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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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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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讼代理人夫人掉眼泪了。

“波托斯先生,”她说道,“我向您发誓,您把我惩罚得够了,将来您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对我说一声就行了。”

“得了吧,夫人,”波托斯装得反感地说道,“请别提钱的事,太丢人啦。”

“这样说您不再爱我了!”诉讼代理人夫人伤心地一字一顿说道。

波托斯保持着庄重的沉默。

“您就是这样回答我?咳!我明白啦。”

“想一想您对我的伤害吧,夫人。这伤害至今还留在这儿呢。”波托斯将手放在心窝上,使劲按了按。

“我一定会补救的,您看吧,亲爱的波托斯。”

“况且,我求了您什么呢?”波托斯天真烂漫地耸耸肩膀说道,“只不过借点钱罢了。说到底,我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知道您不富有,科克纳尔夫人,我知道您丈夫不得不从可怜的诉讼人身上榨取几个可怜的埃居。啊!如果您是伯爵夫人、侯爵夫人或公爵夫人,那就是另一码事,您就是不可原谅的了。”

诉讼代理人夫人感到气恼。

“要知道,波托斯先生,”她说道,“我的银柜,尽管是一位诉讼代理人夫人的银柜,也许比您那些破了产而又装腔作势的女人的银柜充裕得多哩!”

“那么,您就加倍地伤害了我,”波托斯抽出被诉讼代理人夫人挽住的胳膊,说道,“既然您富有,科克纳尔夫人,您拒绝借钱给我就不能原谅了。”

“我说自己富有,”诉讼代理人夫人发现扯得太远了,说道,“不应该照字面来理解这句话。我并不是真的很阔,只不过生活宽裕而已。”

“行啦,夫人,”波托斯说,“请别再谈这个了。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们之间连起码的同情心都谈不上。”

“您真薄情!”

“哼!您去埋怨好啦!”波托斯说。

“去找您那个漂亮公爵夫人吧!我不留您。”

“嘿!她已经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干巴巴啦!”

“得了,波托斯先生,我最后问您一遍:您还爱我不?”

“唉!夫人,”波托斯装出最忧伤的口气说道,“我们就要去打仗啦,而我预感到自己这次会战死沙场,在这种时候……”

“啊!别说这种话!”诉讼代理人夫人大声说着嚎啕哭起来。

“我的确有这种预感。”波托斯越来越忧伤了。

“还不如说您另有新欢了呢。”

“没有,我坦白告诉您。没有任何对象能让我动心。甚至我觉得在这儿,在我的心坎上,总有一个声音在为您说话。不过,您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那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半个月之后就要开始了,这阵子我要为装备的事愁得要死啦。另外呢,为了筹措出征所必需的钱,我还得回布列塔尼偏僻的老家一趟。”

波托斯注意到爱情和吝啬展开了最后的斗争,便接着说道:

“您刚才在教堂见到的那位公爵夫人家的领地离我家很近,我们打算一块走。您知道,旅行嘛,有两个人结伴,路程就不觉得远。”

“您在巴黎就没有朋友吗,波托斯先生?”诉讼代理人夫人问道。

“我原来以为有呢,”波托斯又装出忧伤的样子,“可是我发现自己错啦。”

“您有朋友,波托斯先生,您有朋友,”诉讼代理人夫人冲动地说道;这种冲动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明天您上家里来吧。您是我姑妈的儿子,因此是我的表兄弟。您是从庇卡底的诺戎来的,在巴黎有好几桩诉讼案,但还没找到诉讼代理人。

这一切您都记住了吗?”

“全记住啦,夫人。”

“晚餐的时候来。”

“很好。”

“在我丈夫面前您得放庄重点儿,他虽然七十三岁了,还是诡计多端的。”

“七十三岁了!哟!好年龄!”波托斯说道。

“您想说他高寿吧,波托斯先生。所以,这可怜而亲爱的人儿随时都可能让我变成寡妇。”诉讼代理人夫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波托斯一眼,“幸好我们在结婚的契约里达成了协议,全部财产归未亡人继承。”

“全部吗?”波托斯问道。

“全部。”

“看得出来,您真是一个想得周到的女人,亲爱的科克纳尔夫人。”波托斯温柔地握住诉讼代理人夫人的手说道。“咱俩言归于好了是吗,亲爱的波托斯先生?”诉讼代理人夫人娇滴滴地问道。

“终生不变。”波托斯以同样的口气说道。

“那么再见吧,我不可靠的家伙。”

“再见,我健忘的人儿。”

“明天吧,我的天使。”

“明天见,我的生命之火!”

