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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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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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在办公室等着,你最好赶快去。”

“啊!”一看到桐原的眼神,友彦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友彦转身面向花冈,“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既然是老师找,总不能置之不理。花冈看来虽然有点心有未甘,也只好说:“好吧,没事了。”

友彦下了车,和桐原并肩走向学校。

“他问你什么?”桐原小声问。

“关于那个人。”

“你装傻了?”

“嗯。”

“很好,这样就行了。”

“桐原,现在事情到底怎样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

友彦还想说下去,桐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那家伙可能还在看,你先进学校。回家的时候走后门。”

他们两人站定在学校正门。“知道了。”友彦回答。

“那我走了。”说着,桐原离去。友彦望了望他的背影,照他的吩咐走进学校。

从那之后,花冈夕子的丈夫便不曾出现在友彦面前,南局的警察也没有再来。

8

八月中旬的星期日,友彦被桐原带到公寓,就是他获得第一次性经验的地方。和那时不同,这次桐原自己用钥匙开了门,他的钥匙圈上挂着一大串钥匙。

“进来吧。”桐原边脱运动鞋边说。

厨房看起来没多大改变。廉价的餐桌和椅子,冰箱和微波炉,都和当时一样。不同的是当时弥漫室内的化妆品香味现在都已消散。

昨晚,桐原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东西要给他看,约他今天一起出去。问为什么,桐原便笑着说是秘密。他会发出冷笑之外的笑声,真非常难得。

当友彦知道目的地是那间公寓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变得很难看。他对那里的回忆实在称不上美好。

“别担心!不会叫你卖身。”似乎是看穿了友彦的心思,桐原笑着说。这是可以称为冷笑的笑声。

桐原打开上次来时没有装上的拉门。当时,花冈夕子她们就坐在拉门后的和室里,今天那里没人。但是,友彦一看到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吓到你了吧。”桐原开心地说,大概是因为友彦的反应正如他所料。

里面设置了四部个人电脑,还连接了十几台附属机器。

“怎么会有这些?”还没从惊讶中恢复的友彦愣愣地问。

“还用说,当然是买的。”

“桐原,你会用?”

“一点点。不过,我想请你帮忙。”

“我?”

“对,所以才找你过来。”

桐原刚说完,门铃就响了。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来,友彦背脊不由得紧绷起来。

“想必是奈美江。”桐原站起身来。

友彦走近堆在房间角落的纸箱,望向最上面的箱子,里面塞满了全新的卡带。要这么多卡带做什么?

外面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他听到桐原说“园村来了”。“哦。”是女人在回答。

一个女人走进房间,看上去年过三十,其貌不扬。友彦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久不见。”女人说。

“哦?”

看到友彦吃惊的样子,女人轻笑一声。

“就是上次先走的那位。”桐原在旁边说。

“那时候……啊!”友彦很惊讶,再次细看女人。记得她当时一身牛仔装,今天的妆很淡,看起来更老上几分。不过,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解释起来很麻烦,她的事你就别问了。她叫奈美江,我们的会计,这样就够了。”桐原说。

“会计……”

桐原从牛仔裤口袋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友彦。纸上用签字笔写着一行字“各式个人电脑游戏邮购无限企划”。

“无限企划?”

“我们公司的名字,卖存在卡带里的电脑游戏程序,用邮购的方式出售。”

“游戏程序,”友彦轻轻点头,“这个……也许会大卖。”

“绝对会大卖,我向你保证。”桐原说得很笃定。

“可是,我想应该要看软件吧。”

桐原走向一部电脑,把打印机刚打印出来的一长串纸拿到友彦面前。“这个就是主力商品。”

上面打印的是一连串程序,那复杂冗长的程度,几乎不是友彦所能消化的。程序名为“Submarine”。

“哪来的?你写的?”

“谁写的还不都一样,奈美江,游戏的名字你想了没有?”

“想是想了啦,不过不知道亮满不满意。”

“说来听听。”

“MarineCrash,”奈美江没把握地说,“你觉得怎样?”

“MarineCrash……”桐原双手抱胸,想了一会儿,点点头,“OK,就用这个名字。”

见他很满意,奈美江松了口气,笑了。

桐原看看表,站起来。“我去一下印刷厂。”

“印刷厂?干吗?”

“做生意得准备很多东西。”桐原穿上运动鞋,离开公寓。

友彦在和室盘腿而坐,望着那个程序。但是,他很快就把头抬起来。奈美江坐在桌子那边,拿着计算器计算。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朝着她的侧脸说。

她的手停止动作。“什么什么样的人?”

