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灯红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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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灯红酒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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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式圆盘的吊灯,光被垂垂的流苏一样的水晶弯折,一簇一簇落在男人的镜片上,淡蓝的光影水一样,氤氲的三月一时有些懵。
  现在的三月粉黛未施,身上一条磨白窄腿牛仔裤,膝盖以上一绦一绦的破洞,扔到街上,就是乞丐的打扮。许是昨晚妆抹过于浓,不禁给他留下了一种惨白的印象。但现在看,她真的很白,灰色吊带,领口挖成略深的U形,颈下一直到阴影里的皮肤,牙雕一般,就如同小时候常喝的杏仁粉,开水冲下去细白黏腻,带着一种滚烫的妩媚。
  他伸手摘下眼镜,可那种蓝色还是被水晶撩起,水波一样在他眼底留下影,扬起一边的眉,眉梢也染了极浅极淡的蓝,仿佛铅笔扫出来的阴影,开笔时浓烈,落笔到最后反没了痕迹。
  三月这才认出,竟然是褚颖川。
  空调风扑扑的吹到□的肩上,手里的水瓶,又冷又硬,拔的手指发麻。她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挑起下颌说:“上了楼,您点了百加得,就是不请我,我也得喝的。”
  褚颖川忽然笑了一笑:“我说的是喝粥。”
  他们本就离得极近,呼吸都随着空调,搅在一个漩涡里。但三月仿佛不觉得,只是低下头,手不老实的悉悉索索一阵,轻巧地一抽,一张纸巾全然无声地牵出来,倒和上了褚颖川唇角的笑意。
  “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平和,但终究藏不住惯于发号施令的调子。
  三月将水瓶夹到手肘里,用纸巾细细擦去了手上的湿漉,璨然一笑:“我姓百,名加得。”
  露出的虎牙本应该是可爱的,可惜失于太尖,太利。
  “叮”的清脆一声,电梯到了五楼。
  经理早早侯在门口,甚为热情的笑说:“褚少,他们早就到了!”
  三月刚想溜出电梯,偏褚颖川抓过她的绿茶,打开盖子,抿了一口又塞回她手里。
  经理一颤,按宝宝的话说,那是个用桐油浸透了人,泥鳅都滑不过他。立马一把推过刚要溜出电梯的三月:“百加得,今儿你放假。”
  三月正被褚颍川的举动愣住,不防备就被推了个趔趄。
  褚颖川伸手扶住她,也不过很轻的一下,她站稳时,就收回手。
  电梯已经重新缓缓下行。

  水晶鞋与白马

  三月不曾提防褚颖川有这一招,可惜终究势单力薄,不能撕开脸皮。想想,还是默默的低下头。
  褚颖川站的离三月很近,她整个人笼在他的阴影,不自在的略撤一步,才觉得脚下有些松。仔细一看,原来凉鞋的鞋带已经半断不断,命悬一线的垂危在那里。
  “鞋带断了……”
  抬眼正对上褚颖川,据说他身上有维族的血统,所以眼格外深邃,如同用粗线条一笔勾成。但,依稀别有深意。三月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在向他婉转的索要什么,后半句“坏兆头,不宜出行”的话,就梗在了喉咙里。
  有些话越描越黑,这么想,便不免觉得意兴阑珊,不过是一句话就要再三思量,何止是累。转眼又一想,若自己有个撑的开门面的身家,又是什么光景?索性连意兴阑珊都没了……
  电梯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褚颖川先前走,三月不做声缓缓的跟了过去。几乎断开带子的凉鞋,成了凉拖,咔嗒咔嗒地落在他的影子上。
  车离电梯并不远,银白色的,车头一只正在跳跃前扑的银亮豹头车标。
  难得他很有绅士风度先开了右门,将三月坐进去,才绕过车身,坐进车内。
  车内的真皮垫子上,铺了水竹的座席,光洁如玉的滑腻,全身的汗似乎都被吸了进去。但褚颖川见三月左动右动,似是坐得很不自在,刚要去调座椅,就听她眯起眼睛说:“捷豹啊!想不到有生之年,也能坐上首相的座驾。”
  活脱脱一副刘姥姥初见大观园的模样。
  他倒也不在意,随口问:“你懂车?”
