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说，必须由郓王说。王深得皇帝的喜爱，他说话皇帝听得进去。”
“把我的身份告诉郓王？”李虎犹豫不决。
“必须告诉郓王。
”折彦直劝道，“这是取得郓王信任的唯一办法，舍此以外，别无它途。”
“如果泄漏……”
“郓王是什么人？你以为他是个纨袴王孙啊？”折彦直笑道，“皇帝看中他，不惜废嫡立庶要他继承皇统，不是因为喜欢郓王，而是因为王的确有真本事。”
李虎和李纲等人商量很久，仔细权衡利弊，最后决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郓王。李虎已经赢得了折家的绝对信任，如果再赢得郓王的信任，那么短期内在西北立足不成问题。
王还没有睡，正伏案夜读。
他今年二十二岁，但在皇宫里长大的人向来早熟，尤其像他这样被卷入皇统之争的当事人，心智早已超过了同龄人。或许他并不想争夺皇统，或许他无意兄弟相残，但皇统背后就是巨大的利益，一旦被卷进了这个漩涡，不过是身不由己还是因为贪婪，都没有回头路了。即使他有心回头，即使他愿意顾全大义牺牲性命，但漩涡里的其他人不愿意，他们的利益和郓王牢牢捆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不允许郓王退出去，更不允许郓王牺牲自己的性命。
王得到皇帝的宠爱，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如果没有坠落皇统之争，他的生活或许很快乐，无忧无虑，尽情享受，然而，自从掉进漩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快乐了，他的人生里突然乌云压顶阴霾满天，他整天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斗争里，就连笑容都是假的，他很累，很疲劳，很痛苦。王精通诗词歌赋，精通琴棋书画，精通音律，他和所有的天才一样，自负、理想、浪漫，对人生有无限美好的憧憬，然而，皇统之争摧毁了一切，甚至摧毁了他心灵里的阳光。
他在皇帝的要求下到了太原，他在皇帝的要求下开始走出皇宫，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为入主东宫继承大统而努力。临行前，皇帝说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你没有回头路，你如果失败了，一切都没了。这是句大实话，失败了，就是死，追随他的人都会死，勉强保住性命的人一辈子也完蛋了，生不如死。
王到了太原，夜不能寐。李虎和折彦直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西征若败，大家一起完蛋，现在大家都要拼命。
脚步声响，有人轻声禀报，汉王和宣抚使深夜来访。郓王暗自吃惊，心跳骤然激烈。
王以为自己在做梦。李虎是大宋人，是李清臣的孙子，可能吗？如果不是折彦直坐在对面，郓王不会相信。
李虎提出了一个要求，元佑党人案是皇帝发动的，不可能翻案，但李清臣不是元佑党人，他是被蔡京陷害的，日后郓王登基，务必还李清臣一个清白。
王答应了，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蔡京和他的家族权势倾天，枝繁叶茂，已经危害到了大宋的利益，本朝皇帝或许不愿动手，但到了新皇帝手上，蔡家是第一个被铲除的对象。一朝天子一朝臣，让他去陪葬老皇帝吧。
王和李虎、折彦直仔细商议后，随即拟写奏章，急奏皇帝。
八月初，李虎、折彦直和陕西四路帅司、几十名将领联名上奏，西北军里有很多元佑党人的后代，他们被发配到西北从军作战，为戍守边疆立下了战功，考虑到西征的需要，他们恳请皇帝赦免他们的罪责，准许他们的家人返回原籍。
这道奏章送到汴京，引起的愤怒可想而知，这次就连蔡京都出来了，但皇帝依旧保持沉默。皇帝的沉默让不少文士认为给元佑党人翻案的机会到了，于是有人上书皇帝，要求皇帝赦免元佑党人的后代，不再禁止元佑党人的文章学术，甚至有人把矛盾对准蔡京，要求重审元佑党人案，其中倍受关注的就是李清臣一案。
八月上，王、蔡攸代表东西两府，上奏皇帝，为确保西征胜利，恳请皇帝在西北设兵马大元帅府，由郓王出任兵马大元帅，全权负责西征军事。
八月中，皇帝下旨，拜郓王赵楷为西北大元帅，指挥西征。
第二日，皇帝下旨，继续封禁元佑党人的文章学术，部分赦免元佑党人的后代，但李清臣一家依旧不在赦免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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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如果……
月下。圣旨到达太原。郓王赵楷出任西北兵马大圆帅原设大圆帅府。
