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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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站不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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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拉开两人的关系,她知道,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这表示他没看错人,一个温柔到把心思全然往肚里吞的好情人,不会造成他任何负担,想到接下来要对她宣告的话,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微眯了眼,俊薄的唇抿起,强硬把那些思想全数抹去。这是她一开始就同意的,你情我愿,又何来残忍之说?

  他的无言,让姜青天慌得更加无措,置于膝上的手紧紧绞着,像她缠绕难解的心情。她要先开口吗?说吧,不然若是对上他的眼,她一定会心虚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鼓起勇气,正要不顾一切地开口时,他说话了,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要回英国,晚上的飞机。”

  姜青天惊讶抬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她提到英国的事。怎会这么突然?有急事吗?一如以往,这些疑问与关怀她只能放在心头。

  “……什么时候回来?”或许……等他回来再说,别破坏他回家的心情。

  温洛轻轻吁了口气,唇畔勾起淡嘲的笑。“我不会回来了。”

  自寒假回去,母亲的身体状况已越来越差,加上家族不断施加压力要他回国,促使他下了这个决定。本想不告而别,但想起她那温婉的笑靥,他改变了主意,临去机场前,绕到校园来找她。

  他的话,像轰天巨响,震得姜青天血色全无。

  “但……你还没毕业……”她嗫嚅着,试着找理由说服他。她不是想绊住他,而是要顾虑的事太多了,他……他……怎能走得这么洒脱……

  “必修学分我都已经修得差不多,其余的,教授同意我用论文来抵期末考。”温洛站起,强迫自己对她惨白的丽容视若无睹。“你不会忘记我一开始对你说过的话了吧?”

  任何一方喊停,另一方就不能有异议。

  这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不是吗?怎会因一时迷惑而忘了呢?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这几天的担虑,全是杞人忧天,她羁留不住他的,他处理回国的安排时,他没想过要跟她提,甚至没要她等他。

  就算怀孕又怎样?在他的生命中,她根本不会造成影响!

  她不禁庆幸还来不及跟他说怀孕的事了。她闭了闭眼,握紧手,强迫自己把难过抑下。懂事些,别撕破脸到逼他说出那些决绝无情的话,好聚好散,她做得到的……

  “我记得。”她仰头看他,要自己给他一抹笑。“一路顺风。”

  那哀凄中带着坚强的笑,美得让人动容。温洛表情倏凛,像有人在他胸口重重一击,把他悬挂唇畔的淡然无谓击得龟裂。

  他伤了她吗?她是真的早有觉悟,还是把苦全往心里压?他想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温洛不由自主地往她迈步,此时,手机响了。

  他想做什么?!温洛一愕,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不已。她这样的表现再合他意不过了,不是吗?他居然还想去节外生枝!

  他冷抿着唇,藉由接起手机的动作,缓和心底波动的情绪。

  “温先生,再不走会来不及,这时间高速公路很塞。”电话是在校外等候的机场接送司机打来的。

  “我马上出去。”挂断电话,一时脱缰的心,已牢牢巩固。

  这只是一段情,他给过,也能全数收回来,一如以往。温柔又如何?独特又如何?她不会是永远,会有人能取代她的。

  “再见。”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这就是他要的。他丢下话,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别走……姜青天慌忙抬头,望着他宽阔傲然的背影,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她却只能紧紧咬唇,把那无法宣诸于口的要求,深深压抑在心口。

  他越走越远,眼前交会往来的人潮,终于将他完全掩没。她闭起眼,和他相处的片段历历在目,每个画面都是这么美,美得让她心碎、心痛。

  四周一片嘈杂,她的心,越来越静,越来越静,伤痛越来越淡,只余下曾被他宠爱的幸福,盈满胸臆。

  她拥有过,这就够了,一开始,她就是这么打算的,不是吗?更何况,他还留给她一个深刻的纪念。

  她轻抚腹部,仿佛听得到体内那个小生命猛然跃动的声音,她的表情逐渐缓和,唇畔扬起温柔的笑。

  这是她拥有的爱,不管未来再苦再难,她也绝不放开!



