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脸色不大好，宋陈一眼看见秦琪，整个身体都僵硬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扯着道具让人家准备保护垫，就怕自己的女友一不小心摔下。
一片混乱中，廖燕往上面一跳，就抓住石壁，蹭蹭两下上去两米多。
歇了几秒钟，直接爬到顶，翻身上去，正好坐在戴卓和秦琪身边，将两个人隔离开来。
估计在专业指导下玩攀岩，也没她这般熟练。
孟奇导演瞪大眼睛，一颗心砰砰砰砰，额头上冷汗直往下冒，暗中不知道念了多少句阿弥陀佛，更是相信自己认识的那几个高人的话，他这阵子会诸事不顺。
戴卓伸手拍了拍廖燕的肩膀，抬手向空中一指，她就不自觉跟着抬头。
“仔细看。”
她看见了。
空中竟然有一个翻滚的黑洞，天空似乎要裂开一般，说是黑洞，但里面确实如戴卓说的，是很美的风景，全是黑色，黑色的群山，黑色的万水，黑色的断壁残垣，即便色彩单调。却不能不说一句那是充满颓败的美丽。
戴卓的声音又轻又软：“阿白……欧阳泉花了十年的时间精心准备，终于带着联盟三百二十一个人，飞上天去，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那里如此之美，尤其是最后，灿烂如烟花，闪烁如流星，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那一刻。”
廖燕身体僵硬，完全说不出话。
“为何只有我一个人被抛弃在那个世界之外？他们以为我会感激？欧阳泉凭什么擅自决定我的生死命运？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他们有什么权利去否决？”
廖燕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她可看过路采薇写的一点儿背景大纲。
原某公安局长，携亲朋故友于2012年12月某日子时，以自身为引，催动某家族秘藏的第一号法阵，发动禁术。以身殉阵，造成阴影位面崩塌，与地球连接的通道崩裂，彻底破坏法则，解决几千年悬而未决的难题。
文字很隐晦，因为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出现别的变故，某些人名最好不要出现。
可无疑。所有去了的人全都死去，连尸骨都没办法取回——现在，幸运之极，活下来的戴卓，这会儿又犯起了中二病，非要自己也去死一死才高兴！
廖燕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他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可惜，有点儿胆小，不太敢。
甚至，廖燕忽然发现。让戴卓按住肩膀，她的整个身体便再也无法移动，暖洋洋的，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种极致的舒适感，就和书中形容的，在母亲的肚子里时的感觉，沉浸在水中，昏昏欲睡，头脑不清，却轻松之极。
她的水晶宫都在发光，光芒温润，整个灵魂好像脱壳而出，向天上飞去。
“既然志同道合，若不能白首同归，自该共死，若合葬一处，同走黄泉路，生前恩怨，也能结算清楚……重建通道，送我上去，难道他们就真的应该永远不能回家？难道你不愿意接回他们的尸骨？”
戴卓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廖燕甚至开始觉得他的话特别特别的有道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莫名其妙地开始释放。
“下来！”
楼下忽然传来喝声。
廖燕猛然惊醒，一低头，就看路采薇站在石像下面，大声喊道：“跳！”
跳下去应该死不了。
廖燕心里一颤，感觉到身体恢复过来，一咬牙，就闭着眼跳了下去——这种时候，七八米的距离实在不算高！
她刚一感觉到震荡，就被路采薇抓住手臂拖了过去。
扑通，扑通。
两声闷响，正是戴卓和秦琪紧跟着掉了下来。
廖燕自己也忍不住咳嗽出一地血沫儿，头昏眼花，根本顾不上他们，只听见宋陈嘶声裂肺地喊着扑过去。
好惨！
廖燕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自己伤得不重，应该说恢复的够快，这会儿也只是觉得胸口隐约有点儿闷闷的，戴卓应该也没事儿，那家伙虽然不是习武之人，可身体也坚韧的很，再说，下面还垫着安全垫子呢。
至于秦琪——两根肋骨骨折。
没有毁容，总体来说，这伤势似乎也不能说特别严重。
孟雪竹坐在一边给廖燕削苹果，一边感叹：“孟导演这几天脸都是黑的。”