李虎折彦直兴奋不已。最艰难的事终于完成。接下来就是打仗了。赵也是激动万分。在府内设宴待李虎和折彦直。从此刻开始。郓王虎烈府和西北将门牢牢捆在了一起。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辱与共。尤其在西征这件事上。三方更要齐心协力。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李虎十分感激李纲和宇文虚中。如果不是这两位在关键时刻拿出对策。西征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甚至有可能无疾而终。他也感激折彦直。虽然折家此举纯粹是为了本身利益。但如果没有折彦直。没有折彦直和郓王的亲密关系。李虎这个身份就算告诉了郓王。郓王也不会相信。
李虎是李清臣的孙子。是大宋人。是显赫的官宦世家。当然。李家已经没落了。但李家的姻亲韩家还在。相州韩李两家在大宋的身份地位足以让郓王相信。李虎绝不会背叛大宋。有了这个保障。郓王的想法就彻底变了。他对虎烈府不再畏惧。也不再忌惮。而是想极力拉拢。极力想把虎烈府变成他本人的实力。
李虎最大的愿望是给李清臣平反。还李家一个清白。报复陷害李家的仇人。但目前他的实力做不到。而郓王可以做到。郓王只要入主东宫成为皇统继承人。等到老皇帝升天后。他登基做皇帝。就可以给李清臣平反。把蔡京和蔡氏家族赶出汴京。甚至可以重审圆佑党人案。利用翻案的机会把自己的对手统统****。
郓王需要李虎的实力和帮助。李虎也需要郓王的未来权力。两各自做出承诺。一拍即合。结成联盟。
圆佑党人案是皇帝和蔡京一手动的。否定圆佑党人案等于否定皇帝。所以二十年来。没人敢在这件事上激怒皇帝。李虎和折彦直如果直接上奏。奏章先要经过东西两府。宰相和宰执们会看到。因此有些话不能明说。皇帝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他会以为李虎和折彦直拿圆佑党人案来要挟他。势必大怒。后果不言而喻。
这时让郓王信任李虎。和李虎结盟。然后请郓王密告皇帝。把李虎和折彦直的计策全盘托出。那么郓王就不会怀疑李虎别有居心。而皇帝也会心知肚明。他就不会被激怒。更不会倒向文官。和文官们一起打击虎烈府和西北将门。
折彦直此计成功了皇帝在汴京合的天衣无缝。以沉默应对文官武将的正面对垒。这让文官们感到恐惧。
熙圆丰以来。党争之祸非常血腥。新党和旧党起起落落。双方杀血肉横飞。仇怨极深。而历任皇帝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大家心里都有算。党争虽然的确是文官之争。但是皇帝有效控制权柄的手段。今天的皇帝如果要打击对手。故意挑起一次党争。那么他可以利用武将的力量稳定边疆的同时。轻而易举地达到铲除异己的目的。文官们害怕了。主动退了一步。皇帝的最终目的过是皇统而已。只要皇统的事解决了。皇帝就会对付这帮无法无天的武将们。大宋以文制武的国策不会变。皇帝决不允许一帮粗鄙的武人影响到国策的稳定。
李虎郓王折彦直仔细商定了攻击之策。相约于九月中同时动进攻。
李虎率军从代北动攻击。由天德军开始。横扫前套。然后沿黄河急进。直杀兴庆府。折彦直指挥西北从横山方向动攻击。兵锋直指兴庆府。河东军则由郓王亲自指挥。府州麟州方向杀进西夏境内。于折彦直的军队会合后。则共击西夏都城。
李虎留下宇文虚中。由他全权负责大圆帅府和虎烈府之间的联系。自己带着黄涉和李纲急速返回大同。
八月二十七。大同。
李虎到了虎烈府。马上召集霍六哥柴云等官员议事。
赶赴兴庆府谈判的特使已经回来了。正如众人所预料。西夏人想方设法拖延交还天德军。
“西夏皇帝打算联姻。听说公主是察哥的妹妹。非常漂亮。”霍六哥抬头看了看李虎的脸色。现他面如止水。没有任何表情。于是继续说道。“如果联姻。谈判的事就要顺延。那至少要拖到明年春天了。”
“没有联姻了。”黄涉说道。“京已经下旨。九月中。动西征。”接着他把郓王赵出任西北兵大圆帅。统一指挥西征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枢官员非常兴奋。交头接耳。热烈议论。李虎拍拍案几。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西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李虎问霍六哥。
霍
点头。“各军已到达攻击位置。粮草辎重全部备足。和民都已征调到位。就着总帅的命令了。”
“虎烈第四军第六军和黑山军镇戍大同。”董仲孙接着霍六哥的话说道。“飞云军阎王军云海军。还有辽西军。由云帅统制。镇戍奉圣州和居庸关。”
李虎想了片刻。问道：“居庸关由谁镇守？”
“按照你的意思。让鬼帅坐镇。”高缘马上回道。
这次在中枢内负责军事的是霍六哥和董仲孙高缘谭弘毅三位军帅。镇大同的军帅兼任府司中枢军似乎正在成为虎烈府的惯例。
“总帅是担心幽燕局势不利于西征吗？”柴云问道。
