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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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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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合上眼躺了半响,凌乱的心境却始终无法平续下来,静静生生拧成了一团乱麻,一时间睡意了无。然而眼见得身旁的人睡得正香,便也不敢随意翻身,只静静地卧着,生怕惊了她的一场酣梦。
  孤月清寒,透过窗棂轻轻地洒落下来,染出一地的银霜。他凝视着眼前的情景,不由记起多年前长安的月色似乎也是这般的宁静,那么此时的神都洛阳又当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身旁的佳人翻了个身,侧倚在他身旁,均匀的鼻息轻轻地拂动他的脸,微卷的睫毛顺着月光在她洁白如玉的面容上织成细密且缠绵的网络,纠缠成他心中的郁结。
  他叹了口气,抚过她的肩,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明日我便带你回神都去。”
  这句话本是自言自语,然而他怀中的佳人却动了动身,含混地说:“李显,我是在做梦吗?”
  他不由得愣了愣,见她转而竟又睡了过去,才苦笑着说:“是梦境,但也是真的。”
  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也怀疑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境,那么他就从不曾认识变化莫测的韦舒颜,从不曾被卷入勾心斗角的权力漩涡,更不曾朝为天子暮遭禁,成为天下的笑谈,最后的最后,他也不会死心塌地地爱上这个终其一生也不曾对他言过“情爱”二字的女子。
  然而,事实依旧是事实。他认识了她,爱上了她,即使知道了那其中的曲折也丝毫无法做到忘情。她,终究是她。即便不是那个自幼相识的韦舒颜,却也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重过生死轮回,重过手足情深,更重过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
  事实也终究不过是事实,无论在房州的日子有多么的闲适安逸,也都被自神都而来的这一纸诏书打得粉碎,幻化成泡影。
  他终究只是他,曾经李唐王朝的七皇子,如今周武女皇的亲子,庐陵王李显。命运由不得他推拒,只可向前,断无退路。
  回神都的一路,他坐在车里,心里反反复复装的都是那些温习过千百遍的陈年往事。她坐在他的身边,不时挑起帘子,好奇地向外张望。
  他拉着她的手,默默盯着她看,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人知道到了长安会发生什么事,然而对于自己的命运,他早已经历得太多,因而再无太多惶恐。反而是她,一无所知的她,他生怕一松手,便再也不得相见。
  离开房州的时候,张昌宗提醒他准备行装,他在房陵本就一无所有,便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轻装上阵。
  反而是她,兴高采烈地捧了一大叠五彩缤纷的布匹跟在他的后面,吵嚷着要都装到车上去,神情明媚得有如五月的朝阳。
  见此情景,张昌宗皱了皱眉,对他说:“陛下的秘旨只说龙体偶感不适,命臣接庐陵王回神都,并未召庐陵王妃同行。”
  她愣了愣,便停下脚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接过那叠布匹,转而对张昌宗说:“我,绝不会丢她而不顾。”
  似是没想到久来皆以软弱无能著称的庐陵王竟也会在这样的形势下说出如此一番言语来,张昌宗立在当场,思量再三才转而笑道:“既是如此,昌宗自当顺从。”
  她顿时笑靥如花地转过头看他,他心中一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方才竟一直在微微颤抖。
  这一路,并非没有险阻。时而出现的无名刺客如同鬼魅样的幽灵,侵蚀了他,也惊扰了她。然而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她并非他心中所以为的那般脆弱,当万箭袭来的时候,她只是愣了愣,然后便拔出剑来对着他笑:“不要担心,我也是会武功的呀。”
  他盯着这个欢笑着的精灵,心思千回百转,竟发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清过她,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房州距洛阳本不甚远,然而其间路途坎坷异常,倒遂了刺客的心愿,几乎处处设防,恨不得将他们永远埋葬于崎岖起伏的山巅。
  没人知道这些刺客的来历,然而这件事却本不难猜想:这世上唯有一个人觊觎帝位已久,绝不肯将之让与他人分毫!
  然而当她疑惑地向他问起此事的主使时,他却只是暗自叹了口气,苦笑道:“或许是我人缘不大好吧。”
  她便撇了撇嘴,盯着他看:“说不定是你当初在洛阳时太花心,骗了哪家小姐的心又不肯认账,结果人家因爱生恨,找上门来了。”
  听了这话,他便当真是全心全意地苦笑了起来:“天地良心,我除了你,从没想过要骗任何人的心!”
  她狐疑地抽了抽鼻子,贴近他问:“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最好骗了?”