怎么可能不黑？开拍没几日，剧组一连三个演员进医院，还有一个世界知名的医学界名人。
孟奇就算再喜欢话题度，也不希望自己的电视剧开拍过程中被无数同行怀疑根本就拍不完！
廖燕接过苹果，忽然惬意地眯起眼睛，呻吟了一声：“好舒服！”
孟雪竹忍不住笑：“路采薇刚才才说，你醒过来肯定会特别高兴。”
连她都好奇，传说中于家那随法则自然诞生的异宝到底有什么妙处——这句话，孟雪竹可不会说，哪怕是再亲密的关系，好奇心也该有些分寸才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水晶
水晶宫还是那座水晶宫。
可廖燕终于明白，晶壁里那些先人的经历，还有孤魂野鬼，神怪故事，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也终于知道那些玄幻到不可思议的武功秘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在现实中出现，而且大部分真的颇具实用价值。
透明的水晶从雪白的珍珠碎成的沙子中长出，越长越大，越变越宽，也就几息功夫，就长得和周围的大水晶一样，耸立在空地上。
廖燕用手一碰，无数她自己的记忆碎片，就飞射进去，虽然并不全面，可印象深刻的，尽在其中。
那些记忆，自动复原，记忆中的场景，竟然是丝毫没有一点儿差错地浮现，她能随时调阅，还能循环反复地只看其中一丁点片段。
想了想，廖燕默诵了一小段剧本。
水晶之中顿时起了变化，一开始模糊不清，里面的一应形象也扭曲的很，虽然她努力想象调整，竟然一点点地铺展开来，入目的全是剧本中描述的场面。
各种角色，各种场景，纷至沓来。
一开始并不特别精准，差不多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变化才渐渐停止，场面也与一开始截然不同。
角色的容貌并不如廖燕所想，都是她想象中的，反而更贴近剧本中的描述，就连剧本中没有描述到的东西，水晶之内的场景，也补全的更合理了些。
廖燕一步踏入，刚一贴近她饰演的女一号赵胜男的身体，浓郁的，让人窒息的情感就汹涌而至，只不到五分钟，竟让她恶心欲呕，拼命挣扎出来，干呕了半晌，脸色煞白。头还晕沉沉，晕的厉害，深吸了几口气，默默调息片刻。这才恢复，
她忽然发现，以前自己以为，她对赵胜男的揣摩已经很到位，总觉得她演的不错，但这么片刻工夫过去，她再看以前的演技，只觉得各处都不对，说瑕疵还是轻的，说某些地方处理的简直糟糕至极。让真正的‘赵胜男’非要气死不可，都觉得不过分。
好爽！
不过，这种思维冲击实在让人难受，幸亏只要不刻意去记忆，不长时间就烟消云散了去。真要始终沉浸在其中，恐怕寻常人很容易变遗失了自己。
廖燕忍不住皱了皱眉，明明进入其它早就存在的旧水晶的时候，并没有这种让人难受的感觉，当然，在其它的水晶里面她只是个旁观者，不可能直接取代某个人物。得到某个人物的思维，那些场景全是虚影，连碰都不能碰的。
但在自己‘创造’的水晶中却截然不同。
不光是自己的记忆能够永久保存，还能自动按照合理的规则，让书上的东西再现出来。
那些武功秘籍，大约有不少先祖收集了。用水晶再现其场景，凡是规则允许的，便是世间已然失传，都能重现。
怪不得她那些先祖们，有事没事儿地弄出这么多水晶来。不只是为了传承，恐怕也是想反复体会当时的心境，快乐也好，悲苦也罢，只愿不忘。
“噗嗤！”
廖燕忍不住笑——像她这样，竟然把水晶宫里的水晶，当做演戏用的练习道具，也太不靠谱了些。
某位先祖有灵，肯定要生气的。
不知道后辈子孙看到这一大堆‘电视、电影’，会不会也把这个当成祖先的现实生活？用来当做研究历史的材料？
廖燕摇摇头，到觉得便是如此也不错，后世研究历史，本就只能在故纸堆里翻找，电视电影，也是极重要的资料，就算觉得真实可信，也仅仅是后辈的一点儿小想法罢了，先人都已经死去，又有谁还能反驳不成？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阿燕？”
青温容和路采薇都推门进入，外面还有成风招手打了声招呼，却是立在门前，没有往里面走。
紧随这两个身后的是戴卓。
他明明也是从八米高的高台上摔下，这会儿却是精神奕奕，一点儿也不见昨天夜晚的疯狂和颓废之气，笑起来更是一派和煦，如沐春风。
“阿燕，抱歉，我还是太急了，准备不够充分，下一次一定会妥善处理。”
廖燕：“…………”
路采薇直接一巴掌拍过去，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戴卓只有苦笑，却还是只看着廖燕，“你可不要学她，只会固执，不懂变通，连心爱的男人都能舍去，就算活着，不过行尸走肉之辈罢了。”
廖燕不理他，笑问：“秦琪情况很糟糕？”
