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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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里的守望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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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个混帐警察什么的。接着你经过那只太玻璃柜,里面有几个印第安人在擦木棒取火,还有

个印第安女人在织毯子。这个织毯子的印第安女人弯着腰,我们都看得见她的乳房,我们经

过的时候,总要偷偷瞧一眼,连姑娘们也那样,因为她们还都是小孩子,跟我们一样没什么

乳房。接着,就在进大礼堂之前,靠近大门旁边,你还经过那个爱斯基摩人。他正坐在一个

冰湖里面的窟窿上面,往窟窿里钓鱼。窟窿旁边还有两条鱼,是他已经捉得的。嘿,这个博

物馆里,玻璃柜子可真不少。楼上甚至还要多,里面有鹿在水洞边喝水,有鸟儿飞往南方过

冬。离你最近的那些鸟全都是剥制的,挂.在一些钢丝上,后面的那些鸟都画在墙上,可你

一眼看去,全都象真正往南飞,你要是低下脑袋倒着看,它们甚至显得更快地在往南飞。不

过博物馆里最好的一点是一切东西总呆在原来的地方不动。谁也不挪移一下位置。你哪怕去

十万次,那个爱斯基摩人依旧刚捉到两条鱼;那些鸟依旧在往南飞;鹿依旧在水洞边喝水,

它们的角依旧那么美丽,它们的腿依旧那么又细又好看;还有那个裸露着乳房的印策安女人

依旧在织同一条毯子。谁也不会改变样儿。唯一变样的东西只是你自己。倒不一定是变老了

什么的。严格说来,倒不一定是这个。不过你反正改了些样儿,就是这么回事。比如说这一

次你穿了件大衣。或者上次跟你排在一起的那个孩子患了猩红热,另换了个人排在你旁边。

或者带领学生的已不是艾格莱丁格小姐,另换了别的什么人。或者你听见你妈妈和爸爸在浴

室里打了一次架,打得很凶。或者你刚在街上经过一汪子一汪子的水,水上的汽油泛出虹一

般的色彩。我是说你反正总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我说不清楚我的意思。即使我说得清楚,

我怕自己也不一定想说。

我走着走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那顶猎人帽,戴到头上。我知道不会遇到什么熟人,再说

外面的天气又潮湿得那么厉害。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老菲芘怎样在每星期六象我一样上博物

馆。我想着她怎样观看我过去常常看的同一些玩艺儿,怎样每次看的时候她这个人总会有所

不同。我这样想着,心里虽然说不上沮丧,却也不会快活得要命。有些事物应该老保持着老

样子。你应该把它们搁进那种大玻璃柜里,别去动它们。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不过这

照样是件很糟糕的事。嗯,我一边走,一边就想着这一类事。

我经过体育场,就停住脚步看两个很小的小孩子玩跷跷板。有一个孩子比较胖,我就把

手搁在瘦孩子那一头,帮他们平衡,可你看得出他们不喜欢我在他们旁边,我也只好走了。

接着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我走到博物馆门口,忽然不想进去了,哪怕白给我一百万

块钱我也’不想进去。我这会儿就是没那个心情——可我刚才还眼巴巴地穿过整个混帐公园

来到博物馆,恨不得尽快进去呢。要是菲芘在里面,我或许会进去,可她不在里面。因此我

就在博物馆门口叫了辆出租汽车上比尔特摩了。我心里并不怎么想去,可我已他妈的跟萨丽

约好啦。

第17节

我到那儿的时候还很早,所以我就在休息室钟旁的皮椅上坐下,看那些姑娘。许多学校

都已放假,这儿总有一百万个姑娘或坐或立,在等她们的男朋友。有的姑娘交叉着腿,有的

姑娘并不交叉着腿,有的姑娘大腿好看得要命,有的姑娘大腿难看得要命,有的姑娘看去为

人很不错,有的姑娘看去很可能是只母狗,如果你对她有进一步了解的话。

这委实是一片绝好的景色,你要是懂得我意思的话。可是说起来,这景色看了也有点叫

人泄气,因为你老会嘀咕着所有这些姑娘将来会有他妈的什么遭遇。我是说在她们离开中学

或大学以后。你可以料到她们绝大多数都会嫁给无聊的男人。这类男人有的老是谈着他们的

混帐汽车一加仑汽油可以行驶多少英里。有的要是打高尔夫球输了,或者甚至在乒乓球之类

的无聊球赛中输了,就会难过得要命,变得非常孩子气。有的非常卑鄙。有的从来不看书。

有的很讨人厌——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得小心一些。我是说在说别人讨人厌这一点上。

