动作与表情的调整,很快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云泽的身份我让金聚楼中人安排,假做一商贾的远方亲戚。她本自文采斐然,又有计谋,苦读一年就考上榜眼,进了她自己想进的户部,为的就是方便帮助她越北子民战后尽快正常生活。
  按照现在的朝廷规定,北越改称越北,西辽改为辽西,两个国家的名称已经成为历史名词。
  不过事先我虽知道她被安排好身份,后来却并未问得更细,只想她若想忘记过去,想要平凡度日,便由她去,不去打搅;若是要有番作为,有朝一日自然会出现在大楚朝堂之上,我俩必有重逢之日。两年前,“殷非离”考上榜眼和她在内政上出色的表现实在无法不引起我的注意。但她不说,我也不戳穿,只到今天才忍不住。
  
  云泽的笑容如同和煦的阳光,并不热烈,也不淡薄,看得出她现在熬过了灭国那一段最锥心的日子,心境也有了很大变化。
  “家里还有几坛好酒,等下一起吃饭吧。”我笑道。
  云泽摇摇头;“吃饭没问题,不过酒,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爱好了,小酌一下应景即可。现在变的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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