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春秋(贵妃左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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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春秋(贵妃左氏传)-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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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十余年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进清月宫,大门外的匾额已经没了颜色,院内是厚厚的灰尘,似是荒废了多年。
  何贵儿搀着我走向中庭,门“吱呀”的开了,露出了一张有些迷茫的脸。
  我仔细的辨认了,才发现,是年近五十岁的杏儿。
  她似是看出了我,又有些不敢确认一般。
  “杏儿,本宫求见皇后娘娘,你去通报吧。”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她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向内边走边喊,“娘娘……左贵妃求见……”
  我也没有等她通传,便就着何贵儿的手走了进去。
  屋内虽然冷清,但还算干净。桌案上摆着的香炉,不时的冒出几缕青烟。整个房间所有的用具都因为年岁太久而变成了灰色,甚至连卫后的头发,也已经灰白了。
  我在她身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好半天问了我一句,“我前两天听到了钟声……”
  我也闭上了眼睛,“皇上驾崩了……”
  如我所想,她丝毫没有激动,“他比我先走了……这样一来,我也就不是皇后了……”
  我感觉自己的嗓音在这屋子里有着好几遍的回声,“是,您已经是太后了。”
  我立刻感觉到两道视线射在我的脸上,然后耳边传来她不可思议的惊叹,“你说什么?”
  我睁开眼,转过头直视着她,“臣妾方才说,九江王奉诏即位,不日将尊您为皇太后。”
  她只是盯着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如果你肯答应我的条件。”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什么条件?”
  我淡笑着开口,“毫无保留的辅助皇上,尤其是有人威胁他皇位的时候。”
  “我如今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她自嘲的对我笑了笑。
  “并非利用,而是互利。只要你尽心帮他,皇上自然会孝顺你。”只要我发话了,冀儿不会跟她算往日的旧账。尤其,那个时候,冀儿只是个小孩子。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眷顾’?”她问的格外讽刺。
  我笑了笑,“不只是你,兰陵王也奉诏赡养帝宁夫人。”
  她突然了然的冷笑了一声,“又是她!”
  “这样不好么?你们也算是老对手,老交情了。”多年之后,灵洵与卫后再度碰撞,究竟后果如何呢?
  “你又为何会认为,我一定会答应你呢?十几年闭门不出,我早已经不问世事了。”她有些冷清的笑意挂在了嘴角。
  我不屑的嗤笑一声,“就凭你,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说完,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不必想卫后的反应,或是以后她会怎么做。有季子谦在,她只能被利用,不可能再翻出什么花样来。
  回承乾殿的路上,何贵儿问我,“娘娘为什么要让兰陵王与皇上分庭抗礼呢?还分别选了前皇后与帝宁夫人做后援?”
  我只有一抹苦笑,“其一,昔年旧事本就没有解决,先帝与本宫只是将这个矛盾暂时压了下来。其二,本宫早年曾与帝宁夫人做过这样的交易,让她扶持江南的新王,来换取先帝在位时的安宁。其三,为什么要让均儿掌握整个江南,甚至有谋朝篡位的隐患,是因为,先帝把朝中处理的太平静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皇上不能对抗兰陵王的反叛,那这江山本该易主。本宫选太子选了多年,最终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只能依靠这个,来检验,到底谁才真正的配拥有天下。”
  “可是,这样一来,兄弟阋墙,成王败寇……”
  我笑了笑,“所以就更要给他们找后援,这样,如果一方失败,另一方只需处置他身后的那个人即可,将一切罪责推到后面的人身上。”
  “娘娘,果真是用心良苦。”几天以来,他也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发现,皇上和兰陵王虽然多年在朝上明争暗斗,但是亲情浓厚,并非权利与欲望能够匹敌。因此,这样一来,也给他们留下了保住对方一命的借口。”猛然抬头,人已经到了承乾殿了。
  我去清月宫的消息,根本就不是秘密。
  所以一听说我回来了,几个孩子急急忙忙的就跑到了偏殿。
  “娘……你去了……清月宫吗?”问我的是歌儿,她虽然性子冷清了很多,但是还是胆子最大。
  我点了点头。
  “你去那儿干什么?”均儿的神色很是不好,已经隐隐有发火的意思。
  冀儿也是一直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无法欺骗他。
  “只是让卫后准备准备,等皇上登基之后,很快要尊奉她为太后了。”
  均儿抓着我的手,“难道你不做太后?”
