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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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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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薄薄的宁绸单袍粘着细密的小水泡,及膝的一头长发在水中四散开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弥漫出片片黑色晕圈。我缓缓将躺倒在水中,屏息浮在水底,直到自己再也憋不住气,方才坐起来。

    “你的身子虚弱,不能泡太久。”声音就在身后,我全身一激灵。回头看,是纳兰坐在院中的假山石上。雾气中看不清他的脸。

    我侧头道:“这就起来了。”

    捧一捧热水淋在头顶,淋在肩上,梳理着**乱发,“你怎么在黄花城?”我倚靠池中石壁,轻声问道。

    “上个月封我正黄旗佐领加乾清门三等侍卫。”纳兰的声音在温暖雾气中弥漫,显得悠远深邃。

    “是武职?”随口问着,我又将一捧温水从头上淋漓而下。

    “满洲子弟实受武职的多些,我无所谓。”他那漫不经心的口吻,让我心中变的更加压抑了。

    “第七名进士,总该进翰林院才是。”我说道,“又或是六部主事。”

    纳兰走了过来,立在池边低头看看我,“起来吧,该晕了。”他蹲□子伸手在水中试试,甩了甩水,便去开了冷水一边的闸门,续道:“我阿玛不想让我外放。”

    池中蒸人的雾气即刻消散了不少,我看见纳兰的手腕上有一道血红蜿蜒的新伤,“这是怎么伤的?”

    纳兰低头看了一眼,将袖子放下遮住了,淡淡道:“前些天皇上在沙河驿微服出行,遇见了天地会的刺客。就是康熙十三年在京城起事的假朱三太子杨启隆。”

    我不语,捧起水来泼在脸上。

    纳兰续道:“我们走在街上,看见一个测字先生。旁边围了几个人都说测得准,有两个护军营的都尉也试了,当真是神。”纳兰低头对我一笑,“皇上便过去,在桌上写了一个‘問’字。”我理了理湿发,掩饰着不安的心情,听他道:“那人起身道:这个‘問’字,左看也是‘君’,右看也是‘君’。你若不是当今天子,我杨启隆就废了自己一对招子!话没落地,四五个人亮出了兵刃。”纳兰活动一下手肘,“我离他最近,只得抬手一挡。还好戴着放鹰用的铜护臂。”

    虽然眼前的他安然无恙,我仍旧忍不住全身颤了一下。

    “起来。”他说道。

    我挣扎从池中站起来。从水中走出来身体会感觉重了许多,虚浮的走了几步,身体飘飘忽忽的落下去,又一次浸入一池温热的泉水——我好累,想睡一会儿。

    醒来时躺在帐幕中。朦朦胧胧见肩畔一片乌黑蜿蜒在雪白的光芒上,分明的颜色,流动的波光。猛然惊醒,原来是长发散落在□的手臂上。右臂平平从银红的绣帐中探出去,脉搏上似有人轻轻按捺。

    “夫人是小产后虚弱所致,幸而先天体质强,稍加调养是没有大碍的。公子还请放心。”一个陌生的声音道。

    “有劳先生,请外边坐吧。”这是纳兰的声音,“请。”

    两人走出了暖阁。

    我拥被起身,汲着鞋走到暖阁帘幕外静静听着。

    “夫人这是头胎么?”

    “是。”

    “因何滑胎?”

    纳兰顿了一顿道:“堕马。已有两三位太医看过了。说尚是小月,不妨事。”

    “头胎本来凶险。在脉象看来,夫人下的是死胎吧?”

    “是。”

    “胎死腹中母体所受的连累不小。那几位所说我却不敢苟同。此时若不经心医治,只恐将来落了大症候。夫人孕后定是诸多劳碌奔波,不知一二月间可有出血之状?”

    “嗯……”纳兰踌躇答不出来。

    我在帘内轻声道:“有。”

    帘外停顿片刻,那大夫接话道,“一二月间便出血,说明胎像不稳。那时虽然也用药保胎,却仍失了调养,事倍功半。何况三月的身孕还敢乘马……”他没往下没说,半晌方道:“我写了方子在此,细心调养为要。”

    纳兰道:“多谢先生。”送大夫出去。

    “怎么起来了?”纳兰再次进来,见我只着睡衣立在门口,忙命我躺回床上。

    “不是早有太医给开了方子,还看什么呢。”我轻声道,“多麻烦。”

    纳兰帮我盖上了被子冷冷说道:“三四个人商量着立个方子,吃不死也吃不好,这是太医院的常例。这位是我托人从南方请来的,多看看没坏处。”他皱眉向我道:“你自己难道不知?”

    “我又没怀过孩子,怎么会知道?”我轻轻一笑,“再说,我月……”突然想到,怎么能对着他肆无忌惮的说这些?忙闭了嘴。

    “糊涂!”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他生气的时候脸色总是发白,眉头立刻会拧起来,“离京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你不顾自己,也不顾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善扑营将京城都翻遍了,险些找到盛京去。”纳兰皱眉对我道:“你就是为了和他赌一口气?”

