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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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龙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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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不下的。
  养病是很痛苦的事情。
  不过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幸运——
  金陵皱着眉头大口喝掉中药,爽快的样子让盯着他的扬|州终于满意了,仗着金陵病中,他用手中折扇敲了金陵的头,表情笑眯眯口气就像哄孩子。
  “是不是很苦?喏,给你糖。”
  “不用。”
  金陵瞥了眼那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弟弟,真是长大了,敢用扇子敲他头?他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伸出手,自然无比的吩咐。
  “扶我下去。”
  扬|州嘴角一抽,混蛋,我不是你家仆人啊!
  但他还是握住那纤细的手,略带骨感,摸起来很不舒服。他扶着金陵下了床,坐到梳妆镜前。
  镜中的少年瘦削苍白,长了不少的黑发披散,一点都看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扬|州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什么。倒是金陵坦然无比,对着镜子把散乱的头发随便一束。
  有人推门进来。
  是安|阳。
  ——稍微,有点认不出来了。
  那个昔日里不羁的男子如今似乎开始修身养性,微笑的样子朴素的紧。金陵用稀奇的目光打量他,直到那个家伙敲了他的脑袋。
  “喂!”
  怎么一个两个都敲他的头?
  很想骂他一句,却又觉得说不出来。金陵看那人将新开的梅花递来。有着温柔暖黄色泽的小花芬芳扑鼻,金陵怔了怔,最后无可奈何的露出笑容。
  看在你送的东西的份上,算了……
  “没事了吧?”
  安|阳关切的问,金陵笑了笑,点头,眼睫一垂带出几分平静来。
  “嗯……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已经重聚,所以,一切都会好的。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没有。
  安|阳拍了拍他的脑袋,有种过尽千帆的温暖:“下次有空,再给我画幅画吧。”
  这回金陵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了:“这次不会给你加胡子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扬|州摸着下巴觉得这两个无视他的人实在太讨厌了。
  

☆、金陵往事(四)

    然后就是一眨眼过了很多年。
  隋、唐、宋……
  朝代更迭,对于他们这些非人类的生命来说,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金陵有时候也会在街头巷尾来回走,看那拥攘的人群。或者在夜里坐在秦淮边上,看那莺歌燕舞,缠绵缱绻。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首诗,是曾经以这里为都城的亡国之君的词作。
  虽然是个不合格的君主,但他的诗词,真的有种难以言语的美丽呢。
  金陵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讨厌这些歌声舞姿的,然而却终究还是舍不得,每每坐在这条清幽的河边,就会忍不住投去目光,看那桨声灯影,说不尽的风流妖娆。
  到底是什么让他始终无法抛弃这渺渺歌声呢?
  一声一声,缱绻的几乎能勾住灵魂。
  大概耀家人的骨子里,天生就浸满了那些风花雪月的情愁吧。不折傲骨与脉脉温情一并存在,可以在最苦难的时候决不后退,也可以在最畅意的时候高声歌唱……
  有美丽的歌妓投来多情的目光,而少年外表的他回以微笑。手上折扇一晃,带去丝丝缕缕的淡香。他侧耳倾听着秦淮之上传来的歌声,最后干脆往后一躺,青青草细软绵密,即使云锦织就的衣裳有些单薄,但也不会显得过分扎人。
  混合着舒缓的夜风,简直舒服的很了呢——
  有点困了啊。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到谁说小心着凉。
  下一刻温暖的外衣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这回梦境里,有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开正盛。
  是谁说过,盛极必衰,花无百日红?
  没有人料到,未来,究竟是怎样的崎岖——毕竟那还太遥远。
  耀家啊,这位东方的巨龙,那么高大那么光明,伫立不倒,所有人都对它投去敬仰而惊艳的目光,而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些目光。
  因为无论多么大的苦难,多么艰难困阻,都会昂着头继续向前走,绝不退后。
  1644年,清兵入关。
  明朝崇祯帝在农民军的攻城炮声中自杀于皇城后的景山。
  1645年,“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发生。
  此后清军各地“剃发易服”,造成人口骤减,发生西南地区民生萧条、万里无人的景象。
  金陵咬着牙不肯跪在地上,挟持他的士兵急了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那个光着半个脑袋的男人冷笑着挑起他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
  “不想剃头?”