第四章

 七年后

  克绍管理学院,位于新竹县,离市中心约莫三十分钟的车程。

  气派辉煌的大门,雅致复古的欧式校舍,加上优美的人工湖景,后有翠山环绕,充满人文灵气。

  然而,原该让人趋之若骛的明星学园,实际上已经面临招收不到学生的窘境。

  它曾风光过,但在传出财务掏空、财团负责人潜逃国外的新闻后,它成了学子们的恶梦,即使有国外财团决定买下重新经营,且洽谈事宜已到了尘埃落定的阶段,这个消息仍无法力挽狂澜,留不住人人求去的心。

  今年即将毕业的大四生大呼幸运,准备撑到领毕业证书赶紧走人,其他的学弟妹想尽办法离开,没能力转校的,只能双手一摊,过一天算一天。

  虽然现在才四月,离登记分发还有好一段时间,但它惨烈的招生状况已是人人都可预见。

  走进行政大楼,位于最外侧的总务处里空荡荡的,原本二十五人的编制,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人。新接手的外国财团激不起他们的信心,教职员纷纷求去,留在船上同舟共济的人们,无不身兼数职,更显辛苦。

  当、当、当、当——

  飞速敲打键盘的咔啦声,在宏亮的钟声响起时,倏然停住。

  姜青天抬手看表,赫然发现已经六点半,再看向窗外,昏黄的天际清楚告诉她手表上的时间没错。

  糟了!她脸色一变,赶紧收拾东西,一边拿起桌上的分机拨打——

  “……你好,黄老师吗?我是小煊的妈妈,我马上过去,你再等找一下……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很快就到。”挂断电话,她拿出随身碟存档,一边把桌上文件放进提袋。

  坐她旁边的同事朱婷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你不会叫你老公去接啊?儿子他也有份啊!你太宠老公了。”

  “他工作比我还忙。”姜青天无奈苦笑。“如果总务长问,帮我跟他说报表我带回去做,明天给他。”

  “最好他会问。”朱婷鄙夷嗤笑。“他忙着找退路都来不及了。”

  是没错啦……姜青天无言以对。若总务长真有心,不会任由职员走光却不做任何补救,原本编制四人的出纳组只剩下她,拥有三年资历的她一跃升为出纳组组长,得到的不是升职的好处,而是无止尽的繁重工作。

  “他可能在忙财务移转的事。”怕主管的形象全毁,姜青天还是尽量帮忙说话。

  “唉……”想到学校即将易主,朱婷不禁长声叹气。“那个英国的温斯顿财团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会想来买这间学校?台湾的大学已经过于泛滥,教育算是夕阳工业了,他们到底了不了解台湾的状况啊?”

  英国……这个词让她的心抽了下,姜青天藉由收拾东西的动作,把一切不着痕迹地掩下。“至少他们保住我的工作。”她笑道,秀丽的脸庞依然平静。

  “反正你还有老公靠,不像我,工作没了,就啥都没了。”学校没倒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因为她完全不看好这个捞过国的财团,到最后,她还是会失业。

  “别那么悲观,或许他们能将克绍做得有声有色也说不定。”姜青天安慰,关上电脑,拿着皮包和提袋起身。“我要走了,你也别太晚离开。”

  “好,骑慢点。”朱婷朝她挥手道别。

  姜青天快步走向停车棚的机车,将东西放置好,骑着她的小绵羊,离开了学校。

  当她来到安亲班时,外头小朋友专用的鞋柜已经空了,只剩她上个礼拜刚帮小煊买的鞋子还摆着那儿。她停好车,赶紧脱鞋走进安亲班。

  偌大的教室里,一个小小的孤独身影安静地坐在一边玩积木,这画面,让她好心疼。

  “小煊。”她轻喊。小男孩回头,看见是她,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就要朝她奔来。

  “小煊的妈妈,你不能老是这么晚啊!”不悦的抱怨,打断了温馨的气氛。“昨天也是、前天也是,我又不是你专聘的保母,而且小煊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他作何感想?”

  “黄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姜青天歉道,对儿子的愧疚,让她的心揪成一团。轻轻地,有只小手,拉住她的袖口,她低头,看到儿子对她咧开了个活力十足的笑。

  “我妈最近工作忙,老师你别骂她嘛!”小男孩皱了皱鼻,俊俏小脸加上可爱的表情,无坚不摧,顿了下,他抿着嘴,看着老师,大眼眨呀眨的。“还是……老师不喜欢我?觉得陪我很讨厌喔?”那无辜的神态,更是充分展现了储备师奶杀手的坚强实力。

  原本的咆哮姿态立刻变成牺牲奉献的无私笑脸,黄老师温柔哄着:“怎么会?老师最疼小煊了!老师只是担心你等太久会怕。”

  “有老师在,我一点也不怕,我最喜欢老师了。”如蜜般甜的童语,让人不禁融化。

  姜青天叹为观止,啼笑皆非。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灌迷汤,遗传吗?他爸爸也不是这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啊!

