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讼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女讼师-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马嘶声,鞭响声,喝斥怒骂声,夹杂着高声的哭喊,一片喧哗。
木瑾茗在衙门耳濡目染,早把自已看成衙役一伙,见些情景立即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看能不能帮忙疏导交通。逸远县地处偏远,象这样堵在主干道的情况实在比较少见。
“出了什么事?”木瑾茗问道。
围观热闹的认出她是衙门师爷,连忙回话:“木师爷,打死人了!”
木瑾茗神情一肃:“打死什么人了?”
“是那个盲人王老六,跟他家老爹起争执,拿板砖拍死了王老爹!”
木瑾茗一听这事情大了,连忙分开看热闹的人走进去:“让让,我是衙门的人,快让让!”
众人慌忙闪开。
木瑾茗一眼看到围着的三个人。一名就是观者说的盲人王老六,显然受了惊吓呆呆坐在地上。另一名伤者头朝下趴在地上,后脑袋汩汩流着鲜血,鲜血从颅边渗下,渗进冰冷的泥土中。还有一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紧挨着王老六坐着,脸色苍白,是王老六的儿子顺子。
木瑾茗没顾得上看别人,只一眼看到流血的王老爹,倒吸一口气,快步上去扶住他肩膀,先探了探对方鼻息,察觉呼吸细线也似的象随时会断掉,立即冲旁边厉喝:“愣着干什么?先救人啊!”
众人一愣:“不是死了吗?”
木瑾茗懒得搭理这群蠢货,死没死不会探鼻息吗?瞅了眼老汉后脑的伤微微皱眉,抽出洁白手绢捂住他头颅,又脱了棉袄覆盖在他身上。这时节县衙的衙役也赶过来了,驱赶开围观的人进来帮忙。
受惊的王老六一直喃喃自语:“是我打的,是我打的,我打死了我爹……”顺子大气不敢出地挨在他身边,地上一块断成两半的青砖,显然就是伤人凶器。
衙役抬走伤者,锁链一甩铐住王老六就要拉走。
木瑾茗阻止衙役带人,目光凝注在盲人身上:“王老六,你确定是你伤的人吗?替人背罪可不好!”
衙役和王老六皆是一愣,王老六抬眼看她,无焦距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是,是小民杀的人,不关他人的事!是小民……”
木瑾茗冷哼一声,寒风刺骨冻得她直哆嗦。衙役小五好心地脱了夹袄给她穿。她也不矫情,道了声谢直接套身上,呵着通红的手瞪了王老六一眼:“王老六,你是瞎眼的盲人不是?”
王老六傻了般看她的方向:“啊!”
木瑾茗原地跺了跺脚,冻死她了:“他们都说你跟你老父起了争执,拿砖头砸的他?你老父后脑那伤口,就是你拿砖头砸出来的?”
王老六愧疚地应了声:“是。”
木瑾茗冷睨他:“下手够狠的,这几下砸下去,你老爹估计得几个月下不来床,你跟他什么深仇大恨?”
“没,没……”
“你当然跟你老爹没什么仇恨,要说有仇的,是你这孝顺儿子!”
众人哗然,王老六大惊失色:“大人,你不能乱说!我老父的确是我砸的……”
“看过你老父亲的伤口没有?”木瑾茗都不屑解说,罪名也有胡乱担当的,简直是对儿子的溺杀,“你一个盲人,下手没轻没重,砸得出整齐划一的砖痕吗?三道砖痕并列在一起,砖痕长短相差无几,只有视力正常并且在极度愤怒之下的正常人才会弄出这种伤口。你若不信,可以去查看伤痕,相信衙门会给你准确的答案!”
“至于为什么是你孝顺儿子……”木瑾茗冷淡地扫他一眼,顺子吓得面无人色,鹌鹑似地缩在后面,木瑾茗心里鄙夷,“天下最大莫过于父爱,除了你儿子你还会为谁背罪。”转身吩咐衙役,“检查一下顺子的手指,看看指甲里有没有砖头的碎屑,再看一下他的衣袖袍角,有没有染上暗红色的血迹,若是确定,这人就是伤人的嫌疑犯。”
衙役照做,回头钦佩地向木瑾茗点点头。
木瑾茗唇角勾起冷笑:“犯人不是王老六,而是他的儿子顺子,把顺子带走!”
王老六和顺子抱头大哭,顺子边哭边向她磕头:“大人,小民不是故意的,小民也是一时生气才失手杀了姥爷,求大人饶命!”
木瑾茗冷笑道:“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故意伤人罪,杵逆罪!竟然让你年迈的父亲替你顶罪,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单一个杵逆罪,就可判你死刑了!”
