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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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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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米拉迪声音低沉地说,“是谁把您带到我这儿来的?您想要我干什么?”

“我想要告诉您,在我避开您的耳目时,我呢,我却一直盯着您!”

“您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我可以将您的行为按日讲给您听,从您开始为红衣主教效劳起一直讲到今晚。”

米拉迪惨白的嘴唇掠过一丝怀疑的微笑。

“您听清楚:是您在白金汉的肩膀上割下了两颗金刚钻坠子;是您派人劫持了波那瑟太太;是您掉进了瓦尔德的情网,以为能与他共度良宵,而您开门接待的却是达达尼昂先生;是您以为是瓦尔德欺骗了您,于是就想利用他的一个情敌杀死他;当那位情敌发现了您卑鄙的秘密后,是您派了两位杀手去追杀他;发现子弹没有打中,是您伪造假信,送去毒酒,想让您的受害者相信那酒是他朋友送去的;最后还是您,就在这间房子里,就坐在我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上,和黎塞留红衣主教刚刚达成交易,由您找人暗杀白金汉公爵,以换取他的承诺,任您去暗害达达尼昂。”

米拉迪面如土色。

“难道您是魔鬼?”她说。

“也许是吧,”阿托斯说;“但是,无论如何,您好好听着:您自己去暗杀或派人去暗杀白金汉公爵,这对我无关紧要!我不认识他,况且他又是一个英国人;但不许您去碰达达尼昂一根毫毛,他是我喜欢的我要保护的一位忠实朋友;否则,我以家父头颅向您发誓,您再作恶那将是最后一次。”

“达达尼昂先生卑鄙地侮辱了我,”米拉迪嗓音低沉地说,“达达尼昂先生死定了。”

“说实话,有人侮辱您,夫人,这可能吗?”阿托斯笑着说,“就算他侮辱了您,他就死定啦?”

“他死定了,”米拉迪又说;“波那瑟太太先死,然后他再死。”

阿托斯仿佛感到一阵眩晕:目睹这个毫无女人味的女姓创造物,使他想起一幕幕可怕的回忆;那时他曾想过,某一天,在一个比当时所处的较少危险的环境里,他曾想要为自己的荣誉把她牺牲掉;现在,杀人的欲望重又火燎似地来到心头,并且像灼烫的高烧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站起身,手按腰带,拔出手枪,扣紧扳机。

米拉迪面色白如僵尸,她想叫喊,但僵硬的舌头只能发生一声嘶鸣,这声嘶鸣丝毫不像人的话语,活像一头野兽沙哑的残喘;她头发散乱,身子紧贴阴暗的壁纸,宛如一幅恐怖骇人的画像。

阿托斯缓缓举起手枪,伸直臂膀,枪管几乎触到米拉迪的前额;由于他以不可改变的决心保持极度的镇定,所以他的话声更加令人胆寒。

“夫人,”他说,“请您将红衣主教签署的证件立刻交给我,要不,我以灵魂发誓,我要让您的脑袋开花。”

倘若换一个男人,米拉迪也许能存有一丝怀疑,但她了解阿托斯;不过她依然一动不动。

“给您一秒钟拿定主意,”他说。

从阿托斯的面部挛缩,她看出子弹就要出膛;于是她赶忙抬手向胸口伸去,掏出一张纸,递给阿托斯。

“拿去吧,”她说,“该死的东西!”

阿托斯接过纸,将家什重又插到腰带上,走近灯前,以确证一下是否就是那证件;他打开纸读起来:

兹奉本人之命,为了国家的利益,本公文持有者履行了他履行的公事。

黎塞留一六二七年十二月三日

“现在,”阿托斯边披大氅边戴毡帽边说道,“现在我已拔掉了你的牙齿,你这条毒蛇,如果你能咬就来咬吧!”

说着他走出了房间,连向后瞅都没有瞅一眼。

走到大门口,他发现两个人和一匹他们牵着的马。

“二位,”他叫道,“大人的吩咐你们是知道的,是要你们及时将那女人送到拉普安特要塞,并要等她上了船你们才能离开她。”

这番话和他们先前接到的命令果然一致,于是这两个人躬身施礼,表示同意。

至于阿托斯,他轻跨马背,纵马疾驰而去;不过他没有顺着大路前进,而是横穿田野,奋力刺马飞奔,又时而收缰静听。

在有一次勒马静听中,他听见大路上有好几匹马的马蹄声。他毫不怀疑,那就是红认主教和他的护卫队。他又立刻催马向前,穿过枝叶繁茂的树丛,最后横贯大路,终于到达距营地大约两百步之遥的地方。

“口令!”他瞥见那伙骑马的人就远远地喝道。

“我相信那一定是我们勇敢的火枪手,”红衣主教说。

“是的,大人,”阿托斯回答说,“我是阿托斯。”

“阿托斯先生,”黎塞留说,“请接受我真诚的谢意,是您为我们进行了严格的守卫;先生们,现在我们到了,取左门进,口令是‘国王’和‘雷岛’。”

红衣主教一边说一边向三位朋友颔首道别,带着侍从向右边走去,因为这天夜里,他也在营地过宿。

“嗨!”当红衣主教远去,听不见他们说话时,波托斯和阿拉米斯齐声叫道,“嗨!他在米拉迪要求的证件上签字啦!”