  “不敢,不敢。”他惊得几乎要落荒而逃,却被她身上的柔香所吸引,恨不得立时醉倒。再一瞥眼,却撞见她满脸的狡黠,这才心中一宽,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倚着他宽厚的肩膀,她口中喃喃地说:“可惜,以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他闻得此言,心中一动,却不搭言。而她,自始至终都只认定自己穿越来的时候便已是在房州了,先前的事她本就该不知。只是可惜苒苒竟先她而去,不得谋面,也不知有没有回到原本的时空去。
  如此,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各怀心腹事,各叹机缘劫。
  张昌宗本是人中翘楚,不但精通文辞音律,身手也是极佳,每每刺客来袭,他便镇定地立在车前,横剑在手,口中笑道:“尔等宵小何足挂齿!”
  她躲在车里,见了这番情景,便转头对李显小声嘀咕:“这个张昌宗到底是什么人啊?明明长得那么秀气,拿起剑来倒是比大将军还威风凛凛呢!”
  李显的手一紧,牢牢抱住她,将头搭在她的脖颈间,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一扁嘴,才要再问,车帘却忽被人挑开,面前现出张昌宗那张秀美绝伦的脸来。
  “我么?便是当今圣上的面首啊。”他扬起好看的唇角,眉目间并无惆怅,反而现出一种欣然的喜悦。随即银剑一挑,又转而投入车外的血雨腥风之中。
  “面首是什么?”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
  李显皱了皱眉,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来:“男宠。”
  她这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古代也有被包养的美男啊。”
  他眉头一挑,才要发作,却又忽记起她曾经说过的在她原本的时空里女子是可以娶许多男子的,心里不由顿时翻了个底朝天。
  她却并未留意到他的反应,反而撩开车帘,向外望去。金戈铁马的交激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辗转腾挪,英挺的身姿格外的夺目。
  是了,尽管孩子们和无忧都留在了房陵,但他却并非是此行唯一同她一道回来的人。这么多年,马秦客虽然离开了,但杨钧却一直留了下来,心甘情愿地同众人挤在那座狭小的府邸里。
  他一直不明白,这样一个有着火爆脾气的人怎么会隐忍这么多年,单单留在那个晦暗的院落中。然而他其实早就明白杨钧为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每次想到这样的原因,他却宁愿这一切只是他在无聊落寞间出于荒谬的想象。
  想到此处,他暗自叹了口气,不由紧紧搂住她。然而才一转眼,车帘却又被人挑了起来,一道身影像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径自坐在对面的位子上,口中笑道:“外面的情况太危急,还是由叶某来保护王爷和王妃的好。”
  李显方自平稳的眉端立时又锁紧了起来,而怀中的佳人却笑眯眯地甩开他的手,口中道:“小叶子来得这般快,莫不是把保护我俩当借口,其实是为了逃命才躲在车上的吧?”
  叶静能慢条斯理地理好衣服间的褶皱,靡丽的眼睛瞥过晨吟,口中笑道:“叶某虽不通武功,却也有一腔的热血要报答王爷和王妃的知遇之恩呢。”
  她听了,却撇嘴道:“是啊,你是教坊出来的,除了歌舞大概也不会什么吧。”
  叶静能笑了笑,一拱手道:“王妃所言极是,叶某日后若有了时间,定当勤加练习,万望不要输过他人才好。”说道此处,他的眼睛似是无意地瞥过一直不曾出声的李显,引得对方脸色一阵发白,眉头更是紧锁起来。
  诚然,这一路一直不曾平静,而他的心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越是临近神都,便越是焦灼难安,因为他不敢想象日后的命运将会延展向何方。
  直到马车驶进神都的时候,他才恍然从困顿迷茫间惊醒,转过头去握紧她的手,郑重地说:“在房州的时候,我曾许你一朝见天日,誓不相禁忌。如果你我真的能一起度过眼前的事,那么无论日后你想要做什么事,我绝不干预半分。”
  她随即一脸调笑地望着他:“若是我也要收面首呢?”对于新鲜的词汇,她向来好奇得很。
  他盯着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睛,心中一空,却依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身边的佳人挥手敲了敲他的头,口中笑道:“你不会是被路上的刺客吓傻了吧?”