我不了解讨人厌的家伙。我真的不了解。我在爱尔克敦.希尔斯的时候,跟一个叫哈里斯。

梅克林的家伙同屋住了两个月。他这人非常聪明,可又是我所遇到的最最讨人厌的家伙。他

说话的声音极其刺耳,可又一天到晚讲个不停,简直没完没了。更可怕的是,他从来不讲任

何你听得入耳的话。可他有一个长处。

这个婊子养的吹起口哨来,可比谁都好。他一边铺床,或是一边往壁橱里挂着什么——

他老是往壁橱里挂着什么——真叫我受不了——他一边干着这类玩艺儿,一边就吹着口哨,

只要他不是在用刺耳的声音讲话。他连古典歌曲都能吹,可他绝大部分时间只吹着爵士歌

曲。他都能吹最地道的爵士歌曲,象《白铁屋顶忧伤曲》之类,而且吹得那么好听,那么轻

松愉快——就在他往壁橱里挂什么东西的时候——你听了都会灵魂儿出窍。自然啦,我从来

没告诉他我认为他的口哨吹的好得了不得。我是说你决不会走到什么人身边直截了当地说:

“你的口哨吹的好得了不得。”可我还是跟他同屋住了差不多整整两个月,尽管我把他讨厌

得要命,原因是,他的口哨吹得真是好极了,是我听到过的最最好的。所以说我不了解讨人

厌的家伙。也许你瞧见哪个挺不错的姑娘嫁给他们的时候心里不应该太难受。他们中间绝大

多数并不害人,再说他们私下里也许都是了不得的口哨家什么的。他妈的谁知道?至少我不

知道。

最后,老萨丽上楼来了,我就立刻下楼迎接她,她看去真是漂亮极了。一点不假。她身

穿一件黑大衣,头戴一顶黑色法国帽。她平时很少戴帽子,可这顶法国帽戴在她头上的确漂

亮。好笑的是,我一看见她,简直想跟她结婚了。我真是疯了。我甚至都不怎么喜欢她,可

突然间我竟觉得自己爱上了她,想跟她结婚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的确疯了。我承认这一

点。

“霍尔顿!”她说。“见到你真是高兴!咱们好象有几世纪没见面啦!”你跟她在外面

相见,她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响,很叫人不好意思。她因为长得他妈的实在漂亮,所以谁都

会原谅她,可我心里总有点儿作呕。

“见到你也真高兴,”我说。我说的也是心里话。“你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啦。我来迟了没有?”

我对她说没有,可事实上她来迟了约莫十分钟。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星期六晚报》

上所登的那些漫画,一些在街头等着的男人因为女朋友来起了,都气得要命——这是骗人的

玩艺儿。要是一个姑娘跟你见面的时候看去极漂亮,谁还他妈的在乎她来得是不是迟了?谁

也不会在乎。“咱们最好快走,”我说。“戏在二点四十开演。”我们于是下楼向停出租汽

车的地方走去。

“咱们今天看什么戏?”她说。

“我不知道。伦特夫妇演的。我只买到这个票。”

“伦特夫妇!哦,真太好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她只要听见是伦特夫妇演的,就会高兴得连命都不要。

在去戏院的路上,我们在汽车里胡搞了一会儿。最初她不肯,因为她搽着口红什么的,

可我真是他妈的猴急得要命,她简直拿我没办法。有两次,汽车在红灯前突然停住,我都他

妈的差点儿从座上摔了下来。这些混帐司机从来不注意自己的汽车在往哪儿开,我敢发誓他

们从来不注意。现在,我再来告诉你我究竟疯狂到了什么地步,当我们在这次热烈的拥抱中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竞对她说我爱她。

这当然是撤谎,不过问题是,我说的时候,倒真是说的心里话。我真是疯了。我可以对

天发誓我真是疯了。

“哦,亲爱的,我也爱你,”她说。接着她还一口气往下说:“答应我把你的头发留起

来。水手式的平头已经不时兴了。再说你的头发又那么可爱。”

可爱个屁。

这戏倒不象我过去看过的某些戏那么糟。可也不怎么好。故事讲的是一对夫妇一生中约

莫五十万年里的事。开始时候他们都很年轻,姑娘的父母不答应她跟那个小伙子结婚,可她

最后还是跟他结婚了。接着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丈夫出征了,妻子有个弟弟是个醉鬼。我