    “我凭什么能和皇上赌气?”我勉强说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如今孩子也没了,无处投奔,这不是得回来了。”我一咬牙,狠心笑道:“好在皇上也并不少我这一个。”

    “怪不得他喜欢你,这些话都该留着。等他来了和他说去。”纳兰转身离去。

    不久,两个中年女人进来,给我行个礼。其中一个说道:“奴才正黄旗包衣李氏,她姓黄。是成大爷叫我们来伺候姑娘的。”

    “麻烦两位嬷嬷了。”

    “姑娘有事吩咐我们就是”黄嬷嬷笑道。

    她们不多话,却是照顾的事事周到,衣食起坐无不精心。多日接触,我已知她们都是纳兰家的包衣奴才,平常在昌平庄子上当差。看她们对我说话的样子,是不知我的身份的。养了一个多月,我的身体渐复,已经不必每天服药。

    我与纳兰的住所只隔着一堵院墙,隔几日,他便会同大夫来诊脉,不过是开写滋补品,让我好好调养。这一月间,他一直在此守着我。

    每天百无聊赖的在房中书架上翻阅,我找到了半部《画谱》。翻了几日,只见有一丛月桂画的十分精美可爱,便拿着桌上写字的笔墨照着描。整日无事,描了一遍又一遍,鼻中都觉得似乎闻得到那清甜的气味了。

    “姑娘画桂花呢?”黄嬷嬷笑道,“画的真好。我这都觉得闻见香了呢。说话桂花就要开啦。”

    我抬头一笑,继续画着。越画越熟。这日的下午,两个嬷嬷都给我熬药去了,我便在屋子中找出鹅黄颜色,对着梳妆镜将那丛月桂描绘在了肩膀上,刚好能遮住肩头的伤疤。取出绣花针,沾着烧酒在烛火中一晃,淡蓝的一点火焰转瞬即逝。

    沿着肩头那束月桂,我轻轻的将针刺进皮肤。一下下隐隐的疼痛,将左臂用衣襟紧紧绑缚在椅子上令它不能颤动,在白腻的皮肤上刺下这精美的图案。

    细小的叶子,一丛丛可爱的小花——令我无时无刻不想起前生中十月的校园,恍如隔世。不,不是恍如隔世,真的已经是前生的事情了。

    “可惜没有香气。”纳兰的声音响在身后,镜子中看到他正盯着我手中的银针。

    我全身一震,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衣,双臂与脊背全都□着,不由得尴尬万分。略侧身低声道:“怎么不敲门便进来。出去……”刚刚刺了几片叶子,血与颜色正在皮肤下混合着,不能用衣裳摩擦。何况我自缚了一臂更是不便。顾不得血多,我连忙放下针去够衣裳。

    纳兰缓步上前将外衣给我披上。却并没退出门去。他故意向前走了几句,眼睛盯在我的肩膀上,“就是这个疤?”他对我问道,“逃人?”

    我轻轻别过头去,点了头,“是。”

    “周晚。”纳兰看着我,并未有丝毫尴尬,竟然还拿了把凳子坐在了我对面,“皇上知道么?”

    我摇头微笑道:“你可以去告诉他。那么我就不能求生是他的人,只有死做他的鬼了。”

    “他对你不是露水之欢。你也当以真心对他,而不是以色侍之。”纳兰望着我的脸,他的双目疲倦而又沉郁,“你自幼在他身边,是他最亲近之人。该了解他的心。”

    我不语,扯着衣袍遮住露出的皮肤,“你先出去……”

    纳兰向桌上拈起银针,挡开我的手,淡然说道:“我帮你。”他不由分说的扳住我的肩头。银针刺进皮肤,手指冰冷的印在伤疤上,我只得转头望向别处。

    “疼么?”

    “还好。”

    “擦擦汗。”纳兰示意着桌上的手帕。

    为了忍受这一针针的刺痛,原来我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水了。

    纳兰轻吁了口气,对我道:“你方才刺的太深了,万一针刺到骨头上,会伤了自己。”

    “哦。”我随口应着,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纤细的手臂,柔弱的肩膀,凸出的锁骨,不禁诧异怎么已经瘦成了这副摸样。摸了摸肩头,却突然碰上了纳兰的手,“别碰。”连忙收手。他凑近了仔细的一下下的针刺,连呼吸都要喷薄在我的皮肤上,“何必要刺这个?”

    我抬头对他说道,“疤痕太深,用药难以销下去,而且是越长越大。刺上花,便不明显了。”

    纳兰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说,没人看得出来这是什么。终究是自己放不下。皇上问你了?”