  “路上小心哦!”最后,是充满关怀的叮咛送他们离开。

  载了小孩,姜青天骑得很慢,和来时狂飙的速度相较至少慢了一半。

  “小煊,对不起。”她歉道。

  小小的手自后环住她的腰际,头因摇晃的动作在她背上左右滚动。“没关系啦,安亲班有很多玩具,我一点也不无聊。”

  儿子的体贴让她好感动,为了补偿他,她骑进了得来速,买了他爱吃的儿童餐回家。一路上,他把儿童餐的玩具紧紧握在手中,小小声地唱着歌,感觉得出很开心。

  爬上公寓的四楼,进了家门,灯一亮,是间不到十坪的小套房,一间没有浴缸的厕所,一个倚墙的简陋小流理台,屋内不见一个小家庭该有的几房几厅,只有这些,还有她和儿子姜煊,这就是全部。

  拔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首饰,为了增加说服力的必备行头——把戒指放在床头的小瓷盘上,她对儿子说道:“先洗手才能吃哦!”

  “好。”不用她催,听话的儿子已放下书包冲进浴室。

  听着里头传来哗啦的水声,姜青天把墙角的折叠小桌打开,将儿童餐从纸袋取出摆放桌上,还帮他把电视开到他最爱的卡通台。

  自浴室出来的姜煊看到,立刻兴奋地冲到桌旁。“我要先吃薯条!”

  “好。”姜青天微笑,温柔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须臾,才走到电脑桌旁开启电脑,从提袋里拿出文件和随身碟,开始工作。

  隔了会儿,小小的身躯攀上她大腿,把手中的薯条送到她嘴旁。“妈咪,我喂你。”

  这窝心的举动让她心都化了,姜青天将他抱起坐在大腿,紧紧拥住他。每次看到儿子可爱的笑脸,她都觉得好歉疚,她能给他的太少了,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办法给他。

  “妈咪,快吃嘛!”

  “谢谢。”张口咬下,她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懂事的小煊,乖巧的小煊,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剩下的你吃,我不饿。”

  “不能不吃,外婆说你太瘦喽,人是铁、饭是钢啊!”他咕哝着,又拿了根薯条喂她。

  被他小大人似的口气逗笑,姜青天听话地吃掉薯条。“好——”

  此时,手机电话铃响,姜煊立刻跃下。“我来接、我来接。”细心的他,怕手上的油腻会弄脏手机,还先拿张纸巾包好再接起,忙得不亦乐乎。“喂,请问找谁……外婆,好想你哦……”

  姜青天不禁莞尔,难怪母亲那么疼他了,面对这样的甜蜜攻势,任谁都会沦陷。

  “……嗯,好,等一下哦!”聊了好一阵,姜煊才把电话易手。“妈咪,外婆找你。”

  “谢谢,你快去把东西吃完。”接过手机,她笑道:“妈,什么事?”

  “没什么事,想问问你这个周末是不是要加班,如果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带小煊。”

  姜青天顿了下,母亲的关怀让她心酸酸的。她未婚生子的举止,毁了家里的平静。那年,她直到暑假回家,才坦白说出怀孕的消息。父亲气炸了,又从她口中逼不出名字,怒将她逐出家门。

  她永远都忘不了父亲得知她怀孕的表情。满腔的愧疚只能化成对不起三个字,她对父亲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开家。母亲和妹妹追了出来,抱着她痛哭,反而是她,一滴泪都没掉。她没有时间哭,什么都没有的她,只能把所有的心力拿来为生活而努力。

  “你待在家里陪爸爸吧,不然怕他不高兴。”姜青天低道,怕母亲又和父亲因此起了争执。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不原谅她,他知道她回到新竹工作,却不曾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管他高不高兴?有本事他就直说啊,只会在背后碎碎念,才不理他。”姜母嗤哼。“你一个人带小煊已经够辛苦了,我身为外婆,帮个忙有什么不对?这些年,你够苦了……”声至语末,已有些哽咽。

  她这个大女儿,一直是那么乖巧,却突然捅了这天大的纰漏。她气,但做母亲的能狠心多久?不放心怀孕的她一个人在外,想把她带回来,没想到那死老头的心真那么硬,当真不要这个女儿了,只要提起青天的名字,就大发雷霆。

  她没办法,只好让青天留在台北。独立的她,办了休学,搬出宿舍,拚命打工累积生育基金,连预产期到了,她放心不下前去探望,都还发现她坐在电脑前帮人打报告赚钱。

  “妈,”姜青天唤道,试图让语气轻快些。“有你和白日帮我,还有小煊陪着我,我一点都不苦,小煊有多可爱,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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