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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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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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璧一口气冲到雪球身旁,小家伙似乎也知道金鞍贵重,神气活现的小样让人忍俊不禁,但沉璧不怎么想笑,她拎起裙摆上马,模仿着女侠的架势冲慕容轩抱抱拳,气沉丹田道:“后会有期!”
  “听你刚才的意思,应该是无期。”慕容轩慢条斯理的纠正,湛蓝的眸子反射出奇异的光芒:“怎么,就反悔了?”
  沉璧二话不说的扬鞭,锤炼了数月的骑技顿时派上用场,眨眼便留给慕容轩一个潇洒绝尘的背影。
  她讨厌告别,尤其讨厌与自恋狂告别。
  “少……少主?”郑桓宇纯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怎样?”慕容轩挑挑眉:“我们也该启程了。”
  郑桓宇识趣的闪去前屋传令。
  沉璧消失的方向只剩漫天黄土,慕容轩低下头,忽而一笑:“丫头,我就等你一炷香的工夫。”
  救……命……啊……
  沉璧差点被未及散尽的灰尘呛出呼吸性肺炎,饶是如此,却不得不快马加鞭,她几乎快要疯掉。
  难怪一路上心神不宁,老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
  直到雪球冲出祈州南门的刹那,她脑中才灵光一现,猛然醒悟到不是少了东西,而是多了东西——天杀的慕容轩忘了拔除毒蛊。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有可能要和一枚不定时炸弹生活一辈子?
  早知道,就不要照搬八点档古装剧的台词,什么叫后会有期啊!
  沉璧欲哭无泪。
  终于,掩映在浓荫深处的青瓦屋檐触目可及,不等沉璧驱使,雪球发出了欢快的嘶鸣,甩着小黑蹄蹦跶了过去。沉璧惊讶的看到雪球的放大版,还是一摸一样的两只,毛色如锻,体态匀称,较之雪球主动凑上前的赖皮亲热,它们则显得含蓄稳重得多,颇具名家风范。
  沉璧好不容易才将视线锁定骑在马上的人。
  玄衣黑发,清俊出尘。
  慕容轩眸中的笑意分秒不差的被惊讶所取代:“你怎么回来了?”
  “那个……我忘了……”沉璧说起话来才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解……解药。我才不要一条虫子烂在肚子里。”
  “哦!”慕容轩恍然大悟的点头:“还好你回来得及时……来。”
  他向沉璧伸出手。
  沉璧盯着他空无一物的手掌看了半天,茫然……
  所谓的打虫药难道是空气?她要不要张嘴?
  慕容轩叹了口气,沉璧呐呐的正准备发问,那只手忽然按上她的肩头,略一用力,整个人便被提上了他的马背,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超过半寸。
  “你相信我吗?”慕容轩不动声色的将沉璧圈在怀中:“相信的话,我这就给你解毒。”
  咫尺内的耳语似在催眠,沉璧不由自主的点头,一个不防,鼻尖蹭上他的。
  天雷勾动地火,下一秒,一张灼热的唇覆了上来。
  慕容轩偶尔会回忆第一次亲吻沉璧的感觉,无奈事发当晚自己被寒毒折磨死去活来,醒后全忘得一干二净,遗憾之余,越发觉得那两片玫瑰花似的唇瓣总散发着一种待君采撷的引诱,他早想尝尝她的味道,今日总算寻得机会,原比想像中的更为甜美。
  他单手搂紧沉璧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的发间,气息交触,碾转纠缠。浅尝辄止变成索求无度,他逐渐沉迷进专属于她的柔软芳香,长吻动情,再难自控。
  他的身后,几名布衣随从很有默契的视而不见。
  良久,他喘息未定的移开唇,她双颊红滟的发着呆。
  “好点了吗?”他的嗓音有些嘶哑。
  “嗯?哦,应该好……好点。这样就完了?” 沉璧脑中旋转着满天星光。
  慕容轩阴谋得逞的微笑:“若嫌不够的话,还可以继续。”
  “能告诉我原理么?”
  脸红是因为缺氧,沉璧的冷静来自于她曾打着手电熬夜通读过的武侠小说,其中囊括了五花八门不计其数的毒药及其解法,相比那种必须陪睡失身的,沉璧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只是不解慕容轩是在用口水杀虫,还是在用内力驱虫,总之两样都很恶心——她完全甚至于自动忽略了男人与女人接吻的本意,这不能不说是慕容轩的悲哀。
  慕容轩并不知道此刻貌似娇羞的沉璧会有如此天马行空的猜测,他摆出一副不可说不能说的高深姿态,将她放回雪球背上。
  沉璧收紧缰绳,冲他挥挥手:“还是谢了!”