  他也不由苦笑了起来,才要开口,却又听得她问道:“正好趁着你现在比较傻,我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他回视她。
  她于是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小叶子说我以前同人私奔过,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你且说来听听。”
  马车一颠,他忽坐不稳身形,跌在一侧。她连忙拉起他,嘴里笑嘻嘻地说:“看你这么紧张,这些事不会都是真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夜听春雨

  “这些事不会都是真的吧?”她好奇地盯着他看,清亮的眸子像是这世上最美的湖水,静静地倒影着他的无奈与仓惶。
  他跌坐在一边,苦笑了下,心里盘算着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偏偏开不了口,狠不下心肠否认,却又不甘心承认。
  时间在耳边化作无休止的更漏,滴答作响,在他的头脑中形成雷鸣般的响动。十年茫茫,相守何其醇美,相欺何其苦冽。这漫漫光阴,如何不可以化作韦家特酿的夜雨醉天香,一饮而尽,从此长醉不起?
  她疑惑地望着他,伸手去拉他:“小气鬼,不过一句玩笑而已,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理我了吧?”
  他心中一声长叹,终究支起身来,直视着她:“其实你——”
  “殿下,已经到宫门口了。”车外的侍卫催道。
  他叹了口气,一把握住她的手,和声说:“且随我进去,承诺之事,我必不会忘。”
  她懵懂地随着他走下车,缓缓穿过巍峨的宫门,一步步向那华丽异常的殿宇走去,心里一阵迷茫,似是许多细碎的记忆片段拼凑在一处,纷至沓来,迷住了人眼、人心。然而她的心却依旧是空茫茫的,存不下一丝往事,只是顺从地回握住他的手,慢慢地走过宽敞平整的宫道,眼前的长生殿内灯火通明,一场大雨突如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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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陵王回来了。”季雪转入黑漆漆的大殿,对着窗前那道月白色的身影道。
  他闻言,便只是淡淡地答:“如此,很好。”寂寒的月色在他的衣角织就出明丽的锦料,轻舒缱绻,宛若天成,在迷离的雨夜愈显清落。
  “可是殿下……庐陵王在这个时候回来,那么您的位子——”她试图说服他,却被恰好对上他淡泊的面容,不由心中一颤,再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他瞥见她脸上的神情,忽心中一动,记起那个遗落在记忆角落里的人,不由面色缓和了些,轻描淡写地说:“手足之情,断难别论。况天命所归,何必相抗?”
  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转眼看向才疾奔进来的明艳女子,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我已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那女子闻言,声音却更加急迫了起来:“既是如此,还望殿下——”
  “够了,我不会改变心意的!”他转过身去,断然道,“天色已晚,王孺人也早些安歇去吧。”
  “可是——殿下,姐姐她已病入膏肓,只求能见您最后一面——”王芳媚一时泪如雨下,匍匐在地,伸手去拉他的衣珺。
  他皱了皱眉,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姐姐病重,太医说她只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了——”王芳媚抽泣道。
  弦音,那个名字是她当初在相王府时亲自取的。
  他记起那个昔日从一介寻常出身的婢子转而平步青云、晋为昭仪的女子,不由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自当去看她。”
  谁知,跪在地上的王芳媚却依旧垂着头,哭着说道:“殿下留步,姐姐自知身染重病,容颜不再,不愿以病容示于人前,还望殿下不要去见她此时的样子才好。”她本就生得妩媚动人,此时一番梨花带雨,更是别有韵致。
  他看在眼里,皱了皱眉,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既是如此,你来此处又是何故?”
  “姐姐尚有一个心愿未了,只求殿下能够成全。”王芳媚哽咽着说道,眉目间的忧色更浓。
  他深吸了一口气:“什么心愿?”
  窗外雨水转急,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泪水冲刷过毫无铅华却依旧明艳的面庞:“姐姐她只求殿下能够想办法让她见魏王妃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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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夜凉,寒雨打湿魏王府朴实无华的窗棂。
  “庐陵王回来了。”他走进门来,玄衣深若黑夜,带着一身的风雨。
  她点点头,并不搭言,只起身默默替他脱下已然浸湿的外衣,重新换上一套干爽舒适的衣物。
  他眼望着她素净的面容,平静地问:“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对不对?”
  专注于衣带的手略停顿了一下,便依旧娴熟地重复着方才的动作,伴随着她的回答:“是。”
  他笑了笑,深邃的双眼弥漫着比夜色更加幽深的色调:“我原以为那个人会是李旦,想不到居然是他。”
  “既已知后事,君可有惧?”她整理好他的衣带,抬头望向他。
  他却只是一笑,眼中依旧是她所熟悉的那足可以睥睨天下的气势:“某生而无畏,何惧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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