李虎目露忧色。微微点头。大宋不信幽燕人官“之策试图迅速稳定山前七州。但因为没有镇戍军。又重用郭药师田“之策来拉拢常胜军。这两个计策都没有考虑到幽燕人的利益。甚至出卖幽燕人的利益。双方的矛盾之大可想而知。当矛盾聚集到一定程度。必然会爆叛乱。这样一来。幽燕的局势势必失控。
“郭药师虽然背叛过我们。但现在他也投宋了。而且为大宋击败了萧干。汴京对他礼遇有加。”云说。“再说。他和他的部下过去都是辽东人。都是被女真人赶出来的。他和女真人有仇恨。不到迫不的已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背叛大宋。投降金人。”
“我不是担心郭药师背叛大宋。而是担心张觉守不住平州路。”李虎叹了口气。“平州路的战况怎么样？大宋还是没有派出援军吗？”
据药师说。大宋不愿意和金人公开决裂。而是叫燕山府暗中支持。”董仲孙冷笑道。“如果平州路了。燕京就在金人的威胁之下。那时大宋将后悔莫及。”
李虎无奈摇头。“可有燕京的消息？”
霍六哥望着李虎。也叹了一口气。“没有。金人把燕京的僧道掳掠而去。我估计龙竹大仙和郭宝都到黄龙府去了。他们不在。我们对燕京的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大宋人在燕京干什么。”龙竹大仙不肯原谅李虎放弃燕京的举措。而大宋公然出卖幽燕汉人的做法更让龙竹大仙和天师道的道友们失望到了极致。他们纷纷离开了燕京。不知去向。
李虎苦笑。继续问道：“鸳鸯泺的女真人可有什么举动？可有金国皇帝的消息？”
霍六哥和柴云等人互相看看。脸露疑惑之色。七月。宗望来了一趟。催促我们攻打西夏。我们把他敷衍走了。但奇怪的是。此后金军就没人来了。也没有书信催促了。”霍哥说道。“据云帅禀报。斥候在｜多次探查。现金军不但没有北上攻击大漠的迹象。反而收缩防守了。而且还有一部分军队正在急速赶赴中京。”
赶赴中京？李虎想到了无颜泄露的消息。难道完颜阿骨打真的不行了？他才多大年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如果完颜阿骨打死了。东北的局势将生怎样的变化？
“如果……”李虎看看众人。犹豫了一下片刻。问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完颜阿骨打死了。东北会不会乱？女真人会不会自相残杀？”
去年底。黄龙府就爆了叛乱。女真部落自相残杀。由此可见女真人内部的矛盾很激烈。完颜阿骨打威高。他活着可以镇制住。他死了。谁来镇制这些女真部落？
“这是我们的机会。”黄涉幸灾祸地笑道。“如果完颜阿骨打死了。女真人肯定要爆内乱。他们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北上征服大漠？更没有实力攻击我们了。”
“平州路的金军可能会败退。”云接着说道。“黄龙府乱了。金军有可能因为缺乏统一的指挥而乱作一团。如果金军败退平州路。那我们西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虎也抱着同样的看法。女真人的崛起或许随着完颜阿骨打的死去而轰然倾覆。金国可能花一现。这时候汉军如果杀进东北。肯定势如破竹。
“我亲自去一趟鸳鸯泺。”李虎然说道。“我要搞清楚。完颜阿骨打到底是不是死了。
”
黄涉李纲等人马上知道了李虎的意思。一个个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西征的确有胜算。但大宋不会尽全力。他们在击败西夏的同时也要消耗虎烈府。假若虎烈府损失惨重。甚至功亏一篑。那倒不如再等等。再看看金国的形势展。以确定下一步的对策。
第五十一章 听天由命
总帅。那我们何时动攻击？”黄涉问道。
“马上。”李虎对霍六哥说道。命令董帅罗帅和毛帅。马上动攻击。给我拿下天德军。”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问道。“岳飞可回来了？”
霍六哥摇摇头。“他父亲去世。按道理要守孝三年……”
“我叫你派人去请。你没办？”李虎皱眉问道。
“我派人去了。但岳飞回信说。他要守孝三年。”霍六哥叹道。“总帅若想让岳飞回来。除非拜请皇帝下旨。夺情起复。”
“那就奏请汴京。请皇帝下旨起复。”
“使相。虎烈府悍将众多。少一个岳飞无关大局。”李纲劝道。“父忧去位。守孝三年。这是人之常情。使相没必要……”
“马上奏请汴京。”李虎用力一手。打断了李纲的话。“我一定要岳飞参加西征。自古忠孝不能两。西征事关社稷安危。百姓安危。岂能因孝而废忠？”
李纲不同意。“我大宋以孝立国。以孝治天下。岂能因忠而废孝？”
那你的意思。孝比忠更重要了？”李虎冷声问道。
“当然。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孝敬。那他还能忠君爱国吗？”
“守丧三年能说明什么？说明他孝敬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