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离婚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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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离婚以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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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的好心修月同志明显就没领会。他见我不答理他,于是主动来答理我,口气还特恶劣:“离了婚就少操那些没用的心。”
  “我乐意,你管不着。”有时候我很痛恨修月的敏锐,在他面前我总是透明得无所遁形。
  “叶南,我今年多大了?”修月突然问。我有点愣,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三十。”比我大两岁,我俩生日就差两天。
  “原来你知道。”修月笑,“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他又问。
  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厮今天太反常了:“二十年。”八岁那年,军区大院里认识的。
  “咱俩也得算是青梅竹马了吧。”他侧头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你没事吧?在这儿抒什么情呢,别把自个儿弄得跟文艺青年似的。”我撇撇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美满多温馨的境界,很明显不适合用在我俩身上。
  “叶南,你说要是我结婚了,你会高兴还是难过?”他依然望着窗外,自顾自地问。
  听到这话,我脑子出现短暂空白,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高兴还是难过我倒没想过,可同情是肯定的。你说嫁给你的姑娘得多郁闷啊,入了洞房才发现,原来心目中那位优雅高贵的白马王子竟然是个赖床挑食任性别扭刻薄懒散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并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男人,那得多崩溃!”噼里啪啦一气呵成,说得我口干舌燥。
  啪啪啪!
  修月鼓掌喝彩,笑容灿烂明媚:“叶南,没想到你这没心没肺的小白眼儿狼还挺了解我。巧克力拿来,头晕。”
  “你不挺能死撑吗?”我冷哼。
  “要不说你笨呢,不要以为光女人需要哄,男人也一样,尤其是成熟男人。”
  “你得了吧,我还就不惯着你这些臭毛病。三十的人了,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
  “叶南,其实我一直特想知道你的神经究竟是什么构造,钢筋,还是水泥?”
  “跟你的脸皮同一种材料。巧克力在包里,榛子的被我吃光了,只剩杏仁的。”爱吃巧克力大概是我跟修月唯一的相同点。不过我吃纯粹是因为喜欢,他吃却是为了补充体力。当然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就爱自己作践自己。
  “凑合吃点吧,下次记得只买榛子的,还有别买德芙的。”说完,修月剥开一块儿巧克力丢到嘴里,吃得特惬意。
  五点二十八分,我和修月准时赶到。
  今晚我的表现不错,爸爸也很高兴,没有人提起我离婚的事。哥哥说的意想不到之人,真的让我很惊喜。
  程哥,程海!
  我跟他已经三四年没见了,没想到能在爸爸的寿筵上见到他。他在西班牙多年,结婚了,有孩子了,钱也多得花不完了,可我觉得他并不快乐。
  参加爸爸寿筵的,都是跟他感情最深的老战友:程伯伯、修叔叔、齐叔叔,外加我们这些第二代。程海和修月都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跟我在一个大院儿长大。齐叔叔很早就转业去了地方,我跟他的一对儿女并不很熟,只知道他的大儿子齐小北早年留美,现在做高档进口车的代理销售,规模很大,修月好像认识他。小女儿齐贝去年博士毕业后就留在D大当了老师。今晚他们也来了,齐小北高大英俊,齐贝小巧玲珑,很出色的一对年轻人。
  说起来,我们这些人里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七岁了,可除了我哥和程哥外,全是单身。以我妈为首的阿姨团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并决定今后要更加密切地互通有无,争取早日解决这些孩子的个人问题。
  借着爸爸六十大寿的机会,这些平时分散各地的老少二代难得地聚在了一起。席间,修月、程哥,还有齐小北成了叔叔伯伯们的主攻对象,这三人的好酒量让他们极其尽兴,直呼后继有人。唯独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哥哥得以幸免,戴着眼镜挺着腰板儿往那儿一坐,任谁看了都没有劝酒的兴致。倒是那些阿姨拉着哥哥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个不亦乐乎,看得我暗暗称奇。
  修月和齐小北都不是省油的灯,哄长辈开心的那些个话简直是出口成章。齐小北能跟修月的段数相媲美,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相比而言,坐在我身边的齐贝就沉默多了,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在微笑倾听,很安静很知性的感觉。我注意到她的视线几次不着痕迹地从谈笑风生的修月身上扫过,修月的妈妈也时不时地边看着她边跟我妈悄声低语。其实不难猜,大概不外乎就是那点事。说起来,齐贝这种温婉娴雅书卷气十足的女孩儿,哪个男人娶回家都会觉得幸福吧。
  几轮下来,在修月和齐小北舌生莲花的忽悠下,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胸怀舒畅,一杯接一杯拦都拦不住地往肚里灌酒。可毕竟是年龄不饶人啊,很快就有点扛不住了,这些红小鬼势头太猛,实在是小看不得。
  不过革命了一辈子,怎么能在这些毛头小子面前败下阵来!于是乎,革命家撤下火线,秘书们冲锋上前。我笑,别人我不清楚,爸爸的生活秘书石凯可是个牛人。别看他一个文职军官,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说起喝酒,上至军区,下至连队,迄今未逢敌手。
  修月见状,放下酒杯笑着抗议:“叔叔伯伯们中场找外援,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得找!”