  他问的这样直接,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是打算跟我去封地?”他开始自欺欺人。
  我只能摇摇头,“你还要养你的大姑姑。”
  “那是,跟静儿走?”他还是不肯死心。
  我轻抚着他的脸颊,还是摇了摇头。
  这下他有些接受不了,突然放软了声音,“你是……不要我们了……”
  我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我一直都爱你们。”
  均儿发疯了一样挣脱了我的手,“我不要你用这种方式来爱!”说完夺门而去,歌儿紧接着也哭着追了上去。
  冀儿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他那双酷似灵修的眼眸让我有一时间的怔忪。他眼里满是晶亮,和他小时候一样,他一直咬着嘴唇,我不敢看他。
  很久很久,他拉着静儿也走了。
  只剩何贵儿扶我坐到床上,“娘娘,您这样提前告诉他们……让他们亲眼看着您去死,任谁也接受不了。”
  “我知道,但是……”但是什么,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
  “对了,先帝嫔妃是怎么安排的?”如今庶妃之中,袁妃被废,赵妃已死,只剩馥儿和吴妃了。
  “皇上只是让她们先回到各自宫里,薛妃娘娘在为先帝守灵。”
  “也好,至于怎么处理她们,就看皇上了。”冀儿虽然表面看起来无害,可是对于曾经算计过我的人,怕是也不会轻饶。
  整个下午,我都对着偏殿的窗棂出神。
  何贵儿匆匆来匆匆去的忙了整个下午,我知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忙,很多后事要安排。
  子谦跟着新帝,定然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不知道我走之前还能不能再见上他一面。不能也罢,他跟在冀儿身边,我才放心。他一直都很了解我,不会不知道我的想法。
  “奴才陈福求见娘娘。”门外忽然响起了陈福的声音,我轻轻的回了一句,“进来说话吧。”
  他推开门走进来,又把门推上了。
  “娘娘,先帝昭仪丁氏,伤心过度,已经追随先帝而去了。”
  丁香?是啊,她对灵修的仰慕太明显,又太深刻,平阳走了之后,灵修又走了,难怪她会崩溃。“知道了,让皇上去安排,以庶妃礼仪安葬吧。”
  “是。”他回了话,却没有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儿么?”
  他看了我半天,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奴才有样东西,或许娘娘会需要……”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什么?”我有一点点的好奇。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中间是两颗透明的药丸,“这是……”我抬头看他。
  “太医院也不见得找的到,虽然历代皇帝都选用千年不腐的木材做棺椁,但这对遗体本身的保存到底有多大作用很难说。这种药含一粒在死者口中,可保失身万年不坏。”
  “原来……你都知道了……”否则不会一次给我两颗。
  “是,娘娘是奴才的主子,为主子着想,替主子办事,是奴才应该做的。”他略带悲戚的笑了笑,“娘娘定要追随先帝而去,奴才也只能想办法把事情办得周全。”
  “谢谢你,陈福。”我由衷的说。
  “奴才应该的。”他始终是这一句话。
  我心里一紧,随即试探道,“陈福,本宫走之后,你愿意辅助新帝,还是随兰陵王去江南?”
  他只是摇了摇头,“奴才的主子唯娘娘一人而已,即便皇上和兰陵王都是娘娘亲子,但终究不是娘娘,恕奴才不能从命。”
  “可是你以后该做什么呢?你该知道,进宫做了太监,就轻易不要出宫,日后你会受不了的!”
  “奴才并没有想着出宫,主子去哪儿,奴才跟着就是了。”他只是平静的回了我一句。
  我摇摇头,“不行。”
  他没有应声,肯定是打定主意总之我走之后他会做什么我也看不见了。
  “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先替我办好。”既然他只认我是主子,那我就吩咐他做点事情。
  谁知他坚定的摇了摇头,“娘娘,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事情非要奴才去办不可了,您想要交代给奴才的任何事,相信季公公都办得到。”
  我闻言一怔,想来我是拦不住了……
  “随你吧。”我自己都这般执念,还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人的事?
  他也没有离开,因为陈福不在,我又把翊书宫的旧人和冰若都分给了几个孩子,也不想让他们总在我身边晃悠,所以陈福就在一旁陪着我。
  过会儿听到院中何贵儿的声音,“奴才给上将军请安。”
  明照?
