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幸好我从没指望这乱七八糟的事儿能简单。
我在正殿里就坐下了，也没有向寝殿去，越往里走那香气越浓烈，我觉得像是一股怨气，还是不要靠的太近。
皇后以为我是见不得灵修刚和她睡在一起的那张床，也没有为难我，就顺手坐了下来。“杏儿，你跟着杜太医去拿药吧！熬好了再端过来，看看贵妃宫里的人都到哪去了，能不能找一个过来！”
“是。”杏儿向她福了福身子，又向我行了一礼，方才与杜太医走出屋去。好一个周全的人！
屋里便只剩下我们两人，我看得出，她想从我这儿问出些什么来。
“妹妹两个月不见，怎么刚一出宫就弄得这么大的声响？”她端着桌上不知何时剩下的茶，置于嘴边，却没有喝下去。
我也不知真傻还是装傻，不带情感的回着，“臣妾月中正逢英儿周岁生日，可惜多有不便未能参加，听说惠妃和薛妃竟分别代臣妾送了贺礼，替臣妾全了礼数。本来今日是与惠妃散步的，连个‘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晚桥上有个人影，原打算上前瞧瞧，不想那人竟摇摇晃晃的跌了下去。”
管我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可不傻，我还是小心为上。
“哦？”她却放下了茶杯，“本宫听人说你今晚去了承乾殿，怎么又到了御花园去了？”
那双凤目射出来的精光仿佛要把我射穿，不过无妨，若我是透明的，管你怎么射！
“其实臣妾没有去承乾殿。今日是十五，臣妾明知道皇上今晚会来这里，跑到承乾殿去，难道拆娘娘的台么？”我自岿然不动。
她脸上微露出一丝笑意，却藏的很深，“那你去那儿干什么？”
我转过脸直面着她，“臣妾去的是怜月宫，并非承乾殿。”
她微怔了一会儿，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不过我看心里的涟漪是一个接着一个了。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你去那儿干什么？那是禁宫，没有皇上的旨意连本宫都不能踏足。”她微怒，气势倒是不错。
我一仰头，“臣妾几个月前就去过了，这宫里尽人皆知，本就是皇上许了的，娘娘也不便横加干预。”
她冷笑着看着我，我受了几个月的宠，尾巴要翘上天了。
“那你认识那个宫女了？”她不怒，依旧是冷笑。
“是，臣妾到的时候，正碰上玫妃让她出去，不知干什么。”我如是说。我让夏儿一个人去请惠妃，宫女服装相类，反正天黑，又看不清是哪个宫女。加上惠妃是在晚桥上等我，我说看到的宫女的人影不过就是指她，皇后就算心里明白，她没有任何能够反驳我的证据。
“那妹妹去怜月宫所为何事？”这倒有些发难的意思了。
我镇定地看着她，“想必从翊书宫经常有东西送到怜月宫，娘娘也是知道的。臣妾今晚约了惠妃，想着她们二人原来很是亲厚，先去了趟怜月宫，是问问玫妃有没有什么需要，惠妃进不去怜月宫，臣妾就自己去了。”
我从未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过话，她虽气得不轻，不过看来还是正确的，否则在她眼中，我就真是个阴险虚伪的人了。
她没有再问我，因为杏儿和杜太医进来了。
“启禀两位娘娘，药已经煎好，贵妃娘娘趁热喝下去，大约一炷香左右就有效果了，只是往后还是注意防寒，需好生调养。”杜正辉只是微微弯一下腰，不卑不亢。
“有劳太医。杏儿，把药给贵妃端过来吧！”皇后的微笑总是雍容的。
“是。”杏儿端着药碗走近我，我冲她一笑，接过来，示意她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禀娘娘，方才何总管来吩咐老臣若是贵妃娘娘的药煎好便前往栖霞宫，那么老臣就先告退了。”多一句都没有，皇帝身边的人真是不一样。
她当然不会生气，“既是这样，那太医就先去吧！本宫还要再过一会儿。”
“谢娘娘。老臣告退。”
“杏儿，你送太医出门吧！”这是在打发下人了。
我端着正冒着热气的药碗，有些出神，不过她的一举一动还是在我眼中。
急召杜正辉？看来事情不太妙啊！
“妹妹感觉好些了么？”她明显快要坐不住了。
我点点头，“比先前是好多了。”一边说，一边轻啜着药。
“那么本宫先行一步，妹妹自便，明天再回翊书宫吧！”她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走。
我却轻轻把药碗放下，“娘娘且慢。”
她停了下来，略带疑惑，“怎么？”
我淡笑着问她，“娘娘还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么？”
她定了定，眼里闪过狂风暴雨般的震惊，最终恢复平静，嘴边也弯了上来，“妹妹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臣妾想请娘娘陪臣妾坐坐，娘娘一走，若是臣妾再发病，娘娘不就失职了么？”
