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止看他一眼,神情带着一丝探究:“你是个什么东西?”
邪皇倏忽落地,化为人形,抬眸与他对视。秦清止仔细辨了辨,忽地想起什么来,愕然道:“你是司徒延?”起初一片模糊的识海,这会儿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清晰的一阵心惊!“我是萧白夜?”
其他人无不愣住,搞不明白这究竟唱哪一出,尤其是邪阙,眼皮儿忍不住跳了跳,他本来想先困住儒圣和鬼巫殊,引雷吞他们魂魄,这会儿被秦清止搞的心烦意乱,也顾不上了:“你又发什么疯?”
秦清止看他一眼:“你又是谁?”
邪阙就笑了:“你说我是谁?”
“他是邪阙。”邪皇拢着手,冷不丁地道。
“邪阙?”
秦清止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一对儿眸子冷若寒潭,一瞬不瞬盯着他。一幕幕光影闪过,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双眸亦是血染一般的红!夙冰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有些摸不着头绪,只听师傅冷冷开口:“邪阙,我强忍着一口气,分离了一部分神魂出来,就是为了等你。”
邪阙上下打量他一眼,比起秦清止来说,他更了解萧白夜,这股气势,这副神情,他心里也打起了鼓:“你等老子做什么?莫不是同老子斗了两辈子,末了发现爱上老子了?”
“屠我谛听城,杀我一族人,这笔血债,你要怎么还?!”
夙冰当场就愣住了。
邪阙同样愣了片刻之后,恼的直跳脚:“你开什么玩笑?!老子若有那个能耐,早就做了!老子没做过的事情,由得你来污蔑!”
115 觉醒(二)
夙冰忙不迭地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清止没有说话;他幽幽转头望向夙冰;一言不发;但眼风却如一道利箭;几乎可以穿透夙冰的心脏。夙冰手脚一阵冰凉;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渐渐垂下脑袋;低声道:“师傅,您别这样看着我,我记不得了。”
一声“孽障”未曾出口,听了这话,秦清止目光闪了闪。
夙冰补充道:“夺舍重生之后,有些记忆,似乎被人抹去了。”
秦清止度她神色:“谁?”
夙冰一直以为是他抹去的,如今看来似乎不是了,谁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机会?她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邪阙,这一抹复杂的眼神令邪阙悲愤交加:“你怀疑我?!”
夙冰斟酌再三,摇头:“不,我相信你。”
“邪阙,当初留下你,果真祸害。”唇畔冷冷勾出一个弧度,一道道黑气从玉癸中泄出,丝丝缠绕在秦清止身上,顺着肌肤纹理渐渐爬上他饱满而明净的灵台,充盈进他四肢百骸之中,“你以为,我找不出你的真身?”
邪阙的脸色一变。
“窥不破,无非就是寄居于谁身上罢了。”
秦清止指尖一绕,一团炎火跳跃了起来,冷道,“顺你之妖息,焚了寄主便是,有何难?”
夙冰的脸色跟着变了。
邪阙咬了咬牙,伸手向夙冰虚空一抓,直接将那颗黑色的丹珠抓了出来,只听砰地一声,分|身同真身瞬间融合成一体。秦清止微微侧目,睨了夙冰一眼,一贯的不辨态度。
事态急转直下,儒圣他们安静的毫无存在感,纷纷露出看热闹一样的神情。
起先他们都以为秦清止是被其他修士夺了舍,还在想何方神圣如此厉害,化神期修士的舍也能夺?要知道化神期可是分神大境界,周身气脉早已通畅,处处为魂,处处为身。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夺舍,这是回魂!这人究竟是谁,明明与他们一样的境界,为何力量强的如此不可思议?
邪皇也不曾料到,萧白夜的回魂天术竟然这般厉害,他开始有些担心,这只心魔兽还不曾突破大乘期,万一死在他手上,那该怎么办?与此同时,邪阙自己也有些怯场,他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就是有些心怯萧白夜!
因为追溯上古时期,每一次他都输给这个人,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久而久之,这个人几乎成了他逃不开的魔障!
所以秦清止向他出手的时候,邪阙一时竟都忘了躲,直到一股黑气迎面扑来,才想起来招出防御法宝去抵挡。不由暗骂自己一声,就这样的心态,难怪转生了二十多次,始终无法突破大乘期的关卡!永远都只能东躲西藏的过日子!