第三十章 米拉迪

达达尼昂尾随着米拉迪而没被她发现。他看见她上了那辆豪华四轮马车,听见她吩咐车夫去圣日耳曼。

试图步行去追两匹骏马拉的车子,那当然无济于事,所以达达尼昂返回了费鲁街。

在塞纳河街,他碰到普朗歇停在一家糕点店前面,对着一个令人馋涎欲滴的奶油圆蛋糕出神。

他吩咐普朗歇去特雷维尔先生的马房里备两匹马,一匹为他达达尼昂,一匹为他普朗歇,备好马之后到阿托斯家去找他。特雷维尔先生曾发过话,他马房里的马,达达尼昂什么时候都可以使用。

普朗歇朝老鸽棚街走去;达达尼昂朝费鲁街走去。阿托斯正好在家,面前放着从庇卡底带回来的一瓶西班牙名酒,闷闷不乐地自斟自酌。他做个手势,叫格里默给达达尼昂拿来一只酒杯。格里默还是像往常一样俯首听命。

达达尼昂把波托斯和诉讼代理人夫人之间在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的伙伴可能已经在购置装备的缘由,一五一十向阿托斯作了介绍。

“我吗,”阿托斯听了这番介绍之后说道,“根本就不着急,肯定用不着女人出钱给我买马鞍。”

“然而,亲爱的阿托斯,像你这样一位风流倜傥、彬彬有礼的大爵爷,纵然是公主或王后,也躲不过你的爱情之箭啊。”

“这个达达尼昂真年轻!”阿托斯耸耸肩膀说道。

他招呼格里默再拿一瓶酒来。

这时,普朗歇从半掩的门外怯生生地伸进头来,禀报主人两匹马备好了。

“什么马?”阿托斯问道。

“特雷维尔先生借给我去兜风的两匹马,我打算骑上它们去圣日耳曼转一圈。”

“去圣日耳曼干什么?”阿托斯又问道。

于是,达达尼昂告诉阿托斯,他刚才在教堂里意外地又见到了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和那位披黑斗篷、鬓角有伤疤的绅士,怎样成了他思想上永远摆脱不掉的人。

“这就是说,你爱上了她,就像你爱上了波那瑟太太一样。”阿托斯说着,轻蔑地耸耸肩膀,仿佛人类的弱点使他感到可悲似的。

“我吗,根本没有的事!”达达尼昂提高嗓门说道,“我只不过感到好奇,想弄清为什么她显得那么神秘莫测。虽然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这个女人会对我的一生产生影响。”

“总而言之,你有你的道理。”阿托斯说,“我嘛,从来就不曾认识一个失踪了还值得去寻找的女人。波那瑟太太失踪了,活该她倒霉!谁管她找到找不到!”

“不,阿托斯,不,你搞错了。”达达尼昂说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爱我可怜的康斯坦斯。如果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哪怕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从她的敌人手里把她拯救出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多方寻找一点结果也没有。你叫我怎样呢,总该散散心吧。”

“你去和米拉迪散心吧,亲爱的达达尼昂。我衷心希望你愉快,如果这可能的话。”

“听我说,阿托斯,”达达尼昂道,“你与其像蹲禁闭一样关在家里,还不如骑上马,和我一块去圣日耳曼溜达溜达。”

“亲爱的,”阿托斯答道,“我有马的时候才骑马,没有马就步行。”

“唔,我吗,”达达尼昂对阿托斯这种孤僻的天性仅仅报之一笑;换了另一个人,他一定觉得受到了伤害。“我吗,可不像你那样傲气,我找到什么骑什么。那么,回头见,亲爱的阿托斯。”

“回头见。”火枪手回答,同时招呼格里默开他刚拿来的那瓶酒。

达达尼昂和普朗歇上了马,向圣日耳曼奔驰而去。

一路上,小伙子想起了阿托斯所说的有关波那瑟太太的话。虽然从天性讲达达尼昂算不上多愁善感,但漂亮的服饰用品商太太,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如他所说的,为了寻找她,他准备走到天涯海角。可是,地球本身就是圆的,世界上天涯海角何其多,他不知道该朝哪一边走。

眼下吗,他打算想方设法去摸清米拉迪的底细。米拉迪和那个披黑斗篷的人谈过话,因此她认识他。而达达尼昂认为,无论是第二次还是第一次绑架波那瑟太太的,正是那个披黑斗篷的人。所以,当达达尼昂说,他寻找米拉迪,同时也就是寻找康斯坦斯的时候,他这话真算不了什么假话,充其量只能算一半假话吧。

达达尼昂一路这样想着,不时用马刺刺一下马,不久就走完了全程,到达了圣日耳曼。他绕着十年后路易十四降生的那座小楼转了一圈,穿过一条冷冷清清的街道,不停地左顾右盼,想发现那个英国美人儿的踪迹。这时,一座漂亮的住宅映入了他的眼帘。按照当时的习惯,那栋住宅没有任何临街的窗户。他朝住宅楼那边望去,看见一层出现了一个面熟的人,在一个种花的阳台上走来走去。普朗歇头一个认出了他。

“哎!先生,”他对达达尼昂说道,“那个正在呆呆地望着什么的人,您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不过可以肯定,那张脸我不是头一回见到。”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普朗歇说,“那就是可怜的吕班,瓦尔德伯爵的跟班。瓦尔德伯爵就是一个月前在加莱,您在去港务监督的别墅那条路上收拾的那个人。”

“哦!对。”达达尼昂说道,“现在我认出来啦。你觉得他还认得你吗?”

