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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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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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超前走了几步时,便对这两个仆人说:

“如果你们保护我逃走,我给你们每人一千比斯托尔;倘若你们将我交给你们的主人,我在这儿附近就有替我报仇的人,他们会让你们偿命的。”

格里默犹疑不决。穆斯克东四肢发抖。

阿托斯听见了米拉迪的说话声,急忙赶了上来,温特勋爵也加快脚步。

“撤换这两个跟班,”阿托斯说,“那女人对他们说过话,现在他俩不可信。”

有人叫来了普朗歇和巴赞,他们替代了格里默和穆斯克东。

到达河边,刽子手走近米拉迪,捆住了她的双手和双脚。

这时,米拉迪打破沉寂叫了起来:

“你们都是胆小鬼,你们都是卑鄙的杀人凶手,你们十个男人来杀一个女人;你们当心点,即使我现在没人救我,但将来会有人为我报仇的!”

“您不是一个女人,”阿托斯冷冷地说,“您不属于人类,您是逃出地狱的魔鬼,现在我们要把您重新送回地狱。”

“啊哈!满口仁义道德的男子汉先生们!”米拉迪说“请各位注意,谁要是碰我一根头发,谁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刽子手可以杀人,但并不因此就是杀人凶手,夫人,”身裹红大氅的人拍拍他那宽大的剑刃说,“我是最后的审判官,我说了算!就像我们的邻居德国人说的那样,这就叫Nachrichter①。”

……………………

①德语词,意为“刽子手”。

由于他在捆着米拉迪时说了这番话,米拉迪发出两三声野蛮的呼叫,这叫声带着阴森和奇特在夜空飞扬,最后消失在树林深处。

“但如果我是罪犯,如果我犯了你们指控的罪行,”米拉迪吼叫道,“你们把我送上法庭,你们不是法官,你们不能给我判罪。”

“我曾让您去泰伯恩,”温特勋爵说,“那时您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我不想死!”米拉迪挣扎着大叫道,“因为我还太年轻,我不该死!”

“您在贝图纳毒死的那个女人比您还年轻,夫人,可她不是死了!”达达尼昂说。

“我要进隐修院,我要当修女,”米拉迪说。

“您过去进过修道院,”刽子手说,“可您为了毁掉我兄弟,又从修道院出来了。”

米拉迪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喊,随即双膝跪倒在地。

刽子手提起她夹到腋下,想把她带到船上去。

“啊!上帝!”她叫嚷道,“上帝!您要淹死我!”

她的这些尖叫如此撕心裂胆,就连当初最积极追踪米拉迪的达达尼昂,此时也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双手堵着耳朵,坐在一棵断树上,但即使如此,他仍听见她的威胁声和叫喊声。

在所有这些人中,达达尼昂最年轻,他的心也最软。

“噢!我不能见这种可怕的场面!我不同意让这个女人这样死去”

米拉迪听到这两句话,她又怀有一线希望之光。

“达达尼昂!达达尼昂!”她叫道,“你还记得吧,我曾多么地爱你呀!”

年轻人站起来,向她走近一步。

这时,阿托斯霍地抽出剑,挡住了达达尼昂的去路。

“如果您再向前跨出一步,达达尼昂,”他说,“我们就一起格斗一场。”

达达尼昂跪下来祈祷着。

“抓紧吧,”阿托斯接着说,“刽子手,履行你的义务吧!”

“听命,大人,”刽子手说,“因为我也是真正的善良的天主教徒,我坚信对这样的女人履行公职是正义的。”

“说得好。”

阿托斯向米拉迪走近一步。

“我原谅您,”他说,“我原谅您对我作出的损害;我原谅您破坏了我的前途、毁掉了我的荣誉、玷污了我的爱情,以及您播下的绝望永远影响我对您的拯救。请您宁静地死去吧。”

温特勋爵也走上前来。

“我饶恕您,”他说,“我饶恕您毒死了我的哥哥,饶恕您杀死了白金汉勋爵大人;我饶恕您断送了可怜的费尔顿的生命,我饶恕您对我本人的多次不良企图。请您宁静地死去吧。”

“而我呢,”达达尼昂说,“请您原谅我,夫人,原谅我曾采取有损绅士风度的手段激起您动怒;作为抵偿,我原谅您毒死我可怜的女友和您对我多次残酷的报复,我原谅您,我为您哭泣。请您宁静地死去吧!”