“他在学校里完全不起眼,好像也没有走得比较近的朋友。可是,背地里却在做这些。”

奈美江把脸转过来朝着他。“学校不过是人生的一小部分。”

“话是没错,可是也没人像他这么诡异啊。”

“亮的事情你最好别打听太多。”

“我不是想打听,只是很多事让我觉得很神奇。那时候也是……”友彦含糊其辞,他不知道可以对她透露多少。

她却神色自若地说:“你是说花冈夕子的事?”

“嗯。”他点头,明白她了解内情,内心松了一口气,“所谓坠入云里雾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你想知道?”

“当然。”

听了友彦的话,奈美江皱着眉,用圆珠笔尾端搔了搔太阳穴。“就我听说的呢,花冈夕子的尸体是她住进酒店的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被发现的。因为退房的时间已经过了,她没有和前台联络,打内线电话到房间也没有人接,酒店的人有些担心,就跑去查看。房门是自动锁,他们是用总钥匙开门进去的。听说花冈夕子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友彦点点头,他能想象那情景。

“警察马上就赶来了,看样子好像没有他杀的嫌疑。警察好像认为她是在进行性事时心脏病发作,推定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十一点。”

“十一点?”友彦歪着头,“不对,怎么可能……”

“服务生见到她了。”奈美江说。

“服务生?”

“听说有女人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台,说浴室没有洗发精。服务生送过去的时候,是花冈夕子来拿的。”

“不对,这太奇怪了。我离开饭店的时候……”

友彦没继续往下说,因为奈美江开始摇头:“这是服务生说的,他在十一点左右把洗发精交给女性客人。那个房间的女性客人,不就是花冈夕子吗?”

“啊!”友彦这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假扮花冈夕子。那天,夕子戴着很大的太阳镜。只要梳类似的发型,再戴上那副眼镜,要骗过服务生应该不难。

那么,是谁冒充花冈夕子?

友彦看着眼前的奈美江。“是奈美江小姐假扮的?”

奈美江笑着摇头:“不是我,这么吓人的事,我可做不来。我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这样的话……”

“对此事,你最好别多想,”奈美江毫不客气地说,“那些只有亮才知道。有人帮了你的忙,这样不就好了吗?”

“可是……”

“还有一件事,”奈美江竖起食指,“警察听了花冈夕子丈夫的话,盯上了你,可是马上又对你失去了兴趣。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现场找到的物证是AB型的。”

“AB型?”

“精液,”奈美江眼睛眨也不眨,“从花冈夕子的身上验出了AB型的精液。”

“那……太奇怪了。”

“你大概很想说那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阴道里的确装了AB型的精液。”

“装了”这说法很毒,友彦恍然大悟。

“桐原是什么血型?”

“AB。”说完,奈美江点点头。

友彦伸手掩住嘴,他有点想吐。分明是盛夏,他却觉得背脊发凉。

“他对尸体——”

“我不许你胡想发生了什么。”奈美江的语气冷得简直令人战栗,眼神也很严厉。友彦找不到话说,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抖。

这时玄关的门开了。

“广告我谈好了。”桐原进来,把手上的纸递给奈美江,“怎么样?跟当初的估价一样吧。”

奈美江接过那张纸,微笑点头,表情有点僵。

桐原似乎立刻发现气氛有所不同。他一面打量着奈美江和友彦,一面走到窗边,叼起一根烟。“怎么了?”他简短地问,用打火机点着烟。

“那个……”友彦抬头看他。

“嗯?”

“那个……我……”咽下一口唾沫,友彦说,“我什么都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桐原直勾勾地盯着友彦,然后,那双眼睛转向奈美江,她微微点头。

桐原的目光再度落到友彦身上,平时的冷笑已经回到他脸上。他让笑容挂在嘴边,惬意地抽烟。“那当然了。”然后,他仰望稍显混浊的蓝天。

第四章

1

雨没有大到需要撑伞,却也悄无声息地打湿了头发和衣服。秋雨绵绵,灰色的云却不时分开,让夜空露出脸来。出了四天王寺前站,中道正晴抬头望着天空,想,狐狸嫁女儿啊。这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他在大学的储物柜里放了一把折伞,但直到出了大门才想起,便打消了回去拿的念头。