  金陵懒得和他说话。
  男人也不气恼,只是手上用力,按在他的身上。伤口渗出血来,将那一身漂亮汉服染得污糟。
  “没有用的,反抗没有用的,大不了就把你们杀光,要头发还是要命,你们自己清楚。”
  低声耳语就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手指不可抑制的在发抖。金陵这一刻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兄长,他,也会被逼着剔掉那头迤逦的黑发吗?
  易服、剃头。
  好可笑,多么可笑。
  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一场抗争,最后还是以无数鲜血,以及满街被剃落在地的黑发作为终结。
  穿上了满服的金陵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疼痛溢满胸腔。
  清廷将耀家监管的很严实,那一扇红门,管得紧紧,隔绝了来自外界的视线。
  家里的走动也越发少起来,金陵常常怀念很多年前大家一起吵吵闹闹的样子,只是这些都只能在梦中了。
  本田菊来的次数也很少了——很奇怪的,金陵竟然想起他了,虽然并不是很亲近这位邻居,但不可否认王耀很喜欢他。如果他来探望的话,兄长会不会开心呢?
  这样的想法,也没办法实现,那个精致的少年,就像遗忘了曾经的兄长一样,没有来探望过一次。
  后来,王耀出了趟远门。
  俄|国趁清军入关,耀家东北边界空虚,乘机强占雅克萨和尼布楚等地,并对清廷提出的撤军要求置若罔闻,继续增兵,扩大侵略。1685年和1686年,康熙帝命令清军两次重创俄军。俄|国政府同意谈判解决中俄东段边界问题。双方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从法律上肯定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包括库页岛在内地区都是中|国领土。
  回来的时候,本就有些消瘦的男人似乎更加清减了,但眉宇间的郁色有所舒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俄|国签了《尼布楚条约》,把大包袱丢给那个国家?金陵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认他没受多大伤才松了口气。
  即使这让他被兄长捏脸,也坚持这样做。
  然后那年冬众兄弟姐妹给王耀拜年,年长者喝了不少的酒。扶着王耀回房的时候,金陵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伊万……”
  醉后的呢喃,有些咬字不清,金陵不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但他隐约觉得自己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说完后的兄长就睡的老沉,大抵是这段时间累着了。
  而金陵回到自己房间后,对着窗外那半开的梅,好久才想起来那个的名字为什么那么耳熟了。
  是了是了,是听过的。
  一个完全不同于本田菊的邻居。
  也是这次签条约的另一方。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某次远征归来的王耀,在一个冬日里,忽而就把玩着酒杯,说起算是半个邻居的国家。
  莫|斯|科大公国。
  说那个孩子住在冰天雪地里向往春日,说那个孩子的笑脸总让他心酸,说那个孩子声音软软很可爱,说那个孩子……
  刹住了的话语,外表年轻的君主有一刻的惺忪,他的眼里有锐利与柔软这两种相矛盾的神采,摸着趴在他膝上睡得流口水的弟弟妹妹像是叹息一样的微笑。
  “我是不是老了?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呢。”
  有家人忍笑,调侃着应着,是啊是啊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还到处乱跑,小心闪了腰。
  也有家人倚在他的旁边,才不会老呢,大哥不是仙人吗?仙人才不会老呢。
  于是王耀笑着一拍那个娇嗔的少女,什么仙人阿鲁,不过是年纪这么大还没死罢了阿鲁……
  语气很应景的萧索起来——虽然事后又和大家笑成一团。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那么,大哥这次,算是遇见故人了?”
  金陵自言自语,说实在的,他并不觉得这个“故人”一词很美好。
  如果是他们城市,再怎么打闹,却终还是一家人,感情刻在心里,彼此之间信任无比。只是国家之间……哪能谈什么感情呢?
  他突然打了个寒噤,国家之间,怎么能谈感情呢?
  可是那样的话,大哥该多么寂寞啊……
  窗外有暗香浮动,金陵凝视着并不算太圆的月亮,觉得有点冷了。
  最近似乎有奇怪的东西涌进耀家了。
  金陵走在街上,常常能听到那些令人不安的窃窃私语,空气中缭绕的味道,让人有种不适的感觉。
  只是到后来,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不闻这个味道,就有种难以抑制的煎熬?