  我与陈福对视一眼,是均儿搬来的救兵吧。
  “娘娘在吗?”他问的是何贵儿,其实是问我。
  “哥哥进来吧。”我伸手推开窗子,笑着看向窗外的人。四十四岁的明照,依旧是那样高大俊朗,身手敏捷,现在均儿要想打赢他,还是很费力的一件事。
  他在窗外看我看得晃了神,我示意陈福去把门打开。
  他猛地回过神,然后快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我转过身,正对着他。
  “把前面的事情都交给大哥了,你不去守灵,我不太放心你。”他一身素白的纱衣,是了,灵修讨厌“披麻戴孝”这四个字,所以这丧服全换成了素纱的。
  看了看我自己的身上,原来,正直国丧,我却还这样穿着。冷笑了一下,这又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儿,大哥也忙不过来,你去忙吧。”非要等我先说出来,我就偏不。
  他见我这个态度,有些心痛,但又很是失望的走到了我的面前,“你这个样子,太让人失望了!”
  我更加不争气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似的,“你知道了?你知道了还非死不可!不说先帝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刚刚登基的冀儿,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他还需要你,你看看静儿!再看看歌儿!他们刚刚失去了父亲,他们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我只是站起来,企图平复他的情绪,“哥……如果我可以……我也不会这样做……”
  他明显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陈福,“那遗诏带在身上了么?”
  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递给明照。
  明照有些狐疑的打开来看,看完之后,脸色瞬间苍白,“这是……”
  我苦笑了一下,“这是德宗皇帝的遗诏,只要这个东西公诸于世,我是必死无疑,就连冀儿他们也会收到牵连。虽说只要我死,他便可以登基,但宗亲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这个东西,只要御书房没有,就不必认账!”
  我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这东西的原本,在江南帝宁夫人手中。”
  他的眼眸瞬间睁大,最终,无可奈何的耷拉了下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
  “你让均儿奉养她……”他有些生气,我知道,他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灵洵。
  “她恨的,不过是先帝和我而已。我们都死了,她就会重拾起作为大长公主的皇室自觉。而且,只有她的势力和手腕,可以保均儿能有足够的能力与冀儿一争。”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不早早的将均儿打发的远远的,干吗要安排他们兄弟阋墙!”
  我还是那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冀儿从小生长在他父亲的羽翼之下,没有经历过朝政上的失败与挫折。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太想当然了。只有真正面临过危机,才能成长起来。否则,不是均儿,也会有别人觊觎他的皇位,他一样坐不安稳。只有在逆境中,他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扬起了头,“如果他们俩真打了起来,你让我们这些做舅舅的如何选择?”
  我伸手抚上他面部的轮廓,“三哥,你南征北讨这么多年,你可知道,只要你出征,我定然提心吊胆?”
  他倏地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原来……左氏一门的官运……真的就折在你的手里。”
  我眼中含泪,“我……”
  他伸手抚了下我的眼角,“你是我最疼的妹妹,你要我的命,我都不会犹豫。这样吧,我交出兵权可以,但让殷然继续留在朝中,否则形势太过动荡,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大哥,等冀儿守孝三年过了之后,再让他辞官。”
  我点了点头,“你要好好的……”
  他将我揽在怀里,“我没有你那么笨。”
  只有这样,急流勇退,才能保全你们的性命。古往今来,皇帝的舅舅,向来是一时风光无限,最终只落得凄凉收场。现在就放权,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明照无功而返,我料定这些孩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着他们脸上的不甘与痛苦,我狠下心淡笑着问了一句,“你们是想娘自己离开,还是想跟娘一起离开,再拉上舅舅们和你们身边的人?”
  冀儿面色一滞,“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让陈福将那张纸又递给了他们,然后笑了笑,“你们几个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你们也不会非要赵媛死不可。现在,如果过一段时间没有传出我的死讯,这份遗诏的原本很快就会传到京城,到时候,我还是非死不可。”
  “可是无论如何,儿臣都不能让娘为了儿臣去死啊!”冀儿趴在我的腿边,将头埋在我的膝盖上。
  我抚了抚他的头发,“冀儿,皇家的人,从来都不仅仅代表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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