“这我知道,”阿托斯不慌不忙地说,“因为证件在我这儿。”

直到营区,除了回答守卫的口令,三位朋友交谈的只是这一句话。

他们仅派了穆斯克东去通知普朗歇,请他的主人从壕沟换班后,立刻前往火枪手的住地。

再说米拉迪,正如阿托斯预先所料,她在客栈门口找到正在等她的那两个人,没费任何口舌就跟着他们走了。在此前,她多么希望再有人把她领到红衣主教跟前,将一切全都告诉他,然而,揭露阿托斯就等于让阿托斯揭露她:她可以说阿托斯曾经吊过她,而阿托斯就会说她曾被烙上百合花;于是她转而又想,最好还是不声张,悄悄地走,利用自己惯有的机敏,先履行自己答应过的艰难使命,然后,待一切事情完成了,红衣主教满意了,到那时,再去向红衣主教要求为自己复仇。

终于,经过一整夜的劳顿,她于翌日早上七点钟到达拉普安特要塞,八点钟她被送上船,九点钟,标有红衣主教私人船舶许可证的这艘武装船,提起锚,挂起帆,人们以为正要开赴巴荣讷,然而却乘风破浪驶向英国了。

第四十六章 圣热尔韦棱堡

到达三位朋友的下榻处,达达尼昂看到他们在同一间屋内聚集一堂:阿托斯在凝神沉思,波托斯在卷曲胡髭,阿拉米斯则手拿一本精致的蓝绒金装袖珍日课经在颂读经文。

“保证没错,先生们!“达达尼昂说,”我希望你们要告诉我的事会值得一听,要不我有话在先,经过一整夜夺取了一座堡垒又把它拆了,你们不让我休息,就这样白白地把我叫来,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啊!要是你们也在现场,先生们,那该多好!可热闹啦!”

“我们在别处,但那里也不冷清呀!”波托斯一边说,一边将他的胡须卷成他所特有的波浪形。

“嘘!”阿托斯唏嘘一声。

“噢!噢!”达达尼昂明白阿托斯为何微蹙眉峰,于是说,“看来这里面有点儿新玩意。”

“阿拉米斯,”阿托斯唤道,“前天,你是在帕尔帕耶客栈吃的饭,我想是吧?”

“不错。”

“那客栈的店主怎么样?”

“对于我来说,吃得糟糕透了,前天是个戒斋日,他们只有荤菜卖。”

“怎么!”阿托斯说,“靠在海港边,他们难道没有鱼?”

“他们说,”阿拉米斯放下虔诚的日课经,“他们说红衣主教派人筑的堤,都将鱼儿赶进大海了。”

“不,我问你的不是这个,阿拉米斯,”阿托斯又说,“我问你在那里是否很自由,是否谁也没有打扰你?”

“我觉得没有碰到太多的讨厌鬼;对啦,说正经的,你要说什么事,大伙儿都去帕尔帕耶吧!那里一定很方便。”

“那就去帕尔帕耶,”阿托斯说,“因为这里的墙全像是纸糊的。”

达达尼昂对他这位朋友的行动方式素来熟悉,从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种示意,他就顿时领悟到局势的严重,于是他挽着阿托斯的手臂,一言未发便同他一起走出门来;波托斯和阿拉米斯跟在后面聊着天。

路途中,他们遇见格里默,阿托斯做了个手势叫他跟着走;格里默依照习惯默默地服从了,可怜的小伙子终于几乎忘记说话了。

他们走到帕尔帕耶小饭店,此时已是早上七点钟。太阳开始露头;他们订了早餐,走进一间餐厅,店主说,他们不会受到打扰的。

很遗憾,对于一次秘密集会来说,时间选得很不好;军营刚刚打过起床鼓,士兵们伸腰舒臂,以驱除夜间的睡意,为了赶走清晨的湿气,一个个都来到小饭厅喝一杯,于是龙骑兵,瑞士雇佣兵、禁卫兵,火枪手、轻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地飞快跑进来。这对店主生意是件大好事,但对四位朋友来说却非常不顺眼。所以,他们对其同行招呼声、相邀碰杯声、插科打诨谈笑声反应极其冷淡。

“等着瞧吧!”阿托斯说,“我们马上会有一场麻烦的,但在这种时候,我们不需要这玩意。达达尼昂,你将你昨天夜里的情况给我们讲讲吧;然后我们再把我们的事告诉你。”

“果然是呀,”一个轻骑兵手端一杯烧酒,一边慢慢品尝一边摇摇晃晃地说,“昨天夜里你们果然是下壕沟的,禁卫军先生们;我似乎觉得你们同拉罗舍尔人干过一仗是吗?”