  金陵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芙蓉,福寿膏……不管是哪个名字,都足以让耀家人吃惊。
  兄长低低的咳嗽着,家人慌忙给他递去清茶,然而王耀一挥袖子,“呯”的一声,漂亮的白瓷杯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映着柔软的烛光。
  “无耻——”
  良久,他声音发抖的说,滑落的黑发遮住了面容,因而看不清那张脸上到底什么表情。他又咳嗽了一会,金陵赶忙上去给他顺气,却惊觉衣服下的脊背,已经能清楚的摸出骨头了。
  这么瘦了……
  王耀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他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拍拍金陵的手示意无事,他的目光锐利一如当年。
  “好个亚瑟?柯克兰……”冷冷念出那个名字,王耀站起来,吩咐众人都看好家,别染上那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只是他的眼里依然有着不可查的伤痛,输送鸦片来这里的……不止那个粗眉毛绅士。
  阿尔弗雷德?F?琼斯,还有伊万?布拉金斯基。
  分别从土|耳|其和中|亚向他这里递来那恶心的东西。
  是看他势弱了好欺负了?所以来分钱了?
  冷笑浮现,这位已经有些衰弱的东方君王依然有着不可蔑视的气势。
  1839年6月3日,清政府委任钦差大臣林则徐下令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至6月25日结束,共历时23天,销毁鸦片19187箱和2119袋,总重量2376254斤。
  次年,英|国侵华舰队封锁珠江口和广东海面,鸦片战争正式爆发。
  因当时皇帝由主战转向主和,所以1840年11月,派钦差大臣琦善于广|州与英军谈判。在谈判进行中,英|国对华全权代表义律于1841年1月7日突然指挥英军攻占沙角炮台(即穿鼻炮台)和大角炮台,逼迫琦善接受英方的议和条件。
  英方拟定穿鼻草约,要求割让香港,并单方面公布条约。后因双方均不满意,草约作废。
  1842年,清朝在与英|国的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战败。清政府代表在泊于南京下关江面的英军旗舰康华丽号上与英|国签署《中英南京条约》。
  “喂王耀!你也太不给我脸面了吧?这么大张旗鼓的销毁我家货物,也太过分了!看到了没,这就是后果,快点把你弟弟给我吧!”
  得势不饶人,亚瑟冷笑着说道,肆无忌惮的用觊觎的目光打量着对面浑身是伤的男人。那么久的岁月,可面容却还是那么的年轻,仿佛不会老一般,浑身都有种仿佛在发光的尊贵——如果把他打倒,按在泥地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王耀仿佛没听到亚瑟的话,只是望着签好的条约出神。他的神情平静的可怕,那双好像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伤痛。
  王耀转头看向身后的金陵,同样带伤的青年怀抱着个子小小的弟弟,双臂收的紧紧,多情的眉眼里只剩下灼灼火焰。
  王耀手心一痛,却是指甲嵌入了肉里。
  “金陵……”港突然开口,那么的安安静静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金陵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把他放下来,看他伸开双臂,拥抱那个已经庇护不住兄弟姐妹的兄长。
  “你会接我回来的对吧?”港在王耀耳边轻声说,于是那个男人用力把他抱进怀里,用有些呜咽的声音回答。
  “对。”
  我会接你回来的,我一定会亲手接你回到家里,那时候家里一定还是当年的美,没有乱糟糟的人乱糟糟的事情打扰……
  港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头,一声一声,就像敲在王耀的心上。
  然后他便什么也没说,乖乖巧巧的跟在那个异国人的身侧,远去。
  王耀一直看着,直到年幼弟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那么久那么久,眼泪才掉下来。
  “我是不是很没用阿鲁?连家人都护不住,港还那么小……”
  金陵看着那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牵着兄长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两个人的颤栗都抹消。
  然而依旧,长泪满襟。
  

☆、浴火(一)

  1843年10月8日,清朝钦差大臣耆英、英|国驻华全权公使璞鼎查各自代表两国政府在广东虎门签订《虎门条约》。
  1844年7月3日,清朝与美|国在澳|门的望厦村签订望厦条约。
  1844年8月14日,清朝与法|国在广|州黄埔签订的黄埔条约。
  1858年5月28日,中俄在瑷|珲签定的不平等条约,该条约令中|国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即外东北)约6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性割让领土最多的条约。
  1858年又先后与俄(6月13日)、美(6月18日)、英(6月26日)、法(6月27日)签订《天津条约》,《瑷珲条约》当时未经清政府批准,但在这次的《中俄北京条约》中被确认。
  1860年又与英、法、俄签订《北京条约》等不平等条约。
  ……
  一条一条,玲琅满目,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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