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个兄弟们耷拉着脑袋,脖子上挂着个大牌子,牌子上用黑字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开完会他的兄弟们被在场的警察抓走了。据说他们偷了很多东西,甚至是市电视台的录象设施,这些司雷是不知道的。
司雷没有进局子,他好象是和他们无关的,在这次事件里没有人提到他,司雷想,他是不是该庆幸提早和他们断绝了兄弟关系?
这就是司雷十五岁夏天里发生的事,但是他一直搞不明白是哪个狗日的在后面给了他一砖。
第二章 司雷第13节:你爱上她了?
司雷考高中的时候,是妈妈陪着他去的,天气很热,他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初中那三年都被蹉跎过去了。
小雷你别怕,有妈呢!妈妈用手绢擦一把司雷脸上的汗水。
你管什么用,你又不能替我去答题,他小声嘀咕着。
你不用担心,你的监考老师是我以前的同学,她会帮我们的,妈妈像只猫似的静悄悄地凑到他耳边笑着说。
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白了他们一眼,他妈妈抱歉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考不上学的话,也许只能去他爸爸的那个“猫尿厂”打工了,这是他最害怕的。
汽车曲曲折折地开到了那所高中,妈妈拉着司雷去了一个老师的办公室,他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妈妈说快叫刘阿姨。
司雷说刘阿姨好!
刘阿姨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头,小雷长这么高,我都认不出来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刘阿姨招呼他们坐下,忙着给他们倒水,把电扇调快。他的心里变得塌实了些,他看着这间布置的很精致的房间,地扫得很干净,房间里摆着很多花,电视上套着手织的白色套布;空气里还飘弥漫着空气清新剂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妈妈说小雷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你先进考场吧,我和你阿姨叙叙旧。
他点点头走了出来,他看见学生们忙忙碌碌地校园里穿梭着,有的聚到一起在商量这次的考试,他们个个表情严肃,司雷虽说有些害怕考试,但却不像他们那么紧张,紧张得看起来个个都像是去上生死战场一样。他只是有些迷惘。
他找到考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摆好一些必备的文具。临开考时他看见刘老师进来了,看见她他的心里就平静了许多,刘阿姨保佑我吧,让我能考上高中,千万别把我送进爸爸的猫尿厂,司雷在心里祈祷着。
发了卷子他就在那里等着,等刘阿姨把答案递到他手上,他就开始一阵狂抄。
考了五场,虽然监场老师换了又换,但总会出现一个给他递答案的老师。司雷觉得给他递答案的老师个个都像上帝的化身般,一次次把他绝望的境地里救赎出来。
司雷就是这样揣着一张的抄来的录取通知书迈进了高中的大门。
他在市二中上了一年高中,接着又转到了市一中读高二。市一中虽然离家较远,但那里是重点,妈妈说上重点高中才有希望考上大学。
司雷想,妈妈真好。
在市一中,司雷决定好好学习,但无奈落下的课程太多,很多门学科都听不太懂,起初他住在学校宿舍里,宿舍里的几个哥们都很好学,他和其中一个叫胡生的关系处得不错,胡生是他的上铺,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更是他的同桌。
司雷的前桌是一个叫赵小末的女孩,其实他知道胡生喜欢赵小末,因为那天胡生讲了个笑话,结果赵小末轻易地就中了他的圈套。
后来胡生老是讲一些笑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坐在后面的赵小末听到,胡生讲的时候老是不时地扫一眼赵小末,但赵小末却不再插嘴。胡生每次讲起笑话来,都变得滔滔不绝,简直是妙语如珠。
司雷私下问胡生,你爱上她了?
谁?我爱上谁了?
