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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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讼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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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牢里的两兄弟二审过堂的时候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表示悔过的决心,说是兄弟间十几年没有说过话,在牢里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之间已经冰释前嫌,愿意从此悔过,不再打这没有意义的官司。说完深深匍匐在地,表达对英明的县太爷的敬意。
莫云岫非常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得意洋洋地当堂释放了兄弟俩。两人去了手铐脚镣,感觉到自由来得如此不容易,十几年的龌龊都成了一场笑话,再次表达对父母官的敬意之后,手牵手肩并肩地回家去了。
莫云岫莫名地羡慕起这二人来。
等到木瑾茗的好友连宜闻讯来到县衙,无意间看到他们交颈低语,连宜宠爱地轻抚木瑾茗弄乱的头发,木瑾茗对他温馨地微笑,莫云岫心里的嫉妒越发扎了根,疯狂地开始发芽。
为什么,平民间廉价的友谊如此根深蒂固,而跟他从小穿开档裤长大的发小,却只会背后使阴招捅他一刀。若那小子不使坏,他又怎么会被自家老爹踹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
莫云岫绝不承认他从一开始看这两人站在一起不顺眼,是因为嫉妒。现在觉得这两人让他更不舒服,莫云岫脑子里又开始冒坏水。
县衙接触的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譬如某某人的牛走失了,某某家的夫妻俩拌嘴了,象电视里动不动就发生的惊天大案,这里是绝无仅有的。某家凶悍婆娘因为妒嫉,举着菜刀追了丈夫三条街,算是落霞镇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了。
木瑾茗做着平庸的文书工作,平时整理整理案宗,因为没有家庭牵累,得闲时间多了,就陪县令大人下下棋,说说笑话解解闷,培养一下下属与上司的感情,日子也算过得逍遥。木秀才和明娟姨娘真得当她死了,没有来问候过一声。她也乐得不认这家极品亲戚。
连宜走动的时间少了,许老突袭到衙门,找她郑重其事地谈了话,为了连宜前程着想,衙门里若是有文书记录的工作,让木瑾茗提点提点连宜。
木瑾茗吃惊地问药堂怎么办,许老神色复杂地说,连宜心不在此,还是不要耽误了孩子。
木瑾茗不知道许老师徒之间出了什么事,但许老拜托的事就是她的事,何况这事还牵涉到连宜。别说县衙此时正好缺名记录员,就算没缺人,木瑾茗也会让它变得缺人。不知道连宜的心意如何,木瑾茗找他单独谈了谈,连宜听说是许老的意思,沉默半晌,默许了。
木瑾茗找莫云岫下棋,臭娄子一如继往地输给他。趁着大人心情愉悦,木瑾茗拐弯抹角地说了连宜的事,莫云岫抬起眼睛,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木瑾茗敏锐地察觉大人不高兴了,心里忐忑不知哪里说错了话。莫云岫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高兴起来金山银山都可以送给你,不高兴的话你就等着倒霉吧!木瑾茗正忐忑间,莫云岫忽然应了,只说带人过来,他要先考核。
连宜换上最好的青布衣裳,敛容整衣跨进县令大人的会客室,其实就是莫云岫办公的书房。
木瑾茗站在书桌旁边看到他,报以会心的笑容。
连宜在县令书房不敢乱瞄,此行关系到他今后的前程。县令大人身着白色丝绸锦衣,长发漫不经心地在脑后挽了个髻,以玉扣固定住。左手支着颔,右手拿一本闲书,狡黠如狐的长眸微微眯起,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睥睨着他。
连宜被对方漫不经心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莫云岫一旦进入认真状态,骨子里的贵族气质足以震慑任何人,更何况连宜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平民。
连宜额角的汗不知不觉中颗颗落下,平民与贵族的差距,就如擎天鸿沟,光这份气势就足以压他一头。
木瑾茗轻咳了一声:“大人,喝茶。”打破了室内沉重的威压,空气瞬间微妙起来。
莫云岫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不再为难新人:“你就是木师爷举荐的记录员连宜?”