看了实在不感兴趣。我是说我对他们家里有人死了什么的毫不关心。他们不过是一嘟噜演员

罢了。那丈夫和妻子倒是一对挺不错的夫妇——很有点儿鬼聪明——可我对他们并不太感兴

趣。特别是,他们在整场戏里老是在喝着茶或者其他混帐玩艺儿。你每次看见他们,总有个

佣人拿茶端到他们面前,或是那妻子在倒茶给什么人喝。

还有戏里不住有人进进出出——你光是看着人们坐下站起都会看得头昏眼花。阿尔法莱

德.伦特和琳。封丹演那对夫妇,他们演得非常好,可我不怎么喜欢他们。不过凭良心说,

他们确是与众不同。

他们演得不象真人,也不象演员。简直很难解释.他们演的时候,很象他们知道自己是

名演员什么的。我是说他们演得很好,不过他们演得太好了。

比如说,他们一个刚说完话,另一个马上接口很快地说了什么。这是在学真实生活中人

们说话时彼此打断对方说话的情形。他们的表演艺术很有点儿象格林威治村的老欧尼弹钢

琴。你不管做什么事,如果做得太好了,一不警惕,就会在无意中卖弄起来.那样的话,你

就不再那么好了。可是不管怎样,戏里就只他们两个——我是说伦特夫妇——看去象是真正

有头脑的人。我得承认这一点。

演完第一幕,我们就跟其他那些傻瓜蛋一起出去抽烟。这真是个盛举。你这一辈子从未

见过有这么多的伪君子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拼命袖烟,大声谈论戏,让别人都能听见他们的

声音,知道他们有多么了不起。有个傻里傻气的电影演员站在我们附近抽烟。我不知道他的

名字,可他老是在战争片里担任胆小鬼的角色。他跟一个极漂亮的金发姑娘在一起,他们两

个都装出很厌倦的样子,好象甚至都不知道周围有人在看他们似的。真是谦虚得要命。我看

了倒是十分开心。老萨丽除了夸奖伦特夫妇外,简宣很少说话,因为她正忙着伸长脖子东张

西望,装出一副迷人的样子。接着她突然看见休息室的另一头有一个她认识的傻瓜蛋。那家

伙穿了套深灰色的法兰绒衣服,一件格子衬衫,是个地道的名牌大学生。真了不起。他靠墙

站着,只顾没命地抽烟,一副腻烦极了的样子。老萨丽不住地说:“我认识那小伙子。”不

管你带她去什么地方,她总认识什么人,或者她自以为认识什么人。她说了又说,后来我腻

烦透了,就对她说:“你既然认识他,干吗不过去亲亲热热地吻他一下呢?他准会高兴。”

她听了这话很生气。最后,那傻瓜蛋终于看见了她,就过来跟她打招呼。你真该看见他

们打招呼时的样子。你准以为他们有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还会以为他们小时候都在一个澡盆

里洗澡什么的。是一对老得不能再老的朋友。真正叫人作呕。好笑的是,他们也许只见过一

面,在某个假模假式的舞会里。最后,他们假客气完了,老萨丽就给我们两个介绍。

他的名字叫乔治什么的——我都记不得了——是安多佛大学的学生。真——真了不起。

可惜你没看见老萨丽问他喜不喜欢这戏时他的那副样子。他正是那种假得不能再假的伪君

子,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还得给自己腾出地方来。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脚踩在一位站在

他后面的太太的脚上。他大概把她的那几个脚趾全都踩断了。他说加戏本身不怎么样,可是

伦特夫妇,当然啦,完完全全是天仙下凡。

天仙下凡。老天爷,天仙下凡。我听了差点儿笑死。

接着他和老萨丽开始聊起他们两个都认识的许多熟人来。这是你一辈子从来没听到过的

最假模假式的谈话。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不断想出一些地方来,然后再想出一些住在那地方的

人,说出他们的名字。

等到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我都快要呕出来了。—点不假。接着,等到下一幕戏演完的

时候,他们之继续了他们那令人厌烦的混帐谈话,他们不断想出更多的地方,说出住在那地

方的更多人的名字。最糟糕的是,那傻瓜蛋有那种假极了的名牌大学声音,就是那种换其疲

倦、极其势利的声音。那声音听去简直象个女人。他竟毫不犹豫地来夹三,那杂种。戏演完

后,我一时还以为他要坐进混帐的出租汽车跟我们一起走呢,因为他都跟着我们穿过了约莫

两条街,不过他还得跟一嘟噜伪君子碰头喝鸡尾酒去,他说。我都想象得出他们怎样全都坐

在一个酒吧里,穿着格子衬衫,用那种疲倦的、势利的声音批评着戏、书和女人。他们真让

我差点儿笑死,那班家伙。

我听那个假模假式的安多佛杂种讲了约莫十个钟头的话,最后跟老萨丽一块儿坐进出租

汽车的时候,简直恨死她了。我已准备好要送她回家——我的确准备好了——可是她说:

“我想起了个妙极了的主意!”她老是想起什么妙极了的主意。“听着,”她说。“你得什

么时候回家吃晚饭?我是说你是不是急于回家?你是不是得限定时间回家?”

“我?不。不限定时间,”我说,这话真是再老实也没有了,嘿。“干吗?”

“咱们到无线电城冰场溜冰去吧!”

她出的总是这一类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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