  爸爸环视席间众人,笑得好不得意:“没问题,在座的人随你挑。”
  修月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睛都是弯弯的:“我看就叶南吧,叶叔叔家怎么也得出个代表啊。”
  爸爸看看我,我看着爸爸,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对视间,那些疏离了很久的情感好似瞬间复苏,看着爸爸明明高兴却强端严肃的面孔,我觉得很温暖。
  于是乎,在干掉了十二瓶部队专供茅台后,酒桌大战宣告结束,革命家代表队以醉倒一人的微弱优势胜出。革命接班人代表队仅以半人之差败北。所谓半人,就是醉意已浓,意识仍存。修月、齐小北、程海三人全部处于此种状态,三个半人相加,折成一人半。若不是阿姨们竭力阻拦,今天他们三个必然难以清醒之身离席。至于我,替下修月主攻石凯,直至战局结束仍未分出高下。爸爸眉眼间难掩得意,似乎我的好酒量给他挣足了面子,看得妈妈直摇头。我对此表示理解,所谓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越老越喜欢计较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其实这也算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酒足饭饱,礼物一一奉上。老战友自然不讲究这些,主要是给我们这些小辈尽孝心的机会。知道我爸爱喝酒,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竟无一例外地拿出各色各样颇具收藏价值的古酒名酒,爸爸那叫一个乐,直呼这个生日过得值。
  轮到我,递上精致的礼盒,爸爸打开,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气氛又安静了。看来我们父女间的问题已经弄得尽人皆知。我有点紧张,修月站在我身边,悄悄握了握我的手,热热的温度,抚平了我手心冷冷的汗意。妈妈看爸爸盯着表盒半天不说话,微微皱眉,正想开口,爸爸却突然来了句:“梅花表怎么这么多年了也不设计个新样子?”接着,利落地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直接戴在空空的手腕上,大小非常合适。
  极短的静默,倏然间笑声四起,气氛全方位复苏,热烈更胜刚才。
  我望着爸爸头上花白的头发,眼睛热热的,情绪却High得早已飞向外太空。
  酒足饭饱,尽兴之至。长辈们各自上了车,临走前齐叔叔摇下车窗,招呼齐贝过去,嘱咐她开车把修月送回家。齐贝想了想,点点头没说什么。
  长辈们先行离去,程哥没开车,跟着程伯伯的车一起走了,上车前约我明晚一起吃饭,三年多没见,我也特想跟他好好聊聊。哥哥嫂子一看这架势,嘱咐了几句小心驾驶之类的话后,也开着车走了。
  齐小北坐在石阶上特悠闲地欣赏夜色,修月靠在门边的漆木柱子上,点了根烟自顾自地出神。刚才喝酒的中途修月就出来吐了,现在铁定难受得要死。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跟齐贝说说在回去的路上顺道帮他买点胃药,就见她走到我跟前微笑着说:“叶南,我哥喝得有点多,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顺路把他送回去?他住齐景苑,不知离你的住处远不远?”声音温柔醇和,听起来很舒服。
  “不远,我送他回去,你放心好了。”说完,我看了眼修月,只见他面色冷淡,没什么表情。又在那儿死撑呢,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特受不了他这点,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呢!我叫上齐小北转身就走,没迈出几步又停住脚,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心,扭头跟齐贝说:“回去的时候顺路在药店帮他买点胃药。”
  天气预报说的大到暴雨终于露面了。车刚开进市区,豆大的雨点随着一声闷雷倾泻似的从天而落,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视线一片模糊。
  打开雨刮,情况也不见好多少。为了安全起见,我放慢车速,缓缓在公路上前行。
  齐小北很沉默,一路上几乎都在望着窗外出神,酒桌上那个八面玲珑堪比修月的男人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我跟他不熟,也没什么话题,尽管开着音乐,车厢里的气氛仍然很沉闷。
  看着越来越急的雨势,我的心情莫名烦躁,眼看着红灯明晃晃地亮着,我却踩着油门直直地就冲了过去。齐小北愣了一下,侧头看着我:“刚才是红灯。”
  “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幸好两侧的车速都不快,我歉意地笑笑。
  “有心事?”难得地,齐小北主动开口。
  “嗯?没什么。”我随口说。
  “为什么离婚?”他问。
  这是今晚第一次听到离婚这个词儿,还是出自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口中,我觉得他有点失礼:“没法过了就离了,没有为什么。”
  “两个人能结成夫妻是缘分,该好好珍惜。”齐小北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特苍凉,明显跟他的气质和年龄极其不符。
  我有点蒙,没说什么。他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
  齐景苑A栋到了,下车前他礼貌地跟我道别。
  我掉转车头准备离开,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楼里跑出来,直直扑到齐小北怀里,齐小北弯腰抱起他。这时候,一个满头长着可爱小卷毛的大男孩儿也来到齐小北身边,两个人说笑几句后,一起走了进去。
  展阳阳?!