她嘲讽的笑了笑，“妹妹方才不是说好多了？”
我摇摇头，“还没有好到可以让娘娘离开的程度。”
“你！”她一个字出口已来不及收，可是也没有再接着动怒。
“既然皇上不想让娘娘到栖霞宫去，娘娘为何不安心陪着臣妾，在清月宫等消息呢？”我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这时杏儿已经走了回来，见我安坐在椅子上，而皇后略带焦灼的定在殿中央，有些诧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皇后，还是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贺妃生产，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岂有不去之理？”她还是背对着我。
我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那娘娘是认为贺妃生出来的那个重要，还是臣妾的孩子更重要呢？或者说，是那个孩子价值更大，还是臣妾？”
她转过来，一副“果然”的神情，“想不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本宫还以为你还没有与本宫翻脸的打算。”
我接道，“现在也没有啊。娘娘是六宫之主，臣妾哪里会与娘娘为敌？只是那贺妃毕竟是个庶妃，娘娘干脆就放了她吧！”
“你怎么说的本宫好像不怀好意一般？”
“娘娘如何打算是娘娘自己的事。”我顿了一下，“与臣妾无关，臣妾希望与长公主也无关。”
她霎时血色尽褪，面色苍白，嘴唇也有些泛青，“看来你已经好了，本宫现在就赶去栖霞宫。”
我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依旧是淡淡的，“若是娘娘不去，长公主的手不会这么快的伸进栖霞宫，所以娘娘还是再考虑考虑。长公主也不会想到您会被事情绊住，所以一时间也无从下手。只要您安坐清月宫，今晚后宫必是一片祥和。”
她已经由嘲讽变成了怒视，“那你拦得住本宫么？”
我走回去坐了下来，“臣妾没这个打算，只是娘娘现在要做的事，与当日靖懿贵妃遭受的不同。长公主的目的不是后妃，却是龙裔。无论如何，娘娘毕竟是本朝的皇后，今日皇上安好，那么长公主针对的是皇上。皇上百年之后，若是无嗣的话，娘娘这个皇后的下场，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而是一直逃避。鱼和熊掌，自然是不能兼得。若坚持与长公主为伍，那么长公主和卫氏联系更加紧密，更何况灵修一定要除卫氏，而长公主却是要保卫氏的。若是转向灵修，那么卫氏会变的很尴尬，但是皇后的位置说不定可以安稳。毕竟，她嫁的是灵修，不是灵洵。
第 73 章
卫后最终没能去成栖霞宫，倒不见得是因为我离间成功，大部分是因为忌惮我这个人。
约到夜半时分，来人回话说，贺妃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只是孩子和母亲身体都不是十分健康，看来还需要精心调养。
传话的人甫一出去，卫后便笑着对我说，“看来还是妹妹有福气，接连为皇上添了两位皇子。这后宫，除妹妹之外，凡能生出来的怎么就都是公主呢？”
我也客气的笑笑，“孩子嘛，也许真是积善成因。不过皇子公主都一样，都是皇上的孩子，金枝玉叶，恐怕也没有什么分别。”
她一个钉子把我顶了回来，“没有什么分别么？”
本来，我就不喜逞口舌之快，也不在乎被她挑剔。“生了公主，不是还省了娘娘的心力？”
她笑笑，“你说得对，本宫没那个必要去管她们的死活。左然，今晚是你赢了，不过你赢得没什么意义。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换作是本宫，轻易不会理会他人的死活。为了区区一个贺妃，正面与本宫冲突，这不值。你今晚说的话本宫会记得的，不过本宫说的话你还是慎重思量，本宫累了，你好自为之。”说着不理会我，竟自走回了寝殿。
“臣妾谢娘娘教诲，恭送娘娘。”语毕，我一个人走出清月宫正殿大门，看见杏儿与夏儿都在外面。
“贵妃娘娘可是要回宫？”杏儿上前福了福身子，问道。
我扶起她，“皇后娘娘今晚着实累了，本宫不便再多加叨扰，姑娘快进去侍奉吧。若是娘娘动怒，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那是娘娘不好直接冲本宫，就冲姑娘发火了。”
杏儿脸上微红，“奴婢不敢。恭送贵妃娘娘。”
我点点头，便搭上夏儿的手向外走去。
“娘娘。”后面杏儿小步跑上前来，我停下，等她要说的话。