  三月则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上一刻仍紧紧攥着绿茶瓶子的手,下一刻就印在了风挡玻璃上。玻璃本来一尘不染,停车场灯光微弱透进来,倒像是一面琉璃镜子。如今想是手攥住冰太长时间,圆圆并拢指节,湿漉漉的小水珠儿躺在上面,像极了胖胖的熊掌。
  三月忍不住笑起来,眼弯弯如月芽一样:“喜欢f1,所以注意一些。”
  褚颖川不过顺口一问,也并不在意她如何回答,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另一面一心二用的左手就着熊掌流下来的水珠子,用很漂亮的赵体楷书,写出一句——百加得到此一游。
  “喂,卫燎,我不上去了……”
  后面说了什么,三月已经听不清,呼吸下意识的放的极慢,每吐出一口气,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心跳都开始沉起来,钝钝的一下又一下,击得胸都发痛。
  伸手,划掉百加得。
  上好的水竹座席犹如一汪水,平滑冰凉。三月也许真的是冷了,“陶三月”三个字在指间横折笔画都兜成锯齿的痕迹。
  褚颖川撂下电话时,见她身子紧紧的前倾着,几乎垂到腰际的卷发,就如同现下车内的那种颜色,像是一尺极深的乌黑缎子,将她裹住。这样大篷的卷发,总要挑染或者全染了,难得她一色乌黑,只是在耳侧和脑后抽出三缕,用蕾丝蝴蝶结的发卡别住。
  “三月……”
  白蕾丝的飘带像蝴蝶的须垂到肩胛上,随着她的动作,扯絮般无声起落,一蓬一蓬,伴着一股绿茶香精的味道,褚颖川忍不住浅浅一吸,才说:“二月绀香 三月桃良……”
  她几乎是惊慌的转过头,望住褚颖川半晌,才缓缓说:“只是三月。”
  三月其实并不漂亮,天生的笑眼,连双眼皮儿都是内藏的,瞪得再大,仍不过半轮大的月儿,微微晃动得如同半透明的茧子,将他裹在里面。
  褚颖川突地想,多难得,有着一双水汪汪眼睛的女人。
  小时候偷看祖母珍藏的卡萨布兰卡,屏幕的边泛出黑黄,英格丽鲍曼的眼就在老式胶片的咔嗒咔嗒声里,盈出水一般的荡漾。
  他的一颗心不知道为什么,怦怦的乱跳。
  然后,再没看过那样的眼睛,即便是英格丽自意大利婚变归来,再拍的真假公主,瞳仁仍旧微微晃动,但已没有了闪耀的波光。
  后来听人说,女演员为了上镜水亮,都要先涂上药水,也就渐渐意兴阑珊。
  他一手去拧车钥匙,一手将她手里的绿茶扔到一边,说:“我们先去喝杯粥。”
  褚颖川去的粥铺似乎离海上花不远,拐了几个路口就又踩住刹车,捷豹的防震做得顶好,几乎都没有颤动的将车子停在路边。
  褚颖川对三月说了一句:“等着!”开门就下了车。
  三月一手拄着窗边,百无聊赖的向外看。这是一条单行道,灯流如湍急的河,碎溅在车内。单行道并不允许停车,前面一辆出租冒险停住接客,被交警逮住,争执了片刻还是开了一张罚单。
  由始至终,似乎没有人看见这辆银色的捷豹。
  三月不禁笑了起来,空调风将圆滑的玻璃打得有些冷,吐出的哈气黏住薄薄一层。
