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
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随着渐行渐近的步伐，那歌声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
准折得细年时坎坷形状。
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纵使百花齐放，也不够争艳。
纵使星月相伴，也不够争辉。。。。。。
那女子双手抚琴，慵懒地坐在桌前。漆黑的长发漫漫垂下，落在她羸弱的肩头，衬得她愈加的**胜雪，红唇皓齿。
女子只这般坐着，就精致得宛若画中的人儿一般，实在叫人望而生畏。。。。。。
然而，这美，却在女子抬头的瞬间，凝固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浅灰色的眸色，如同宝石一般，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剔透无暇的璀璨光芒。。。。。。
就仿佛，是摒弃了喧嚣的一缕宁静。
就仿佛，是绽放于浮华的一抹悠远。。。。。。
一尘不染。。。。。。
这样的纯净，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生如赤子。这样的纯净，更像是，在经历了彻底的黑暗后，破茧而出的光华。。。。。。
唯有晦暗到底。
唯有污垢至深。。。。。。
如期美丽。她。让他想起，那个她。。。。。。
“夫子？。。。。。。”我的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两双黑靴。抬起头，便见魏夫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并排而立。
那男子只轻轻瞥了我一眼，便神色复杂地移开了目光。
而待我想再去深究其中时，男子的眼中，却已毫无波澜，空无一物了。。。。。。
一边的秦凡，也注意到了这里，。当他抬头望去时，却突然惊讶地站起了身。
“龙。。。。。。”
“秦公子。”还不待秦凡说完，那陌生公子便淡淡开口唤道。
秦凡微一怔愣，却立刻回了神。
他微微一笑，复又对着那公子施礼唤道：“龙公子。”
“秦公子，不必多礼。”龙公子上前扶起秦凡，淡然说道。
秦凡起身，目光触到我，便微笑着对龙公子说道：“龙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胡伊人。胡儿，这是龙公子。”
龙公子么？
我勾唇一笑，上前盈盈一拜道：
“龙公子好。”
“胡姑娘莫多礼。”龙公子说着，上前伸手虚扶了我一把。
我顺势站起身，便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秦凡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我安抚一笑。
“伊人。。。。。。”正好当秦凡和那龙公子欲转身离开时，恰逢玉无殇急急走了进来。
秦凡也未在意，只微微额首示了示意，便携着龙公子一同出门去了。
“无殇哥？”
玉无殇自秦凡与龙公子二人出门后，目光便一直尾随而去。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怎么了？”我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伊人，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我沉吟了片刻说道：“伊人也不知道这是谁，只知道是秦凡的一位朋友。”
“一位朋友？”玉无殇听着，微微一笑，复又看着我，一脸‘还有呢’的表情。
我淡淡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这位公子一身宫廷内侍打扮，但看模样，并非公公，侍卫。而如他这般年纪，加上贝朝的一点传言，不出意外，应该是宫里头的那位。”
“宫里头的那位？”玉无殇听着，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消化着我说的话。
“风华正茂，却面容枯槁，病态尽现。除了宫里头的那位，还能有谁？”况且，他还姓龙。。。。。。我想着，不禁莞尔。
“。。。。。。伊人。。。。。。”身边 的玉无殇沉默了许久，继而说道，“这名公子身上的病，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一听，抬起竭泽而渔 ，正对上玉无殇远远望去，若有所思的神情。
“无殇哥可是看出了些什么了？”我敛了面上的玩笑，端起身边的茶碗问道。
“还不确定，最好能诊一诊脉吧。。。。。。”玉无殇说着，唇边竟是勾起了一个兴奋的笑容。
看着他这般模样，我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玉无殇在谷里那么多年，学得那商师傅柳如烟最传神的一门功夫，就是嗜‘病’如痴。所谓嗜‘病’如痴，就是见着罕见的疑难杂症，都会不自觉地兴奋起来。。。。。。