“小人是。”连宜态度恭谨,轻声应道。
“木师爷是凭真才实学进的县衙,你想进衙门,也得凭真本事。”
“大人但考无妨。”
木瑾茗轻皱眉头,记录员就是个码字复读机,但凡识得几个字的都可以胜任,考什么真本事?莫云岫是故意为难人了。唇动了动,终究忍下了欲出口的问话。
县太爷在此,没有她一个小小师爷置喙的余地。
“既然是在衙门公干,就考个案子吧!”莫云岫随手抽出桌上一卷纸,打开瞧了一眼,笑了,就拿这个为难一下老实人吧!别说他不给他机会,“喏!”随手丢了过去,连宜赶忙双手捧住,唯恐弄坏了案卷。
打开一看,是最近在落霞镇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宗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妒妇提菜刀追赶自家老公三条街都能让镇上的人议论一个半月,更何况是这件出了人命官司的案件。往大了说,这是要杀人偿命的,往小了说,这又是件家庭琐事。
木瑾茗心里实在好奇,借着添茶的功夫往连宜身边挨挨蹭蹭,想看到考较他的是什么案子。
莫云岫当没看见。
这是逸远县管辖下的平谷镇的一件命案。贫民女宝儿,长得国色天香,而且聪明能干,婚前不乏追求者。宝儿自有意中人,父母却自作主张将其许给一富家独子为妻。婚后丈夫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宝儿好言相劝,丈夫只作耳边风还不时恶言相向,婆婆也护着儿子数落媳妇不是。宝儿很痛苦,一次在街上偶遇过去的意中人,两人旧情复燃立下誓愿,今生不能成为夫妻,来世定当结为伉俪。谁知道这件事被丈夫得知。宝儿遭到辱骂毒打,悲愤之下悬梁自尽。
婆婆和丈夫惊吓之后定下一条嫁祸于人的毒计。第二天,宝儿情人一大早起来的时候,骤然发现屋前挂着宝儿的尸体,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富家婆子遂揪了宝儿情人,将他告上公堂。
案子说简单也简单,案件过程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富家婆子侮辱媳妇,还嫁祸媳妇情人。说麻烦也麻烦,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宝儿情人的无辜。
连宜看了案卷之后,心中渐定。这件案子虽然他做不到面面俱到,但因为过于轰动,平时也曾风闻,而且私底下他曾学木瑾茗做过推演,若他是讼师他会如何做?
莫云岫考较他这件胸有成竹的案件,岂料正给他占了个优先的便宜。连宜心中自有计较,脸上却不露声色。莫云岫支着颌,手上一本正经地拿着书籍,心思早不在书上。
这个连宜居然是心思深沉之人,连他也看不透。莫云岫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第十六章、同室

“若我是被告张大山的讼师,我会告诉他只需做到一点,他就可以脱身。”连宜面色温和,声音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木瑾茗瞬时睁大了眼睛,她都没想到只要做到一点就可以脱身,木讷的连宜居然有这种头脑?
莫云岫抿了抿唇,眉线加深:“说!”若是吹牛,直接轰了出去!
连宜低垂眼睫,老实的面相给人无比忠厚的感觉,嘴里却说着奸滑的主意:“我会告诉他,在所有人不曾注意到尸体的时候,给宝儿的尸体换一双新鞋。”
话音刚落,室内顿时一静。都是聪明人,转瞬就明白了背后的意义。
“既然是为了开脱,自然要想办法把张大山摘出去。宝儿虽然吊死在张大山的屋前,但她脚上穿的是一双新鞋。从宝儿家到张大山家有一段不小的路程,鞋上怎么会一点灰尘都不沾?再愚蠢的官员,经过有心人的提醒,势必会注意到这点蹊跷。那么,原告陈姓母子就成了最大嫌疑,只要深入调查下去,陈姓母子虐待宝儿杀害宝儿的事情就会水落石出。”连宜顿了顿,感觉到室内的静谧,笃定地说下去,“换鞋,就是小的给张大山的建议。”
木瑾茗忍不住叫一声“好!精彩!”不声不响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居然没有发现连宜有做讼师的潜质!莫云岫冷冷勾起了唇,说不出是讥诮还是褒奖。
“大人?”木瑾茗转身看着他,眼神迫切。
莫云岫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不错,小小记录员有这样的头脑,真是埋没人才,本大人说话算话,你随时可以来上工。”瞥到木瑾茗脸上灿烂的笑容,不紧不慢又加了一句,“本大人知道你现在无家可归,就跟木师爷住一块吧,免得说本大人厚此薄彼!”
木瑾茗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无家可归?连宜不是住在兄嫂家吗,怎么会无家可归?难道在她不注意的这段时间,连家出了什么事?还有,住一块是怎么回事?她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怎么能跟男人住在一起?!
“大人……”
“就这么定了!”莫云岫烦不胜烦地挥衣袖,木瑾茗不敢触霉头,郁闷地和连宜退出去了。
莫云岫隐在书册后面的唇角阴险地勾起,不是友谊深厚吗?不是连襟情深吗?夫妻同个屋檐尚且有纷争,他就不信两个才华横溢心机深沉的聪明人,朝夕相处中不会为了彼此的利益产生一丁点的摩擦?只要有一点点的动摇,他们的友谊就算完蛋了!
莫云岫佩服自已主意出得高明,耸起肩膀不顾形象地笑出声。
木瑾茗默默走在连宜旁边,好几次想开口询问都吞了回去。连宜看到她的小动作,主动解释道:“前几日我已经离开了连家,出来自谋生路了。”
木瑾茗同情地看着他:“如果需要争取财产,我可以帮忙。”
连宜微笑着摇摇头,温情地看着她就象看自家疼爱的弟弟:“不用麻烦小瑾,那个家对我来说,实在恋无可恋。”遭毒打受虐待的那段童年记忆,他恨不得把它埋葬,连家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出来了,我又可以和小瑾在一起,不也挺好的。”手指逗趣地戳一下她鼓起的腮帮,触手意外滑软,连宜心中仿佛被琴弦拨了一下,瞬间的怔忡。
木瑾茗揉揉腮帮,把满腔的愤懑咽回去:“若我是你,不把连家搬空了我是不会出来的!赶我都不走!”
