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为什么不陪她身边呢？而是就这么远远看着。”
陆沉逍一笑，没有回答。
“要么你就是不在乎，任她自生自灭，要么就是你很爱她，给她最大的理解与宽容。小伙子，你是哪一种呢？”
……
见他笑笑不答，老婆婆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寂静的山丘，只剩下两个人。
陆沉逍凝望着那个跪在墓前的身影，她低垂着头，指尖在墓碑的刻痕上划过。
他知道，由于爹娘的突然不管不顾，桑仪心中埋下了一个心结。这道伤痕不管他后来如何安抚，都无法愈合。也使得她多年以来，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或许，在听到森风的解释后，她终于能释然。
而时间将帮助他，在两人牵手的未来几十年间，与他一同慢慢抚平她身上所有的伤痛。
从此以后，她终于能真正微笑起来。
又是一年游玩节。
熙攘大街上，一个小孩在前摇摇晃晃努力奔跑，可惜步子不稳，几步就要摔倒，不过每次跌倒后，他都不气馁地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往前奔。
“岳儿，新衣裳全弄脏了。”
桑仪无奈从后面拉住他，小家伙委屈地叫，“娘、娘亲……”
“摔倒了你不疼么？”
它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问句，只是一个劲儿唤着娘亲。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唔，不怕疼是好事，等他长大一点，我就可以教他练剑了。”
“又是练剑，又是兵书……”桑仪嘀咕：“很奇怪耶，你明明不在军营，为什么那些漠北的将领还时不时过来，见到我就嘿嘿一笑。”
“呃，朋友还是会聚在一起喝酒的。”
“那让他们不要带兵器来，每次都有一股血腥味。还有，岳儿那么小，他们干嘛争着教他剑术刀法兵法……要是小胳膊小腿折了，你说怎么办？”
“咳，我会让他们收敛的。”
“就不能让岳儿好好读书，不碰兵器么？”
“不行，”陆沉逍的语气忽然坚决起来，“他长大了可是要保护他娘亲的。”
三人继续在人群中漫步，忽然不远处有人悄悄对陆沉逍举了几个手势，像是在传递消息。后者微一眯眼，右手做了一个斩切的手势。那人点头，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会儿，桑仪皱眉道：“对了，昨日我帮了一个人，结果有人把仇记到了我身上。听说那人是什么人家的公子……不会有事吧？”
陆沉逍笑笑，“放心，没事。”
桑仪有些担忧道：“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没掌权，我有点害怕……”
陆沉逍失笑，揉揉她的脑袋，“你总是这样，我说过没事的。”
当然没事了，他刚才让手下把那一家人好生处置了一番，大概……这辈子都缓不过气找她的麻烦吧？
“真的？”
“嗯，他们很善良的，一定会原谅你。”随便找了个借口。陆沉逍脸不红心不跳。
桑仪终于放下心来，转而关注街上的热闹氛围。
“天快黑了，听说到时候会放烟花。”
“好，陪你看。”
陆岳还是一个人，不肯让爹娘抱，非要自己跌倒又爬起，继续往前冲。为配合它，两人走路极慢，因此到最后，当有人在远处大喊，“放烟花咯！”这时桑仪才赫然意识到，前面已经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三人根本靠近不了放烟花的望星台，只能在远处看看。
她感觉手心被陆沉逍紧紧攥着，恍惚想起自己小时候与爹娘的游玩。
那时听说有京城来的戏班子表演，他们没有银子，又去得晚，最终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遥遥望着戏台上的唱念做打。
她坐在爹爹肩上，眨眼笑着，而爹爹站得高看得远，在一边温柔耐心为娘亲复述——唱到哪出戏。
桑仪静静望着夜空，只听一声尖啸，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红色烟火！
无数人在拍手，兴奋地指指点点。
而小家伙抱着陆沉逍的腿，敲打着，陆沉逍不动声色，任由它白费功夫。好半天，小家伙发现娘亲只顾着看烟花，都不理自己，顿时迈开小腿，试图离开爹爹的掌控。
谁知陆沉逍腿一勾，再次把它拉回自己的领地。
如此反复，当小家伙发现自己好半天都在原地打转后，扁扁嘴，就要哭出来。
这样可不行，会被桑仪发现的。
陆沉逍一松开，小家伙顺利抓到娘亲的腿。他破涕为笑，左手拉住爹爹的右腿，右手拽住娘亲的左腿，自己站在中间，十分满意地笑了笑。
当烟花放尽，人群开始散去，桑仪这才注意到缀满星星的美丽夜空。那么温柔广阔的夜空，无数永恒的星星彼此闪耀，璀璨迷人，壮观动人。
她心里一动，突然想起某个人曾经以怀念的目光仰望。
