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离婚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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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离婚以后-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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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南:跟妈妈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牵扯进这次的事情?”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妈妈就得到消息。
  “有又怎样?”我淡淡反问。
  “你!”妈妈面色倏变,“你究竟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修月这次很可能要坐牢。”
  “妈,不是很可能,是一定。”我靠在沙发上,语调平静。
  妈妈神色复杂地盯着我,半响没说话。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上,低头盯着米色的地板,“你不用功我离开修月,那不可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概得判多少年我心里也有数。您放心,这件事不管怎么查,也不会把我扯进去,修月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妈妈听了这话,神色明显一松,轻轻叹了口气,“南南,我知道你跟修月这孩子的感情,可人活着,不能不顾及现实。你还年轻,条件又好,就算离过婚,只要你想,还是能给自己找个很好的归宿。没出事前,我就你说过,你跟修月不合适,我跟你爸都不同意。在感情的事情上,你似乎总是在一意孤行。第一次跟楚尘,结婚了,没过到一块儿,离了;第二次跟修月,还没结婚就出了这种事,你难道还不吸取教训?!”
  “妈,您什么都不用说了。要是讲这些道理,我能讲得比您更头头是道。我就跟您说一句,我等他,不管多少年。”
  “你!”妈妈指着我,手微微发抖,“你是我的女儿,这次我绝对不会纵容你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自己!从今天开始,你哪儿也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直到这件事情最后定案!”
  接下来的两天,我还真就哪儿也没去,把自己关在楼上的房间里,除了吃就是睡。爸爸这两天不在家,妈妈嘱咐保姆和勤务兵好好守着,不让我离开。我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不走,在这里待着我还能落个清静,省得乱七八糟的人逮住我就问修月的事。期间,郑阿婕来过,跟妈妈在书房里聊了一整晚。我没露面。虽说她是修月的母亲,可有些事我还是没法儿释怀,没法儿当作不知道,当作没发生。
  她走后,妈妈来到我房间,跟我说修月这次恐怕真是要在里面待几年了。
  我笑:“您的政治嗅觉向来敏感,这种结果您早就该想到的。修月这次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事进去,您会不知道?妈,我爸这阵子是故意回避吧?这样其实挺没劲的,我绝对不会求他去帮修月活动,没用。这次的事修月要是不进去,就永远摆脱不了。说白了,他太能干了,海天这块肉太服了,眼馋的人多,不把他弄走谁也吃不到。其实这挺好,就算这次不出事,早晚也会有这一天。”
  妈妈眼神黯淡,轻拍着我的手背,挺动情,“南南,不管修月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去的,结果都一样。我听你爸说,修月这孩子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修参谋长虽然没受处分,但是提前从现在的位子上退下来是肯定的了。几年后,物是人非,修月出来,就是个有案底的人,你跟着他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耐着性子听完,抽回手,缓缓站起,轻轻抚摩着她头顶上新生出的几缕白发:“妈,原谅我的冒犯。可我真的很想跟您说,您那套句句不离利益的大道理我真的已经不想再听了。我不笨,那些道理要讲我能比您讲得还动听。我没有处在您的位置上,所以我真的不能理解您那套处理方式。您不要说我不懂事,不要再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讲那些毫无感情的道理。我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就算我跌过很多跟头,可我觉得自己活得很真,有血有肉。您是个女强人,这点连爸爸都不能否认。可从小到大,看着您有板有眼地用得与失来计量身边的一切,活得像本教科书,我真的觉得很乏味、很可悲。我尊敬您,可作为一个母亲,您难道没发现那些自以为对我好的干涉和劝说中,永远都缺了一样东西:母亲对子女最原始最单纯的情感。”

  事情很快尘埃落定。
  开庭那天,我去了,旁听法官对修月的宣判。他站在被告席上,从容淡定。看到我,他的嘴角染着不属于阶下囚该有的明亮笑意。冗长的宣判词,我只记住了几个字,掷地有声的几个字:“被告人罪名成立,被判入狱,八年!”