司雷说这可瞒不了我的感觉,瞧你,一讲起笑话来想象力还有口才变得出奇的好,那不是爱是什么?司雷打趣道,你要是不把握好,赵小末可就是我的了啊。
胡生被说得一阵脸红。
要说那个赵小末虽然脸上有浅浅的雀斑,但也不失为一位美女,因为她很白,病态的苍白让那些雀斑看起来很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凭添了几分味道。
那天司雷回了趟家,妈妈给的钱他提前花光了,回去之前没给家里打电话,他站在门口拿出钥匙伸进锁孔,竟然发现门被反锁了,那时他家里还没安门铃,他啪啪地拍了几下门环,等了足足有十多分钟,妈妈才慢腾腾地打开门。
妈妈说小雷学校那么远你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
他不说话,他冷冷地看着旁边那个衣冠不整有些手足无措的陌生男人。
噢,这是我以前的同事,我们、我们在谈以前厂子里的事情,那个厂子倒闭了但还拖欠着我们工资呢!……小雷,你快进来啊,怎么在门口傻站着。妈妈笑得有些勉强。
司雷站在那里说不用进去了,把钱给我就行了。
司雷拿上钱就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眼泪珠子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妈妈的形象像一座沙雕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瞬间崩塌。
第二章 司雷第14节:你小子又来桃花运了
司雷向着她走过去,司雷那一刻恨透了所有的女人,没有一个女人是纯洁的,所以他要报复她们。于是赵小末成了司雷对女人的憎恨、失望和报复的第一个牺牲品。
那时司雷刚在学校租了个单人房,集体宿舍里太吵了,尤其到了晚上唧唧歪歪得让人睡不着觉。司雷的单人房是个伙房的伙计租给他的,那个伙计住了十里开外的农村,最近刚结了婚,往家里跑得很欢。房子便宜但里面很脏也很乱,那个伙计的烂被褥、暖壶、脸盆什么的还没搬走。
他和赵小末在里面发生了第一次。他打开一扇紧闭的窄门,挤了进去,他在吱呀声里流连忘返,享受着报复带来的快感。赵小末并没有哭,他拧开灯,她竟然看着他微笑。
女人生来就是被征服的,女人就是贱。司雷在心里鄙视所有的女人。
两周后有一次体育课上,要进行一千米达标测试,本来司雷可以跑得很快的,但无奈那天天太热了,天一热跑起来浑身就会粘歪歪的。司雷一直一摇一晃地跑在队伍的尾巴尖上,但最后成绩一出来,他司雷竟然跑了个第二名。别人倒没人说什么,都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司雷觉得不对劲,他问是谁记的分,体育委员说是体育系毕业刚分到这里来的那个小妞,靠,你瞧她那肥扭扭的屁股,你小子又来桃花运了。
他看见那个人正在不远处冲着他笑,他向她走过去。
他向她走过去,就和她抱在自己那张肮脏的单人床上了,她是司雷的第二个牺牲品,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司雷觉得自己像一个精明的钓鱼者,精明到自己还没撒下鱼钩,一条条的鱼就聚集在他的周围了。
只是那晚碰上那个体育系的女生来例假,司雷一开灯,看到床单被弄脏了,妈的,真晦气!
当时恰巧晚自习上课铃声打响了,他们急匆匆地出去,司雷忘了把那张弄脏的床单收起来了。
晚自习后他去以前的宿舍喝啤酒,有个社友生日,社友说你小子活得可真是如鱼得水,妈的,我们班最漂亮最个性的赵小末都让你挂上了,赵小末可是个好女孩,你小子可别花心。接着那位社友端起一杯酒说要齐端,后来又自我打趣道,我们这几个还都是光杆和尚呢,操,寂寞难耐啊。哈哈哈,一群人笑起来,司雷也端起杯子假惺惺地笑,但他发现单单胡生没有笑,胡生表情尴尬地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光。
后来司雷又留下来跟社友打了一宿的扑克,第二天他脸也没洗就坐到了教室里,脑子发涨,眼皮子老是啪嗒啪嗒地往一起粘,一下课他就趴到桌子上睡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胡生负责把他叫醒。
最后一堂自习课,被他沉沉地睡过去了,他竟然梦到了那个刚从体育院校毕业的女生,他梦到她缠着他去买一个戒指,他是不喜欢她的,他挑了个最便宜的给她,她试了试又嘟着嘴把它脱下来,她非要那个二百多的纹银的,司雷敷衍她说,你先戴着吧,有了钱我再给你换个那个纹银的。
他和她走出商场,恰巧碰见了赵小末,赵小末眼里含着泪转身就跑,他撇下那个体育系的女生,赶紧去追,他在后面追着,但赵小末的背影越来越小,他怎么也追不上,小末,小末,你别跑,我都追不上了……
……
胡生推醒他告诉他已经放学时,他抬头看见赵小末的座位空着,心中不免涌上一股失落。
他出去洗了把脸,然后去操场打了场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瞎画。那是个明晃晃的下午,他看着一大群蚂蚁从他的脚旁边走过,然后他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赵小末说你打得不错,累了吧,要水吗?她手里晃着的“娃哈哈”,在阳光下泛着碎银子的光,他站起来,然后肆无忌惮地看着赵小末的眼睛,那个下午赵小末穿着司雷为她买的一件真维丝连衣裙,风把她的裙子吹成一朵花的样子,赵小末看起来整个就真的变成了一朵花,一朵盛开的百合。
那一刻恍惚得如同梦境,司雷真想把赵小末抱在怀里,真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喜欢赵小末的。
第二章 司雷第15节:我怎么会得这种病?