    刺枝桠的时候,需要下针深些。我不由得咬紧了牙,微微一笑掩饰着尴尬,轻声回答:“他并没起疑。看不见这两个字的人,自然觉得一块疤痕没什么。我却总要想着这疤痕下的字……”纳兰不语,只是仔细的为我刺着月桂图案。一连三天,经过无数的针刺,终于完成。火辣辣的疼痛,我连夜间睡梦中都不敢动一动。没两天,皮肤便已经高高的肿起来,只能用冰敷着。直到半月后才渐渐消肿。

    一丛月桂在肩膀上遮住了那一片伤疤。

    已近八月中秋,京城中却是悄无声息,康熙没有亲自来看我,也没有派人来。我开始心神不安,与姚光汉分开已经一个月,我回宫的事情却还没有着落。几次想开口问纳兰,却都咽了回去,不愿意去问他,不想让他觉得我着急。只想躲在这里,静静的躲着,不问世事。

正文 64、此情待共谁人晓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瑞鹤仙马齿加长矣》《金缕曲马齿加长矣》《虞美人凭君料理花间课》:纳兰性德与顾贞观的唱和之作。

    《虞美人凭君料理花间课》:词中写明纳兰性德将自己的作品托顾贞观为他刻印。

    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纳兰词中做笑语,表示自己写词,不怕将来下地狱。泥犁,地狱的意思。

    《天仙子月落城乌啼未了》:纳兰性德的小令。长日无事;在书房中翻出几部宋版诗词。这些书大约都是纳兰从他家中的书房里拿来的;里边还夹着几页章句杂乱的信笺书帖。我知这些必定是他随手写的,找了一本空白的竹纸簿抄录了下来,按照词牌名称一一排好了;又夹回书中去。

    康熙临回京时候曾给纳兰旨意:“督牧马事宜。”自入秋后,他每隔三五日,便要去黄花城御马苑一趟。

    “马齿加长矣,枉碌碌乾坤,问女何事。浮名总如水。拚尊前杯酒;一生长醉。残阳影里;问归鸿、归来也末。且随缘、去住无心,冷眼华亭鹤唳。

    无寐宿酲犹在,小玉来言;日高花睡。明月阑干,曾说与,应须记。是峨眉便自、供人嫉妒,风雨飘残花蕊。叹光阴、老我无能,长歌而已。”

    秋日渐凉,我坐在院中读着一篇《瑞鹤仙》,正看见纳兰从院门处走过,叫住他问道:“这是你写的?”

    纳兰走进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去年过生日时候写的。”

    我指着卷首问道:“‘起用弹语句’——这是什么意思?”

    纳兰含笑道:“我的好友顾华锋曾写过一首《金缕曲》自寿,后来收入《弹指词》中。我借他首句。”

    我淡淡一笑,背诵道:“马齿加长矣,向天公、投笺试问、生余何意?不信懒残分竿后。富贵如斯而已。惶愧杀、男儿堕地,三十成名身已老,况悠悠、此日还如寄。”

    纳兰一惊,笑道:“你竟然会背?”

    我将词笺放下,轻声道:“我也读过他的《弹指词》。顾贞观虽有才,可所做诗词中都带着落寞之意,京中人人都说你们二人词风相近。你别被他带累了。”

    纳兰闻言一愣,随即爽然道:“那么我再给你看一首《虞美人》。”他从袖中取出一纸信札给我,信中是一阕《虞美人》:

    “凭君料理花间课,莫负当初我。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

    “我已经将这几年所做交予他遴选付梓。”纳兰微笑道,“他与我同样主张作词‘舒写性灵’。其词极情之至,质朴自然雄于学养而又能创新出变,是我唯一知己。”

    我无奈道:“他是‘长贫’你是‘多病’,他是‘黄九’你是‘秦七’。将来你们就一同下地狱去吧!”

    纳兰一笑,“我不过随手写出,你怎么解的如此尖刻?你没见过顾华峰,若是见了他,就知道他不仅飞觞赋诗才气横溢,还是个热忱笃情之人。”

    “我知道你的朋友多是江南文士,这个顾……”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相劝,才勉强道:“这顾贞观的先祖是前明东林党人。”

    纳兰不可思议的盯住我,含笑道:“是又如何?我在国子监的座师徐乾学大人的舅父是苏州府大儒顾炎武。这位顾老先生可是南明隆武朝廷反清的名臣。他的好友子弟在朝者也并未避嫌啊。”

    “你与徐乾学不同。”我正色道,“你是满洲贵胄,身为内廷侍卫天子近臣,与这些人相交……”

    我话未说完,纳兰摇头笑道:“多虑了。”他俯身对我道:“那一年在西苑咱们说起满汉之分。你自陈身世道:对我与皇上都未有异族之见。怎么如今倒这样说呢?”他对我坦然一笑,“我还要去黄花城,回来再说吧。”

    我独坐院中,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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