……
“多美的星空。”
一旁的陆沉逍听见她发自内心的感慨，微微一笑。
眼里只有她一人的影子。
〈全文完〉
第54章 命中注定 苏臻明的番外
“啊！”
“啊啊啊！”
……
因兴奋而被拉长的少女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跑车特有的引擎轰鸣，在秋凰山一路飘荡。
在那蜿蜒的山路上，正进行着一场生死竞速。
领先的，是国内极少见到的跑车皇后玛莎拉蒂，后面则死死咬住一辆奔驰SLR及迈巴赫625。
三道车影一闪而过，发出尖利的呼啸声。
“疯了，他们都疯了……”山脚下，一个男人掐灭手中的烟，喃喃道。
“哦？”接话的是旁边一位女子。她唇角含笑，成熟端庄，眉眼散发出让人无法正视的妩媚，一身职业装将全身曲线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站的位置离疯狂尖叫的少女颇远，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
男人嗤笑，“你没换衣服就来了，不就是急着看那个男人么？”
女人不置可否地笑笑，带出一丝魅惑。附近不少男人都偷偷看过来。
“为什么说他们疯了？”
“在盘山公路上开那种跑车，几乎不要命的速度……不是疯了是什么？”
“不，”女人更正道：“疯了的是最前面那个，后面两位只是不甘心而已。”
“哈哈！你是说苏烁？你不是一听过他从国外回来，就特意拉我陪你么？现在见了，觉得怎么样？”
女人轻哼，“若不是你认识他，我会叫上你？”
男人笑笑，“姐！不是我说，这苏烁不是你能碰的。”
她斜睨他。
男人耸耸肩解释：“他喜怒无常，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连他家老爷子都管不住他，气得三番五次把他逐出门墙。你觉得……你能俘虏这样的人？”
女人微眯眼，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他当了医生？”
“对！哈哈，他对家业没有兴趣，非要选个外科医生，把他爷爷气得半死。”
“做得怎么样？”
“你说呢？苏烁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一样。读书、实验、射箭、高尔夫……每次都轻而易举达到别人一辈子苦求不得的水准。只是，”男人撇撇嘴，说不清是嫉妒还是讽刺，“或许就是因为来得太容易，所以从来不珍惜。”
……
“不过嘛，他还是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女人有些诧异，“哦？”
“他喜欢唐家那个小姑娘。”
“哪个？”女人微挑眉，半晌才反应过来，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哪里吸引他？”
“就是这点才奇怪！而且苏烁这么多年一心一意，从未变过。不过最诡异的是，那女孩偏偏热恋着另一个男人。哈哈！你说有趣不有趣？”
“……为什么？”
“谁知道。”
两人说话间，远处少女们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男人哟了声，啧啧叹道：“他在过最后一个弯。”
女人其实对这没兴趣，懒懒问：“终于跑完了？”
他看了看表，露出一丝兴奋神色，“姐，看着吧！秋凰山多年未被打破的记录，眼下就要刷新了！”
……
“过了过了！”
在少女的尖叫声中，男人转头看向女子，笑道：“看吧！新纪录的诞……”话还没说完，突然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女子露出愕然呆呆神色。
男人迅速转头，只见即将到达终点处的前一段，那辆玛莎拉蒂突然毫无征兆地撞向山壁，发出惨烈轰鸣！
“苏烁……”
在两人呆滞的背景下，是那场印入所有人记忆的绚烂烟火。
如果说上天也会讽刺的话，那一定就是导致他目前状况的原因。
苏烁……哦不，应该叫苏臻明了。
他发愁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为穿越这个问题惊讶一番后，心神集中于自己的倒霉程度上。
先天体弱，慢性病若干，最严重的自然是跛脚。
这个……难道是他作过医生的无情惩罚？
同时这个类似中国古代的世界，也不在他的所知范畴内。好在，这身体的家世似乎不错，让他能够舒舒服服渡过余生。
最初，苏臻明就是这般考虑的。
直到几个月后，他敏锐察觉到身体的异常。
疲劳易乏、食而无味、慢性咳嗽、午后潮热、胸闷且伴有发热……冷静地自查后，他不得不面对事实：他患了肺结核。
按照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准，他大概还有几年可活。
这真是上天开得一次糟糕玩笑……
没过多久，十二岁的苏臻明被召入宫中，陪皇子们念书。
