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瑛臻接过，拿在手中掂量，“清和真人……？原是太华山，那倒是差不多。”他细细看着缺口，“你说这是为修补一枚玉佩所至？什么玉佩修补，用得上这质地的紫晶？”
店家看他好奇了，才说：“今日看道长有缘，我才说的。家父是金玉方面的高手，当年我家在太华山下的小镇开着一处不大的古玩店。那日还是中秋节，夜晚时分店中来了一位面目英俊的公子，身着华丽，他拿出一枚玉扣交与家父修补。家父以紫晶镶嵌其断痕处，再以炙热金液粘合。说起来那枚玉扣我肉眼凡胎，无缘得见，家父一直心心念着不肯忘，说那质地非金非玉，触而生温，其中似乎有光影流动，断口看似致密却并不沉甸……古书上玉无一符合，颇具灵气的玩意儿。”店家道，“家父将玉扣修补完整，公子便走了。”
逍瑛臻点点头，道：“我听闻皇甫门主对玉石一道很了解，你们没去找他问问？”
“唉，你以为我们没有？”店家推手，“皇甫门主为人亲近，对百姓又很和善。我家来开封后家父便去问过皇甫门主，问他知不知道这种玉的质地。你也知道嘛，他们玩金石的人对此一向执着。哪知皇甫门主得知后却反问家父拿玉扣之人何处去了，一连问了三次，家父实在不知才放过。”逍瑛臻听不懂了，道：“怎么……皇甫门主认识他？”
店家耸肩道：“谁知道呢，可能是皇甫门主的老友罢。”
逍瑛臻恍悟，又追问：“皇甫门主……我听闻他少年时期确实有过几个义气的朋友，却都落得不好下场。夏侯家的少主便是头一个，竟然坠崖而亡，至今尸骨也没被寻回。”店家急忙摆手，道：“寻回什么！后来四大世家的人都去看过，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定没命了！”逍瑛臻点头，“也是……不过还说还有个，姓姜的，叫……”
“唉，那也是你们武林里的故事，我们市井百姓哪知道其中事委。”店家摸着掌中的紫晶，“那个姜小哥挺好的，他以前没入魔道的时候来过开封几次，听街里街坊说他对人温和，为人正派。就算是他入了魔道也不曾纠缠于百姓，不过大家都不愿提起这事儿……”店家急忙提醒他，“你一会进了皇甫家，千万别和门主提起这事儿呀！”
“这是自然。”逍瑛臻知道魔君一事虽已过去几十年，但对中原武林始终是个阴影。“那那个姜小哥……他后来怎么样了呢，死了吗？”
店家蹙起眉，摇头道：“谁知道呢……据说他还有一个人，一起消失了。四大世家，加起来好多人了，去找都没结果。”
“消失？”逍瑛臻瞠目结舌，“好端端的人，怎么还会凭空不见了不成！”
“哎，这都是武林中的事儿，我们知晓的也只是个大概。”店家将紫晶又拿出，“这原本都不该是被提起的，道长你出去了可别说我与你说过这些呀……”
“自然。”逍瑛臻心中存了个事儿，“这紫晶便宜些卖予我罢。”
“好嘞！”
出了玉玩店天正巧快黑了，逍瑛臻揣着那紫晶，站在铺满枫叶的路间望着远处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的一片，红蓝相融的交际一层柔柔的紫色，几多红云压着，艳丽极了。
不少姑娘结伴出行，或互相说笑着，偶尔瞥逍瑛臻一眼又转过头柔柔笑去了。逍瑛臻心中已有喜爱之人，又在开封内转悠了一会，再往皇甫世家走。
皇甫世家门前点起了灯笼，也算是迎合乞巧节。逍瑛臻正准备在家仆的指引下踏进皇甫家门槛，忽然耳边一阵歌声，他转头寻找，家仆笑着解释道：“道长也对雨华轩歌姬的唱声感兴趣吗？”
“这是……”逍瑛臻听着柔和的歌声，道：“这是诗经中的……”
“是那首《邶风击鼓》呢。”家仆心中笑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寻常曲子罢了，正赶上今天乞巧节，她们唱的格外好呢。”他拽拽逍瑛臻的衣袖，“道长要是喜欢，等会我禀报门主，请那歌姬亲自来门上唱就是。”
“原是这首，我都没听出……”逍瑛臻又听了一会，直到那声音似是停了他才走进来。“劳烦阁下带我去见皇甫门主。”
“道长这边请。”家仆恭敬地给他让出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雨华轩的歌姬陆陆续续又抱琵琶唱起来，玉玩店的店家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关了店门。家家户户的灯笼亮了起来，晚上的开封一片红色。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
沈夜伏在桌上小憩，从魔界中打开神魔之井来到折剑山庄耗费了他不少灵力。姜世离推门走进，抬眼正看到沈夜睡着，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他走到桌边，手掌在那蜡台上略微晃动，一丛火焰凭空跳起。沈夜睁开双眸，看着姜世离正温和地看着他，又瞧瞧窗外已是墨色的夜空。“你睡了许久。”姜世离笑道。沈夜不满地单手揉揉眼睛，“魔界景色太过相似，神魔停战，自然无事可做。”他看着姜世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背手道：“阿夜你过来看看，这里能看到折剑山庄。”