  我诧异,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小男孩难道是齐小北的儿子?想起他在车上说过的话,我的心情一时间更加沉郁。
  离开齐景苑,雨越下越大。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放好热水,整个人浸在浴缸里,酒精慢慢从体内散去。蒸汽弥漫的空间,视线模糊成一片,眼皮渐沉。
  半睡半醒间,隐隐听见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起。
  我懒懒地迈出浴缸,围着浴巾走进客厅,从包里掏出手机。
  两个未接电话,都是修月打来的。
  我拨回去,对方很快接起:
  “到家了?”
  “嗯。”
  “早点睡。”
  “嗯。齐贝给你买药了吗?”
  “齐贝?进了市区后我就让她回去了。”
  “啊?那你怎么回家的?”
  “打车。”
  “胃还难受吗?”
  “明天上午我不去公司,有什么事你就打我手机。睡了,拜。”
  说完,挂断。
  同一时间,窗外闪电划过。没多久,雷声轰鸣。
  我握着手机,反复琢磨着刚才电话里传来的那个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声音,善良再次战胜理智,我草草地把身子擦干,套上T恤牛仔裤,抓起车钥匙匆匆出门。
  这么晚了,电梯里肯定没人,我决定还是自力更生走楼梯下去。十几层也不算高,就当健身了。空荡荡的楼梯间,惨白的感应灯,咚咚咚的脚步声,越走我越觉得心里毛毛的。拐进第七层时,怎么跺脚感应灯也不亮,大概是坏了,我郁闷,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偏偏就在我精神最紧张的时候,手机铃声极其突兀地响起,效果直逼午夜凶铃……
  我一哆嗦,飞快地按下通话键,口气非常恶劣:“喂,哪位!”吓死我了。
  没人回答,只有极浅的呼吸夹杂着轻微的雨声透过话筒传进耳中。
  我手心开始冒汗,汗毛噌噌直立。
  正想挂断电话,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请问哪位?!”这种天气、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却又不说话的人,“楚尘?”我试探着问,声音有点抖。
  “南南……”久违的声音,我的心倏然揪成一团,“你……”
  “这么晚还没睡?”楚尘问。他的声线很低,话音里透着股特殊的磁性。
  “准备睡了,你呢?”我脚步放轻,不让他知道我正在进行户外活动。
  “嗯,也要睡了。晚上一个人,把门窗都关好。”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轻,却透着关切。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近还好吗?”我问。
  “老样子,你呢?”他问。
  我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无措,问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挣扎着心里的惦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看报纸上讲你最近推掉了很多原本都谈好的广告约还有访谈节目,出什么事了?”尽管知道这些事已经不属于我该关心的范畴,可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不要看那些娱乐版,还有,晚上不要一个人去酒吧,不安全,现在治安不好。”尽管他掩饰得很好,我还是听出他的声音有点颤,似乎在强抑痛楚。
  “睡觉的时候把腿垫高一点,止痛药能不吃就不吃。”所以说,我最讨厌这种阴沉的雨天。
  “南南,我……”
  从楼梯间拐进地下停车场,怒!电话断了,没信号了!
  我急忙转身沿着楼梯跑到一楼大厅,迫不及待地按下拨号键,一下子就通了。
  “刚才断线了。”我跑得有点喘。
  “你在外面?”楚尘微微提高声音问。
  “没,公寓楼的大厅里。”我边说边走到旋转玻璃门前观望外面的雨势。
  “这么晚跑下楼有事?”楚尘稍稍犹豫了一下,问。
  “没,下来拿信。”我撒谎,有点心虚。从小我就是个不爱撒谎的好孩子,每次说假话的时候必定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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