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灯红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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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灯红酒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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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听的哑然失笑,但也不得不劝她:“算了别气了,小女孩,不食人间烟火嘛。你调到哪个店了?”
  “灯火阑珊。”
  她心中一动:“哎?离我住的地方倒是挺近的。”
  开完会三月特地拉了范红去公司旁的咖啡厅,跟她说了打算。
  范红一杯黑咖啡捧在手里,惊诧说:“你想做晚店?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那海上花你做的风生水起的,加上晚店,你也不怕累死了,嫌钱少也不是这个不要命法的!”
  酒水促销,晚店指的是5点到8点,饭口的时段的餐饮店,夜店则是海上花那样的娱乐城。
  三月慢慢解释说:“那倒不是,只是最近有点事,我们可以串店一个月,你做夜店,我做晚店。”
  范红果然有点动心:“能行吗?”
  “业务员都是白天去查点的,跟咱们的时间总是错开,再说,就一个月,没事的。”
  范红终于被说动,喜笑颜开的跟三月换了工装。
  灯火阑珊是四层的海鲜舫包间外,是个巨大的钢化玻璃罩。倒映着外面川流灯影,万点暖色霓虹流光溢彩,真有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味。
  服务生们虽然人刻薄贪小,但终究比不上的夜店的圆滑,快一个月下来,三月倒也游刃有余。
  这天晚上下了班,三月换下工装正从四楼往一楼下,手机的和旋铃声就响了起来,接起来便听见宝宝喝多了,沙哑的声音:“喂,死鬼,最近干啥呢?md,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不见踪影,是不是欠cao啊!”
  出口成脏,三月不怒反笑,还是那种一手捂着胸,放浪形骸地笑:“行啊,等你来我们好好‘嘿嘿’一下,我告诉你,最近我学了好几招式呢,什么猫腰过桥啊,什么秋千式啊……”
  做夜场最怕的就是故作清高,要是真有那份骨气,哪能还出来滚这些个红尘万丈?所以三月早早就学会了生冷不忌,且更加泼辣的还回去,果然,宝宝呕的一声:“你就恶心吧!”撂下了电话。
  她笑着想要把手机揣起来,刚走到二楼,小服务生就跑了过来:“哎,有你的包裹。”
  她嘴角仍含着那抹戏谑的笑:“怎么可能……”
  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浅金色的纸袋,打开来里面是并排的三款夏奈尔香水,一并用金色丝带系在一处,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5号19号还有一款山茶花。
  一贯的玻璃瓶子,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三款颜色深些浅些各不相同,但都是端正的金黄,举在眼前望出去,整面玻璃幕墙都似燃熔金,琉璃一样。
  《药师琉璃光本愿经》曰:“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上大学的城市在地域上偏属于南方,七月的天刚下了一场雨,还依旧流火一样。她倚在图书馆最阴凉的位置里,恨不得一辈子不出来,卫燎只得穿过大半个城市来找她。
  19翻转过来就是16,而山茶花,他脸上有点窘迫地说:“十五,chanel的UNE FLEUR DE CHANEL最衬你。”
  那时卫燎课外正学法语,一连串英文带着点卷卷舌音发出,有一种异样的温存。窗外,对面老楼墙上的常青藤雨珠犹在,顺着叶脉溜下,不久落地。
  三月转身往楼上走,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上去,下意识里只是迈步又迈步。
  灯火阑珊里璀璨琳琅,如同白昼,将她乌黑的影剪得分毫毕现,次第攀爬中三月避无可避的看见自己举步维艰。
  她遇到很多很多女人,大多数没有化解芬芳的能力。香水在他们的身上或是被隔离,犹如水与油,怎样纠缠溶乳,都绝无意义,味道自始自终都分崩出来。
  她就想那是个刚硬的女人,什么也渗透不进她们的骨血,如同她最年长的阿姨。
  或是被香水所包围,如同水与沙,浸透浸透,极尽奢华的女人,穷尽喷洒着液态黄金,初调中味,与尾声,一样的此起彼伏,缓缓道来,最终烧制成精美的瓷器,却再没有自己的味道。那些水一样滑,水一样弱的女人们。如同她最年轻的阿姨。
  很少的人能把自己的体香带进其内,自此后香水的味道再不是纯粹的,因为有了自己的味道,如同多加入一味调料,似是而非,挥之不走,洗之不去。依稀觉得香味不是喷洒上去,而是慢慢自骨血里流溢出来,如同她的母亲。
  张爱玲说生平第一次赚钱,立刻去买了一只小号的丹琪唇膏。而三月,则买了一瓶夏奈尔五号。她是个固执坚持的人。五号的初调,过于刺鼻浓烈,即便少少的一点,也好似廉价花露水的味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忍受。可是许多年,三月从未改变。
  唯有一次,她拧开金色的镶边的瓶盖,将UNE FLEUR DE CHANEL挑出来,细细抹在颈侧和手腕上。宿舍里八个人公用一面半身镜,怎么擦拭都是乌蒙蒙的,却盖不住她涂了艳晶晶的唇,和没有一丝脂粉的白皙面庞。
  那天是情人节,老家下雪的日子却下着雨,她不许卫燎买玫瑰,只拖着他进了商场。华衣似花,繁缛富丽何止千金一朵,单单在身上一笼,人就风光无限,又有谁能看得出她四流大学五流出身的身家?