沈夜知会一声，走到他身边，只见镇甸上红彤彤地燃起无数灯笼，亮堂堂地映红了整片漆黑的天空。“……不管过了多久，折剑山庄的梅永远妖冶肆放。即使过了百年，故人已不在也丝毫不改。”
“前几日血手与毒影前来与我说想要回青木居，魔界一日人间一年。我们在魔界已经许久，算来人间也过了几百年。”姜世离道，“算起来明日就该是大寒天气，折剑山庄该有场大雪才是。”
沈夜微微一笑，道：“你想看雪？”
折剑山庄最不缺的便是雪景，姜世离笑着看他，讥笑道：“你啊真是最近懒了，你忘了明日是什么日子了？”
沈夜细细回想，忽然想到什么，叹息一声，摊手道：“都多久的小事了，你还记在心上，难道非要我说你堂堂魔尊麾下四魔将之一的姜世离小肚鸡肠才行？”
“你少来笑我。”姜世离逼近，二人鼻尖相触，“当年你我去追神将燃木，路过折剑山庄你说累了想歇歇，结果刚落脚便以雪球打我一身雪花，自己还坐在雪中笑话我，你说这仇我能不记着？”
“你才少来！”沈夜推他一把，却被姜世离扯住长衣袖，“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些家家酒，不久扑你一身雪花么，干脆我也让你扑回来就是了。”姜世离暗暗发笑，把人往自己这边拽拽，在耳边轻轻落下一吻，附耳道：“我最近总是感觉，你自从成魔后，性子似乎也变了，与我与你初识之际的性子越发相似。”沈夜不挣扎了，他懂姜世离的意思，流月城的种种在眼前一掠而过，“姜兄……我们过几天去龙兵屿看看可好？”
“嗯，好。”姜世离将他挡在桌前，沈夜感到掌心处的温暖逐渐下移，剥开自己层层叠叠的衣物。现已入夜，又濒近大寒，天气寒冷着，窗外拂来阵阵夜风，沈夜的背倚在粗糙的墙面上，只觉得铬得有些痛了。姜世离的吻沿着肩头一直落到指尖，沈夜笑吟吟地，调侃道：“四魔将之一的姜世离，做这事情不怕被人耻笑？要知道，冒犯曾经的流月城紫微尊上，如今是魔将，不管在哪里都是死罪一条。”
姜世离抬眼望他，魔的双眸中映出自己的脸。“阿夜……以前我为许多人活，师父、族人、朋友，纵后经人迫害，也一步步走来。现如今我想说，能杀我的除天帝与魔尊之外，你——是唯一一个。”
沈夜背脊微微一凛，嘴角一勾，“我杀你做什么。”
抬头，魔的唇正落下来。发丝轻垂在耳畔，沈夜觉得略有些痒。姜世离离开他的唇边，“是你把世所离弃的姜世离从那冰冷的地方拉了回来，你与他互为牵绊，记挂在心，是你把众叛亲离的姜世离一点点变回了原先的姜承。”
自从成魔后沈夜便再未见过他如此严肃。姜世离挽起他的手，又道：“而作为报答，我也为你找了一件宝物。”说着他将掌心贴在沈夜胸前，柔声问道：“你感觉到了么，这里……重新叫做沈夜的心脏？”
沈夜怔住，垂头看去，心脏处灵力涌动觉得暖暖的。姜世离微微一笑，道：“没有懂无妨，只要你依旧是我的阿夜，不管是流月城的大祭司还是当年雪山路的少年，都是一样的。阿夜以前与我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你——我的老友，永远也不会变。所以如今我也要告诉你，日后我或许会为魔族而亡，但我只为你一人而生。”
“我的这颗心，这条命，都心甘情愿托付与你……”姜世离一手覆在沈夜胸前，另一只手抚上自己胸口，那里升出一团红光来。沈夜怔怔望着那团光从姜世离掌心中飞出，转眼便钻入自己胸口，一阵暖意后再寻已是不见。“这是……魔族的……魔契？”姜世离点点头，道：“也是我从藏书上看到的，只要魔族自愿，便会互结魔契，互为连理，再不分离。若是哪天我死了，你便可汲取我剩余魔力。若是……你死了，我则无法独活，定当散魔后随你同去。”
沈夜心中不知滋味，这魔契他是从血手口中得知，血手有意与结萝结为契约，但结萝极力阻止，说如果血手死了，自己活着也没意思，不如一同去了。
“你做这个是想让我在你死后一人孤独活在世间？！”沈夜眉间微有愠色，“我与你牵绊几百年，你就……”
姜世离按住他，道：“阿夜休闹，你可知魔族不死只是魔元重聚，重聚至少也需要千百年。我若是有不测，你活着又有何不可？再说你若是活着，这魔契便是在的，我的魔元将会自动去找你，不然你一同去了我们才不会再相见呢。”姜世离道，“这么多年了，唯有任性一条你始终不曾改。”
沈夜被捉了痛，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姜世离笑道：“今夜话有些多，阿夜别怪我。”沈夜哼哼，道：“我想去看看折剑山庄的梅花。”
“好，都依你。”姜世离为他穿好衣物，沈夜轻车熟路系好腰带，手指忽碰到腰间流月扣，一停。
“怎么了？”姜世离打开门，回身望他。
那一半流月扣安静垂在他身侧，另一半垂在门口那人身边。沈夜将流月扣摆正放好，笑道：“无事，走吧。”
姜世离对他伸出手。
沈夜伸手覆上，姜世离反扣住，在他耳边轻笑。
“入夜了，风冷，阿夜可要握住了。”
“放心……我不会松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