赵小末再也无法给司雷原谅,她知道了他和别人上床的事,而那个搞体育的女生却一次又一次地送上门来,她急不可耐地拉司雷去他的单身宿舍,再啪地把灯按掉,这个比司雷大好几岁的女人需要司雷,就像鱼一刻也离不开水,她像一条银亮的鱼缠在司雷的身上,要把他的水分吸干。司雷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该怎样写,她于他还是个陌生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报复女人还是深深地陷入了女人的旋涡里。司雷看着黑暗里月光像叹息一样幽幽地洒进来,想着赵小末是真的不会给他原谅了。
司雷躲避着赵小末,他和后面的学生换过座位,因为在众人面前,赵小末对着他大声地说了句滚。
那句话让司雷觉得脸上无光,也让司雷逐渐清醒过来,他想也许自己不该去报复赵小末,她是无辜的。
后来司雷生病了,他去了一家中医院的男性科,墙上贴着各种被病毒侵蚀后的生殖器图案,红的、黄的、化了浓的、走了形的,看得令人翻胃。
我怎么会得这种病?司雷问。
那个性病科的大夫看着他的化验结果,头也不抬地说,这可要问问你自己了。
司雷忽然想到那个搞体育的女人,妈的,真该死,他在心里骂。
怎么治疗?
输液,扎针,不过你放心,这都是保密治疗,看你的样子,你应该还是个学生吧?
什么时候能好?
六七个疗程吧!大夫口气很轻松。
护士为他打了吊瓶,司雷坐在输液室里输液,输液室里坐满了人,男男女女,司雷看看他们,他们也便看看司雷,输完液,司雷又被叫到另一个窄小的房间里,一个年轻的女护士为他打了针抗生素。
那天司雷共花掉了五百块钱。
司雷走在街上,看着街上快乐的人们,他想他一直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分子,他和坐在输液室里的那些人一样,是见不得光的,灰色的,猥亵的。他走在街上是那么孤单和落寞,他真不知去哪里,他的眼前一直晃着那些性病科里挂着的那些图片上的生殖器,他觉得自己的前途就像墙上的那些生殖器一样在一点点被病毒侵蚀,一点点地溃烂。
那天临近中午时,司雷的老大到学校找到了司雷,老大的脸贴在司雷教室的窗玻璃上往里望,他的脸被玻璃挤成一个丑陋的平面,班里的很多人都转过头看着这个蛊惑仔一样的陌生人。
你怎么会想到来看看我,司雷说。
靠,想你小子了呗。他拍拍司雷的肩膀,还是那副德行。
他们到一个饭馆要了喝啤酒,坐下来,多少?司雷说。
七百吧,老大说以前我可没亏待过你,你知道的,我刚从里面出来,还找不到挣钱的门路。
司雷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我身上没现钱,我要找同学去借。
老大说好的,我等你。
司雷自从上次那次回家,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他妈妈把钱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司雷跑到学校的自动取款机那里取出七百块钱来,再跑回那个小饭馆,把钱递到老大的手上,司雷想开口,老大拍了拍司雷的肩,说,兄弟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要钱。
司雷看着老大离开,他的卡里还剩三百块钱了,治疗需要的费用像巨大的磐石一样重重地压在司雷的身上,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司雷摸着自己头上当年留下的疤痕,想着时光流逝得真快,回过头来又想着自己的病该怎么治。
他付了二十三元的账,一个人走回自己的脏乱的房间里,这时有人敲门,他拉开门,是搞体育的那个女人,你他妈给我滚!司雷大叫一声,把一脸诧异的女人关在门外,从那天起那个女人再没有敲响过他的门,她消失在了他的门外,他们重新变成了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司雷关好窗子,拉上窗帘,将阳光拒绝于窗外。他绝望地仰面摔在自己的床上,他想他还是一个不能正视阳光的人。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孤立无援的。他想他可能会真的劫数难逃了,这种病痛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他要像灯芯一样奄奄一息了。
那天下午他爸爸接到司雷的电话很吃惊,他很少会想到他爸爸,更是很少给他打电话,司雷说喂,爸爸,我是小雷。他听到他爸爸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跟他爸爸说明天下午我想去你那里看看。然后将电话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