“伤势到没什么，断了几根肋骨，现在她男朋友陪着，大不了这次你们的电视剧不拍，到不至于留下什么残疾，不过，她的问题并不是外伤。”
路采薇剐了戴卓一眼：“你应该也只有，有些人的心里很容易生出空隙，为邪魔入侵，那个秦琪就是这种人，要是她一辈子平平常常，不生出多少妄想，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反正如今邪魔也不似以前满大街都是，可她偏偏要进娱乐圈，你们这个圈子向来光怪陆离，只要进来，就很容易生出各种*，不光是阴影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就是本土的妖魔鬼怪，也喜欢混迹其中。”
廖燕挑眉：“我的好姐姐，你就告诉我结果好了。”不是她不想和路采薇说话，实在是戴卓戳在这儿，后面成风虎视眈眈，阴测测的目光刺得她的头都疼，还是赶紧打发走，自己也该快点儿出院，好好回去继续拍摄为好。
“……总之，秦琪的身上寄居了一只邪魔，而且是完美寄生，你也算是灵觉敏感的，靠得那般近，还是感觉不出来，青温容也和她照过面，一样没有察觉，这种情况十分罕见，若不是她主动出手，伤了温碧，恐怕连戴卓也察觉不到。”
路采薇皱眉。脸上也有几分为难，“长老会有人建议通过攻击肉身，强行驱魔，可这违反联盟条约。即便现在联盟不存在了，但长老会那群人也是从小听着规则长大，嘴里说不用管她死活，可真能下得去手的恐怕只有戴卓一个。”
……他们还能指望戴卓动手？
再说，秦琪可是个大活人，而且不是孤身一个，人家有爹有妈，还有个影帝男友，你说杀了人家，就杀了人家。怎么杀？撞死，意外事故？以为法律是闹着玩的？
“真要狠下心，弄死她也不难，这会儿她就在医院里，大不了让她猝死。哪怕别人怀疑是医疗事故，也不算大事。”
廖燕无语，看路姑娘的表情，似乎真的如此考虑——妙手仁心的好医生形象荡然无存了。
但这种事做起来真的是有毁三观，路采薇自己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不敢动手。
显然路采薇姑娘今天确实有些不在状态，说了半天废话。一转头看廖燕的神色疲惫，才笑道：“真是，我来看病的，怎么到招上你了，这事儿长老会还在研究，初步决策先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逮捕秦琪，关起来再说，没准儿以后就能找出不杀她也能杀死邪魔的方法。”
廖燕对秦琪的下场完全不关心，看了很乖很乖地站在一边的戴卓一眼，耸耸肩笑道：“戴卓呢？他这次犯的错不小吧？”
一提起这个。路采薇又刮了他一眼，“简直捅破了天，他要干什么？他注意到邪魔的行踪不肯报告，还妄图利用其本身的力量，重新撕开位面，形成地球位面和阴影位面的固定通道……要不是现在联盟法规还没有修正，他死一千次一样不够。”
问题是，戴卓使用的牵引法术，还有裂开空间的空间法术，都不属于禁术，以前邪魔想到地球，抬抬脚就能过来，通道有好几个，就算很多人清楚，牵引术配合空间法术，能够进入阴影位面，也没人在意。
那时候，这类法术很多人一天用好几次，还是前任联盟长老之一，欧阳泉教给戴卓的。
所以严格算，他昨天夜里，只是用催眠术催眠廖燕，稍微有一点儿出格儿，其他手段都非常正常，如果按照过去的联盟法规，他也就关一两天禁闭就算完了，大不了再来一个内部通告批评什么的。
“这个混蛋肯定是抱着能成功最好，成功不了，就当是做一做实验，积累经验，不算大事，他也很清楚，长老会不敢把他怎么样！”
至于绑架秦琪，犯了绑架罪——秦琪被邪魔寄生，严格意义上，戴卓处理她是应该的。
路采薇一脸难看，瞪了戴卓一眼，“戴卓，我告诉你，你要作死我不拦着，但你要是敢打阿燕的主意，也要想想看，能不能承受得起后果。”
戴卓笑眯眯地摊摊手，让路采薇从兜里拿出一条绳子，就是普通绳子，两下把他的手捆上。
“我先带他回去见大长老，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以后出门带着嘤嘤。”
“嗷呜。”
路采薇的话音未落，嘤嘤挤进房门，窜上床，扑到廖燕怀里，病房大门也被推开，苏木立在门前。
他一直是形容淡定，只是今天眉头却是紧蹙，脸上隐约带着一点儿忧虑。
戴卓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和嘤嘤保持绝对的距离，才抬头看向苏木。
“小苏，怎么了？”
“…………”
苏木却不言，一转头，瞪着路采薇。
廖燕有一瞬间觉得，苏木就像保护自家孩子的一只母狮子，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不许抓戴卓哥哥。”
路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