  可她选了最便宜的一件,淑女屋新款蝴蝶系列的白色雪纺连衣裙,因为全涤纶的材质,不过699元。
  店里人殷勤奉承,还半卖半送了一件披肩,撒着金线,如同她唇彩一般嫩汪汪的颜色。
  和卫燎挤在一把伞下,拖着他满街无目的的走。她将头爱娇的歪在他的肩上,蝴蝶暗纹,白衣如羽的女人,在山茶花的香气中坦然承受着别人的艳羡、嫉妒和恭维。
  她穿上羽衣,算不算得上,天香夜染衣?
  可那样的纵容肆意,唯有一次。
  一直过了午夜十二点,她终究不是竹取物语里的蓬莱天女。
  于是,她抬起头。裙子的腰身处,缝了两只纯白的蝴蝶,她轻轻拂过去,指尖簌簌悉悉,如同她的嗓音:“卫燎,我们分手吧。”

  疼痛的级数

  这一晚,褚颖川在灯火阑珊看夜景。
  整个d城,灯火阑珊的夜景最好。半山临海,隔着和天幕一样黑的海湾望过去,半个城市似都在水中流动。
  身边的人只有一位,是月来固定的女伴,人人都以为朝秦暮楚的褚颖川这次遇到了命中克星,几乎连他自己都以为修成正果。
  服务生上好了饭菜,小小茶杯底一样圆的鲍鱼饭,盛在白瓷描花的盘子里,还配上了银亮的西式刀叉。不中不西,但大厨的手艺绝好,竟然一点海腥味也品不出。罗雅还是不由微嗔:“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如我煲了烫给你喝,经济又实惠。”
  她是朋友公司的职员,来自小城市,总带着吝啬的习性。他们被朋友笑说,是电梯奇缘。那日赶上电梯故障,被一起困了三个小时,算得上患难见了真情。
  “想带你来看看。”
  褚颖川看住她,眼深而幽暗,语气却极轻,到了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喟叹。罗雅面颊渐渐泛红,低下头嗯了一声。
  她今天穿的是灰纱半袖的淑女裙,颜色和她的为人一样有些冷,面容只能称得上清秀,但一双眼睛清澈温和,褚颖川看着,心就不由安稳下来。
  罗雅的手机响了起来,因就他们两人,也懒得出去,起身到窗前去接。
  “妈妈,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只是朋友……”
  “别,你别叫爸爸!”
  齐肩的发随着身子一径摇晃,平日里再沉稳的人,在父母面前也不经意里露出小儿女的娇态。
  褚颖川眉略略皱起,无端恍惚起来。后面再说的什么,已经无法听清。
  这边罗雅刚撂下电话,那边包房的门,“哐当”一声,肆无忌惮的被推开。
  “老马说哥你在,我还当他借了胆子诳我,把最好的包间给扣下,没想到哥你真在啊!”说完,也不管褚颖川什么反应,领了一大帮人呼呼啦啦进来,径自落座点菜。原本空了大半,清静幽雅的空间,霓裳鬓影的一搅合,顿时就没了情调。
  罗雅见居中的是个顶多大四的年轻人,白体恤牛仔裤,更奇怪的是眉目间倒和褚颖川毫无相似的地方。
  “我是褚廉,廉洁的廉。” 褚廉反而笑了起来:“罗小姐,是吧?久仰!”
  一句久仰里不知多少涵义,也辩不出是贬是褒。
  褚颖川默然不语,望着窗外海景出了一会神,才问:“你又惹了什么祸?”
  褚廉倒是笑嘻嘻地振振有词:“就是车撞坏了,哥,你在老爷子面前帮我遮掩一下,年前才买的,被知道就惨了!”
  褚颖川点了点头,慢慢记起来,是一辆s600,原本褚廉相中一款大红色,却因太招摇被否决。后来,到底还是从原厂定了款深蓝过来。
  “撞坏了,还是报废了?”
  褚廉撇了撇嘴,略显不耐:“报废了。”说完,跟旁人大笑在一处,全不当回事。
  佛跳墙上了好一阵子,但仍是有些烫,褚颖川尝了两口,大厨的手艺似乎差了,野鸡过干,竹笋偏老。于是,就又放下筷子。
  一旁褚廉向来是自来熟,早就拉着罗雅讲起新听来的“使劲吃使劲吃”的笑话。(一个人去参加喜宴,一个上午桌上只上包子,一盘又一盘,馅还有些馊了。但实在饿得受不了,就使劲吃使劲吃。后来红烧肉上来,但他实在吃得太饱,再也吃不动了。)末了褚廉一句特正统的苏白:“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因小失大!”