“老实讲,先生,他当时非常惊慌,所以我想他不大可能清楚地记得我。”

“喂,你过去和那小子聊聊,顺便了解一下他主子是否死了。”

普朗歇下了马,径直向吕班走去。吕班果然不认识他了。两个跟班非常投机地交谈起来。达达尼昂把两匹马牵进一条巷子,绕着住宅楼转了一圈,站在一道榛树篱笆后面听那两个跟班闲聊。

他在篱笆后面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马车的声音,只见米拉迪的豪华四轮马车在他对面停了下来。他绝对没有看错。米拉迪坐在马车里。达达尼昂将头贴在马脖子上,以便能看见一切,而自己又不会被看见。

米拉迪从车门里伸出金黄头发的漂亮脑袋,向侍女吩咐了几句什么。

那侍女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漂亮姑娘,机灵,活泼,是地道的贵夫人的侍女。她照习惯坐在车门的踏脚板上,这时跳下来,向达达尼昂看见吕班所在的那个阳台上走去。

达达尼昂盯住那个侍女,看见她走到了阳台边。可是事也凑巧,正在这时,屋里有人把吕班叫了进去。因此,阳台上只剩下普朗歇一个人,正在四处张望,看达达尼昂去了什么地方。

侍女把普朗歇当成了吕班,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张便笺。

“交给你家主人。”她说道。

“交给我家主人?”普朗歇惊愕地重复道。

“是的,很紧急,快拿着。”

旋即她就跑回马车。马车已朝来的方向掉转头。侍女跳上踏板,车子随即开动了。

普朗歇把那张便笺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由于已习惯于盲目服从,便跳下阳台,穿过小巷,走了二十步就碰到达达尼昂。

达达尼昂一切全看到了,他正迎上来呢。

“给您的,先生。”普朗歇把便笺递给小伙子。

“给我的?”达达尼昂问道,“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是给您的。那个侍女说:‘交给你家主人。’我只有您一个主人啊……说实话,那个侍女可真是一个漂亮的小妞儿!”

达达尼昂打开信,读到这样几句话:

有一个人说不出自己对您有多关心,她想知道,您哪天能去森林里散步。明天有一位穿黑白两色衣服的跟班,在金毯园等候您的回信。

“哈哈!”达达尼昂笑道,“真有点按捺不住啦。米拉迪和我仿佛在为同一个人的健康担心哩!喂,普朗歇,那位好好先生瓦尔德身体怎么样?他没死?”

“没死,先生,他身体棒得再挨四剑都没问题,虽然您无可指责地给这位绅士刺了四剑,使他流尽了体内的血,现在人还很虚弱。吕班吗,正如我刚才对先生说的那样,已经不认识我了,把我们那次遭遇详详细细给我讲了一遍。”

“很好,普朗歇。你堪称跟班之王。现在咱们上马去赶上那辆四轮马车。”

没跑多久,五分钟后,他们看见那辆车停在大路边,一个穿着华丽的人骑着马站在车门口。

米拉迪和那个骑马人在谈话,双方都很激动,甚至达达尼昂在马车的另一边停住了,除了那个漂亮的侍女,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们是用英语交谈,达达尼昂根本听不懂。不过从他们的语调,年轻人听出那个英国美人儿发火了,尤其她结束谈话时的一个动作,使达达尼昂对这次谈话的性质不再有任何怀疑:

她挥动手里的扇子使劲一敲,那件女性物品便碎了。

骑马人哈哈大笑,仿佛更激怒了米拉迪。

达达尼昂心想自己可以出面干预了,便走到另一边的车门口,恭恭敬敬摘下帽子说道:

“夫人,我可以为您效劳吗?这个骑马的人似乎惹得您生气了。只要您吩咐一声,夫人,我就惩罚他的无礼。”

听到他的声音,米拉迪转过头来,吃惊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等他说完了,才用地道的法语说:

“先生,如果和我吵架的这个人不是我的兄弟,我一定会衷心接受您的保护。”

“哦!是这样。对不起,”达达尼昂说,“这我不知道,您想必明白,夫人。”

“这个冒失鬼来管什么闲事?”米拉迪称为兄弟的骑马人向车门口弯下腰嚷道,“他为何不走他的路?”

“您才是冒失鬼呢!”达达尼昂也从马脖上探下头来,隔着车门回敬道,“我不走我的路,因为我喜欢在这里停留。”

骑马人用英语和他姐姐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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