达达尼昂看看阿托斯,想要知道对这个插嘴的莽汉是否应该回答。

“喂,”阿托斯说,“你没有听见比西涅先生赏光对你说话吗?既然这些先生们乐意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情况,你就告诉他们。”

“您不是夺取一座堡垒吗?”用啤酒杯喝着朗姆酒的一个瑞士兵问道。

“不错,先生,”达达尼昂躬身施礼回答说,“我们有这种荣幸,我们甚至还在一个底角放了一桶炸药呢,引爆时炸了一个大豁口,好漂亮哟,您能够听到吧;剩下的建筑物就甭提了,被炸得摇摇欲坠,那堡垒已今不如昔罗!”

“是哪个堡垒呀?”一个龙骑兵问;他刺刀上挑着一只鹅,正要拿去让人煮。

“圣热尔韦棱堡,”达达尼昂回答说,“拉罗舍尔人躲在棱堡后面,大大打扰干活的人。”

“场面挺热闹吗?”

“当然,我们损失了五个人,拉罗舍尔人死了八到十个人。”

“真该倒霉!”瑞士兵说;虽然德语里有一套套诅咒语,但他还是养成了习惯用法语去骂人。

“不过,很可能,”轻骑兵说,“他们今天早上就会派工兵把堡垒修好的。”

“是的,也许有可能。”达达尼昂说。

“诸位,”阿托斯说,“打个赌!”

“哦!好呀!打个赌!”瑞士兵说。

“打什么赌?”轻骑兵问。

“且慢,”龙骑兵一边将当烤扦用的刺刀放在炉算子上一边说,“我也参加。该死的店老板!快拿个滴油盘子来!这种值钱鹅一滴油我也不让漏掉。”

“他说得对,”瑞士兵说,“鹅油配果酱是很好吃的。”

“得了!”龙骑兵说,“现在我们来打赌吧!阿托斯先生,我们听您的!”

“是呀,打赌吧!”轻骑兵说。

“那好,比西涅先生,我就同您打赌,”阿托斯说,“我的同伴波托斯、阿拉米斯、达达尼昂三位先生和我本人,我们马上就去圣热尔韦棱堡吃早饭,手里拿着表,不管敌人怎样轰我们,我们也要在堡里坚持一小时。”

波托斯和阿拉米斯交换一下目光,他们开始明白阿托斯的用意了。

“喂,”达达尼昂伏在阿托斯耳边低语道,“你要让我们白白被人杀死呀。”

“如果我们不去那里,”阿托斯说,“我们更会遭人杀。”

“啊!说真话!先生们,”波托斯仰在椅子上卷着胡髭说,“我希望这是一次漂亮的赌局。“

“好,我应赌,”比西涅先生说,“现在关键是定赌注。”

“诸位,你们是四个人,”阿托斯说,“我们也是四个人;

就赌八个人随意吃顿饭,这样你们中意吗?”

“好极了!”比西涅说。

“够棒的。”龙骑兵说。

“我同意。”瑞士兵说。

那第四位在谈话中没吱声,只是点下头,表示他对建议很赞同。

“这四位先生的早饭已备好,”店主说。

“那好,请拿上来,”阿托斯说。

店主悉听吩咐。阿托斯叫来格里默,向他指指一个角落里的大篮子,示意他将端上来的肉用餐巾包起来。

格里默顿时明白是要去草坪上吃早饭,他提篮肉包,又装上几瓶酒,然后将篮子挎到胳膊上。

“你们要去哪儿吃早饭?”店主问。

“这同您没关系,”阿托斯说,“只要有人付账就是了。”

说着他很气派地将两枚比斯托尔扔在桌子上。

“应该找给您零钱,长官?”店主问。

“不用啦;只需再加两瓶香槟酒,余下的就算您餐巾的补差吧。”

店老板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笔好生意,但他给四位客人补的不是两瓶香槟酒,而是偷偷塞进了两瓶昂儒葡萄酒,以便再捞几个钱。

“比西涅先生,”阿托斯说,“您愿意按我的表对时呢,还是允许我按您的表对时呢?”

“好极了,先生!”轻骑兵一边说,一边从他裤带上的小口袋掏出一只极其华美的镶有四圈钻石的表;“现在七点三十分,”他说。

“我的表七点三十五,”阿托斯说,“比您的表快五分,先生。”

四位年轻人向惊呆的参赌者一鞠躬,然后走向通往圣热尔韦棱堡的路,格里默挎着篮子不知去向地跟着走,他跟随阿托斯养成一颗被动服从的心,压根儿没想到问一句。

由于行走在营寨范围内,所以四位朋友没有说一句话;况且,他们身后跟着一批好奇者,知道他们押了赌,都想知道结果是什么。

可是,一穿过封锁壕边界线,走到野外时,不知底细的达达尼昂以为是要求说个明白的时候了。

“现在,我亲爱的阿托斯,”他问,“讲个交情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呀!”

“你看得很清楚,”阿托斯说,“我们去棱堡。”

“我们到那儿去干什么?”

“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们到那儿去吃早饭。”

“我们为什么不在帕尔帕耶客栈用完早餐呢?”

“因为我们有大事要密谈,在那家客栈里围着那些讨厌鬼,有的来张望,有的来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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