  罗雅正给他斟茶,手一抖,差一点泼翻,好不容易才定住神,保持了仪态,转眼见褚颖川不知何时不见人影,忙弯身对褚廉说声抱歉,推开椅子起身去寻。
  走廊里灯如水银,远远照见褚颖川倚墙抽着烟斗,头微微扬起,侧面明晰深刻的线条,在烟雾里中看不出悲喜。
  似乎觉察到罗雅,褚颖川转头望过来,一双眼像是玻璃幕墙外的海,沉沉的黑又透着一点蓝,仿佛会说话。
  罗雅走到他身旁,轻声问:“怎么了?”
  “罗雅。”褚颖川弯身在她耳边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声音其实并不低,但一口气粘在耳根子底下,细细痒痒。罗雅听得明白,所以实在无法和以往一样被撩拔的面红耳赤,霎时脸色惨白。他一字一句,她听的清楚分明,但心底则似乎被什么蒙了,恪醍懂,不肯确定。
  沉默片刻后,罗雅终于稳下呼吸,平静的说:“好。”
  然后,平静转身没有流露一丝伤心或者乞怜,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褚颖川无声的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们一个个都流行像一块木头。不喜不怒,不悲不哀,殊不知没有了七情六欲,人哪里还像个人,女人还哪里像个女人?这月余来,他自己倒不知着了什么魔障。
  远远有个女人迎着罗雅走来,白色的长裙一直到小腿,绊的步态娉婷无声,竟有些熟悉。
  铺有乌黑理石的廊道,被灯光冲洗得闪闪亮亮。由于荧光太过于晃眼,三月伸出手遮住眼,可光仍就会穿透,手掌像是白骨一样。微微眯细了眼睛,恍惚时,擦身而过的女人撞了她一下,三月脚下一歪,再也站不住,跌倒在地上。
  慌乱时,她只抓住了一款山茶花,五号和十九号自丝带里滑了出去,跌的粉身碎骨。
  撞她的女人仿佛无知无觉,快步走开。空气浓烈的香水气味混在一起,与玻璃碎屑交缠起舞,鼓点一样铿锵飞扬,如同混杂的烈酒,一团火似的迎面喷来,燎得骨肉焦痛。回忆就像海浪一样涌上来,压在胸口。幼时神智模糊不清的母亲,狠狠摔烂惯用的夏奈尔五号,玻璃的碎屑和浓烈气味里整夜的哭泣和咒骂……记忆会模糊,痛苦却不会。仿佛一种病,固执的不肯痊愈,长痛不止。所以,她每次上前都会被狠狠推开。
  三月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心肝脾胃都在翻涌,怎样都无法再站起身。
  褚颖川踏前几步,地上趴着女人单薄影,白色的麻裙蜷缩枯萎,如同铺在墓地里的花。头发盘的乱蓬蓬,犹如层层金黄挑染的长春藤,颤抖着,一下,一下,那样卑贱可怜的存在。
  呼吸里有一股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三月缓缓抬起头,他蹲在她身前,温柔而体贴的伸出手,笑着,可灯光照在那双幽黑的眼睛里,好似深不可测的无底洞,怎么也找不到笑意。
  她怔了一怔:“褚颖川?”
  三月抓着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晃了晃,贴到墙上方能站稳。
  连天落地的整扇玻璃,都迸溅的香水,如今一滴一滴滑落下来,留下水渍,若不细看还以为下起雨来。她的脸颊也被玻璃碴挂出几条班驳错落的红丝,伴着泪珠止不住的滑下,带着一种惨烈。
  也许一开始就是这,吸引了他。
  而如今……他想,果然没错。
  弯起了嘴角,俯近时眼也笑的眯细,几乎是贴着三月耳朵的姿势低语:“哭什么?我最烦女人哭。”
  “鬼才哭,是溅的水珠!”揪住他的手,三月侧过头去,泪珠一径落在褚颖川的手背上。
  褚颖川紧紧抓住三月的手腕,她的腕骨上螺蛳骨高高耸起,越见可怜的模样。
  “这脸长你身上算倒了老霉,总是被挂花。”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又忍不住笑起来,说:“真当自己抓破美人脸啊?”
  三月被刺儿的仰脸,怒目和他瞪视起来。
  褚颖川笑的时候,左边眉眼几乎不动,右边的眉峰挑起,随之没有笑意的眼微眯,却仿佛并不是看着她,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着某处。这样褚式独有的足风流神态,更叫三月发怒:“管你屁事!”但不知不觉间,已 听不出任何哭音。
  褚颖川反倒笑的开心,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可……这才是人样,不是吗?
  三月被褚颖川拉近包房时,乳黄的琉璃水晶灯,被仿云石的地面折射,一连光串特有闪光射进眼里,眼前渐渐冒出金星,模糊一片。
  包房里,人人看见罗雅换成三月,几乎不亚于大卫科波菲尔的大变活人,却都聪明的不置一词,只有褚廉无知无觉,开口问:“哥,她是谁啊?”
  见褚颖川落座并不接话,就又拉着他行酒令,酒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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