他总是走走过场，面对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暗流，他一直装作没看见。想来他们皆二十好几，大概对他这小毛孩也没什么兴趣。
他就如透明人一般，每日在书堂的附近晃荡。
这天夫子还在讲学，他实在不耐烦便溜了出去，在一处树荫下坐下，悠闲看着远处的灿烂日光。
“你为何在此处待着？”
苏臻明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沉静而俊秀的脸庞。
“……三皇子？唔，您就当路过没看见我，好吧？”
陆沉逍依旧静静看着他，那明明连少年都算不上的稚嫩面庞，却有双透着成熟世故的妖孽眼眸。
“我常见你待在这树下，是讨厌阳光？”
“不，蛮喜欢。”
陆沉逍挑眉。
“喜欢的东西，这样看着就好。凑近的话太灼烈，怕自己会烤焦哦。”
闻言，陆沉逍若有所思地点头，身影从苏臻明面前越过。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谁也没想到，拒绝了太子友谊之手的苏臻明，后来会站到陆沉逍这边。
“和一群人在一起很没意思，咱俩搭个伴如何？”
“他们都赌太子，你就不怕站错队？”
苏臻明哈哈一笑，“只怕你会先受不了我。”
两人的真实性格，日久后彼此熟悉起来。
陆沉逍有着远胜兄长的才能，却被他隐藏，暗中沉稳地冷眼看一切事件。
至于苏臻明，非常复杂。
他拥有远超年龄的成熟，有时神经质，偶尔爆发锋芒，更多的是漫不经心的聪慧，还有不经意间表露出的狠辣无情。
他喜怒无常，就算面对朋友，常常毫不犹豫出口讽刺，在伤口上撒盐。
几年相伴后，两人分别。
陆沉逍去了漠北，而苏臻明的才华开始被人发觉，加入某一阵营为之效力。
当两人再次见面时，一切已大然不同。
掌控漠北大权、面容上总是懒懒含笑的陆沉逍。狠毒无情，才华与辉煌叛主记录齐名的苏臻明。
“听说你的前任主子又死了。”
“好像是。”
陆沉逍挑挑眉，“为什么会三番两次背叛呢？”
“因为我高兴。”
见他目光探究，苏臻明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怎么？你非要找一个正当理由，来证明我其实是个好人？”
陆沉逍沉寂片刻，点点头，“原来如此。”然后他问：“那你愿意为我效力么？”
听见他的邀请，苏臻明笑道：“怎么？你就不怕我的背叛？”
陆沉逍只是一笑，没有回答。从他脸上，早已看不出当初的沉稳与认真，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发展成漫不经心的戏谑。
然而两人都清楚，当扯开面具后，他们骨子里是相同的。
否则，也不会是彼此唯一的玩伴。
从此以后，苏臻明便作为陆沉逍的谋士办事了。
在漠北，他照样很不受欢迎。
习惯直来直往的将士们实在不习惯身边有个笑眯眯、却随时会反咬你一口的苏臻明，而后者对此也浑不在意，独来独往，自得其乐。
总是一个人，悠悠穿梭于漠北。
从不需别人陪伴，也不需别人关心。
他总是笑着对别人说话，言语无比刺人，与他心情畅快还是恶劣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此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在这一年的夏日，陆沉逍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这件事，苏臻明是从别的将领口中得知的。
“喂喂！这次王爷回漠北，带了个很漂亮的姑娘哟。”
“哦？第一次啊！什么样的姑娘？”
“呃，很特别。”说话的将领也不知如何形容。
“什么意思？”其他将领一副急死人的模样。
“……她有些怯生生的，待在一旁，很难注意到她。”
闻言，将领们很是失望。
“不是哪家大家闺秀？”
“也不是京城几大才女的一个？”
“更没有公主一般的气场，就和婢女一般？”
……
“差不多吧。”
众将领议论纷纷。
“那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王爷呢？”
“没错没错！”
在一片附和声中，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口中那个普通到极点、完全配不上王爷的女子，将来会成为他们主子的唯一。
而苏臻明第一次见到夏桑仪，却是在某个下午的回廊。
一个少女蹲在柱子旁，像是在发呆。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陌生的她。
过了不久，几名婢女急匆匆跑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当她们发现少女时，松了一口气，急忙道：“夏姑娘，快随我们回房。”
少女慢慢抬起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