  褚颖川回来时,一手握着两个中杯可乐大的纸杯,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狭长的盒子,敲了敲车门。三月只得自方向盘前探过半个身子,给他打开。他坐进车内第一件事,就是把盒子递给三月。她隐约猜出是什么,但打开还是大大吃了一惊,随即笑弯了眼。
  盒子里是一双Ferragamo牌子的隐形款凉鞋,三十七码,也难为他能看的这么准。
  手指抚爱似的触过,浅金色羊皮的针脚齐整有致,丝丝紧密细匀的尼龙丝线,一点杂质都没有,如顶级艺术品一样纯手工的制作,若穿在脚上离远看去,真的就成了一双仙度瑞拉。
  三月想要推脱的,但话到底怎么说,拿捏了半天,反而无措起来。抬眼就看见褚颖川又扬起一边的眉,仿佛在问。
  她眨了眨眼睫,索性嫣然一笑:“推脱惯了,推酒,推烟,推饮料……如今这么一大份礼,反而不知道怎么推脱了。”
  “那就穿着。”
  三月也就真的穿在了脚上。
  窗外灯火熠熠闪耀映入她的眼底,如同脚下的水晶鞋,波彩流溢。
  褚颖川眼睛看住她,锋利的直直刺过去,但感觉只是一瞬间……再一次看过去时,他已经淡淡微笑着将车打着了火。
  停在五星级酒店门口时,褚颖川接了一个电话。
  三月轻轻的转着手上的纸杯,那被熬的浆子一样浓稠的莲子粥晃着。想来刚刚出锅,还有点烫手。
  这是她第一次见有粥装在纸杯里,只是可惜他们都没什么胃口。褚颖川接完电话很长一段时间,点了烟斗,不多时车内就无声的流动一股呛人的烟草味。
  其实三月耳朵很尖,躲不开听了一个大概。但她也不开口,只是拿出手机,放了一首Priscilla Ahn的《Dream》。
  车里连灯都没开,黑沉沉的。
  他们静静把玩着手里杯粥。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颖川才下了车,维持着他的绅士风度,绕过来给三月打开车门。
  坐的时间长腿有些麻,三月抓着褚颖川的手才能站稳。但,他们的手都太冰了,仿佛排斥这种刺激,彼此一触就避开。
  进了酒店顶楼套房的直达电梯时,三月也没觉得什么不安,她笃定褚颖川绝不会做什么。
  果不其然,电梯门刚打开,就听见清脆的洗牌声,已经开了四五桌麻将。三个人坐在一旁沙发上闲聊,乐天见褚颖川来了,忙笑说:“就差你,三缺一,可憋死我们了!”
  看见褚颖川身后的三月,眼色则立即暧昧起来:“我们说你怎么这么晚来,原来……”
  话尾意味深远的拖长。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总统套房里,踩上玄关铺的雪尼尔纱材质,毛绒绒堆簇而成乳白地毯,视线自客厅、会客室与宴客厅扇形展开。
  红男绿女,果然热闹非凡。灯开的过多有些晃眼,米色的地毯恍如扇穗子簌簌地摇着,只摇到尽头的落地窗边。猩红乔其纱的窗帘半掩着,那样高的视线,再没有层峦叠嶂,天空中织有一轮圆月,月光像一款香缇卡粉底,晨曦的颜色。三月才忽地想起,今天是十五。
  褚颖川回身牵着三月的手,一同坐在沙发上。客厅、会客室原本整齐的沙发桌椅都被扔在一边,堆堆挤挤。后搬来的麻将桌,七零八碎,洗牌的稀里哗啦声,女人们含着巧克力糖的笑声里,褚颖川眯着眼睛不屑地转了一圈,说:“不过这么一会儿,就一团乱,底下不是有棋牌室吗?”