“Iamlost!①”米拉迪用英语喃喃自语,“Imustdie.②”

这时,她自己站起身来,向她周围扫视一番,那闪灼的目光仿佛从带火的眸中射出一般。

……………………

①英语:“我完了。”

②英语:“我必死无疑。”或“我该死。”

她是看了,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是听了,但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周围拥有的只是她的仇敌。

“我到哪儿去死?”她问。

“到对岸,”刽子手回答说。

于是他让她上了渡船,当他自己正要迈步上船时,阿托斯给了他一笔钱。

“拿着,”阿托斯说,“这是处决的代价;要让人们看清楚,我们是以审判官的身份办事的。”

“很好,”刽子手说;“那现在该轮到这个女人知道,我不是在从事我的职业,而是在履行我的义务。”

他将钱扔进河里。

小船载着罪犯和行刑者向利斯河的左岸驶去;其他所有的人都留在利斯河的右岸,并且全都屈膝跪倒在地。

小船顺着船索,在此时倒映于水中的一片淡云的反射下,缓缓游弋。

右岸的人看见小船抵达对岸;船上的人在淡红色的视野中浮现着黑黑的身彩。

在行驶过程中,米拉迪终于解开了捆在她脚上的绳子。当船靠岸时,她轻轻一跳上了岸,然后拔腿就逃。

可是地面是潮湿的,逃到河堤的护坡顶,她脚下一滑,跌跪在地。

也许是一种迷信的意念在叩击她的灵魂,她明白上苍在拒绝救她,于是她低着头,双手合十,仍保持她跌倒时所处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时候,河对岸的人看见刽子手慢慢抬起双臂,他那阔大的剑锋在残月下反射出一道寒光,抬起的双臂直落而下,只听剑锋的呼啸和牺牲品的一声喊叫,然后,被砍断了的一块东西随着手起刀落瘫倒在地。

这时,刽子手才脱下他的红色大氅,铺在地上,将尸体先放进去,再扔进脑袋,然后抓起大氅四角一捆,拿起背在肩上,重又登上了小船。

行至利斯河中央,他停下小船,将他的包裹悬在水面之上:

“让上帝的正义开道吧!”他大声喊道。

他松开手,让尸体落进最深的水中,河水立刻将它吞没。

三天过后,四个火枪手回到巴黎;他们的假期已到,于是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对特雷维尔先生作了惯例的拜访。

“怎么样,先生们,”为人正直的火枪队队长向他们问道,“各位在游览中玩得可开心?”

“棒极了!”阿托斯咬着牙答道。

第六十七章 结局

翌月六日,国王恪守曾答应红衣主教按时离开巴黎重返拉罗舍尔的诺言,从首都出发了,刚刚谣传白金汉新近被杀的消息仍使他飘飘然而忘乎所以。

王后尽管事先得知她情所独钟的男人正身遇险境,但当有人向她禀报噩耗时,她不想信以为真;甚至她有失谨慎地大叫起来:

“那是谣言!他不久前还给我写过信。”

可是第二天,她终于不得不信这个凶耗了;因为拉波特像所有人一样,受查理一世之令暂留英国后回来了,并带回了白金汉交给王后的遗物。

国王高兴之极;他非但掩饰高兴之情,甚至当着王后的面故意表现这种得意。路易十三心胸狭窄,缺乏宽厚和大度。

然而时过不久,国王重又变得心情抑郁,身感不适,他的额头不是那种长久开朗的额头;他觉得一回到营地,他又要过上束缚的生活,但他还是回到了营地。

红衣主教对于他是一条具有慑服力的游蛇,而他则是在枝头上来回飞跳的小鸟,无法摆脱它的长芯。

所以,归返拉罗舍尔实在是充满着凄凉。我们的四位朋友尤为使他们的同伴感到诧异,他们一起肩并肩地行路,目光阴沉,脑袋低垂。阿托斯时而抬起他那宽阔的前额,双眸中闪灼着一束亮光,双唇上掠过一丝苦笑,随后,又和他的伙伴一样,不由自主地重又陷入沉思。

护驾队伍一抵达一座城池,将国王引进下榻之后,四个朋友不是躲进宿地就是某家僻静的酒馆,他们既不耍钱也不饮酒,仅仅一边低声谈话,一边留心窥视是否有人偷听。

有一天,国王途中停下捉雀,四位朋友按其往常习惯没有随从放猎,而是在大道边的一家酒店中停了下来;这时,从拉罗舍尔纵马飞驰而来的一个汉子也在酒店门前停蹄,以便喝上一杯,而他的目光则凝视着四位火枪手围坐的房间。“喂!那是达达尼昂先生吧!”那汉子说,“我看到坐在里面的不是您吗?”

达达尼昂抬起头,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喊。被他称为其影子的这个人,正是默恩的那个陌生人,也就是在掘墓街和阿拉斯遇见过的那个陌生人。

达达尼昂拔出佩剑,冲到门口。

但这一次,陌生人不仅没有逃,而是匆忙跳下马,径直向达达尼昂走来。

“啊!先生,”年轻人说,“我到底又碰到您了;这一次您逃不了我的手!”