  “真的不愿与我回北陆吗?”他敛了笑意,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沉璧莞尔道:“等我在南淮呆腻了,说不定会去游玩,到时候吃住归你全包。”
  “那要看我还记不记得你。”慕容轩的气急败坏掩饰在傲慢之下。
  “没关系,我有信物么!”沉璧调皮的扬扬手腕,露出慕容轩替她绑上的腕带:“你自己用过的,总该有印象。”她调转马头,想了想,又回过身:“这次换你先走吧,虽说我是南淮的小老百姓,也要略尽地主之谊么。”
  慕容轩不再推延,提缰清斥,衣袂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浅浅印痕随风消散。

  助人为乐

  芳草碧野的山坡上,小队人马停驻不前,领头的男子出神的望着远方,朱红城门缓缓开启,一抹嫩黄倩影在漫天黄沙中慢慢缩小成一个黑点。
  “少主如果看上了,何不让属下带她回去?”郑桓宇实在忍不住了,岂料话音未落,额头便吃了一个响当当的爆栗。
  慕容轩闻声淡淡一笑,朝身侧唤道:“郑伯。”
  碧蓝的眸子看定老人,十余载亦师亦父,一切尽在不言中。
  年过六旬的老人翻身下马,动作之敏捷丝毫不亚于孙儿:“请少主放心,老夫领命。”
  沉璧顺当的出了祈州南门,不消片刻,一匹黑色大宛驹悄无声息的紧随而去。
  离开苏州至今,四个月的期限所剩无几,沉璧归心似箭,一个人的旅程倒也不觉无聊。慕容轩的大方倒是不假,他支付的丰厚酬金让沉璧荣登暴发户行列,她现在连银票都懒得兑,取片金箔给掌柜的找零就足够用上一个月,分外阔绰。老天似乎也想帮沉璧早点见到沉非,途中不仅没给她横生波折,甚至颇为风调雨顺,雪球饿了就会在下一个路口碰见卖草料的走贩,自己困了就会正好遇上揽客的客栈小二。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光明往往需要黑暗来反衬,就当沉璧有感于天下太平时,不太平的事情正在酝酿中。
  七月嘉兴,早市卖菱藕,乌篷载绮罗。
  江南小镇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濛濛水雾。沉璧牵着雪球走在微湿的石板小路上,贪婪的深深呼吸。
  这时,前方传来不合时宜的吵闹间杂哭叫声。
  粗嗓门的男人在咆哮:“真他娘的稀奇,要饭的还想讨老婆?春香楼的姑娘也是你沾得上边的?”
  气息微弱的反抗者据理力争:“她不是春香楼的姑娘,她……她是我徐家未过门的媳妇!相公难道不能带娘子回家?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春香楼里百来位姑娘,白纸黑字的卖身契,进门的都是相公,这就是王法!你还不快滚?小心我废了你的腿!”
  沉璧跳上马,视线越过围观的人墙,勉强看清现场。
  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小男子被五大三粗的壮汉踩在脚底,壮汉身后还围着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看样子,小个子已经吃了不少亏,躺在那里鼻青脸肿的不能动弹。
  沉璧佩服的是他的毅力,明明是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还倔强的扳着对方的腿。
  “放了小翠,我给春香楼做苦工,十年二十年都可以,直到还清她爹欠的债。”
  “笑话,你挣银子哪有她快?少啰嗦,识相的就滚远点别再闹事,不然……”壮汉说着脚底一沉,男子呛出一口血。
  “阿飞!”凄厉的哭喊直刺人心,楼里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可惜没跑出门就被人拖住,她摔倒在地,死死抱住门槛:“……你的心意我都懂,小翠福薄,只愿来生能修来给你洗衣做饭的福气……你不要再来,求求你,忘了我……”
  “不行,我答应过你娘亲,只要我活着一日,就决计不让你受他人欺辱……”剧烈的咳喘截断话语,男子吃力的抬头冲着姑娘笑:“别……别哭,会有办法的。”
  沉璧眼鼻俱酸,人群中也有不少唏嘘者,却无一人出面制止。
  以沉璧对妓院的熟悉程度,很快便理出争端的关键所在。
  其一,春香院的豪华程度令久经窑场的沉璧都咂舌不已,想必是有官府做后台,否则他们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作威作福,这自然是当地百姓想管不能管的原因。问题是,他们管不了的,自己就一定能管住么?其二,小翠的卖身契在老鸨手中,想要赎回并非全无可能,但老鸨坐地起价也是绝对的。好不容易暴发一回,竹篮打水事小,倾家荡产后怎么活下去事大……
  念头还没转完,众人不约而同的惊呼,那姑娘不知打哪摸出根发簪,陡然往脖子划去,壮汉反应不慢,他抢上前,重重一耳光将她扇昏。
  “够了!”沉璧每每嘴巴比脑子快,出口的话收也收不回,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那个……”沉璧极不自然的清清嗓子:“那姑娘我要了,叫你主子出来开个价!”
  “哪来的野丫头?”壮汉直接将沉璧定义成搅局的,一双三角眼不善的眯起:“买姑娘是爷们的事,你若想行善就先给自己估个价,帮她一起还债倒也好说!”