  宣判的那一刻,修月笑了,看着我,笑里有不舍,可我想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我缓缓地站起身,与他四目相望,眼波交流中,我们看得懂彼此,也只有我们,才看得懂彼此。
  修月,谢谢你,谢谢你二十年来在我身后不离不弃的陪伴。
  修月,谢谢你,谢谢你教会我离婚后,该如何寻找幸福。
  修月,谢谢你,谢谢你守住对我的承诺,无论何时何地,绝不放手。
  修月,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做母亲的机会,我们的孩子,有世界上最棒的父亲。
  修月,曾经,我以为炽烈的爱,一生只有一次,经历了,错过了,没有机会重来。曾经,我以为爱与幸福难两全,二者间的抉择,总会伴随着无奈的割舍。可这一刻,我跟肚里的孩子一起站在这里,感受到的,是来自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最坚定的注视。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这种坚定,足以让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生活依旧充满阳光。我想,世上只有一种感情能激发出如此神奇的力量与勇气。
  修月,我爱你。


尾声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眼,两个儿子即将度过他们的第六个生日。
  展阳阳昨天在电话里说要给我们娘儿仨一个惊喜。
  我笑,问他个人问题解决了没,在美国有没有找个洋妞儿。
  他在电话里冲我嚷嚷:“不过是来耶鲁当半年的客座教授而已,哪能这么轻易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击中!”
  二十五岁的人了,依旧一副小孩儿心性。算起来,他走了有四个多月,虽然电话联系频繁,可还真有点想念那张死性不改的拽小孩儿面孔。
  跑题了,我扯回思绪,问他准备给我们什么惊喜。
  只听他神秘兮兮地笑笑,死活不说。又随便聊了两句后,他说要睡觉,明天有重要约会。
  我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很八卦地问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他哼一声,说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儿。
  我不屑一顾,挤对他:“小屁孩儿才多大,别成天开口闭口一辈子。”
  他怒,吼着如果再叫他小屁孩儿,他就跟我断交!
  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威胁,我一个礼拜总要听几次,于是见怪不怪地径自挂断电话。
  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当年的阴影,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四年前,展夜自杀,带给每个人的,除了震憾,只剩伤痛。忧郁、自闭、儿时的阴影、心里障碍、自虐,这些词汇,似乎离我们的生活遥不可及,但是一个美丽的生命就  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那个冰冷的雨夜。
  “妈,你又在欺负可爱的阳阳小叔?”清脆可爱的声音突兀响起,两个小男孩儿一前一后从修月的书房里走出来。一样的穿着、一样的面孔,这是我跟修月的双胞胎儿子:修宝、修贝,合称宝贝,大俗名儿,我取的。
  “你们两个又躲在房间里玩游戏?”
  “没,我在MSN上跟乐乐哥哥聊天。”大宝说。
  “我也没玩游戏,我在看网上的视频,楚叔叔新片的片花。”小贝说。
  “你俩这小日子过得挺充实啊!下个月学校开学你们就上一年级了,给我收收心,别总惦记着玩。”我边说边揉搓着大宝软乎乎的脸蛋儿,意料中地遭到他一记大大的白眼儿,“妈,这是人脸不是猪脸,你轻点儿捏。”
  嗯?我笑,好耳熟的话。很多年前在车上,他捏我的脸,我的回答跟儿子如出一撤。
  “好,你肯定又在想老爸了。”小贝很肯定,大宝点点头,“没错,咱妈只有在想起老爸的时候,才会这么笑。”
  “妈,乐乐哥哥说你上周末又背着我们一个人偷偷去看老爸了,是不是?”大宝质问。
  “啊?真的假的?”小贝的大眼珠子瞪着我,“妈,老爸不是你一个人的!”
  “想跟我抢男人,你们还差得远。难得我跟你爸能二人世界互诉衷肠,当然不能带着你俩去当电灯泡儿。”
  “妈,你可真肉麻!怪不得这几天心情这么好!”
  “少啰嗦,我去车场了。一会儿小白阿姨过来,带你们去看楚叔叔的电影首映式。”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习惯思念,安于等待。
  六年前,修月被判入狱,海天集团几经动荡,终于在新任集团主席的努力下,步入正轨,恢复正常运营。此前被政府冻结的隶属修月名下的百分之六十的集团股份也宣布解冻,在股市上公开抛售。修月入狱后,法院宣判没收其所有私人财产,可除了名下股份,银行帐户里的存款金额却少得可怜。想都不用想,任谁都知道他肯定已经提前把资金全部转移。可是,清查了跟他有关的所有亲月好友的银行帐户状况,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大额资金流入。
    儿子一岁生日那天,我被允许去看他。说起来,我爸在修月的事上提供的唯一帮助,就是让我们见面时不必隔着冰冷冷的玻璃。特殊探视室里,每周有半个小时没有任何阻碍的独处空间。记得那天,他紧紧搂着我,趴在我耳边低声笑问:“那辆威龙还停在别墅的地下车库?”我点头,他笑意更浓,“拆下驾驶位座椅,左侧金属支架上粘着的信封,是我送给你和儿子的礼物。”
  那是一份详细的银行帐户存款资料。开户人是叶南,开户行是瑞士中央银行,帐户密码是3609,至于存款金额,上面的零看得我有点晕。
  我用这笔钱,委托信托机构以两个儿子的名义成立了一项名为“宝贝计划”的信托基金,在他们十八岁之前,这个基金由我负责代管,主要用于帮助那些在各种灾祸中失去亲人的孤儿重返校园。运作至今,已经成功地让三百八十六个失去父母的孩子返回校园,有的已经踏进大学校门,继续深造。每年,我都会收到很多孩子的来信。上个月,我把这些历年收到的信件拿出来交给儿子,让他们仔细地读完每一封。我告诉他们,马上就要上学了,今后这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来信,都由你们两个来回复。这个基金,是爸爸在你们一岁生日时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从这些遭遇不幸却选择勇敢面对生活的孩子身上,你们能学到很多,这是爸爸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帮助你们成长。
  “生日快乐!”