这玉无殇表面看来温润儒雅，但性子里，却。。。。。。不与他处得久了，是不会知道的。。。。。。
我抬起眼睛，循着黑暗里的步伐望去。
如果，那位龙公子真的如我所料，是宫里头的那位，那么，秦凡。。。。。。
我想着，不禁蹙起了眉。
深夜的乔装到访，以用秦凡虽惊却透着熟稔的态度。。。。。。
秦凡啊秦凡，这几年来，你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改变？
贝朝的这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纯净如你，也不能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么。。。。。。
还是。。。。。。
你本来就是搅浑这潭水的其中之一。。。。。。
第九十章 而今秘密浑无用，一路琼瑶足迹多
“微臣叩见皇上。”
合了门，秦凡拂过衣摆，便对着那龙公子恭敬一拜。
“秦卿不用多礼。”
男子说着，伸手扶过秦凡，便径直转身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男子一身暗色锦袍，在月光下光彩流动。
黑眸微敛，无怒也无笑，眼尾的睫毛微微弯曲，纤纤落下一片隐晦的阴影。那阴影一直延伸到男子俊挺的鼻子，再往下，便是一双紧抿的薄，唇瓣上点点湿润，还沾着夜露冰冷的气息。
男子下巴被递得雪青，坚毅的曲线无不勾勒着它主人的不容亵渎。。。。。。
龙公子微微眯起眼，只一眼，却足以叫人的心瞬间凝固。
不知是那眉，还是那眼。
脸还是那张脸，男子整个人却突然透出一股子寒意。他的面容淡定，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却无由让人战栗。
不怒而威。＋
十足十的天家威严。
若是我看到这一幕，也许不禁要佩服自己的直觉了吧。
这位龙公子，不是另人，却正是贝朝当朝皇帝－龙如卿。
龙如卿说着，扬了扬手，示意秦凡到身边坐下。
“不知皇上今夜来访，所为何事？。。。。。。”秦凡谢过礼后，坐下垂首问道。
“寡人近日听说，你遭了刺客。”沉吟了片刻，龙如卿淡淡问道。
秦凡垂着眸，低声答道：“托圣上的洪福，微臣并无大碍。”
龙如卿看着秦凡，眼神终于慢慢缓和了一点。
“听说是虞熙小姐救了你一命。”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十足的肯定句。龙如卿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淡，没有波澜，甚至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是。”秦凡垂首应声。
皇上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小姐，对你，也算是有情有意了。”注视了秦凡许久，龙如卿淡淡说道，“听说，虞丞相更是有意将此妇许配给你。”
“。。。是。”
“你拒绝了？”龙如卿问着，眼角貌似不经地瞥了秦凡一眼。
“是。”秦凡说着，眼中却突地闪过一丝阴霾。
“可是为了刚才那位胡伊人，胡小姐？”
淡淡看，淡淡言。
这份看似的云淡风轻，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笑意。
然而，秦凡听着，眉头终于忍不住颤抖了一瞬。
龙如卿将秦凡的一举动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他心知，眼前这个孩子怕是对自己始终怀着一分警惕的，若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龙如卿想着，淡淡一笑道：“秦卿，你的父母，都是极为正直的人。他们一生都为了人而操劳，甚至忽略了你。。。。。。”说到这，龙如卿温和地看了秦凡一眼，“当年 ，他们皆是为了保护寡人而死，然而，为了权宜之计，寡人现在却不能将他们的义胆忠肝公诸于世。。。。。。这是寡人至今，都觉得非常愧疚的。。。。。。”
秦凡听着龙如卿略显哽咽的声音，心中不禁有一丝动容。
“皇上，家父和家母都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能为皇上而死，也是为这个国家做贡献，为后世造福。。。。。。皇上有这份心，家父家母在九泉之下得知，也一定会含笑的。”
龙如卿听着，宽慰一笑道：“秦凡，如今，你也长大了。当年，你小小年纪，就子承父业，甘愿以身犯险，忍辱负重在丞相身边藏了那么久。寡人，对你，也是十分愧疚的啊。。。。。。”
“皇上。。。。。。”
那个男子突然昂起头。注视着，皓月当空。。。。。。
世人都知道皇权的高高在上，
世人都知道皇权的金碧辉煌。。。。。。
然而，世人，真的知道吗？
皇权，它所代表的东西。。。。。。
高高在上也好，金碧辉煌也罢。。。。。。
越是接近光辉的地方，它底下的影子却也会越深越黑，这是躲也躲不掉的宿命。。。。。。
来自各方的质疑和不怀好意，随时都可以将你万劫不复。不可以相信别人，不可以交托哪怕一丝一毫的真诚。然而，命运却往往要将你一次又一次地，推到抉择信任和怀疑的两难境地。。。。。。