顺子痛哭流涕,哀号不止,只求饶命。
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嘘唏,衙役速速带了顺子下去,王老六在邻居搀扶下战战兢兢跟在后头。
木瑾茗看着他们走远,冻得打了个喷嚏,摸了摸僵硬的胳膊。
“这位大人。”身边有人走近,轻声唤她。
木瑾茗转身,看见一个年轻人,是名衣着得体模样秀气的小厮。
“这位大人,我们家少爷找你,请随小的过去一趟。”

第三十二章、贵客

木瑾茗抬眼瞅了瞅,几步远的地方停靠着一辆富贵气派的马车,花纹精美的青布垂幔,马车通身用低调的黑色做了掩饰,但那份未露欲露的富贵奢侈更是撩人心弦。一队的仆从俱是高头大马,眼神锐利,看人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审视,若说这马车的主人是小人物,木瑾茗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什么时候逸远县来了这么排场的大人物了?她怎么不知道?
木瑾茗直觉不想惹麻烦:“离开衙门时间太久,在下还有公干要回去办,就不叨扰你家少爷了。”
小厮不动声色地拦了拦路,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大人,我家少爷有请。”
木瑾茗忽然想到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成语,为了免得自已落下乘吃了罚酒,只好勉为其难地跟去了。刚走到马车前,厚重的车帘忽地一声掀起,一名锦锻裘袍的年轻公子坐在车里,笑意嬊嬊地看着她:“你是逸远县衙门里的人?”
木瑾茗微微一怔:“是!”
“什么职务?”
“县衙的师爷。”
“哦,师爷啊,难怪。”年轻公子眯起眼睛笑看她,一派和气的模样,忽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上来坐!”
“啊?”木瑾茗反应不过来。
“看你冻的,我叫你上来,送你去县衙。”
“不用麻烦公子了,县衙就几步路,走走就到了。”
“谁说我是专程送你,我也要去逸远县衙门,顺便送送你。”年轻公子挪开位置,向她勾手指,“快点,刚才那件事,我还有话要问你。”
哪件事啊?木瑾茗推辞不去,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车身摇晃,那名年轻公子不住眼地打量她。木瑾茗忍不住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喂!”年轻公子有两条秀气的眉毛,眼睛总象酝酿着笑意,很阳光的长相。此时他挑着一边的眉毛,手指敲着屈起的膝盖,将笑未笑地看着她,“若是那个瞎子的儿子否认罪行,你要怎么办?”
木瑾茗惊讶地看向他,年轻公子勾了勾唇,向她凑近了些:“你是靠诈骗连带吓唬让他认罪的,若是那个瞎子的儿子是个泼皮,硬不认这罪名,那瞎子又反口,你要怎么办?”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象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哎呀,也许现在那心疼儿子的瞎子就翻供了,这位师爷,你要怎么办?”
木瑾茗哼了一声,原来这位感兴趣的是这个:“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翻供的。”
“哦?”年轻公子颇感兴趣地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活象好奇的学生,“说说看,你有什么手段?”
木瑾茗本想嗤笑一声凭什么,转念想到对方拥有的马车仆从等硬性条件,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无害的公子又是一座她不可撼动的大山,只得耐着性子跟他讲:“我会把他们父子带到县衙之后分开,威逼恐吓那名犯罪嫌疑人,说他父亲已经交待,伤人的真凶就是他,再加以心理攻击,他不认也得认了!”
“威逼恐吓啊,真粗鲁。”年轻公子啧啧作声,咯咯笑着,“他若是还不认罪呢?”
木瑾茗平静地看他一眼:“不认罪就一直关到他认罪为止!”
年轻公子掩嘴笑道:“这手段,啧啧,跟某人可真象,真野蛮真粗鲁。”
木瑾茗郁闷,说谁呢?
年轻公子哥俩好地拍了拍她肩膀,对她展颜笑道:“喂,我向县太爷讨要了你过来吧!”
木瑾茗一愣。
说话的空当摇晃的马车停了下来,不愧是明国最上乘的车辆,摇晃的弧度几乎没有,驶在起伏不平的道路上也感觉不到颠簸。有钱人就是命好,木瑾茗在心里感叹。
车帘掀起,冷风刮过,木瑾茗打了个寒颤。年轻公子皱了皱眉,恋恋不舍地将车内闲置的大氅递给她:“穿上,外面天冷。”
木瑾茗心里鄙夷,以为她没看到他脸上割肉似的表情吗?你舍不得,她还不稀罕!
“谢谢,不用。”
年轻公子忽然怒了:“我叫你穿上就穿上,废什么话!”
木瑾茗噎住,这些世家公子,真是喜怒无常的性子。
“你很快就是我的人了,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要顶嘴!”年轻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木瑾茗看了很想笑。好吧,我是你的人了,先问过县太爷同意不同意吧!据她所知,莫云岫对于有人把手伸过界,是相当深恶痛绝的。
尤其是对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情况下。
雪片纷飞的县衙门口,木瑾茗在一众虎视眈眈的注视中从容地下了马车,好象她下的只是县衙的台阶一样平常。候在衙门口迎接的莫管家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是什么情况?木师爷怎么从这个冤家的马车中下来了?他们什么时候打得这么热乎了?若是让自家少爷知道……莫管家打了个寒颤。
怕什么来什么,一阵马蹄声打破莫管家的遐想,红袍黑裘,领子镶着毛边的莫云岫带领一队亲兵,箭也似地飞驰到了衙门口,还未落马,目光一凝,注意到了走下马车的木瑾茗。瞬时冰箭也似的利眸笔直射向她,若是目光有实质,她身上此刻已是千疮百孔。
木瑾茗抗不住莫云岫的杀气,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退。身后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她推开:“下去啊,别挡道!”随后一名脸容白净的年轻公子从温暖的马车里钻了出来。
莫云岫冷冷看着两人,端坐马上肃然不动,一队亲兵没得到命令,也随着莫云岫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一时之间两列亲兵队伍泾渭分明,木瑾茗夹杂在两班人马当中,顶着寒风与飞雪,站立不安。
年轻公子抬头看到了莫云岫,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云岫!”亲亲热热地唤他的名字。
木瑾茗寒毛都快竖起来了,没看见莫云岫脸上冷得都结霜了,还敢叫他名字叫得这样自来熟,不怕他一枪捅死你?真是没眼色!