“娘娘今晚与皇后娘娘所言，奴婢听了个大概。奴婢平日倚仗皇后娘娘宠爱，有些分不清轻重，听见主子们谈话，本是有罪。然奴婢以为贵妃娘娘宅心仁厚，一向不在小事上为难下人，所以奴婢斗胆说一句。”她停了下来，等着看我的反应。
“姑娘有话直说。”我淡笑着。
她看四下无人，便贴近我的耳边，连夏儿都无法知晓她说了什么，“娘娘所言，不过是想皇后娘娘脱离大长公主的控制。娘娘既叫奴婢‘姑娘’，是娘娘赏脸，奴婢也就背着主子与娘娘知会一件事，要主子撇开大长公主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这样做，娘娘要付出的代价只怕无法计量。奴婢愚见，娘娘不到万不得已，实在难以力敌大长公主和主子联盟的时候，不要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主子城府之深，娘娘想必心里也明白。”她说完，身体退了回去。
临了加了一句，“以娘娘的胸襟，也许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奴婢言尽于此，望娘娘保重。”说完认真地屈膝行礼然后又回了清月宫里面。
信她，还是不信？
我看看身边的夏儿，决定还是先去一趟怜月宫。
“你回来了。”甄莹雪看到我的那一霎那，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应该说，她本来就知道的。
“嗯。”我淡淡的答应着，“你后悔了？”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可有后悔的余地？”
仅此一句，我心里便明了。虽说草菅人命有违人伦，不过她如此坚定，倒让我对抗灵洵的信心更加饱满了。“她下个月就要正式的回宫了，你准备好了么？”
她听我这么问，反过来问了一句，“你呢？”
我握住她的手，果然是柔弱无骨，不盈一握，“我？我不太喜欢准备什么，我担心你，你不要岔开话题。”
她的声音又飘忽了起来，“我早晚就是一死，该来便来，要什么准备？”
我笑笑，说得也对。
“明天也许就有人打你的主意了，想想平日里谁恨你入骨，也好让我想个明白，先作部署。”
她向后走了两步，略一思索，朱唇轻启，仿佛从远处飘来了一个名字，“陈秀风。”
我哑然失笑，只得摇了摇头，“也许她是最恨你的，却不是傻到自己撞上来的。”她还不知道今晚的事是惠妃而不是我做的，若是知道了，恐怕也再难相信我了。
听我这么说，她便不语了。
我叹了口气，看看她已经略显憔悴的模样，如今又失了唯一的婢女，着实可怜。
“若你说不出，那我去问问陆文玲吧！也许她比你还清楚。”我轻抚着她的背。
她婉然一笑，“一个昭容也劳贵妃娘娘如此费心么？”
我跟着笑，假装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嘲讽，“怎么？当时本宫对她上心，不是你安排的么？当日本宫尚在病中，你与文玲对本宫的照顾本宫铭刻在心。”
她绕来绕去把自己绕了进去，索性不开口了。
我继续引着她说话，“果真要我这么晚了再宣陆昭容吗？你既已经选择了我，还是配合一下吧。”
凉风吹过，将我吹了个透。
随着风的离去，她又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我暗暗的记在心里了。
宫里最近喜事不断，没有人再去理会那日的插曲，不过卫后与我都只是表面上掩过去罢了。
今晚是三公主的满月宴，也是最后一个稍显宁静的晚宴了。
因为再过几天，到了均儿百天的时候，他的大姑姑，帝宁大长公主就回宫了。
作为主人公之一，贺妃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我的旁边，对面是卫后和惠妃。的确，除了卫后，这几个显贵的位子，基本上已经都换人了。
那晚阿雪最后告诉我的人，也就是这个贺妃。
梁子是怎么结下的我没有听闻，想想，也许是因为卫后。卫后一直将贺妃保护的很好，她才能安全的生下女儿。哼，只要卫后自己不下手，阿雪大概是不会为难这个庶妃的，只是贺妃受皇后“恩典”太深，加上阿雪的“功绩”又太知名了，心里对她产生假想的敌意，经过皇后长时间的培育，自然会恨她。
贺妃那时没那个能耐去暗害阿雪，她连保自己都困难，但是最近就不一样了。她身体不好，甚至是有些孱弱，隐于表面之下，估计很快会有所作为。可是看她的模样，是很单纯的一个人，只是“莫须有”的恨意，不足以让阿雪害怕。
只能说，阿雪真的对她做过什么。
第 74 章
饭吃到一半，我看馥儿的样子，像是无趣极了。贺妃的女儿满月，咱们的薛妃就不当一回事，穿着一身青衫，头上连个珠钗也没有。我私下看了看贺妃的表情，好像怯怯的，一切都陌生似的。
大概小门户出身的人，与我们这样高门大户里的女儿是不太一样的吧！只可惜我生在豪门，又是顶富贵的人家，家里有钱有权的，是体会不了这些普通官员家里出身的人的心境了。
“皇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