古来圣贤皆寂寞。。。。。。
纵使早知高处不胜寒，可还是会忍不住，忍不住去期盼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寡人，寡人，叫着叫着，就真的成了寡人了。。。。。。”龙如卿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一双漆黑的眼里印着残缺的皎洁月光。
低声呢喃。。。。。。
是谁？在倾诉着属于寂寞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寡人也该回宫了。”
龙如卿回过神，温声说道。
秦凡得了令，行了个大礼，便欲引着龙如卿出院了。
“秦凡。。。。。”突地，一道清丽的女声淡淡传来，带着些微寂静的沙哑，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悦耳。
“胡儿？”秦凡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迎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旋即，我目光向后一跃，便与同样望过来的龙公子对上了眼。
那一双漆黑的眼，仿佛原本就是生自于黑暗的一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竟是盈盈散出一抹摄的光芒的。
“龙公子。”我笑着，屈膝行了个礼。
“胡姑娘。”他说着，微微额首。
“胡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秦凡微微一笑，上前问道。
我不答。只侧过首。抬起一双眼睛，目光就这么直直落在了那位龙公子的脸上。
眼角青灰，眉目郁结，气虚浮躁。。。。。。
“胡儿？”
秦凡似有所觉，疑惑地出声唤了我一声。
“龙公子，请恕小女子僭越，敢问公子是不是时常感觉心口郁结，气虚体疲，纵使深夜，也难以入眠？”
我说着，只见那双漆黑的双眼倏忽闪过一丝亮光。我便知，我猜对了。。。。。。
或者应该说，是玉无殇，猜对了。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男子紧抿着双唇，眼中泄出一丝危险的锋芒。
“公子莫过担忧。”迎着他的目光，我坦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小女子有位兄长，尤善雌黄之术。其前，他与公子一面之缘后，眼观公子面色，由此揣测出以上症状。
“。。。。。。你是说，你的兄长只看了我一面就知道了这些？”那龙公子听着，似乎略带怀疑，双眼更是紧紧盯着我的脸，直恨不得能看穿两个洞来。
“呵呵，龙公子，你的表情不用如此骇人。”我勾唇一笑道，“您是秦凡的朋友，自也是我的朋友，何况。。。。。。”
女子声音突然轻缓一扬，却堪堪停住，一缕余音，悠悠扬扬，在黑夜中淡淡落下。
她弯着眉目，清浅一笑。
盈盈月光，就那样圣洁地盛放在她的眼中。
嘴唇翕张，只听得女子软软地说道：“。。。。。。何况，胡儿猜，您的身份，不是胡儿能谋害的起的。。。。。。”
淡淡说着，女子习惯地，勾唇一笑。。。。。。
刹那芳华，一瞬绽放。。。。。。
第九十一章 而今秘密浑无用，一路琼瑶足迹多（中）
“玉兄，如何？”
见玉无殇放下了诊脉的手指，泰凡急忙出声问道。
“……呼”玉无殇轻轻吐完一口气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而，那一双湛蓝的双眸深邃沉静，却是一瞬不瞬地直视着龙如卿。
“玉兄？”
“公子身上的病症，并非偶然得之，而是药物所致。”
玉无殇淡淡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便见泰凡脸色巨变。而龙如卿听着，也不禁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
“据无殇诊脉所得，公子服用这药物时时日已久，而且至今也一直持续不断着。长此以往，对公子的身子定是损耗严重，难免会……”
“玉兄可有医治的办法？”泰凡问，蓝眸微蹙。
“……”玉无殇一沉咛说道，“这种药，甚是少见，但是无殇曾有幸随着家师学习一二撩发，若泰公子与龙公子信得过在下，无殇愿意一试。”
不怒、不笑、不卑、不抗……
玉无殇说着。双眸微垂，一双湛蓝的瞳孔在睫毛纤长的阴影下，汇成一道乌黑的魅影。
“……你可知我的身份？”
一直沉默的龙如卿看着面前的玉无殇，良久，缓缓开口问道。
“在无殇眼里，只有病人与常人罢了。”
淡淡的，男子温润的嗓音里，甚至带了一份傲慢。然而，就是这般模样，却叫龙如卿嘴角不觉扬起了一个弧度。
“好。好！”龙如卿说着，勾唇说道，“玉公子，寡人乃贝朝皇帝龙如卿。自今日起，寡人这条命就全交由你手上了。”
“请皇上放心吧，”
不惊，也不讶。
玉无殇只习惯地淡淡一笑。
龙如卿看着，心想：看来，在这玉公子的眼里，果真是只有病人与常人两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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