欣喜伴着惊恐过后,夙冰的心境反而一片澄明,她望着半空中的两人,心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凭她对邪阙的了解,损人利己的坏事儿他一定会去干,前提是他得有这个本事。
别说去屠城了,这都过去二十万年,面对一个将醒未醒、力量残缺之人,他还战战兢兢的。
夙冰有些怒其不争,但转念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对面那个可是她师傅。
但看他一直畏首畏尾,丝毫没有先前以一对三的笃定自信,又忍不住摇头。
夙冰曾经以为,这世上唯有力量才是最永恒的,直到今天才明白,世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劫,无法战胜的永远不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而是自己的恐惧心。若是邪阙能够战胜这股根深蒂固的恐惧之心,根本不必吸收谁的力量,凭他自己的积累,自能突破瓶颈,进阶大乘。
其实她自己不也一样?
从来活在师傅的庇护之下,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总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手到擒来。夺舍重生之后,她谨小慎微,处处忍让,以为自己如今能力不济,无人庇护,保命才是最要紧的,等拥有力量之后,再扬眉吐气不迟。
原来她错了!
一切的一切,皆因为她心性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定,离了师傅的守护范围,她就是一个亦惊亦恐的废物!和那些依傍男修的女修有何区别?!她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强大的个体,一心想要寻求庇护,曾经是师傅的力量,现在是她自己的力量!
一心修炼得到的力量,难道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懦弱而存在?!
夙冰闭了闭目,觉得齿寒。
邪阙真身一现,合虚期的修为自然引来天劫,一道道天雷迎头劈下,若不是之前同夙冰双修,妖气中融了不少辟雷精火,又有辟雷珠在手,一准被雷劈成重伤。
秦清止这具身体只有化神,哪怕修为已经突破了大乘期,天劫依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但同邪阙这么不依不挠的纠缠下去,还是有不少天雷落在他身上。
原本看热闹的全都看不下去了。
邪皇早将身体铸成法宝,并不怎么惧怕天雷,但他还是稳稳躲在自己的黑莲之内。两圣和鬼巫殊则联手筑起一层防雷罩,脸上皆有些惶惶之色,尤其是佛圣,他觉得自己若被雷给劈死了,那才真是最冤枉的。
整个岛屿都被阵法封死,邪阙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是作茧自缚,一道道天雷劈下来,灵石石板早被掀了个干干净净,岛屿开始向下沉,一尺,两尺,一丈,两丈……
龙吟海啸,海水已经淹没至夙冰的脖颈,她依然没有飞起来的打算。
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位大乘期修士。
师傅比他们强大的地方,就是师傅无所畏惧。
小时候她不爱喊师傅,只喊他白夜,还笑他白夜这名字好生奇怪,白天也是黑夜,那岂不是瞎子师傅?师傅便将她抱在腿上,笑道瞎子才最好不过,因为看不到这大千世界,才自成一个小世界,无人可犯。
他的心性和意志,无懈可击。
所以他不怕心魔,而是心魔惧怕他。
夙冰在无极宗卑躬屈膝那十几年,一直以来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希冀一睁开眼睛,她又身在上古时代,亦或是秦清止哪一天突然想起了一切,像从前一样对她宠爱有加。
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好似从梦中真正的苏醒过来。
于是她凌空而起,迎着道道惊雷,震声喊道:“师傅!”
秦清止没有回头:“有话等等说。”
“太师傅告诫您的话,难道您全都忘记了?”
“太师傅?”秦清止手中的魔气微微一滞。
夙冰稳了稳声音,学着一宗大长老语气说道:“清止,为师不求你光耀宗门,更不求你有所作为,唯愿你此生清心寡欲,行止端正,凡事问心无愧……”
“清止……”
秦清止偏了偏头,这话他的确是听过,但是在哪里听过?鬼巫殊他们全都被雷劈成重伤,真不想秦清止这么玉石俱焚的打下去,也跟着有气无力地道:“熙和圣君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魔,肯定得从仙界气回来!”
“熙和圣君?”
秦清止喃喃念着,陡然一道天雷劈在头顶,他浑身一颤,这一世的记忆陡然窜上心头,犹如当头一棒,打的他惊惶失措!夙冰看的有些不忍,她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想起所有的事来,一定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我是秦清止,不对,我是萧白夜!”