  六支造型可爱的蜡烛齐齐熄灭,祝福声起,两个小寿星举着果汁走到我面前,一左一右,在我脸上印下两记响亮的甜吻。接着一左一右趴在我耳边,大声说:“妈妈,我们爱你!”
  “耶!”小白带头起哄,我张开胳膊把一宝一贝紧紧搂在怀里,眼角湿湿的,几乎被幸福淹没。
  “大宝小贝,礼物,乐乐选的。”
  “乖宝贝,这是瑶阿姨的礼物。对了,你们不是想去参观来D市的大熊猫吗?明天下午阿姨没课,带你们去好不好?”
  “好!”他俩异口同声,声音别提多响亮了。江瑶亲亲他们的小脸儿,眼睛闪里掩不住的慈爱。
  “宝贝儿,这是陈晨阿姨的礼物。来,也让阿姨感受一下左右开亲的滋味儿,来嘛来嘛,看你妈幸福成那样儿,我好嫉妒!”两年前,陈晨的老公被总部调到中国担任亚太大区经理,顺理成章地,她终于把家搬回国内,离我很近。有多近?就在隔壁。
  “小帅哥,小白阿姨的礼物是江叔叔选的,他在外地出差,所以来不了。偷偷告诉阿姨,最近有没有哪个可爱的妹妹又请你们去动物园玩了?”
  “你们两个女人给我闪远点,不要在这里荼毒祖国的幼苗。宝贝儿,刚才吹蜡烛的时候许的什么愿?”
  宝、贝二人欲言又止,想了想,由大宝担任发言人:“许的愿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摸摸儿子的脑袋,他们许的愿我想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清楚:“来,切蛋糕吧。”
  就在这时,巨大的引擎声突兀地划破半山的静,惊起夜啼无数。很快,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嚣张地停在别墅门前。
  “阳阳小叔的车!”宝贝二人反应很快,撒开小腿儿直奔门口,被跳下车快步跑进来的高大男孩儿一手一个地轻松抱起。
  “来,一边一个,亲。”自从有了这对儿双胞胎后,这就成了阳阳习惯性的开场白。
  “这就是你电话里说的惊喜?”几个月不见,臭小子还那样儿。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混进教授队伍的。
  “切!我的惊喜是给宝贝儿的。”说着,他贼兮兮地贴到他俩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就听见我那俩傻儿子两次异口同声,“真的吗?!”
  “当然,难道你们忘了阳阳小叔可是天才,天才说的话绝不会有错儿。”
  “阳阳,你又在那儿忽悠我儿子呢?”
  “妈妈,阳阳小叔说,许的愿必须要说出来,流星才能听见,听见了才会出现,出现了愿意才能实现!”
  满院的人皆无语。
  我笑:“阳阳,这就是你这几个月在耶鲁的研究成果?”
  他冲我做个鬼脸,不搭话,指挥着宝贝二人面冲北斗星方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冲着天空大声喊出自己许下的生日愿望。
  我那对儿傻儿子竟然真的一步步照做,小脸儿庄严肃穆,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我鼻子泛酸,别过头,不忍再看。视线无意间投到门外……
  “阳阳小叔,我们要开始了。”大宝稚嫩的声音饱含虔诚。
  “好,开始吧。”
  我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一,二,三,开始!”宝贝儿统一步调,用尽吃奶的力气高呼:“爸爸,我们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清凉的夜,寂静的山,童声久久不散。
  天际,璀璨光华一闪而逝:“快看!是流星!”
  院子里,众人指着夜空难以置信地惊呼。
  门外,车边,那张笑脸,一如记忆般明媚。
  迷人的月色,柔和的路灯,展开的怀抱,迎接我的,是久违的一切。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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