“我也无意想逃,先生,因为这一次我是到处寻找您;我以国王的名义要逮捕您,我要奉劝您必须向我交剑投降,先生,并且不得抗拒;不要拿脑袋开玩笑,我警告您。”

“您究竟是什么人?”达达尼昂收剑问道,但他没有交剑。

“我是罗什福尔骑士,”陌生人回答说,“是黎塞留红衣主教的侍从,我受命要将您带到红主衣教阁下身边。”

“我们正在返回红衣主教阁下身边,骑士先生,”阿托斯近前说道,“您要相信达达尼昂先生的诺言,他马上就直接前往拉罗舍尔。”

“我必须将他交到卫士之手,再由他们送回营部。”

“我们以绅士的诺言担保,一定会为红衣主教阁下效劳的,但我们也以绅士的诺言担保,”阿托斯紧蹙眉峰说,“达达尼昂先生不会离开我们。”

罗什福尔骑士向后瞥了一下,发现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早站在他和店门之间;他明白,他已完全处于四条汉子的控制之中。

“诸位,”他说,“如果达达尼昂先生愿意向我交出剑,并且和诸位一样说话算数,那本人会很高兴地答应由你们把他带到红衣主教阁下的行辕。”

“我向您担保说话算数,先生,”达达尼昂说,“这是我的剑。”

“这样做对我方便多了,”罗什福尔说,“因为我还得继续赶路。”

“如果是为了再找米拉迪,”阿托斯冷冷地说,“那就不必了,您是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现在怎么啦?”罗什福尔急忙问道。

“请返回营地吧,您会知道的。”

罗什福尔沉思片刻,然后想到离絮尔热尔只有一天行程,红衣主教将要前往那里迎驾,于是他决定听从阿托斯的建议,和他们一同回程。

再说,这样回去对他有利,这就是他能亲自监视他的囚犯。

他们一行重又登程赶路。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他们到达絮尔热尔。红衣主教正在那里迎候路易十三国王。君臣二人嘘寒问暖,互致友善之情,为法兰西能摆脱煽动全欧敌视法国的疯狂敌人共祝鸿运高照。此后,红衣主教从罗什福尔口中得知达达尼昂已经被捕,便急于相见,故告别国王,同时邀其翌日前去观看已经竣工的大堤工程。

晚间,红衣主教回到石桥行辕时,发现达达尼昂徒手立于他下榻的门前,其他三位火枪手全副武装。

这一次,由于他防卫森严,故他厉声厉色,傲视阔步并以目光和手势让达达尼昂随他前去。

达达尼昂唯令是从。

“我们等着你,达达尼昂,”阿托斯说话时声音高亢,足使红衣主教听得真真切切。

红衣主教阁下皱着眉头,停步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趋步。

达达尼昂紧跟红衣主教走进门去,罗什福尔尾随其后,房门严密看守。

红衣主教走进他那间兼作办公的房间,示意罗什福尔将年轻的火枪手带进屋内。

罗什福尔奉命行事,然后退了出去。

达达尼昂独自一人站在红衣主教的对面,这是他和黎塞留第二次相见,他承认他完全相信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见。

黎塞留身贴壁炉而立,他和达达尼昂之间仅有一桌相隔。

“先生,”红衣主教说,“您因我的命令被捕了。”

“有人告诉过我了,大人。”

“您知道为什么被捕吗?”

“不知道,大人,因为我可能被捕的唯一的一件事,红衣主教阁下还有所不知。”

黎塞留目光逼视着年轻人。

“噢!噢!”他说,“此话是何意思?”

“倘若大人愿意首先告诉我他人指控我的罪名,然后我会告诉大人我之所为。”

“人家指控您的罪名,就是比您地位再高的人也会人头落地,先生!”红衣主教说。

“什么罪名,大人?”达达尼昂发问镇定自若,使红衣主教为之骇然。

“有人指控您曾和王国的敌人互通讯息,有人指控您窃取国家机密,有人指控您曾试图破坏您上司的作战计划。”

“这些罪名是谁指控的,大人?”达达尼昂问道;他已料到这个指控来自米拉迪,“一个被国家有司法部门烙过印记的女人,一个在法国嫁给了一个男人、在英国又嫁给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一个曾毒死她第二个丈夫又曾企图毒死我本人的女人!”

“您在说些什么,先生?”红衣主教诧异地大声说,“您是在说哪一个女人?”

“温特勋爵夫人,”达达尼昂回答说,“是的,我说的是温特勋爵夫人,当主教阁下对她宠信尤加时,大人您对她所犯种种罪行也许毫无所知。”

“先生,”红衣主教说“倘若温特勋爵夫人犯下了您所说的罪行,她将受到惩罚。”

“她已受到惩罚了,大人。”

“是谁惩罚了她?”

“我们。”

“她现在被关在监狱?”

“她死了。”

“死了?”红衣主教重复一句说道;他不能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话语,“死了!您没有说过她已经死了吧?”

“她曾三次试图想杀死我,但我都饶恕了她;可是她杀死了我心爱的女人,于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将她捉住、审讯并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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