“不对,我是秦清止!”
“我到底是谁?”
眸子里浑浊一片,秦清止整个人处于半疯半癫的状态,毫无征兆的就飞走了!
而且这外面阵法重重,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飞出去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阵法就被他给破掉!整座岛还在继续下陷,海水一点点淹没了殿顶,将这里的繁华亦或是悲怆,全都掩盖的一丝不剩。
天雷还在继续,因为受了重伤,一时间人都跑了。
儒圣离开之时,特意留意了一下夙冰,所有人都被天雷劈的不成人样,只有这金丹期的女修士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天雷仿佛长了眼睛,处处躲着她走。加上之前邪阙他们的态度,儒圣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冲着夙冰勾了勾唇角,再度拿出自己的竹简,一面飞离,一面挥动灵器,在竹简上又添了几笔。
邪阙总归是被雷给劈习惯了,也没着急去躲,只是怔怔看着秦清止离开的方向。
邪阙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人也会有这一天。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比他身为神尊的师傅,更像一尊难以撼动的神。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师傅也一样,哪怕他老人家曾经百毒不侵,轮回一遭,也成血肉之躯了。”夙冰反手撑起一层防护罩,飞去邪阙身边,替他撑住天雷,淡淡一笑,“所以没什么可怕的,不是么?”
“你在嘲讽我?”邪阙话说的很大声,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心有畏惧没什么丢人的。”夙冰加重手中防护罩的力度,抬眸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正是因为畏惧天道,畏惧生老病死,畏惧一而再再而三的轮回,咱们才会修炼,而修炼的目的,不就是战胜畏惧?同时因为战胜而了解,因为了解而更加畏惧……”
邪阙微微一愣,这才看向夙冰:“你似乎感悟良多。”
夙冰笑了:“一点点而已。”
“你不去追?”邪阙指了指秦清止消失的地方。
“我追不上。”夙冰顺着那方向望了一眼,略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师傅他会回无极宗的,我等等也会回去,但这一关,必须要他自己闯过去。”
邪阙想了想,说道:“你师傅说的事情,我没做过。”
夙冰嗯了一声:“等他平稳一些,我会找个时机问上一问,如果只是误会的话,总会有解决的法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不过这段日子你要委屈一下,别被他找到了。”
邪阙脸上白了一片:“你真以为我怕他,我只是……”
“其实你一点也不比我师傅差。”
一声惊雷劈下来,夙冰打断他的话,笃定道,“你脾气虽然差了些,但你热血、执着、敢于牺牲,越是同你相处,越是能看到你的优点,这些我师傅身上都没有,所以无需妄自菲薄。”
邪阙愣住了:“你……”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心怯萧白夜,就是觉得一旦此人出现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就像当年他跟在夙冰身边那么多年,只因为萧白夜一句“此兽暴戾,不服管教”,夙冰就能眼都不眨的要了他的命。
虽然那只是具假身,但在他心里却是一道极重的烙印。
“你不要再去想那些歪门邪道了,专心闭关去冲击大乘境界吧,邪皇有黑莲,你也有辟雷珠,放手一搏,胜负谁又知道?至于师傅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夙冰弯了弯眉眼,推了他一把,“或许今天这场变故,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作弊的害处。”
“下手这么狠。”邪阙重伤在身一直强撑着,这会儿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哎呦一声,“谋杀亲夫啊!”
夙冰笑了笑,没搭理他。
天际的黑云渐渐散去,眼前的世界终于渐渐明朗起来,邪阙带着辟雷珠就走了。飞的老远,他回过头,夙冰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忽然间他心头如这朝阳一般,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想,他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得要领,无法突破大乘境。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失败。
等邪阙走了之后,夙冰一直没有动作,她已经摸到了金丹后期的门槛,只是现在没有时间闭关。稳住了灵气,她开始忖度自家师傅的心思,如果换了是自己,最先会去哪里?
很快的,她想到了陇西魔域。
夙冰前脚才要赶过去,又想起灵兽袋里的太乙灵鼠来。
先去和夙曦他们汇合吧。
116 方寸乾坤(一)
夙冰从东陵书院飞出后;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岛上找到他们;打开储物袋将太乙灵鼠拿出来;两人头对头研究许久;也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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