连宜恢复平时的玩笑:“那你怎么不把木家搬空了?”
“那是,我好心!”木瑾茗气焰瞬时矮了三分,眼神游移地道,“那家里,不还有我伯父吗?总要留些给他养老,再说,我也不稀罕木家的东西!我那家里的情况能跟你一样吗?一大家子……”看见连宜戏谑的笑容,面子挂不住地轻捶他一拳,“反正我们两个傻鳖,都是自已吃亏成全别人!”
连宜被她不痛不痒地捶一拳,暂当挠痒痒:“我知道小瑾虽然嘴巴刻薄,心肠却是极好的。”
木瑾茗啐他一口,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不由地就是一跳,暗忖这老实人深情起来,杀伤力还真是惊人。
连宜被赶出来后无处可去,暂时落脚在许老家。木瑾茗陪着连宜到了许老药堂,连宜端端正正给许老磕了几个响头,算是结束了这段患难的师徒情分。许老接受了徒弟的磕头,给了他一份昂贵的送别礼物,一本讼师界最实用的《大明律》,木瑾茗耍赖厮磨百般不得的明朝律法。许老藏私,送给了自已最钟爱的徒弟。
走在街上,木瑾茗的嘴巴撅得老高。连宜早看出她不高兴,拽拽她衣袖,明知故问:“怎么了?从师傅家出来就不高兴了?”
木瑾茗委屈地看着他:“我能高兴吗?我对许老多好,有事没事跑来帮他的忙,哄他开心,变着法逗他高兴,结果他是怎么对我的?一本大明律居然给了你这个从来不阿谀奉承的闷葫芦,抛弃了我这个聪明伶俐的可怜人!”
连宜被她的话逗乐了:“师傅哪有抛弃你,师傅把这本书给了我就是给你的意思,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吗?”
木瑾茗眼睛瞬间一亮:“真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那敢情好!
连宜笑笑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鲜润饱满的红唇上,瞬间滑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浑身一凛,惊出一身冷汗。他刚才,竟然觉得小瑾的嘴唇看起来又香又软,尝起来的味道一定更好……他一定是累了,才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第十七章、共处

木瑾茗觉得不方便,相当地不方便,当自已个人领地突然闯进了一名男子之后。
独属于她个人的领地,她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趴着就趴着,想衣裳不整就衣裳不整,天气热的时候甚至穿着大裤衩走来走去也没人管。现在倒好,无缘无故多了个人,做什么事都别扭。
走路的时候要一起,吃饭的时候要一起,读书要一起,办公要一起,连睡觉,也要一起……对一向特立独行的木瑾茗来说,连宜跟她同住,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连肉体带精神的。她再不能捧着碗吃得狼吞虎咽,连宜会温柔地提醒她形象问题;她再不能随兴地把脚翘到办公桌上,连宜还是会温柔地提醒她形象问题;她再不能睡觉的时候裹着被子满床榻乱滚,连宜会毫不温柔地拍她小屁屁,再次温柔地提醒她——形象问题!你妹的形象问题!
木瑾茗要抓狂了,身边多了个唠叨的老妈子不要紧,要紧的是,吃饭一张桌,晚上睡觉竟然还只有一张床!她是娇滴滴的小黄花好不好?形象比得过清白吗?
莫云岫那死纨绔听到木瑾茗向他申请再领一张床,那脸色就跟开了酱染房一样精彩,阴阳怪气地反问:“那么大的一张床,还不够你们两个人折腾?”听这语气,好象他们在床上干什么坏事似的。木瑾茗最终在莫云岫八卦的有色眼镜下狼狈而逃。
死纨绔,不知安的什么心,故意把他们排在一间房,不行!她一定要再买一张床,把连宜这个老妈子挪出去!木瑾茗暗下决心,数了数荷包,省吃俭用也没多落几个铜板,算了,还是等下月发工钱再说。
连宜来了几天,木瑾茗跟他同榻睡了几个晚上,每晚都用薄被把自已裹成蚕蛹,缩在床榻最里边摆出戒备姿势,活象一只小刺猬。
神经大条的连宜毫无所察,每晚都安安份份地平躺着不动,陡然来到新环境的兴奋促使他想找自家可爱的弟弟说说话,转脸就看到木瑾茗眼睛睁得大大的,强撑着要睡不敢睡的样子,不禁又是好奇又是好笑。等闲聊三两句,夜露更深,再问她已经不吱声了,早就混沌地睡过去了。
连宜枕着自已的手臂,侧身看着木瑾茗的睡颜,月光笼罩在她白日神气活现的小脸上,平铺一层柔光。温柔静谧的夜晚,连人的心也是酥软的。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抚上了木瑾茗冰凉的小脸,感觉到指下的冷意,蹙蹙眉,帮她扯上被子,手指在光滑如脂的脸颊逗留了一下,才不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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