  说时,眼光已经落到了三月的身上。她微侧着头,回给他很轻地笑,一如他握着她手指的力道。
  细白骨瓷的烟灰缸里,有几截雪茄的烟蒂,La Flor de Cano的味道已经渐渐地在淡去,却不消散。
  三月想,终究没有避开。
  然后,就听见卫燎的声音自对面传过来:“他们知道你有洁癖,偏偏故意折腾乱了。今儿乐天撑腰,谁叫你来的晚呢?”
  三月听见,却不看向卫燎,眼一瞬不瞬的只逢迎着褚颖川。他似乎乐于这样的眉眼官司,她不过是奉陪。
  乐天仍旧暧昧的看着三月和褚颖川,笑的也极为暧昧:“这样才有意思啊!”
  一桌牌是几个女人闲来无聊开的,在褚颖川进来不久就散了,于是夜间飞行、毒药还有安娜苏的甜蜜梦境,袅袅娜娜到各自归属的一边。堆簇到一处,让人熏染欲醉的香气,如透着灰白的铂金,隐晦的昂贵。
  苏西素来过目不忘,细看上两眼,就惊诧出声:“百加得?!”
  三月含着笑,干脆的回应:“是我。”
  乐天身旁的女人有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笑起来甚甜。三月觉得眼熟,依稀是电视台的新生代主持。那个节目叫晓莎夜话,和着她的名字——刘晓莎。而今电视里那双温和含蓄的眼却犀利的毒人,瞥瞥三月,扫过了她的鞋子。身子又微微前倾,深呼吸了一下,皱眉问:“夏奈尔五号?”
  然后,笑扯着乐天的胳膊摇了几下,身段嗓子软的都要化了:“很少有人用‘一记耳光’的味道了。”
  语意里取的是夏奈尔的“香水要强烈得像一记耳光那样令人难忘”一句,明里似是把三月捧了一捧,暗里则又是一番名堂。
  确实,不知道何时起五号已经落了俗套,许是因为岁月堆积的尘香味道太过浓郁,许是因为半个世纪前轻挑的肉弹美人,皮囊早就腐朽老败。
  苏西眼流转,别有深意的对上刘晓莎,哧的也是一笑。女人的小性儿,被这暗香浮动一遮掩,仿佛真就软语温柔,嗅不到厮杀的味道。
  一旁的卫燎则微微失神。
  乐天仍旧张罗着打牌,又嫌弃桌子底下的地毯涩脚,疾呼服务生进来,搬开桌椅,卷起地毯滚在一边,又把桌椅重新摆好,好一顿的折腾才罢休。
  刘晓莎始终伴乐少左右,须臾不离,时不时的呢呢哝哝地耳语。乐天很吃她这一套,笑的合不上嘴第一个坐在桌边,大叫:“快点快点,我手瘾上来了,今儿一定要大杀三方!”
  褚颖川倚在沙发上看短讯,其间略拉三月一下,说:“先去替我一把。”
  三月却恍神,因为抬眼正看见卫燎起身坐过去。和核桃黑木椅子融在一起的黑色T恤,嘴里叼着烟,刻着郁金香图案的纽扣被呼吸中的薄雾一点一点的模糊。
  顺道模糊的还有三月的神智:“我不会赌博。”
  “赌博?!”乐天挑高了音调,失笑说:“颍川,你上哪里找了这么个极品!”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哄笑。
  这年月,风风火火的网络,不知道何时把“极品”二字篡改的面目全非。Frjj是极品,好男儿是极品,以及各色等等不一的极品。
  褚颖川也皱了皱眉,会客厅的灯带点落日前,衰前极盛的味道在投影她身上。三月微微地仰着脸,仿佛是头发乱了,毫不在意随手笼着,白色蕾丝的蝴蝶发卡叼在嘴里,长长的带子松散地坠到的胸口。肆无忌惮地回视着他,似并不觉得说了什么傻话。
  乐天仍旧毫无顾忌的笑着,褚颖川唇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落座开了牌。
  三月无知无觉的搂着一个靠垫,在沙发上偎的很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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