莫云岫似乎此时才看到了年轻公子,冷冰的目光从木瑾茗身上移开,投向了热情奔来的公子哥。
“严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莫云岫冰霜似的脸上居然真得绽放开笑容,爽快地下了马,快步向着年轻公子走过去。
严崇是真高兴,两颊通红,眼睛闪亮:“云岫——我们有大半年……”话没说完,眼睛可爱地瞪圆,冷风扑面,呼啸一记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脸上。
现场安静瞬息,忽然就如炸开的马蜂窝乱成一团。
“少爷!”
“莫大人!”
“救人救人!”“
血,血出来了!”
……

第三十三章、回京

严崇捂着毛巾坐在椅上,眼神愤恨地瞪住对面毫无愧疚心的某人。
“莫云岫!刚见面就给我送这样一份大礼,告诉你,这事没完!”
莫云岫脱去大氅,一身利落的火红劲装,头戴小金冠,翘着二郎腿舒服地坐在椅子上,鄙视地斜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喝口香醇的茶水:“还是这样没长进,一拳都捱不过。”
“你!”严崇嚯地站起,面部肌肉扯动,痛得他又拿毛巾捂住脸。
莫云岫脚尖踢踢他,继续鄙视:“坐下吧,有那力气留着养伤。”
严崇气呼呼地坐下,吭吭唧唧象牙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记仇上京的事……”
莫云岫瞪他一眼,严崇立即收了声,屁股扭来扭去坐不自在。
“你敢说你不记仇?”
莫云岫冷哼一声:“崔家那小子的屁股是你捅的。”不是疑问句。
严崇眼神闪烁地看着他:“我不也被我老爹罚了,禁足大半年。”
莫云岫怦一声放下茶水,严崇惊得差点跳起来。
“老子直接被外放了!”莫云岫怒瞪他,火红的颜色映得他双目赤红,俊美的脸庞也变得狰狞,“替你这王八羔子顶罪!”
“别,这不叫外放,这叫历炼,历炼。”严崇明显欺软怕硬,见莫云岫发怒,慌忙赔笑,“这事是兄弟做得不地道,兄弟这不是赔罪来了嘛!”
“你这叫赔罪?”莫云岫一想到刚才的事就来气,竟把他县衙的人弄自家车上去了,分明是打他的脸。
“别生气,小弟这次来,是有个大好消息要告诉老大。”严崇笑嘻嘻的样子仿佛忘记了脸上的伤,瘀青红紫一块,怎么看怎么滑稽。他是真不在乎,当初在上京的时候跟着莫云岫混没少挨揍,揍着揍着就习惯了,今天这一拳,小意思。
“老大,侯爷放话,你可以回上京了!”严崇满脸期待地等着莫云岫露出惊喜表情。
莫云岫是惊了一下:“回上京?”朝思暮想的事情就这样随便达成了,心里有些不敢置信,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念头转过,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捧着茶慢悠悠地说道,“切,小爷就知道,大过年的不会把小爷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侯府就他一个嫡出长子,他不回去府里都不热闹了,老夫人是第一个不依的。
严崇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接你回去过年,而是你可以走了,离开逸远县!”
莫云岫这下是真得惊住了,眼睛睁得滚圆:“小六子你不是在开玩笑?脑袋还清醒吧?”
严崇假模假样地踹他一脚:“说过了别叫我小六子!”随即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没有比今天更清醒了,老大我说过我是带喜讯来了,听到可以回去高兴不?”
莫云岫阴森森地笑,磨牙磨得咯嘣响:“可不,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严崇撇嘴:“顺便再带给你个坏消息,侯爷说你要是再找崔要打架,就把你流放到边疆的苦寒之地,比逸远县苦一百倍!”
莫云岫切了声不当回事。
听到可以回侯府,最激动的莫过于莫管家,指挥府内众人提前整理行装忙得不亦乐乎,看以前严重不靠谱的严崇也特别顺眼,整天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用看待亲人的目光热切地望着严崇,把严崇看得落荒而逃。莫云岫倒是一切照旧,只是段数升级,心里酝酿的坏点子旁人又岂能看得出分毫?
严崇私底下对莫云岫说:“你家师爷是放还是留,若是打算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