  他打了个手势,数名家丁包抄过来。
  雪球嗅到了危险,退后几步,沉璧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拽紧马缰。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雪球烦躁的甩甩尾巴,正欲拔蹄,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
  “恕老夫多嘴,烟花之地,自来便只听说过买不起的,却没听说过卖不起的,更没听说过由龟公来挑主顾,一大早的开门生意,怎么做不得?”
  老人语气平静,短短几句话,却隐隐透着一股威慑,瘦削的身板挡在众打手身前,毫无惧意。
  人群里传出大声喝彩,随之而来鼓掌雷动汇成一片。众怒难压,壮汉沉着脸,悻悻的撤退家丁,将沉璧让进春香楼。
  沉璧出门时已近晌午,嘴皮子磨得泛白,银票一张不剩。她身后跟着一对相互搀扶的苦命鸳鸯。尽管口干舌燥,她还是很有骂人的欲望,万恶的老鸨该死的嫖客,那姑娘不过是清秀之色,硬被老鸨说成花魁,还是竞价完毕准备送去开苞的。沉璧原本仗着阅老鸨无数的经验,打算耗上一天好好磨,始料不及的是,老鸨每说一句话,姑娘的未婚夫就啜泣一声,其压抑无助之状使她犹坐针毡,侠义之火熊熊燃烧的后果致使她三两下就敲定了价钱,挨宰之惨烈度前所未有,若不是绣花鞋垫里还藏着十几张金箔,她也会陪着他们抱头痛哭。
  沉璧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哭诉里得知两人都是淞江人氏,男的父母早亡,名叫徐飞,女的被她那嗜赌成性的黑心老爹伤了心,只说无姓单名翠。两家比邻而居务农为生,一对小儿女情愫暗长,本来约好等徐飞去镇上打点零工攒够彩礼就上门提亲,谁知年后春水涨潮涝灾不断,江堤下的村庄无一幸免。小翠的母亲在饥寒交迫中撒手归西,头七未满,欠下巨额赌款的父亲竟将亲生女儿卖给人贩子,徐飞闻讯赶回家来便只见到一纸绝亲书,他辗转寻到嘉兴,却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深陷深陷囹圄。由生不如死到绝处逢生,两人自然而然的都将沉璧当作了救命稻草。
  然而,行侠仗义对沉璧来说,基本属于头脑发热,有关善后问题,她全无经验。想了又想,她弯腰脱鞋,数出五张金箔递给徐飞:“你们把这个收好,回头再做点小本买卖,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不……小姐别误会,”徐飞面红耳赤道:“得蒙相救已感激不尽,怎能再索取钱财。再是不济之人,也懂知恩图报,我原想眼下这般境况,唯有为奴为婢还清赎金,方能令此生心安。”
  沉璧忙摆手:“萍水相逢,助人为乐,过去就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是什么娇小姐,不需要奴婢。”
  不料,她话音刚落,面前两人竟齐刷刷跪下,目光充满执拗。
  “小姐,”小翠含泪道:“我们早已无家可归,人生地不熟,官府又难容流民,小姐若能收留,我俩并但凭手艺也能贴补家用,绝不至拖累。”
  “其实……我的家也还没着落。”沉璧无力呻吟:“这样吧,我好歹路熟,先带你们离开嘉兴再作打算。”

  自力更生

  沉璧不敢贸然回苏州,她留在乌镇,让徐飞去找柳伯。在得知沉非不曾露面的消息后,她的情绪异常低落,连带着对未来开始抱有怀疑态度。这种陌生的感觉令沉璧茫然无措,她对自己的生活并非全无打算,但这打算一直建立在她获得自由并与沉非团聚的基础上。她离开苏州前在给柳伯的信中请他转告沉非来乌镇十里塘相见,事实上,对某项预知过于坚信,失望的打击也会空前。
  七年之约一晃又过了数月,沉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喜欢望着窗下的十里塘发呆,然而,她迟迟没能等到沉非。日复一日的清除某些不好的猜测,沉璧意识到枯等的时间最难熬,必须找点事来做,一般来说,惊喜往往会以意外的形式出现。
  可是,该干什么呢?
  沉璧苦恼的将脑袋埋进枕头,对岸私塾传来孩童的朗朗读书声,她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门被推开一条缝,小翠侧身进来,轻手轻脚的将托盘里的食物摆上桌案,又踮着足尖出去。沉璧眯着眼缝看见裹着自制棉花套保温的汤罐,更加没辙。
  小两口憨厚质朴,尽管沉璧一再重申不需要报恩,他们也能看出沉璧不是有钱人,却仍没有另立门户的打算,一心一意跟着她,处处替她着想。沉璧住店的时候要了三间房,第二天就只剩了一间,他俩不仅退了房,还揽下客栈里浆洗缝补的活儿,掌柜乐得闲适,把后院的柴房让给他们住,兼着给自家老小烧火煮饭,徐飞的水磨豆腐做得好,顺带把雪球喂得愈加白胖。沉璧见他俩自得其乐,也没多管,但老呆客栈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沉璧爬起来喝徐飞熬制的豆腐脑,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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