他有点匆忙。心爱的石英表指向七点五分,意味着他已经迟了,但他要去见的人并不会为此而不悦。他的匆忙,纯粹是因为想尽快到达目的地。

他用在车站零售摊买来的体育报挡雨,以免淋湿头发。职棒养乐多队获胜翌日购买体育报,是他自去年养成的习惯。直到初中一直住在东京的他,从养乐多燕子队还叫原子队时,便是该队的球迷。燕子队去年在广冈总教练的带领下奇迹般获得冠军。去年这时,几乎每天都看得到报道养乐多选手杰出表现的新闻。然而今年养乐多队却大失水准,情况跌到谷底。九月以来,他们的排名总是垫底,正晴买体育报的机会当然也变少了。今天身边有报纸,可说极为少见。

几分钟后,正晴抵达目的地,按了门牌“唐泽”下方的门铃。

玄关的格子门打开,唐泽礼子随即出现。她穿着紫色的连衣裙,可能是因为质地细薄,她身形显得格外孱弱,看了不觉令人心疼。正晴想,不知这位刚迈入老年的妇人何时会再穿起和服。三月他第一次造访时,她穿着深灰色捻线绸和服。而自梅雨前夕起,和服便换成了长裙。

“老师,真对不起。”一看到正晴,礼子便致歉道,“刚才,雪穗打电话回来,说为了准备文化祭无论如何脱不了身,会晚三十分钟左右。我已经要她尽快赶回来了。”

“哦。”正晴松了一口气,“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会迟到,心里着急得很呢。”

“真的很抱歉。”礼子低头行礼。

“那么我该做什么呢?”正晴看着手表,喃喃道。

“请到里面来等吧,我来准备冷饮。”

“请不要太费心。”正晴点点头,走进室内。

他被领进一楼的客厅,这里本来是和室,但放置了藤制桌椅。他只在第一次造访时踏进这间房间,大约是在半年前。

为正晴找到这份家教工作的是他的母亲。她听说她的茶道老师想为即将升高二的女儿找数学补习老师,便推荐了儿子。那位茶道老师便是唐泽礼子。

正晴在大学就读理工科,自高中时代便对数学颇具自信。事实上,直到今年春天,他都是一个高三男生的数学和理科家教,这学生顺利考上了大学,正晴也必须去找下一份家教工作。母亲为他介绍的这个机会正是求之不得。正晴非常感谢母亲。不仅是因为这个工作确保了他每个月的收入,每周二造访唐泽家更令他期待不已。

他坐在藤椅上等候,不久礼子便用托盘端着盛有麦茶的玻璃杯回来了。看到麦茶,他松了口气。上次进这间房间时,主人径自端上抹茶,他完全不懂喝抹茶的规矩,急出一身冷汗。

礼子在他对面坐下,说声“请用”,招呼他喝茶。正晴不客气地拿起玻璃杯,冷凉的茶流过于渴的喉咙,非常舒服。

“不好意思,让老师等。我倒是觉得,只不过是准备文化祭,雪穗大可找机会溜出来。”礼子再度道歉,十分过意不去。

“哪里,没关系,请不要放在心上。交朋友也很重要。”正晴故作老成。

“那孩子也是这么说。而且,她说为文化祭作的准备,并不是班上要办的活动,而是社团那边,所以三年级学姐盯得很紧,很难脱身。”

“哦,这样。”正晴想起,雪穗提过她在学校参加了英语会话社,也听她说过几句英文。不愧从初中就开始上英语会话补习班,果然不同凡响。他还记得她卷舌的发音自己都无法相比。

“如果是一般高中,一定没有高三学生还对文化祭这么热衷吧?毕竟是这样的学校,才能这么悠游。中道老师念的是以学风严谨著称的高中,高三时一定没有心思管什么文化祭。”

听了礼子的话,正晴笑着摇摇手。“我们学校也有高三学生对文化祭很投入的。大概有不少人是在准备考试之余当消遣。我也一样,高三秋天时还是无心念书,有什么活动,马上就乐翻天。”

“哎呀,是吗?不过,那一定是因为老师成绩优秀,才能那么从容。”

“哪里,没这回事,真的。”正晴不断摇手。

唐泽雪穗就读的是清华女子学园,正晴听说她是从清华的初中部直升的。她还准备直升同一所学校的大学。若高中时期成绩优秀,只须面试便能进入清华女子大学。只不过,入学的关卡有时也可能极难通过。雪穗的志愿是竞争最激烈的英文系。为了确保获得直升的机会,她的学业成绩必须在全学年绐终名列前茅。

雪穗几乎所有科目成绩都很优秀,只有数学稍弱。为此担心的礼子才想到聘请家教老师。

希望设法一直到高三上学期都维持前几名的成绩——这是最初见面时礼子提出的希望。因为推荐入学之际,至三年级上学期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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